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陛下终于下旨,说要诛我九族”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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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结《南柯一梦》

HE,会撒糖

“陛下终于下旨,说要诛我九族”

可到底是留下了我和我母妃


宣政年间,许国统一

六国君王皆俯首称臣

而那天正是我十里红妆,凤披霞冠嫁与许国之王巳清

我坐在轿里,轿外一阵阵敲锣打鼓声中使过往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大雪那年,我眼睁睁看着母妃一点点在我面前断气

那时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是觉得离开了就是没有了

我至今忘不了,皇帝带着公公来到殿前宣读圣旨时我母妃眸中那化不去的悲伤和失望

当公公念到最疼爱我的外祖父勾党营私,意图篡位的时候

母妃已经把红唇咬的渗出了血

后来我知道了皇帝和母妃的故事

凭爱意私有的月亮最终会坠落的

皇帝好猜疑,妒忌…他一点点磨去母妃的爪牙,想让母妃眼里心里只有他

他登基后,外祖父功劳最大,坐上那个位置的,或多或少已经不是母妃之前满眼爱意的少年郎了,坐上那个位置的,都是孤家寡人

他立后,灭母妃母族,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最是无情帝王家

说实话,后来我才觉得皇帝是最可悲的那个

又想要皇位,又想要他爱的人…

公公仍在念着圣旨,母妃看向我,替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神色极其温柔

不知为何,我心疼的厉害——抽搐那般的疼

皇帝神色紧张,大喊到叫侍卫拦住母妃

——[安安,好好活下去]

轰的一声,一切化为了虚寂

我愣在原地,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浮过好多东西

全是关于母妃的点点滴滴

过了一会儿

才冲开围在一团的人群,跌跌撞撞的朝母妃跑过去

母妃躺在皇帝怀里,口吐鲜血染红了原本素净的衣裳

母妃手抚上我的脸,像是要把我最后的样子刻在心中“好好活下去….”

我只记得那天,我所有的眼泪仿佛都要流干了

那天正是生辰,之后每到生辰那天,

我都会害怕……

母妃死后,皇帝疯了

全族只留了我一个

我想不明白他留我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与母妃那七八成相像的容貌罢了

又或许是因为怀念最初遇见的母妃模样

但也是那时我性格大变,不爱笑,不爱说话,但也会隐藏恨意

我知道许宴安死了,在母妃饮下那杯毒酒时彻底死了

活着的也只是这个行尸走肉的躯壳而已

从那天起,我开始规范地向所有人行礼

无论是那些欺辱我的皇子们,又或者是那个六亲不认的皇帝

后宫势力分为两派,皇后和太后

皇后有个哥哥官至宰相权倾朝野,在我外祖父死后

而太后记忆中只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后宫朝堂皆有她的势力,当朝摄政王是太后势力的支柱,巳清掌握了大多权臣的把柄,拥有大半个齐朝军队,权倾朝野,却年仅17

前几日宫宴太后脚一滑不幸落水,醒来后所有人都记得,只是一直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穿越,2021,系统任务之类的

母妃死后,下人便被皇后遣散了一大半,只留下母妃留给我的小桃和外祖父留给我的小枝

小桃是春乐坊的歌女,通音律,琴棋书画,能歌善舞

小枝则是苦乐阁的顶级暗卫,武艺了得

关键是二人都十分忠心

太后醒来后摄政王和皇帝一直守在她榻前

一大堆嫔妃和奴婢则跪在太后门外

我寻思着虽然想寻求太后庇护,但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早已侯在太后门口……

最终还是决定不去

结果太后宫中的太监过来了,指了名儿要我去

我让小桃替我梳上双丫髻,头带狐狸面七步铃左右两侧,一身月白色留仙裙

便匆匆赶去

一路上宫人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诽疑,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大齐最尊贵的女人一醒来宣见的正是这位母妃已亡的公主

我低下头隐藏着情绪

到了太后乾喜宫门口,看着两旁跪着的嫔妃

我没有太大的情绪

太监打开门,让我进去

太监关上门候在门口

我抬眸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巳清

一眼惊艳

他没有同其他权臣一般身着官服,而是月牙色的长袍偏偏而立,墨色的长发用一根银色的发带随意束起,额间有几缕散发垂落衣襟,我无意撇见他袖口绣着一只堪比实物的兔子

我离他只有两米远的时候看见了他的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皮肤连着脖颈仿佛一块瓷玉,眉宇惊艳了众生,修眉斜挑往上,狭长的狐狸眼仿佛天生能勾人魂魄,鼻梁仿佛刀削,却显得温润如玉,薄唇抿出一丝好看的弧度

这么好看,应当是画中的人儿……

我有些失神

走到太后榻前我赶忙行礼

随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太后一听见开门的动静便连忙起身,透过帷幔看见跪在地上的我

起身,抬脚,穿鞋,一气呵成

随即快步走到我面前扶起我,我低着头唯恐乱了礼数,她却把我抱在怀里,像母妃一般温柔的唤我安安……

我瞬间红了眼

她说了许多我既听不懂,又听得懂的话——什么女主?她来自2021…

但唯一能听懂的——便是她不会害我

这是自母妃离开后唯一让我红过眼眶的时候,我知道母妃离开后,我敏感又懦弱

一心只想着复仇,冷冷的把自己缩在壳里,躲避着所有没有利益关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天生的亲近太后

亲近不是记忆里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而是现在眼眸里满满善意和温暖

将我搂在怀里的太后

若太后能早点出现

我也不至于…不至于……罢了…

我收了收眼底的情绪

扯了扯嘴角朝太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

可偏偏对上太后满眼心疼的眸子

一时间我竟看懂了她眼中的情绪

满满的心疼和真心

我不禁将太后抱的很紧

仿佛想拼命抓住最后那一丝光

可不知为何大约是天生敏感

摄政王的声音不禁让我回神“太后如此喜爱公主,不如就让公主在乾喜宫陪着您”

我望向摄政王巳清

却无意对上他眼底的温柔

“‘本宫正有此意,要不是阿巳提醒本宫便忘提此事了。”太后看着摄政王,嘴角带笑说

至此我便在乾喜宫住了下来,日日与太后为伴

我虽知晓太后并不会害我,可自母妃走后警惕和戒备已成习惯

乾喜宫戒备森严,乾喜宫的人皆为太后的人,可难免会混进几个细作

所以我格外小心谨慎装成了孩子心性,想调查出让皇帝害死母妃的那股势力,那股势力的确想杀我,但我知道他们没有十成把握是不会动手的

不知为何摄政王对我也是极好的,而且这种好没有半分所图,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谨慎,反而有点欢喜

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我喜欢画本子更喜欢听书,便在民间为我搜罗了一屋子的画本子,说书的先生更是几十个的安排在乾喜宫

甚至下雨时怕我打湿鞋袜将我背到要去的地方

我们越来越熟我也开始叫他阿巳

对他也放下了很多戒备

时间就这么过着,那时的我真的想过一直这样下去,放下母妃…我,太后,阿巳我们好好的……

可偏偏让皇帝害死母妃的那股势力盯上了我

我早就该知晓,可没想到他们动手会如此快

中秋宫宴,我以为和往常一般只是走走过场

直到西国进贡的舞女上场,领头的那个舞女袖摆比正常的舞女低

我看过西国的舞,领头舞姿一般会比正常的张扬很多,说明她袖口藏着东西

我瞳孔微缩,果然她下一秒就向我冲来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躲闪

那几秒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了,我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很杂…

她离我还有一米的时候,我掀桌,桌上的锅碗瓢勺全向她砸去

她落地,我拾桌向她砸去

她一躲,就被阿巳擒住

我盯着她,果然随即刺杀失败,便咬舌自尽

我丝毫没有害怕,像是水里面融的是水…仿佛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对什么都无感

但我好像捕捉到阿巳眼底那一抹散不去的慌张

我…见过他,但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和预料中的一样,皇帝只是派人走走过场,丝毫不在意我的死活

反倒是太后眼底的担忧愈发浓烈,

我知道背后的人开始下手了

宴会结束

我与阿巳并排走向桐木桥桥下,桥下我问阿巳:“阿巳,若是很重要的人想要害你,你会如何做?”

我垂眸,想着母妃的死

阿巳望向我,眸子很亮:“安安——《论语.宪问》有这样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纵使他很重要或者他于你有恩,可想害你就是想害你这点无法改变,大多时候,我们都选择以德报怨,可我们忘了何以报德?”

我抬头对上阿巳那双藏着情绪的眸子,上前一步紧紧抱住阿巳:“阿巳和我当时想的一样,谢谢你……”

送走阿巳之后,我去了趟宴会的宫殿,查了那个舞女在宫宴之前接近过谁,我国宫宴自古传统舞者都不准带兵器进宴会,宫宴之前除准备那会儿都会搜身,奈何害死母妃那股势力,笼罩的范围太大了,打点了几个新来的宫女太监,只从一个嘴中套出了话——那会儿,顾宰相身边的公公来过

我瞳孔一缩——顾宰相身边的公公…我开始在脑海里理母妃生前的关系线,要说唯一有交集的应当是顾宰相上的妹妹——现今皇后顾暖言

我打算先从顾宰相身边的公公李安下手,

我让小枝去帮我查了下李安的底细——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倒也符合顾宰相的选人方式,

我心里相当清楚无论我能否查出来,都没人会关心结果…龙椅上的那位更不会定她的罪

所以我设了一个局

死局…

会搭进去所有的人,我要把京城的风水搅了又搅…



















《地府之前》

1

陛下终于下旨说要诛我九族

我实在太高兴了在屋内忍不住想要大叫

这次任务结束我就可以回到地府继续做我的押魂使天知道为了完成阎王给的这劳什子任务我在人间已经待了多久

十八年十八年啊朋友们

在做人以前我从未想过人间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我以为人嘛区区几十年寿命一眨眼也就过了所以当阎王发任务的时候我自告奋勇

昔日我威风凛凛如今我悔不当初

可今日我太兴奋了我终于要完成任务功成身退了房间内我扒在门上窗户上四下确认无人便摸着颈间玉佩低声儿唤道

大人大人…大人…

我叫了许久玉佩那边才传来懒散的声音

说…

我压着嗓子可压不住内心的兴奋声音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欣喜若狂

姜叶颂终于要被诛九族啦我马上就能回地府了

阎王大人极其敷衍何时

我回道传闻午后会来下旨秋后执行

那也就是说还没接到圣旨… 阎王觉得我又在传递虚假信息于是十分不耐烦

不不不… 我连忙道这次八九不离十姜叶颂她弟弟造反已经被逮了

哦… 阎王声音平淡好似对这些凡尘事已经见怪不怪他又了一声儿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秋后黄泉相见了

