如何评价曾经使唐朝中兴、被称为“小太宗”的唐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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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一年前翻译的论文,这里把自己在翻译宣宗之时的中途阅览的史籍排开一些吧。毕竟真的太神奇了,宣宗真是个中古史盲的鉴定器。

首先,宣宗是个奇特的君主。奇特就奇特在他所关心的各个方面大都成绩惨淡。

想治理地方,他大权在握,四处“打猎”亲力亲为,对地方上的政务十分关心,不容许任何瑕疵的出现,然而:

自大中十二年後,藩鎮繼有叛亂。宣州都將康全泰逐出觀察使鄭薰,湖南都將石再順逐出觀察使韓琮,廣州都將王令寰逐出節度使楊發,江西都將毛鶴逐出觀察使鄭憲。上赫怒,命淮南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平章事崔鉉兼領宣、池、歙三州觀察使,以宋州刺史溫璋為宣州刺史,以右金吾將軍蔡襲為湖南觀察使,以涇原節度使李承勛為廣州節度使,以光祿卿韋宙為江西觀察使,只取鄰道兵送赴任,凶渠如期授首,皆不勞師,斬定誅鋤,盡副聖旨。……
大中十二年,宣州叛將康全泰噪逐觀察使鄭薰,朝廷用宋州刺史溫璋問罪。時蕭寘為浙西觀察使,地與宣州接連,遂擢用武臣李瑑代寘,特建鎮海軍節,鎮撫之,以張犄角之勢。兵罷後,謗者言瑑虛署官健名,廣占衣糧,沒入私家。上遂命戴往,按覆軍籍,無一卒虛額者。戴還條奏,謗者之言始不勝。
---摘录于《东观奏记 卷三》


河東節度使李業縱吏民侵掠雜虜,又妄殺降者,由是北邊擾動。....
淮南饑,民多流亡,節度使杜悰荒于遊宴,政事不治。上聞之,甲午,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鉉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丁酉,以悰為太子太傅、分司。
---摘录于《通鉴 卷249》
顺带一提,上述这两人因为是皇亲国戚或者名臣子孙,所以根本没得到应有的惩罚。

想多关注科举,据传言还试图充当一回考生:

大中中,都尉鄭尚書放榜,上以紅箋筆札一名紙雲,「鄉貢進士,李」,以賜鎬。
---摘录于《唐摭言 卷十五》

然而,结果嘛:

自大中皇帝好儒术,特重科第,故其爱婿郑詹事(即郑颢)再掌春闱。上往往微服长安中,逢举子则狎而与之语,时以所闻,质于内廷,学士及都尉皆耸然莫知所自。故进士自此尤盛,旷古无俦。然率多膏粱子弟,平进不及三数人。由是仆马豪华,宴游重侈(63)。
-----摘录于孙棨《北里志 序言》

还有

御史台據正月八日禮部貢院捉到明經黃續之、趙弘成、全質等三人偽造堂印、堂帖,兼黃續之偽著緋衫,將偽帖入貢院,令與舉人虞蒸、胡簡、黨贊等三人及第,許得錢一千六百貫文。據勘黃續之等罪款,具招造偽,所許錢未曾入手,便事敗。奉敕並准法處死。主司以自獲奸人,並放。
---摘录于《旧唐书 卷十八下》


自以为多任命些士族子弟,多让人学习士族的品德:

博陵崔倕,缌縻亲同爨。贞元以来言家法者,以倕为首。倕生六子,一登相辅,五任大僚。太常卿邠、太府卿酆、外台尚书郾、廷尉郇、执金吾鄯、左仆射平章事郸。邠及郾五知举,得士百四十八人。邠昆弟自始仕至贵达,亦同居光德里一宅。宣皇(即宣宗)闻之,叹曰:“崔郸家门孝友,可为士族之法矣。”郸尝构小斋于别寝,御笔题额,号曰“德星堂”。今京兆民因崔氏旧里,立德星社。
---摘录于《南部新书 卷五》


然后:

翁彥樞,蘇州人也,應進士舉。有僧與彥樞同鄉,出入故相國裴公坦門下,以年老優恤之,雖中門內,亦不禁其出入。手持貫珠,閉目以誦經,非寢食,未嘗輟也。坦主文柄入貢院,子勛、質日議榜於私室,僧多處其間,二子不之虞也。擬議名氏,迨與奪徑路,僧悉熟之,歸寺而彥樞詣焉。僧問彥樞將來得失之耗,彥樞具對以無有成遂狀。僧曰:「公成名須第幾人?」彥樞謂僧戲已,答曰:「第八人足矣。」即復往裴氏家。二子所議如初,僧忽張目謂之曰:「侍郎知舉耶?郎君知舉耶?夫科第國家重事,朝廷委之侍郎,意者欲侍郎鏟革前弊,孤平得路。今之與奪,悉由郎君,侍郎寧偶人耶?且郎君所與者,不過權豪子弟,未嘗以一平人藝士議之,郎君可乎?」即屈其指。自首及末,不差一人。其豪族私仇曲折,必中二子所諱。勛等大懼,即問僧所欲,且以金帛啖之。僧曰:「貧道老矣,何用金帛為?有鄉人翁彥樞者,陡要及第耳。」勛等即列丙科,僧曰:「非第八人不可也。」勛不得已許之。僧曰:「與貧道一文書來。」彥樞其年及第,竟如其言,一無差忒。
----摘录于《玉泉子》