这话说完阎王便消失了任我如何找他他都未曾再应过一句话几日后在大牢里趁着万籁俱寂我悄悄问了地府的其他鬼差才知道地府忙了起来阎王张罗着大张旗鼓地要迎接什么人

害…

怪是不好意思的都是老鬼了也不是没见过又不是很久没见不过一十八年何至于此

我暗暗扒拉手指头算着回地府的日子若是幸运兴许赶得上这个月的鬼市再巧一些阎王大人冥诞也赶得上

我琢磨得好好的可是行刑前的夜里出了岔子不知哪个不要命的撂倒了所有狱卒要带我逃走

我不走

彼时我十分决绝

眼看着临门一脚谁跟他走谁是傻子

那人挺惊讶眼珠子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一掌下来劈昏了我

害…

人类的肉体就是如此脆弱

2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时候不早了估计着该斩首的也斩首得差不多了

我呆呆坐在榻上生无可恋死也赶不上趟儿

不行…我要死

信念坚决我迅速下榻屋里屋外找寻着趁手的兵器

让人生气的是这屋里屋外连房梁上我都爬着瞧了愣是连个绳子都没有

撞墙我心生一计

可四下一看竟是个茅草屋

茅草屋…能撞死人么这个问题我考虑了许久我真的不想撞不死反撞成个痴呆

我就这么站在地上琢磨甚至想过以头抢地终于我决定了还是出去死

可我这一只脚刚伸出茅草屋便瞧见了那个踏着台阶走上来的人

闵荀…

我惊呆了

这不是下令诛我九族的小皇帝么他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即刻束手就擒迫不及待地把脖子递了上去

你杀了我吧

小皇帝微微蹙眉

害…就地正法这么仓促也确实不符合人间事事烦琐的程序于是我缩回脖子乖乖伸出两只手腕

给我铐回去吧明天送我归西

说完我有点儿担心小皇帝误会我拖延时间于是又补了一句当然今天行刑也不是不可以

小皇帝那眉毛拧得更紧了他盯着我语气不容置疑

你恨我

我摆了摆手你想多了

小皇帝咬了下牙可我…诛了你九族你该恨我的

我…

算了多说无益他说恨就恨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啥时候能死

咱们什么时候走 我问

去哪儿 小皇帝装傻充愣

回去…行刑… 我试着提示

小皇帝一脸无语我听得出他强压着怒火对我解释道昨日是我救你出来又为何要再带你回去

哈… 我愣住了

小皇帝说你放心已经偷梁换柱没人知道你还活着过两年等事情淡了我给你换一个新的身份你就可以…

且慢…

不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缓缓伸出颤抖的手不可置信得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说…诛我九族…偏偏落下我一个

其实我想说的是…难道就差我一个了么

小皇帝看着我试图解释颂儿…你父兄造反之事不平难以平朝堂难以平民愤可我知道这些与你都没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关系 我蹙眉看着小皇帝这事我也有参与确切来说…是我出的主意

小皇帝一怔眼角颤了一下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

颂儿…你…

他无语我更无语

明明我已经把证据摆得好好的了可这凡人小皇帝怎么就活生生看不见呢

算了多说无益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问

小皇帝好像难过多于生气他红着眼睛眼眶里噙着泪珠儿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了完成任务顺利回到地府…但我不能说看来我若不能给他一个看似真实的满意答复他是不肯罢休的

我正苦想他忽然问

因为李穆禾

我晕头转向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那个短命少年郎昔日大将军府的嫡子亡于弱冠的少年将军李穆禾

我睁大眼睛看着小皇帝压着嗓子冷冰冰道若不是先皇昏庸将军府不会蒙受不白之冤若不是你视若不见李穆禾他不会反若不是你以我作饵李穆禾也就不会死

我一连气儿得说着一颗心拧巴得极其难受可也就只是这凡人的肉身难受罢了说实话我并不难过甚至有些忘记了那孩子的样貌

那小皇帝脸色铁青嘴唇颤着还在解释

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拿你做饵…那是…

够了

我依旧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因为我觉得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凡人的躯壳如今透不过气来憋得我十分难受我迫不及待要离开这具肉身回到地府去逍遥

就在这时我眼尖得发现小皇帝的腰间别着一把佩剑

对不住了看来要死在你面前了想着我飞奔过去极其迅速地抽出他的佩剑

闵荀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说罢长剑横颈而过我瞥见了喷涌的血溅在了小皇帝的脸上瞧见了他错愕惊恐的眼神我最后记住的是他瞪着眼睛落泪仰头痛哭

我死在了他的怀里确切来说十八岁的姜叶颂死在了他的怀里

据闻姜叶颂死前说的那句话被小皇帝一直记着为了那句话他心痛了整整三年积郁成疾直到死前也无法释怀

天知道我想说的只是表面意思我只是想提示他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而已

毕竟我其实是个押魂使

3

我是阴间的押魂使品阶比一般鬼差要高出许多除了在阎王面前我也是不常笑的地府之中他们也都称我一声儿林大人

地府的押魂使一共只有五个有一个因为与九重天的神仙成亲被带去天上了有一个因为私放袅袅林的犯人被关了起来还有一个因为得罪阎王被调去当了孟婆如今地府之中便只剩下我与檀逢两个押魂使

彼时他看见我与我激动相拥涕泗横流

兄弟你可回来了你真是不知道…就剩我一个人…不…一只鬼…有多可怕…多孤独每次单独去见阎王大人我那是如坐针毡…如…

行了行了

每次听檀逢说话我都觉得耳朵刺挠

最近地府张灯结彩不是啥节日吧

我故意咳嗽着脸上带着微笑

檀逢老实点头不是啥节日

嗯… 我故作深沉太隆重了倒是也没必要

有必要的 檀逢十分认真给我又整不好意思了

我忙摆了摆手也不是啥大…

你不知道鬼王要回来了么 檀逢忽然打断我

鬼王 我一愣

檀逢又点了点头八百年了鬼王终于云游归来我地府再也不用怕那九重天了

可是我… 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地府首屈一指的押魂使林拂去了那比地狱还要地狱的人间卧薪尝胆一十八年好不容易立功归来竟跟鬼王云游归来这样的大事件撞到了一起

呜呼哀哉何其悲惨

但比这更悲惨的事很快便出现了

话说鬼王回来以后那是相当看不惯地府近几百年来的做派于是开始大规模整顿地府阎王大人虽说不大乐意可鬼王毕竟是当年幽冥之后他也没什么资格说不

自那日起因为不称职而被送去投胎的鬼差一拨接着一拨吓得大家惶惶不可终日我与檀逢忙得脚打后脑勺只因鬼差少了地府的活儿没人干原本不属于押魂使职责范畴的事儿也堆过来不少

某个瞬间我竟有点儿想逃回人间逃回那个已经被诛了九族的丞相府

后来我听死了的人说黄泉路上姜叶颂的父母兄弟还找了她许久送他们往生的鬼差不忍心告诉他们真相于是便说她留在地府做了鬼差不能再与他们同路

他们不知道我曾去送过他们的我与我那被贬为孟婆的押魂使兄弟换了半晌的身份

那个给他们舀孟婆汤的人是我

4

这日我刚从黄泉回来半个时辰后要去袅袅林同檀逢交班我琢磨着先在宣琅殿打个盹儿可不想我刚坐在台阶上屁股还没坐热就感觉有什么人哦不有什么鬼在看着我

我猛地抬头瞧过去是个穿着官服的鬼差

那鬼差瞧着眼生似是个没见过的他一直盯着我盯得我有些发毛

新来的 我冰冷的眸子直勾勾回盯着那个鬼差问道你认识我

鬼差拱手行礼鼎鼎大名的押魂使林大人谁人不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何盯着我看 我问

那鬼差反问我道大人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

我无语地看着那鬼差你很无聊么

鬼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刚送走了一只鬼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做

我一阵惊讶最近死的人这样少了人…人的寿命变…长了

回忆起当年我还是个普通鬼差的时候那是没黑天没白天当然了地府的白天也不算白天的我是没黑天没黑天得卖命干活儿这一年到头就没有休息的时候怎么如今轮到这些年轻鬼就闲成了这副样子

我正想着只听鬼差淡淡道人的寿命再长也不过百年还能长到哪里

听这鬼差的语气多半是个新鬼带着过去的记忆还放不下生前的事

害…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做鬼呢最忌讳放不下若投胎去也就罢了可而今你做了鬼差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等再过了千八百年你就会以为凡间那区区几十载不过就像一场梦

梦… 鬼差喃喃念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认真问道所以凡间的所有于你而言不过是一场梦么

凡间 我轻轻挑眉你听说过我却没人告诉你我当年是个死胎就出生在地府么凡间那场梦我做都没做过

鬼差依旧不错眼珠儿地看着我表情极其认真他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姜叶颂

我愣了一下而后问道连姜叶颂的事你都知道

鬼差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又说道我方才送走的那只鬼叫闵荀他不肯投胎还想再见你一面

闵荀 我又是一愣随后问道他要见姜叶颂

鬼差看着我直白问道

听闻你曾答应过他会在黄泉路上等他为何没有去

鬼差的声音竟透着一丝质问问得我略微又有那么一丝心虚

我弱弱道

你也知道地府的押魂使如今只剩下我与檀逢每日忙都忙不过来昨日又有鬼夜闯袅袅林…我昨…

说到底你终究没把他放在心上

鬼差忽然打断了我乌青的脸色仿佛更阴沉了语气沉沉听着还有那么一丝丝…咬牙切齿

我瞧着他奇怪便问你与那闵荀是认识的

鬼差摇了摇头只是方才送了他一路听了些你们的故事总以为你并非如此绝情

说罢忽然又问你什么时候去见见他

我沉默片刻说道让他好生投胎去吧我不见他

鬼差瞪起眼睛为何不见他都死了你也不肯见他最后一面么

这鬼好生奇怪我见不见小皇帝给他激动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我狐疑地看了鬼差一眼说道去见他一面原本没什么不可以我也曾打算这样做的但而今他因此事滞留地府便是生出执念你们这些新鬼总以为平了执念人便可以往生其实不然圆满才会生出更多的欲望这种欲望最易炼化妖魔是地府的大忌所以我是不会去的你尽早送他去投胎吧就当没见过我

跟这鬼差说了一会儿我是困意全无索性提剑起身打算直接去袅袅林算了

我刚转过身鬼差忽然又道

他那么爱你你就如此铁石心肠么

我蹙了蹙眉耳朵一动仿佛都听不懂鬼话了我微微回过头问道

谁和谁你说小皇帝爱姜叶颂

鬼差初是盯着我看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笑了是谁告诉你小皇帝爱姜叶颂的

鬼差道黄泉路上闵荀亲口说的

我摇了摇头真是不靠谱

什么 鬼差似乎没听清我说什么

他若是爱姜叶颂为何要抄她满门 我问

鬼差没说话

我又问姜叶颂死后可有名分

鬼差欲言又止

我淡淡道听闻只有个无字碑孤零零立在南莱山

鬼差依旧没有说话

我见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眉头蹙着仿佛受到了打击一时瞧着竟有些可怜于是我劝慰道

尘世多纷扰何苦谈论那些虚幻的东西其实闵荀与姜叶颂如何同你我又有何相干你根本无须为此事烦忧

姜叶颂姜叶颂…

那鬼眉毛拧巴着摇了摇头

你口口声声姜叶颂可那不就是你么

我眨了眨眼可我是林拂啊…我不过是扮演了姜叶颂罢了

那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可终究是你走完了姜叶颂的一生与闵荀相处了十几年的也是你

我还是不明白… 我声音一顿无论如何我也只是林拂而已我从未当自己是过那个凡间女子

那鬼看着我眼珠儿仿佛要掉了出来所以你便从未付出过真心对么

我轻轻笑了毫无冒犯的意思而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有趣我耐心解释道

我是阎王养大的阎王自入地府就被挖去心肝他既没有心我又何来的真心呢

鬼差盯着我盯着盯着竟然笑了他点了点头不知是喜是悲只是瞧着表情有些阴森

原来是这样…青出于蓝胜于蓝原来你比没有心的阎王还要绝情所以林大人才能成为这地府之中最出色的押魂使就连袅袅林中的鬼都闻风丧胆

鬼差的声音渐渐变了幽缓冷涩我一个哆嗦

等等…这动静咋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来不及多回忆一片黑雾之中只见那鬼差一挥衣袖原本的鬼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陌生面孔皮肤苍白瞳孔幽深细长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透着血丝的黄玉扳指

他苍白的手指缓缓转动着扳指盯着我轻弯了弯唇角幽幽说道

有押魂使如此真乃地府之幸

你… 我愣着愣着瞧着那黄玉再琢磨琢磨这耳熟的声音…忽然反应过来即刻拱手俯身鬼王大人

吓死我了鬼王这么喜欢捉弄人的么还是说…考核这么突然就开始…啊不就结束了

鬼王声音透着寒气似乎刚从寒冰地狱里爬出来每一个字都结着冰碴他冷冷笑道

林拂人世间嗔痴怨念你既都已抛却彻底留在地府不免可惜自今日起便由你带着三号牢房的那些鬼去阳间办差吧

三…三号牢房…

我吭哧着剩下半句话还没挤出来鬼王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我是又要回地面上去了么…

站在袅袅林外我依旧不可置信把此事说与檀逢

檀逢怜悯地瞧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

节哀…

5

我回到凡间的第一个案子就有点棘手

话说那雪桑谷中有只老鬼撒泼打滚就是不肯跟鬼差走每每鬼差出现他总是能神奇躲开一来二去折腾了十年有余抓他的鬼差精疲力竭

说来此事为何难缠还有一点重要原因听闻那鬼死后几年他那运簿无故被烧只剩下残卷地府为了盖住这事儿不敢声张你说对他下死手吧这鬼的运簿已经烧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没有生前的记载也就无法证明他是由人变成了鬼可若他不是由人变成的鬼那地府就没那个权限去抓他但你说不抓他吧大家心里又都清清楚楚这老鬼的确就是个死人

这鬼才逻辑困扰了地府足足十几年直到近来鬼王肃查地府办案的鬼差又将此事报了上去于是便落到了三号牢房手里

如今我作为三号牢房的大哥哦不大姐理所应当前往雪桑谷会会那只老鬼

临走前阎王大人怕我坏事再三嘱咐道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带着满满自信甚至是微微自满我又回到了地面上

说起这雪桑谷多年前我曾经来过的以姜叶颂的身份在谷中学了两年医术昔日雪桑谷的当家还是莫连声如今早就换成了他儿子莫英

当莫英见到我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眼珠儿鼓着手指颤着嘴里阿巴阿巴个不停

而我云淡风轻相当有风骨地拱了拱手淡淡然自报家门

在下昆仑林拂

此番三号牢房跟我上来的鬼名为苏温此时也拱了拱手在下昆仑苏温我与师姐此番前来希望不会打扰到雪桑谷

鉴于雪桑谷那只鬼无比狡猾奸诈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我决定给我和苏温捏个人间身份而在人间之所以冒认昆仑的人一来因为那地方山高水远鲜与外界来往露馅儿比较慢二来因为昆仑在地面上很吃得开极少有人敢质疑更别说插手昆仑的事

此时莫英终于回过神来拱了拱手在下雪桑谷莫英有失远迎

莫英又看了我一眼而后吩咐谷中弟子带我们去安排好的厢房

路过东厢我隐约好似闻着一股松木香我蹙了蹙眉侧头问道雪桑谷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客人

那送我们去厢房的少年点了点头而后微微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的

我又瞥了那东厢房一眼说道是归玉城的玉松香

少年又点了点头的确不日前归玉城来了两位公子

归玉城的人无故不出焚京渡此番前来难道和我们一样也是为了讨教医术 我问

少年欲言又止好似有些事说不出口沉默了数秒才道确不是为了医术前来只是谷中发生了些事情请归玉城的公子过来帮忙

说着功夫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我也不好再作追问只得作罢将我们送到房间后少年离开了苏温一直盯着我盯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

大人你怎么会知道归玉城的事

大惊小怪 我把剑放到了书案上边倒了一盏谷里新送来的热茶边说道多年前我在人间有任务曾在这谷中呆过几年那时候认识了归玉城的几个少年

说罢我又想了想改口道或许现在也不能说是少年了

苏温问那你也认识莫谷主

了一声儿说道当时他也就十五六岁身子孱弱也没什么天份我从未想过他会成为雪桑谷未来的谷主

苏温微微蹙了蹙眉

可是听闻雪桑谷莫英的医术很是高超与昆仑薛冷归玉城秦一迟并称北岭三绝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后来又有了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我说着抿了口茶

好死不死听苏温这鬼小子一说我就回忆起昔日的一些片段来说来也是荣幸人间所谓的北岭三绝我竟认识两个那归玉城的秦一迟当年的确厉害不过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儿得理不饶人无理辩三分撒泼打混不在话下可就这么两个最不像当家人的人最后成了当家反而当年最清朗澄明的少年早早见了阎王

我时常怀疑录命司写人运簿的时候也是胡乱下笔敷衍了事

见我失神苏温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能轻举妄动那归玉城的人会些法术虽不及昆仑厉害可也容易被他们识破

苏温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许久忽然倒吸了口气一脸懵然看着我缓缓道

不对啊…大人我们是地府的差又不是作恶的鬼我们怕什么啊

我哼了一声随手给苏温倒上了茶耐心讲道谁管你什么差不差地府不地府你不了解人这种东西人呢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在他们心中世间万事万物你不寻常便是异类没什么道理可讲这是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

苏温被我的学识深深折服缓缓点了点头忽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问道大人那你说归玉城此番受邀前来和他们的法术有没有关系

你说那只老鬼 我抬眼看向苏温压着嗓子问道

苏温了一声儿而后又露出一抹疑惑神色可我听此前来过雪桑谷的鬼差说那老鬼虽说狡猾可平日还算老实没在人间惹出什么祸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雪桑谷是怎么发现他的

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需得先找到老鬼再说

其实我有个事一直也想不明白 苏温问道他死了这么多年都不离开雪桑谷是为了什么

的确老鬼既有这本事在雪桑谷范围内转悠都能躲过鬼差若是出了雪桑谷恐怕鬼差几辈子也逮不住他了

不离开雪桑谷无非两种情况他不愿意走他走不了 我淡定说道

几个回合下来没啥见识的苏温对我已是五体投地围着我问了好些雪桑谷当年的情况入了夜我好不容易打发了他刚刚躺在榻上眼睛还未闭紧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尖叫

我腾然起身抓起案上的长剑疾步走了出去

来人啊 有人大喊

循着声音我很快赶到东厢归玉城两个小公子住的房间门是大开着的门边躺着个穿着雪桑谷衣服的少年脸色青白估计是被吓昏了过去

一个少年几乎与我同步赶到瞧着穿着应是归玉城的人他还未跨进门去已是目瞪口呆只见一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少年倒在地上喉咙已经被划破可是周围一滴血也没有再看那尸体已经成了一具干尸少年面容枯槁眼睛死死瞪着我一只鬼瞧着都害怕可别说那个第一个发现的凡人少年了

我在此看着你快去叫人

我对那归玉城的少年说道

少年也没什么防范心对我匆忙拱了拱手便提剑寻人去了

少年走了我眯了眯眼睛问道

还记得是怎么死的么

不远处站着的那惨死的少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肉身摇了摇头

害…人刚死总是很懵别说你问他是怎么死的你就问他是谁他可能都答不上来

你是谁为什么可以看见我 惨死鬼看着我不等我回答便又问鬼差你是鬼差

我是地府的差但不是来带你走的鬼差

我简短回答了他

惨死鬼蹙着眉没有说话

我道没有多长时间了来带你的鬼差马上就会到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我能做什么 惨死鬼问

我问道还记得死前做过什么么

惨死鬼看着躺在地上的肉身我从外面回来…找谷里的人要了壶茶然后坐在桌前等…再然后…我就倒在这儿了

虽说他这描述基本省略了最关键的部分不过行吧聊胜于无

我觉得我是中邪了 惨死鬼忽然说道

我眉毛一拧什么意思

惨死鬼道在我之前这里已经接连死了几个人怀疑有鬼魅作祟莫谷主才找上我们归玉城的

鬼魅 我盯着那惨死鬼为什么说是鬼魅

惨死鬼道因为他们死状凄惨诡异且出奇地一致不像是人为

就像你这样的死法 我问

惨死鬼点了点头

还不等我再说什么惨死鬼忽然问道

既不是来带我走的地府的差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我道你既死了我也不瞒你地府在追一只鬼就在这雪桑谷中

惨死鬼眼睛一瞪岂不就是我们在找的那个

不对 我道那只鬼死了有年头了都没害过人不可能突然作乱的

那惨死鬼好似有些不服气此时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盯着我道那可是鬼你怎能以常人的心态去看一只鬼呢还有你们地府究竟是做什么的竟然放任死了多年的鬼为祸人间

我冷冷看着那惨死鬼一字一字道你已经是一只鬼了这样讲自己的同族恐怕不太好还有这世上有笨鬼就有聪明鬼而这些聪明鬼中还有一些尤其狡猾地府也不是万能的总有那么几只会暂时脱离掌控你应该理解毕竟我们也在尽力抓捕

惨死鬼没有再争白只是淡淡道你应该是地府里最能狡辩的鬼了吧

我冷笑了一下拱了拱手承让承让押魂使林拂敢问兄台大名

惨死鬼拱了拱手归玉城秦一行

秦一行 我愣了一下问道秦一迟是你什么人

惨死鬼沉默片刻才道是家兄

同胞兄弟 我问

惨死鬼点了点头

我看着眼前死了都站得挺直的秦一行还真瞧出些秦一迟的影子只是似乎两兄弟的个性全然不同至少目前瞧着是这样

我死了我哥恐怕会与雪桑谷没完没了若是可以烦劳姑娘帮我带句话就说此番惨死只因我法术不精归玉城莫与雪桑谷为难若非如此我秦一行死不瞑目

你觉得你哥秦一迟会听我的 我可不是不乐意帮他带话只是一来给鬼带话等于自报家门二来是秦一迟年少时便十分执拗最是听不进劝说我便是说了也没什么用

惨死鬼没说话我便又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从中斡旋些免得你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多谢 惨死鬼点了点头