还有

崔起居雍,甲族之子。雍字順中,禮部尚書戎之子。少高令聞,舉進士,擢第之後,藹然清名喧於時,與鄭顥同為流品所重。顥,太傅絪之子,宣宗時尚萬壽公主,恩寵無比。終禮部尚書、河南尹。舉子公車得遊歷其門館者,則登第必然矣。時人相語為崔、鄭世界,雖古之龍門,莫之加也。
----摘录于《金华子杂编 卷上》


自以为多任命一些原来宪宗朝的高官后代(如杜黄裳的儿子杜胜,裴度的儿子裴谂,韦贯之的儿子韦澳,令狐楚的儿子令狐绹)就能够重现宪宗时代的辉煌以及切断自穆宗一脉的影响。然而,除了韦澳稍微想改变弊端之外,其他的就是庸懦之辈了。比如:

吏部侍郎,兼判尚書銓事裴諗左授國子祭酒,吏部郎中周敬復罰二月俸,監察御史馮顓左授祕書省著作佐郎;考院所送博學宏詞科趙秬等十人,並宜覆落,不在施行之限。初,裴諗兼上銓,主試宏、拔兩科。其年,爭名者眾,應宏詞選,前進士苗台符、楊巖、薛訢、李詢、古敬翊已下一十五人就試。諗寬豫仁厚,有賦題不密之說。前進士柳翰、京兆尹柳憙之子也。故事,宏詞科只三人,翰在選中。不中選者言翰於諗處先得賦題,託詞人溫庭筠為之。翰既中選,其聲聒不止,事徹宸聽。杜德公時為中書舍人,言於執政曰:「某兩為考官,未試宏詞,先鎖考官,然後考文書。若自先得賦題者必佳,糊名考文書得佳者,考官乃公。當罪上銓為宜,考官不合坐。」宏詞趙秬,丞相令狐綯故人子也,同列將以此事嫁患於令狐丞相,丞相遂逐之,盡覆去。初,日官奏:「文星暗,科場當有事。」沈詢為禮部侍郎,聞而憂焉。至是,三科盡覆,日官之言方驗。
--摘录于《东观奏记》。
虽说这看起来是应验了天灾,但这分明是作出来的啊。。。

还有:

伏見新及第進士令狐滈,是河中節度使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令狐男,舊名壽,改名滈。竊聞項年,暫曾罷舉,自父當重位,而權在一門。求請者詭黨風趨,妄動者邪朋雲集。每歲春闈登第,在朝清列除官,事望雖出於,取舍悉由於滈。喧然如市,傍若無人,威振寰中,勢傾天下。及去年罷相出鎮,其日令狐滈於禮部納卷。伏以舉人文卷,皆須十月已前送納,豈可父身尚居樞務,男私挾其解名,幹撓主司,侮弄文法?
----摘录于《全唐文 卷八百零六 崔瑄 論令狐滈及第疏》


最后,我真的怀疑,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给元和天子报仇,立志要向其父学习的大中圣人,究竟真的明白元和吗?或者,真的与宪宗有那么深的感情吗???

中兴中兴个毛线,捡了唐武宗的红包又遇到了张义潮的馅饼而已。

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加强版本的崇祯,比崇祯个人能力强点,比崇祯政治品德差点,比崇祯运气好点。

唐武宗才是中兴,给他留下了大好局面。可惜李怡的上位明显有阴谋成分,一个庶出的王叔凭什么能够坐上皇位?李怡自己编造的历史说是他会装傻,所以宦官们被骗了。这就是扯淡的说法,从后来李怡上位之后的措施来看,这人明显是和宦官仇士良一派勾结,阴谋上位的。对宦官们来说,武宗朝压制北司,扶植李德裕等官僚势力,太监们都是不满已久。所以趁着武宗暴死,推了这个庶出的王叔继位。

对于李怡来说,自己是作为庶出的王叔继位,而且是太监们推上台的,名不正言不顺,合法性极低。所以李怡他,才这么好面子,什么小太宗之类的标签不要脸的往自己身上贴,还一个劲装作孝顺追思宪宗,说白了都是政治合法性不做搞出来的表演——古今中外一个道理,越是缺什么,越是要叫嚷什么。

李怡他本人的施政,几乎是把会昌改革的措施一一全部推翻:武宗压制宦官,李怡就扶持宦官;武宗扶持南衙,李怡就压制宰相官僚;武宗要灭佛要搞钱,李怡就要崇佛。李怡这人假装的那套英明洞察,也不过是为了提高自己合法性的政治Cosplay,真的有什么效果吗?未必,你看看他儿子继位后国家的表现就知道,在看似漂亮的“小太宗”的“大中之治”下面,整个国家其实早就千疮百孔了。李怡本人要是晚死几年,他的政治Cosplay就会彻底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