别忙着谢我 我缓缓问道先告诉我你们归玉城都查出什么来了

惨死鬼道雪桑谷从两个月前开始有人离奇身亡喉咙被划破周身的血被吸干可血去了哪里始终没人知道

所以你们觉得是鬼魅妖邪作祟 我问

惨死鬼点了点头梵音铃果然查出谷中有鬼只可惜我到现在也没见过它的样子如今看来应该就是地府找的那只

我…

我刚一张嘴身后忽然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不多时一帮人嗡得一起出现了

眼前景象给他们一个一个吓得不轻莫英此时脸上毫无血色比那躺在地上的惨死鬼也差不了多少

那鬼…鬼…鬼又来了 莫英身边的少年指着惨死鬼的尸体口中念念有词

莫英咬了咬牙对身侧归玉城的少年道是我雪桑谷连累了秦公子

归玉城的少年蹙眉道我已送信回归玉城请人来接我师兄的尸骨

我看了站在不远处的惨死鬼一眼对莫英拱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师姐弟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莫英看着我叹息道现今的确有件棘手的事烦请二位帮忙

我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苏温对莫英点了下头乐意效劳

6

暂时安顿好了惨死鬼的尸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与莫英约好了明日一早再行商讨便回了房间

带惨死鬼走的鬼差来之前我又和惨死鬼打听了些事并再三允诺尽力帮着从中斡旋些惨死鬼走了我躺在榻上睁眼等到了天明

天亮后我简单梳洗了一下提着剑敲响了苏温的门我俩到正堂时莫英归玉城的那个少年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在下昆仑林拂这是我师弟苏温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我对归玉城少年拱了拱手

归玉城少年拱手归玉城白隐

白公子 我微微颔首随后坐了下来

就像没听过那惨死鬼讲过一般我又听莫英说了一遍近两个月来雪桑谷的遭遇

一番听罢白隐叹了口气

师兄的归魂阵曾让那鬼现过一次身可惜那次让他跑了否则…师兄也就不会…

苏温眼睛一斜一张嘴就没好话

时也命也没什么可惜不可惜

白隐微微一愣

我悄悄瞪了苏温一眼忙岔开话题问道

那鬼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么

白隐回忆了一会儿形容道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瘦削…长得… 说着忽然看向莫英缓声说道长得与莫谷主倒是有几分相似

莫英蹙了蹙眉似是若有所思

我盯着莫英瞧了许久回忆了一下鬼差呈上来的画像别说貌似还真有几分相像

莫英若有所思沉默许久忽然问道白公子你说的相像…究竟是相像…还是…一模一样

这… 白隐蹙了蹙眉摇头道只是隐约瞧见相似你让我回想画面竟不真切了

莫英喉咙一哽没再说话

害…我怎么给忘了昔日这莫英还有个双生弟弟名为莫琼的论天资那莫琼比莫英高出百倍若非是因为早亡恐怕北岭三绝的医绝也轮不到莫英

此时莫英神色有些古怪微微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必他想的事定与那个莫琼有关

待用过早膳我与苏温找了时间单独去了莫英处拜访遍寻他不见听谷中的弟子说他这个时间应该在莫家的祠堂

苏温法力还不到时候莫家的祠堂有高人做过法他近不了身于是我便只能只身前往

正巧在祠堂门口遇见莫英他便邀我一同进去那莫家的祠堂朴素简单四排牌位前是长明的烛火随着偶尔钻进的风轻轻鼓动

我也象征性地拜了拜便站在一边仔仔细细瞧着那些排位想着其中或多或少我许在地府见过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候我眼神一聚便瞥见了莫琼的牌位

莫琼… 我轻声念着假装不知试探道看着应是莫谷主的兄弟

莫英点了点头是家弟

我假装吃惊辛丑年腊月十八七年前令弟还很年轻啊

莫英叹了口气看着那牌位苦笑了一下是啊十九岁…永远的十九岁

冒昧问一句令弟是怎么死的 我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些私心的昔日在雪桑谷我的确与莫英走动得更多但我对莫琼一直有种不一样的好奇心他天资极高但寡言少语与莫英活泼的性格正好相反与谷中众人也并不如莫英那般亲近可瞧着他总让我想起记忆里的某个人即便不愿意去回忆但影子终究就在那儿深深埋于心底一刻不曾消失

听了我的问题莫英也毫不避讳说道

病故

莫英说着忽然咳嗽起来

害…我怎么又忘了莫英这小子打小就是个病秧子此前端端正正瞧着好模好样的如今受了些风再一激动咳咳嗽嗽的瞧着又有少时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了

我把披风解下来披在了他身上他微微一愣忽然抬眼盯着我吓我一大跳

别受凉 我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莫英看着我说道姑娘真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喉咙那么一紧眼珠儿那么一顿嘴上却是淡淡道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时莫谷主神色有些异常

莫英说道少时的朋友也曾像姑娘这样给我披上过披风

等等…我啥时候给莫英披过披风…

不等我回忆翻涌莫英又道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活出了久经风霜的将军气势…

说着似乎嘴角微微扬起摇了摇头

别说这莫英眼神儿真挺好使当年我做押魂使之前的确替地府上过几年战场差点被收编进了鬼卫然我实在厌烦那些打打杀杀长品阶损修为的破烂差事更何况如今地府与九重天修好几百年来已是战事寥寥于是我便请愿做了押魂使

但是等等…眼神儿好归眼神儿好我到底什么时候给莫英这小子披过披风

我是心里一团乱还不敢开口问

我轻声叹了口气

盖过我这一声叹息的是莫英的叹息声他缓缓说道

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们都不在了

他们 我又开始假装听不懂

莫英点了点头姑娘身在昆仑许是没听说过多年前的两桩谋反大案一是大将军府通敌叛国二是庆德政变

我没说话

莫英叹了口气庆德元年昔日大将军府嫡子李穆禾联合桓王谋反势如破竹攻入帝京后却落入圈套最终功败垂成

我依旧没有说话

莫英继续说道李穆禾当年是和她一起来的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优秀可惜死得最早的也是他

我还是没有说话

抱歉…不该跟你说这些 莫英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对我轻轻笑了一下

没关系 我说道逝者已矣人还是要向前看

此时话题已经偏了我看了一眼外面说道不如我们先出去再说打扰先祖心中实在有愧

我与莫英离开祠堂后他便带我去了书房我知道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

不一会儿莫英客套道此番昆仑本是来同雪桑谷探讨医术可惜谷中出了这种事恐怕不能如约了

无碍死者事大 我说罢拉回话题道对了刚才说到令弟是病故究竟是什么顽疾连雪桑谷也治不好

是诅咒 莫英蹙了蹙眉

诅咒 我假装很吃惊其实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丝丝想笑凡人总是动不动把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怪到鬼神和诅咒的头上其实哪有那么多灵验的诅咒真正的鬼神都忙得很没有那瞎功夫去诅咒一个凡胎肉身

莫英叹息道听闻莫家祖上有位将军背弃故国换得了至高荣耀然因梦魇缠身最终选择来雪桑谷隐居可自那时候开始莫家的人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世世代代顽疾缠身药石无医我的叔叔和我的弟弟都亡于弱冠我父亲虽没那样短命却也活不过不惑医人者不能自医可能就是我雪桑谷世世代代的命运

莫英的眼里透着落寞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再一开口又是一阵咳嗽初是轻微渐渐愈发剧烈起来脸色青白肩膀也微微颤动着

莫谷主…你还好么 我蹙眉问道

莫英摆了摆手许久气息渐渐平稳了才又道恐怕我也没有多久好活了所以…这次的事一定要拜托昆仑拜托二位…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重咳我瞧着他那模样都跟着难受

要我昆仑帮忙不是不可以只是莫谷主需要说些实话才行

我看着莫英的眼睛沉沉说道

莫英眼角一动没说话可我瞧着他也大概知道了我想要问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那只鬼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我问

莫英一阵沉默

你觉得那只鬼是令弟莫琼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追问道

莫英喉咙明显一哽他缓缓抬眼看着我

因为他生前一直在研究破解诅咒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怔然看着莫英

不知道 莫英摇了摇头但是我弟弟死之前那几年一直神神秘秘的还说什么终于找到了

我问道你是说那些人的死…和破除诅咒的方法有关

莫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可是我弟弟他…并非滥杀之人除非他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虽然莫英嘴上没那么说但心中似乎已经认定那鬼就是莫琼我是真想告诉他那鬼不是莫琼那只老鬼死于十多年前彼时那莫琼还好端端活在世上

可是我不能说只能任由莫英胡思乱想

说来是十分无语话说这老鬼的运簿被烧当年办案的鬼差也迷迷糊糊竟忘了这鬼的名字和来历

地府虽已着手去查但动作着实是慢毕竟是要往上界录命司去找多多少少吃力了些彼时因为得了令我与苏温便先上来了随时等着地府的消息

想着我头又疼了起来

按道理说那鬼既长得同莫英有几分相似便极有可能是他的血亲按着年头来看多半是个长辈想着我试着问道

多嘴问一句近二十年间除了令弟莫谷主还有亲人离世么

莫英想了想回道家父在五年前病故 说罢又补充道还有我小叔叔大概死了快二十年了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记得不太真切

小叔叔… 我心下忽然狂喜可面上十分淡定

嗯… 我点了点头冒昧请问莫谷主的小叔叔叫什么名字

莫连风 莫英说道

鬼医莫连风

我有些惊讶然并非因为这个名字而惊讶而是因为自己的糊涂而惊讶昔日鬼医莫连风声名远播有多少京都人氏往雪桑谷求医姜叶颂的祖父就曾千里迢迢四顾雪桑谷却连莫连风的面都没有见过那莫连风死讯传出来的时候有人惋惜有人嗤鼻一时间议论纷纷我怎么就把这号人物给忘了呢

此时我懊悔中透着一丝兴奋恨不得狠狠捏一把自己的大腿

我正沉迷幻想无法自拔那莫英却忽然问道若你们抓住那只鬼会怎么办

抓回地府…

但我不能说

昆仑自有办法 我只能胡乱应付道

莫英蹙了蹙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夜我与师弟会在谷中布阵为免鬼上人身我会在所有房间前施法烦请莫谷主知会所有人紧闭门窗绝对不要出门

莫英爽快应下随后又道可否让我留在外面我想见那鬼一面

不行 我决然拒绝太危险了

可… 莫英还要说话却被我打断了

若要我昆仑帮忙便按我说的做

我和苏温在谷里上蹿下跳拿出地府那套吓人的功夫若叫他瞧了去还不马上露馅儿毕竟昆仑人家是名门正派与地府的路数千差万别

我可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说了几句我便拜别了莫英我去了苏温房间把发生的事跟他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诅咒 苏温皱了皱眉听着比地府还邪门儿

我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缓缓说道

这个倒不是我最奇怪的让我最想不明白的是莫英为什么就认为那只鬼是他弟弟莫琼呢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有那个鬼…究竟是不是莫连风…

莫连风… 苏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真是莫连风…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害人突然就开始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害人了难不成他在研究什么还阳术

还阳… 我大吃一惊即刻说道烧张纸回去问问异诡阁有没有鬼见过类似的记载

苏温点了点头横空一捻一张黄纸就被捏在了手中

我又补充道

对了顺便问问七年前莫琼是否已经被地府收走了让他们尽快回复

地府异诡阁养了一群懒鬼虽说懒了些可也是地府里最博学的一帮鬼他们守着异诡阁的奇书异卷通晓古今…有传闻他们知道地府每一只鬼身后的秘密…

7

夜色来临前地府终于传回了消息

彼时我正敷着俩黄瓜片儿在眼皮上闭眼躺着做战前准备

读读他们写什么了 我隔空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我听到苏温抖动黄纸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苏温说道

异诡阁说…活人血可入药而用活人的血当药引古已有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本不值得小题大做

听罢我额上三道黑线看这笔触必然是骆无极那老东西写的凡作回答必先踩你一句才算开始

往下念 我手隔空比划着

哦… 伴随着又是一声纸抖的声音苏温接着道可若血尽而只剩干尸则为诡术

说罢苏温问道大人诡术是什么

地府所有未命名的术法都被称为诡术 我淡淡解惑道

这答案听着敷衍可却实实在在虽说说出口的那个瞬间我也有那么一丝丝为地府感到羞愧与尴尬

咳咳… 我挥一挥衣袖从容道接着念

于是苏温便又接着念道至阴之血可引纯阳此为记录在十三凶煞•拂生引中的一味药引

十三凶煞•拂生引那可真是有年头了…而且邪太邪 我惊呼

我这一惊差点惊落了两片水汪汪的黄瓜片儿我正琢磨着忽然听到苏温喃喃道

随附死者生辰暗语'多谢无极大人'…

说罢苏温一拳头锤在桌子上闭眼睛都能感受到他有多无语

随后听着一声儿极其不情愿的多谢无极大人嗖的一声儿苏温接下了新来的黄纸

大人… 苏温声音忽然严肃起来说道从异诡阁送来的生辰看那雪桑谷死的几个人虽不同龄却真的都是鬼月至阴时辰生人

至阴之血… 我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有没有提到关于这药引十三凶煞•拂生引里都写了什么

苏温念道说…三千年前凡间曾盛行一种诡术以至阴之血为引辅以珍稀施术炼制能令病者愈亡者生

珍稀 我蹙了蹙眉什么珍稀是药材

苏温说道异诡阁也不知道…但传闻是当时有个皇帝痴迷这种邪术遍寻天下奇人异士为其炼制丹药最后真的成功了

成功了 我几乎要一跃而起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鬼东西竟然都能让人给炼成

我闭眼说道这么说来…那雪桑谷里或人或鬼是在练这诡术啊病者愈也就罢了亡者生…这地府得是多憋屈啊…

苏温许久没有说话屋子里忽然静悄悄的

苏温 我微微侧了侧头

又过了一会儿在我几乎要忍不住摘下黄瓜片儿的时候苏温忽然沉声儿道

地府还回了信儿…关于莫琼

听苏温这鬼小子说话真活活急死个鬼我耐着性子拖着长调问道

莫琼怎么了

我明显感觉到苏温吸了口气幽幽道

莫琼没有死人历辛丑年腊月十八地府带走的鬼是莫英

8

彼时我一把扔了黄瓜片儿腾然坐起

莫英死了那活着的…

怪不得总觉得这莫英少了些少时的活泼多了些稳重沉着我还当是他成熟了许多并未往其他方面去想过还有昔日莫英的天资明明不高而如今却因医术超群而被称为医绝原来在多年以前莫英就不再是莫英而是被莫琼替换了

大人… 苏温看我不说话似乎有些发慌压着嗓子问道你说…那莫琼究竟想干什么啊

干什么 我看向苏温淡淡道不管他要干什么还能干过鬼么

可是… 苏温挠了挠头大人…他们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闭嘴 我瞪了苏温一眼

自揭老底是鬼能干的事儿么

苏温咧了咧嘴而后又问道大人要不要让地府查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蹙了蹙眉现在最重要的是莫连风我们的任务是把他带回地府其他的我们不应该管

苏温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可过了一会儿又偏过头问大人怎么说当年你们也在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不想 我简单明了

苏温似乎有些惊讶轻轻晃了晃头大人你真绝

我斜眼儿看向苏温

我这怎么一时还听不出好赖话了呢…

苏温没有理我向外望了望说道大人时辰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我侧耳听了听的确是死样沉寂

该不会…大人…您那东西…不好用吧…

我冷笑了一声儿一眼不眨地看着苏温

你大人我死了三千一百四十三年零九个月又无数个时辰能躲过苦陀铃的鬼我至今还没见过

苏温又听了听问道可是大人…真的不对劲儿啊要不…出去看看

我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摸了摸腰间的剑挥了挥手

干活儿

我和苏温并肩而行身姿挺拔步履生风十分有气势地来到了死样沉寂的院子中

气势开得是够了尴尬的事却发生了

大人…是真没动静啊…

我闭上眼睛仔细侧耳听着

诶…别的院子也没有动静…

我睁开眼睛十分疑惑不可能…苦陀铃从未失过手

苏温慢吞吞说道其实大人你有没有想过…那鬼可能都没出现过

我看向苏温可那鬼没什么修为白日里是出不来的他白天不出来晚上也不出来他图什么

图… 苏温支吾了一会儿也没谁出来个所以然他说道也许归玉城和昆仑惊动了他也说不定

不可能 我坚决否定他的推测他连地府都不忌讳还会忌讳归玉城和昆仑么

那…

苏温还要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行了回去再说 我低声儿说道

我与苏温回了我的房间我掩上了门便道外面不安全我不信任莫琼也不知道那只老鬼是不是躲在暗处偷听我们得小心点儿

谁能想到我堂堂地府押魂使竟沦落至此抓只鬼回地府都要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

我无奈问道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苏温道我是想问那明日要如何同莫谷主说

我看了外面一眼说道实话实说便说鬼没有出现想抓住那鬼还需些时日

苏温叹了口气若非因为雪桑谷奇药众多扰乱了咱们的嗅觉想把他嗅出来还不容易

我眯了眯眼睛那莫连风恐怕就是抓住这点才有恃无恐了这么多年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苏温问道

我透过窗棂纸穿过漆黑夜色看着院中只有地府鬼差才能看见的苦陀铃沉沉说道

还记得我说过么他不离开雪桑谷要么是走不了要么是不愿意走我今日瞧遍了雪桑谷并没有什么厉害的阵法能将他困在这儿那么便只能是第二种他不愿意走既是不愿意走这谷中便有他留恋的东西

苏温宛若醍醐灌顶他点了点头说道且这东西一定是他死了也带不走的

我蹙眉盯着苏温有些嫌弃当年你进三号牢房没有鬼差训练过你么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你这不是说废话么

苏温不服气继续推敲起来那…瞧着今天这架势要么这东西他已经找到了要么这东西他不是在找而是在等

这话说得还真有点儿意思我不自觉的弯起嘴角说道

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找到那个东西拿在手中我就不信他莫连风不跟我们走

苏温侧头看着我半开玩笑问道那他要真的就不跟咱们走呢

你恐怕想多了 我缓缓偏过头回望向苏温一字一字阴沉沉道

这世上就没有我林拂收不了的鬼办不结的差莫连风若执意不跟我走也没有旁的办法先斩后奏就让他在这雪桑谷中魂飞魄散

我近乎变态般的眼神着实吓了苏温一跳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咳嗽了一声儿

那个…大人…早歇着…我先回房了明儿见…

说罢是一溜烟儿无影无踪

9

次日我与苏温在正堂见到莫琼的时候苏温这鬼小子那是相当露怯他贼眉鼠眼悄悄打量人家莫琼生怕别人看不出异样

我暗中捏了他后腰一把低声儿道再整这没出息的出儿回去扣你俸禄

果然苏温一个激灵又精神抖擞起来

我转头看向莫琼说道

莫谷主以昨日情形来看想抓住那鬼恐怕还需些时日

莫琼点了点头问道二位可见着那鬼了

苏温正想说话我抢先答道见到了

苏温一愣却也没有说话

莫琼眼角微颤有些急切问道

可看清楚样子了

我故意又道与您确实很像…或者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说罢我便紧盯着莫琼的脸希望能看出什么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再提起那只鬼的身份只是微微睁大眼睛问道

他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我轻轻笑了一下莫谷主为什么这么问

莫琼此时回过神似乎也发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说道只是想听听吾弟阿琼是否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才不肯离去

他说他的心愿与莫谷主有关 我端起茶盏故技重施

透过碗顶层层热气我瞥见莫琼骤然苍白的脸色以及闪烁了三下的眼睛

一口茶喝进去不等再有什么进展忽听谷中弟子通传说归玉城来了人

可知来了什么人 莫琼问道

前来通传的弟子脸成酱色拱了拱手

归玉城城主秦一迟

10

秦一迟跨进门来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他他比少时又瘦了许多本就比常人要大的眼睛透出狠厉的光后槽牙紧紧咬着一进门就将手中的剑狠狠抛了出去那剑径直飞了出去擦过莫琼耳畔死死扎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上

谷中弟子眼睛皆瞪纷纷欲拔剑相向

莫琼伸出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动

秦兄…

莫琼话刚说两个字就被一阵冷喝怼了回去

莫英这就是答应的安然无恙

说着功夫秦一迟又一把拔下那扎在墙上的剑死死抵在莫琼的脖颈处

莫琼微微抬眼说道秦兄是我雪桑谷连累了令弟如果你要取我性命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如今最重要的平息祸事还雪桑谷安宁也让令弟亡魂得以安息等一切平定我莫英甘受你这一剑

秦一迟的眼里燃烧着一团怒火持剑的手微微抖动着就那么死死盯着莫琼的眼睛咬着牙冷冷道莫英这事情没完

说罢秦一迟终于收回了剑问道我弟弟在哪儿

莫琼道已经安顿好了秦兄可以随我去看

秦一迟走前眼锋一扫扫见我时微微一愣可他没说话只是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便疾步离开了

灵堂空旷棺木散发着地府的凄冷感就连那几个守棺人的气息都显得阴沉沉的

秦一行死得实在太惨了我如此铁石心肠的一只鬼在一旁瞧着都心里一阵异样更不要说秦一迟

那秦一迟脸色发青提剑的那一整只手臂都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着

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那只鬼

秦一迟自打踏进雪桑谷一口牙就没松开过他紧紧盯着莫琼明显是要一个许诺

莫琼叹了口气说道这鬼连归玉城都对付不了现…

莫琼话没说完秦一迟便冷冷打断了他

你说这意思倒是我归玉城的不是了

莫琼蹙了蹙眉我…

话还是没说完便又被秦一迟狠心打断

雪桑谷打算如何给我交代

莫琼叹了口气介绍道这二位是昆仑的高徒昨日已经会过…

昆仑… 秦一迟看向我再一次打断了莫琼的话

我有理由相信这小子是故意的因为他小时候就这样一丝一毫都吃不得亏

昆仑林拂 我拱了拱手

苏温 苏温也拱了拱手

秦一迟微微点头只看了一眼苏温目光便又停留在我的身上他说

林姑娘不知莫谷主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像我们的一个故人

我毫不闪躲地看着秦一迟说道的确说过如今连秦城主都这样说看来是真的很像

秦一迟没再说什么只又看了那惨死鬼的尸身一眼便对我道我弟弟死之前的事我大概知道一二后面的事还要劳烦姑娘告知在下 而后又微微侧头阴阳怪气道还望莫谷主也要知无不言

说罢竟带着头提剑离开了

回到正堂秦一迟的脸依然臭得要命屋内许久没人说话苏温似乎如坐针毡屁股一直翘起来又落下落下去又扭起来

我咳嗽了一声儿看向苏温他立马消停了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可怜的俸禄

我这一声咳嗽打破沉寂不大一会儿秦一迟便开口问了我关于闹鬼的事我藏着掖着说了一堆而后又看向莫琼说道

莫谷主关于雪桑谷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

莫琼点了点头但问无妨

第一个问题 我肃色端坐沉声问道莫谷主听说过以人血为引的古方么

莫琼微微愣了一下说道听是听过只是正统医书上从未有过明确的记载偏症杂书倒是有可也只是寥寥

话音落下莫琼接着便问怎么这与那鬼害人的事有关么

这个莫琼怎么就打定好了一定就是那鬼在害人不能是…人害人么

想着我说道没什么各种可能性都要考虑的 说完我又问道第二个问题当年的鬼医莫连风也就是您的叔叔是怎么死的

莫琼说道记得之前我提到过莫家子孙是受到诅咒的我叔叔也是恶疾缠身不治而亡

莫连风可有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 我问

莫琼微微蹙眉珍贵…的东西

我点头道珍贵的东西珍贵到可能连死都要带进坟墓带下地府的东西

莫琼想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我小叔叔为人清冷孤僻没有妻儿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喜好好像所有凡尘俗物于他而言都只是过眼云烟即便是他最擅长的医术…他也并不在意…死前半月还一把火烧光了毕生所写的所有医书

为什么 我一愣随后说道我的意思是…即便他再淡泊名利也没必要把所有医书烧了啊留给雪桑谷难道不好么

莫琼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人能真正看透我这个小叔叔连家父都不能

莫琼说完忽然回过神来问我道林姑娘为何突然问起我小叔叔

没什么 我笑了一下鬼医莫连风昔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只是单纯得好奇罢了

还不等莫琼开口说什么秦一迟便截了胡他好像很惊讶但我认识他许多年了一眼就看出那表情是装出来的他装作好奇实际上是一肚子坏水儿此时幽幽问道

是么可瞧着林姑娘年纪不大鬼医莫连风盛名在外之时你应该还没出生

虽不知道他这番阴阳怪气要干什么但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我看着秦一迟十分从容回道

自幼便听昆仑的前辈讲起过鬼医的故事他这样的人生前荣耀死而盛名不减不是么

秦一迟没再说什么可他看了我许久久到我已经如坐针毡恨不得拿条布蒙住他的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

三日只有三日 秦一迟看向莫英凛声道你雪桑谷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我弟弟的死我要一个交代

说罢不等回复便起身提剑而去

11

秦一迟走后莫琼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道

那个鬼真的是我弟弟么

我含糊回道都是猜测他说的不清不楚但言语之间我觉得…事情应该和你小叔叔还有些关系

说着我看向莫琼希望能再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

怪不得你问了我小叔叔的事原来也并非是随口问问 莫琼说道

我唇角咧了一下说道对鬼医的好奇的确是真的

好奇当然是真的因为那鬼就是莫连风啊我能不好奇么

好奇之下我又引导道莫谷主不妨再仔细回忆一下您叔叔莫连风就真的没什么特别珍贵的或者…死后没留下什么东西么

以我三千多年天上地下摸爬滚打的锐利眼光看去莫琼神色有那么片刻的异常虽稍纵即逝但的确是有

莫琼一定在隐藏什么不仅关于莫英也关于莫连风可他这小子藏得极深若是鬼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可他是个大活人地府那套对付不了他

那抹异样神色转瞬消逝后莫琼露出惋惜神色

我已经说了我小叔叔这个人没人看得透他他也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唯一可能留下来的医书也尽数毁于火海除了一世盛名我这小叔叔恐怕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都如此说了看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我对苏温使了个眼色打算打道回府

与莫琼分别我与苏温又钻回了房间屁股刚一落在凳子上苏温便问

大人你觉得莫连风晚上会出现么

我摇了摇头很难说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出他留恋的东西才能捏住他命门

苏温叹了口气可我们现在连那东西的影儿都没摸到此前我还想着他许是个医痴死了还在继续研究医术甚至…是诡术可他既然死前一把火烧了医书便可见牵绊他的不是这些东西

我点了点头喉咙一滚感觉嗓子眼儿里像噎了什么东西恐怕是上了火给愁的

我捏着嗓子说道可惜那莫连风生平太过孤僻与他有交往的人寥寥无几不说还都是泛泛往来唯一在世的亲人还说自己也看不透他

听听…莫连风他还是个人么活着就像只鬼的他是我见的头一个

大人啊…你说…这事儿什么时候才能结啊 苏温拄着下巴幽然叹息

苏温如此愁眉不展我作为他的老大必须给他吃颗定心丸于是我非常认真得看向苏温稳稳说道

你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你在这劳什子地方多待

此时苏温眼底一亮

下一秒我严肃道

再等三日还没头绪便直接让他魂飞魄散

苏温张开嘴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如此两个会和终于蹙眉说道

我说大人你怎么就动不动魂飞魄散的文明点儿平和点儿友爱点儿行不行

我不文明我不平和我不友爱 我瞪着眼睛一拳头锤在桌子上震得满桌茶碗跳了脚

大人我知道阎王大人是您义兄您倒是不怕但是我们三号牢房的兄弟们怕啊到最后功德没积成就算了可别再折损些若是那样兄弟几个可没地方哭去

这话说得…我也要积功德的怎么听着就像我是个整日欺行霸市的地府关系户

那你不是说…你想回地府吗 我说话有些结巴可却气势汹汹得盯着苏温

苏温一脸无语淡淡说道

我何时说了想回地府我是问大人觉得何时才能了结此事

我…

我哑巴吃黄连只能瞪眼捶胸

苏温这边又张开嘴可话还没说出口忽然门边响起了极其细微却清晰的敲门声与其说是敲门声不如说是敲打木框的声音

我伸手制止了要发出声音的苏温侧耳细细听去那一声一声缓慢而有节奏每一下都敲打在我的心脏上

我感觉自己心梗了

因为我听出了节奏下的那阔别多年的暗语说的正是

姜叶颂酉时三刻假山相见

12

我没有去假山去了就是不打自招谁去谁是傻子

当夜鬼还是没有出现但不妨碍我一整晚没有睡

人间即便到了夜晚也比地府阳气重得多得多可雪桑谷不一样这里药气重阴气更重所以当年做姜叶颂的时候我非常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总让我想起地府

那时候莫英身子骨不好活是一副病秧子模样秦一迟便总半开玩笑说让他离开雪桑谷多去人间走走说起那个暗语还是秦一迟发明的昔日几个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总喜欢窃窃说些悄悄话不愿别人听了去于是便常以这种方式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那时候我觉得他相当幼稚可糊里糊涂得也跟他们用暗语比划了好些年

如今再听见当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想着这些我睁着眼睛干巴巴等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刚一跨进正堂那秦一迟便抬头瞧了我一眼其实就一眼但我似乎是做贼心虚心脏狂跳不止

可我这鬼心里越是慌乱脸上反倒越是平静甚至可能还有些不可言说的臭脸子

坐下后我便问莫琼道昨日给莫谷主的那些汤药可叫谷中诸位饮下了

莫琼点了点头我与秦兄已经喝下并分给所有谷中弟子了 而后又问冒昧问一句姑娘说那汤药能防鬼上身究竟是些什么药方

自不是普通药方是珍稀药引加以昆仑的秘术 我点到而止非常淡定地看着莫琼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那汤药实则是黄泉一抔土咸燥苦涩可能顺便还带了些人骨头味儿刚死的鬼最怕这味道黄泉的味道听说在幽冥族的古语里这种味道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叫作阿陀麼意为不确定的未来

这黄泉土汤当然可以让鬼不敢上人身可我想要的却不止于此他莫连风既想躲那就躲好了可我要让这雪桑谷中沾满阿陀麼我要让他知道抓他的人已经来了且不是个善茬儿

既不能悄无声息得给他带走那就看谁玩儿得过谁我堂堂地府第一押魂使对付不了一个死了十几年的鬼说出去我不要面子的

想着我露出坏笑

当我正沉浸对自己的敬佩中那秦一迟非常不客气得开了口

莫谷主昨日那半天我姑且不算自今日起三日你可要算好了三日后若还没有交代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

秦一迟这小子又开始装象他们归玉城的术法虽说不如昆仑可也不至于干等着别人抓鬼他真是逮着机会就要恫吓莫琼几句似乎这样他就为他弟弟报仇了

莫琼叹了口气口中信誓旦旦

秦兄放心我一定还令弟一个公道

很好 秦一迟满意得点了下头

我心里无限惆怅更觉得好笑这俩人纯属于嘴行千里屁股在家就他俩天天早上会晤一下一个放放狠话一个满口保证就这这就抓着鬼了

无语狂妄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儿

那一边秦一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浑身放松起来只见他细长的手指慢慢敲打起了桌面一声接着一声儿

那细长手指敲打出的暗语说的是半炷香后羡云亭来聚

我咬着牙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敲完不久秦一迟缓缓起身状若无意得开口道想来我小师父的冥诞也快到了今年也许赶得及在此祭拜

我狐疑得看了秦一迟一眼却什么也没问莫琼在一旁似乎是瞧见了便解释道对了林姑娘可能不知道秦城主很小的时候曾跟我小叔叔学过几个月的医术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秦一迟深深看了我一眼你说呢林姑娘

这个秦一迟知道我想打听莫连风的事如今明显是在暗示我他知道一些事甚至可能比莫琼还要清楚可我此前从未听他提起过此事还有…我问莫琼关于莫连风的事也从未听他说过秦一迟竟是莫连风的徒弟

我正想着忽听秦一迟喊我名字

林姑娘莫谷主回见

回见二字意味深长我看着秦一迟离开的背影如鲠在喉

他走后我心乱如麻

此刻苏温正对雪桑谷进行地毯式搜索若他能搜出些什么…当然了八成是搜不到的所以我们手里关于莫连风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我也想过秦一迟可能在使诈毕竟他小时候就已经有些狡诈的苗头了这些年恐怕已经可以用老奸巨猾来形容了

可我一只鬼一只束手无策的鬼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啊

想着想着我鬼心一横管他是骗人还是真心姑且见他一面我一只摸爬滚打三千多年的鬼还怕他区区一个脆弱的人类么

13

这边跟莫琼分别我便急匆匆往羡云亭去了

羡云亭是雪桑谷中位置最为偏僻的亭子它位于一处山体夹缝平日里很少有人会出现在那里多年以前他们几个总是躲在这儿偷偷喝酒喝得半醉不醉开始舞刀弄剑吟诗作对

那时候我就总在想人啊不仅肉体脆弱灵魂还多愁善感…没救了

想着想着抄近路走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羡云亭外

好家伙秦一迟竟然还没来

以前每每相聚于此就数他动作最慢如今凡间过了多少年他还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缓步踏上了石阶

可我这脚刚踏上去就后悔了

仔细想想莫连风的事同他弟弟的死可能有关若他知道什么我就不信他到时候不说

到底是我太心急自露出马脚来

现在撤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我还来不及动作忽闻男声淡淡轻笑

装够了

我没回头双腿开始发沉

姜叶颂

他忽然叫道

我不想理他可我的脚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极其没有出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自我身后绕到了我面前竟是秦一迟眸中带光嘴角含笑

秦城主在叫我 我开始装傻

都说了别装了 秦一迟似乎很瞧不上我的伎俩似的哼道若非听见暗语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别跟我说你是随便逛过来的

我没说话他便接着又道你那些说辞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世上会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人的更何况你的举止仪态与姜叶颂那是一模一样

我无语非常无语极其无语

这玩意是真的太聪明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怎么就让他给我逮了个现行儿呢

现在拔腿跑吧绝对坐实了心虚矢口否认吧我又太了解秦一迟的个性他若咬死了什么事儿或者什么人达不到他满意的效果是绝对不会撒口的到时候惊动了莫琼还好说要是闹得那老鬼彻底躲起来我这差事算是交不上了

于是我决定早死早托生

我抬起头淡淡笑了一下秦一迟好久不见

秦一迟看着我挑了挑眉倒也不是很久只是九年零七个月而已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秦一迟轻淡问道说说吧你是什么情况昆仑又是怎么回事

我…

我刚说一个字就被秦一迟夺过话头问道

你该不会是鬼吧

说着要来掐我的脸

我隔空打掉秦一迟的手警告道你再动手动脚我砍了你的胳膊

哈… 秦一迟满意得点了点头不愧是姜叶颂 说罢又问看你这些年也没什么变化总归不是假死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皮笑肉不笑佯作坦然道七年前我是死了 可我死后拜入昆仑诚心修行如今只盼一日飞升

飞升昆仑 秦一迟笑了一下又仔细打量我几眼说道可我怎么瞧你都是鬼里鬼气的

我这心是拔拔凉啊…秦一迟这小子难不成是鬼王给我设的拦路障

心里没底可脸上从容我镇静得抖了抖衣袖盯着秦一迟道九年不见你是不盼我一点好

秦一迟淡淡一笑缓步向身后的石坐走去边走边说道当年李穆禾因你而死我恨过你来着不过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是闵荀所以听说你死了我还是很难过的

话音刚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秦一迟便又道如今看来倒是可惜了我的眼泪

你…

我觉得这一次我已经张嘴很快了却还是被他无情打断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边儿缓缓说道你说…我弟弟…还有李穆禾他们…也会像你这样再回来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底的一股火骤然就被熄灭了一时间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我沉缓说道

鬼祖檀骊曾经说过来不及道别的终将再次重逢

秦一迟眼底骤然涌上一层薄雾他缓缓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可只笑了片刻他忽然盯着我道

什么 我问

你说谁说 秦一迟蹙了蹙眉

啊… 我装傻充愣

言多必失我真是大意了

秦一迟不肯作罢他问道你是说…鬼祖

我振振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老祖昆仑老祖

可…

秦一迟还要说什么被我给打断了我不耐烦道行了说正事你知道莫连风的事

秦一迟没再纠缠鬼祖的事可也没直接回答我而是看着我道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那只鬼真的是莫琼么

我没有说话我在想应该怎么骗他

可他却道那鬼是莫英对不对

我愣住了还是没说话这次我是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一迟见我不回应轻轻摇了摇头你不要骗我其实早很多年我就猜到真正的莫英可能已经死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医术上他没什么天份也并不想继承家学可他重情重义李穆禾死的时候身上背着多少污名他都跋山涉水相送毫无畏惧可是你死的时候他没有来今日…他也没有来

说到这里秦一迟喉咙一哽看着我的眼睛微微透着红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现在的莫英是他弟弟莫琼对不对

现在这时候再瞒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我只说了一个字

秦一迟脸色苍白极其缓慢得点了点头

莫琼死信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我赶了两天两夜来到这里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可是那个时候莫琼的尸身就已经下葬了不足七日如此匆忙

我心里一怔问道

你是说…莫琼…或者说是莫英死的时候不足七日就匆忙下葬可知道原因

秦一迟叹息道说是莫琼的遗愿不愿尸体发臭…可我总觉得十分勉强

我问道既觉得勉强又古怪为何没弄清楚

秦一迟苦笑了一下因为我不敢多想…姜叶颂…我不知你在昆仑待了多久…也不知你是否真的待在昆仑但你可知道…人间的十年有多么漫长你和李穆禾都死了闵荀也疯了…如果莫英也死了那这世上也再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在那之后我便不再和他联系好像只有这样我便可以永远不必正视这件事直到几个月前雪桑谷来信请我弟弟帮他们驱除鬼魅邪祟…

听到这儿我忽然精神起来蹙眉问道

你说…是莫琼要你弟弟来的他是指了名的要秦一行来雪桑谷么

秦一迟点了点头因为梵音铃只有我们秦家人会用而我是城主不便前往所以他便找上了阿行

若他是故意的呢 我幽幽说道

什么 秦一迟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回答他而是又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第一个发现莫琼…或者说莫英尸体的人是谁

秦一迟想了想说道是莫英不…莫琼而且彼时莫连声莫谷主已经病得非常重了一切都是莫琼主持大局

秦一迟刚说完还不等我开口他便突兀问道你也怀疑…是莫琼害死了莫英

我看向秦一迟

秦一迟叹道昔日老谷主中意的一直都是莫英即便他天资不高也不妨碍他成为未来的谷主老谷主的偏爱谁人不知若莫英还活着哪里能轮的上他弟弟莫琼

我摇了摇头

虽说我与莫琼当年算不得要好但我总觉得单单是一个谷主的位子倒不至于让他对自己的兄长痛下杀手所以我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莫英的生辰…你还记得么 我问道

他同阿行同月同日同时辰我当然记得何况当年…

秦一迟话说一半忽然瞪眼看着我不对啊…姜叶颂你死了就算了你连莫英的生日都忘了

我没理他任由他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与秦一行同月同日同时辰那么莫英便也是鬼月至阴时辰生人

至阴之血可引纯阳辅以珍稀施术炼制能令病者愈亡者生…

原来练诡术的不是鬼而是人

14

虽说我高度怀疑莫琼出于某种目的在修炼诡术但地府向来只管死人的事不管活人的事对我来说抓住莫连风才是最关键的

想着我沉了口气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那我的呢 我问

秦一迟好像很无奈他极其轻微得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个问题莫连风有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应该在这雪桑谷中 我问

秦一迟轻笑了一下这个问题莫琼已经回答过了

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我又问

秦一迟看着我又笑了一下你为什么对我小师父这么感兴趣

我也笑了一下但只是皮笑肉不笑淡淡说道

如果我说这跟你弟弟的死有关你会不会也同样感兴趣

秦一迟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看着秦一迟说道我答应帮你找出杀害你弟弟的人作为交换你也应该付出些什么

秦一迟眼底闪过一抹光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他说姜叶颂啊姜叶颂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漠…绝情

这么多年都没有变不是很好么 我迎上秦一迟的目光漠然补充道还有我现在叫林拂袅袅林的林拂生引的拂

什么林什么拂 秦一迟微微一怔

不重要 我抱臂看着秦一迟问道秦一迟我再问你一遍关于莫连风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你在隐瞒些什么

我认识的那个秦一迟并非一个心里憋得住事的人昔日雪桑谷中我们几个整日厮混他竟从未提到过莫连风的事可见他根本就是有心要隐瞒的

果然秦一迟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要隐瞒…只是我不知道有些事说出来是好是坏是对是错…还有…也不知该从何讲起

你可以慢慢讲还有是好是坏是对是错终究也不是由你决定

我说罢便静静等着秦一迟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始说道

我九岁那年随父亲来雪桑谷拜访无意间闯入了后山药阁被谷中瘴气所伤是莫连风救了我我想拜他为师他起初是不愿意的后来经不住我日日往药阁跑日日中瘴气他终于心软将我留下虽未正式说收我为徒只称留下我整理医书和药材可我日日所见所闻所感皆是外面见不着闻不到也感受不了的稀奇古法与珍贵药材嘴硬心软我小师父就是这样的人

然后呢 我追问

秦一迟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其实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很多事也弄不清楚…只知道小师父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在找什么东西 我问

秦一迟欲言又止上下抿了抿嘴唇才说道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但我猜是药方…他每日都在药阁里不停折腾…比对药材…翻查藏书…一度达到近乎痴癫的地步

药方… 我喃喃念叨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我抬眼盯着秦一迟沉声问道你说他翻查藏书可还记得都是些什么书

秦一迟边回忆边说道什么书都有…大多是药书古籍还有…族谱和家书

族谱家书 我怔然张了张嘴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问秦一迟道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为何要找那东西

秦一迟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过而且可能是心灰意冷了…后来他便不再找了

活着时候遍寻谷中也找不到的东西…都放弃了的东西…为何死后还要找呢…

我喃喃自语愁眉不展

你说什么 秦一迟忽然愣了一下

没什么 我敷衍道

你说…死了还要找

秦一迟明显是听到了他眼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我阴森森问道你问了这么多我小师父的事却一句也没有再提莫英那只鬼不是莫英而是我小师父莫连风对不对

不得不说秦一迟很聪明虽说年少时颇爱撒泼打滚然脑子的的确确是几个人里最好用的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倒显得刻意于是我点了点头

秦一迟许久没有再说一个字

我缓声道你放心你弟弟应该不是他害死的

你知道凶手是谁 秦一迟眼神如炬

我没有说出我的推测只是认真说道我不会妄下定论一切还需要向莫连风求证他自死后一直游荡在雪桑谷也许知道干尸的真相可是他现在躲起来了昆仑的寻鬼术受药气影响施展不了所以我要捏住他的命门逼他现身才行

秦一迟狐疑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让他放心我便又道放心吧不会让他魂飞魄散的我是度他不是害他

如果他乖乖听话跟我回地府自然不用魂飞魄散

我如此腹诽

我的话落地许久秦一迟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何况我也想揪出害死阿行的罪魁祸首可是…我对他的了解也就这么多

不等我开口秦一迟又补充道可我知道一个人她应该很了解我小师父只是这个人你未必找得到或者说她是否还活着我也不敢确定

什么人 我问

秦一迟道文珠

文珠 我蹙了蹙眉

秦一迟说道文珠姐姐是药阁的侍女一直跟在我小师父身边若说这谷里与我小师父最亲近的人应该是她了

那她现在何处 我问

秦一迟摇了摇头听闻当年她回家省亲便再未回来此事我小师父还托了我父亲去江湖上打听可惜始终没有音讯文珠说的那个村子根本就不存在

莫连风…拜托你父亲寻人 我有些惊讶

秦一迟笑了是啊鬼医莫连风从不开口求人的所以文珠姐姐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重要…重要…

秦一迟的话提醒了我也许是我先入为主总觉得珍贵的一定是个物件儿若莫连风要找的或者说…要等的不是个物件而是一个人

我呼了口气对秦一迟道我出来很久了苏温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罢我便转过身去然刚迈出两个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秦一迟的声音

诶…姜叶颂

这一次我没有假装听不见而是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

万事小心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15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苏温还没回来我便先行烧了纸回地府询问一些事情

这几日玉佩那边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阎王大人也不知道又去了哪里鬼混自打鬼王回来他便有意无意躲着鬼王似的说不待见吧当初还给人家鬼王办接风说他怕鬼王吧自打鬼王肃查地府我也没少瞧见他偷偷翻白眼儿所以我也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地府给我回消息的时候苏温正巧回来我端着那黄纸还来不及看便瞧见苏温一瘸一拐拐进了屋来

你的腿… 我蹙了蹙眉

苏温把剑放在了桌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便倒便说可别提了…

咕咚咕咚苏温连喝了几大口早已冷了的茶抹了抹嘴继续说道雪桑谷的后山竹林深处有处石门我好不容易施术进去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等着下文

那里头有条狗

苏温咧着嘴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

我想给他一杵子但我怕他回去告我滥用职权打压下属于是我只能强忍着问他一条狗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了 苏温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云淡风轻

它咬你了 我咬牙问道

苏温摇了摇头吓都给我吓死了我是拔腿就跑可能跑得太快…有点儿抽筋儿

抽… 我额上三道黑线一拳头锤在桌面上不可置信得盯着苏温

一条狗一条狗就给你吓回来了

苏温一脸惊愕对我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狗它比人还高比狮子还壮有九个脑袋

说着苏温伸出手指比了个

九个脑袋… 我微微愣了一下即刻又问你有注意它的爪子么

我正要说这个 苏温宛如遇到知己凑得又近了些神神秘秘道那狗每只爪子上竟然有二十几根指头二十…几来着…

苏温在心里数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四…

二十四 苏温拍了拍桌子

诶…大人你怎么知道它是二十四指… 苏温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我没理他沉浸在自己的惊愕之中喃喃念叨道

nüè…

苏温点了点头长得是挺虐的…

我叹了口气是䖋…我说那大狗的名字是䖋

说着我给苏温写了下来

苏温看着那字蹙了蹙眉这破名字该不会又是异诡阁起的吧

我摇了摇头谁起的我倒是不知道…但这东西一直守在袅袅林中是袅袅林的最后一道关卡

苏温可是有理有据了此时又拍了拍桌子腰板儿也挺直了不少振振道

你看看袅袅林的最后一道关卡我过不去是不是很正常

苏温话音刚落神色却变了他看着我蹙眉问道袅袅林的凶兽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我亦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能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知道那个石门后面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温想了想说道既然是袅袅林里的东西大人你应该知道怎么过关的不如…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一泼冷水给浇醒了我幽幽说道你有所不知这袅袅林里的䖋和押魂使之间是有血契的每个押魂使都有对应的一头䖋而那头䖋也只听它契主的召唤所以单独的一个押魂使绝不可能进入袅袅林必须要五个押魂使一起五头守着最后关卡的䖋才会全部放行

苏温点了点头所以你们五个互相配合也互相牵制

了一声儿又道不止我们历代的押魂使皆是如此

苏温蹙眉问道

可…现在地府的押魂使不是只剩下你和檀逢大人了么

我给苏温解释道虽说如此可他们三个的血契并没有解除若要进入袅袅林的最深处还是需要他们的配合不过…如今地府已经在选拔新的押魂使等新官上任原有的血契解除他们便会有新的契主

苏温想了想又说道可是…如果袅袅林只有五头䖋那这一头必然是你们其中之一的契兽不若问问其他几位大人

我叹了口气离开地府前我才巡查过袅袅林…那五头䖋都在那里守着这个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

那要不要再给异诡阁烧信问问 苏温问道

我摇了摇头先不用如果那石门背后真有什么至关重要的我可能要亲自回趟地府

说罢我又问除了这个可有别的收获

苏温老实说道鬼呢是半只都没找到

我浑身一瘫差点倒在桌前对苏温这鬼小子我就不该有所期待

岂料苏温大喘气儿还藏了一手只听他幽幽道但我打听到一件事儿雪桑谷近十年来偶尔会有人失踪我怀疑他们被抓去做了药引于是我给地府烧信要了近十年的雪桑谷死簿那几位的确是血尽而死且是至阴时辰生人

厉害啊 我看着苏温笑了一下

等等…失踪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

死簿还在你手里么 我问

苏温点了点头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纸平放在了桌子上

我仔仔细细看了过去一遍又一遍却没找到文珠的名字

大人你在找什么 苏温问道

还记得后山的药阁么 我抬眼瞧着苏温压着嗓子问道

苏温又点了点头莫连风生前常去的地方之前也都布过苦陀铃的

我觉得他就在那儿 我说道

在苏温疑惑的神色下我给他重新讲了一遍从秦一迟处打探来的消息关于莫连风也关于文珠

我以为苏温会关心莫连风翻遍古籍究竟在找什么再不济也会关心文珠是谁为什么失踪

可苏温的关注点却异常清奇

大人…你露馅儿了… 他非常真挚又略带无语地看着我

我… 我嘎巴了两下嘴也反驳不了他只能剜了他一眼我说了我是昆仑的人这怎么说也不算彻底露馅儿吧

苏温撇了撇嘴大人他既能猜到莫英早就死了也能猜到那鬼是莫连风你觉得…他会信你的鬼话

我…鬼… 我伸出手指支吾了许久终究还是无言以对

苏温这鬼小子干啥啥不行说话倒是一个顶仨回到地府说啥我也给他整到谈判队里去下回再跟九重天交涉放出我们苏温一定咬得他们哑口无言

咳咳…

想着我挑了挑眉露出奸笑

大人你还有脸笑 苏温蹙眉

我…脸… 我一拍桌子怒目圆睁苏温我给你脸了是吧

这才几日苏温这鬼小子竟然丝毫不怕我了称呼也从您彻底变成了你此刻他掏了掏耳朵极其敷衍得安抚我道大人我只是提醒你小心那个秦一迟

我正气极苏温跟个没事鬼一样接着说道如大人所说过几日便是莫连风的冥诞那么莫连风的生辰便不是鬼月至阴时辰…他不是死于诡术他可能真的如莫琼所说是病死的那那个文珠呢为何突然就失踪了难不成…她也成了干尸了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桌子上雪桑谷十年死簿说道她的名字不在上面

苏温忽然抱起胳膊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发毛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害羞

苏温这鬼小子小模样儿还挺好看

若放在以前九重天与地府不合那几年送去和亲也是极好的

想着我又露出奸笑

大人…大…人…大人 苏温忽然大喊吓我一跳

还是别送去九重天了就他这大嗓门儿在清净的九重天不到三天就得被送回来

怎么了 我问

你手里的那一团是什么 苏温问道

我蹙了蹙眉什么一团…是信你回来时候我正要看地府的回信

哦… 苏温笑了一下可是地府的信马上就要让你揉碎了…

说着苏温指了指我紧攥的手

我低头一看好家伙好好的一张纸让我给揉成了团中间还露了几个窟窿

地府这纸质量也不咋地啊 我咳嗽了两声儿慢慢展开手里皱巴巴的纸尴尬得抖了几抖

看着那信我微微张开了嘴喉咙一哽看来…我必须回趟地府了

苏温好奇凑了过来那异诡阁的骆无极吝啬言语纸上只写了断断续续的一行字

编号 0577任务失败现服刑于灵幽台

苏温见字骤然严肃起来皱眉望向我大人你问了什么

我问了文珠是否已经死了…地府有没有她的消息… 我忽然有些恍惚冰冷之感骤涌于头顶

我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苏温道

编号 0577文珠是名鬼差

16

彼时看着那回信我十分震惊

苏温看着我眼睛微微睁大指着那信冷幽幽问道地府的鬼差犯了错大多降职重一些的革职投胎即便去玉露池都是罕见她究竟犯了什么大错竟要去灵幽台燃烛三百年

我叹了口气灵幽台有去无回我必须立刻返回地府想办法见她我走的期间若有人找我拖着些便是

于是我回到了地府

灵幽台虽说不属于什么禁地但地府诸鬼一般也都不会去那儿触霉头

我徘徊在灵幽台外按理说这里由鬼卫负责我应该直接去找他们然自打鬼王肃查地府原有的情面是统统没有了用檀逢的话说那就是

押魂使的面子还不如那刚纳好的鞋底子

我正琢磨着忽然有个鬼差喊我名字可是林拂林大人

我点了点头你找我

鬼差谄媚得笑了笑是异诡阁骆大人找您他说见着您便告诉您他在异诡阁六层等着

骆无极这老贼是摸准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行了我知道了劳烦了 我提剑拱了拱手便抬腿往异诡阁去了

刚进异诡阁我就被一股子浓烟差点给熏出来要说这异诡阁我也来过几次然这第一层我就没有一次不是捏着鼻子进去的

异诡阁的第一层九九八十一根檀香终年不断香火供奉诸佛

一群鬼整日烧香拜佛你敢信就连那九天外大慈大悲的佛祖估计都不敢信

异诡阁的第六层都是些奇书杂卷有异诡阁的鬼侍带着我七拐八拐来到了骆无极所在之处我踏进门时骆无极正端坐在正中央的案前闻声抬头不怀好意得对我笑了笑

林大人好久不见了

为什么找我 我其实有点儿明知故问

骆无极说道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找我

我盯着他问道骆大人知道如何进灵幽台

骆无极笑了灵幽台如今你是进不去了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也许我可以发发善心告诉你也说不定

你知道文珠的事 我依旧半信半疑

骆无极手中摆弄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口中幽幽说道文珠以前在异诡阁当差你说我知不知道

我蹙眉打量着骆无极此刻他正翘个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瞧他那模样我便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想干什么 我眯了眯眼睛

帮你啊 他笑道

我哼了一声儿我是说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我要你帮我个小忙 很小很小的小忙骆无极眼里透着精光

您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 我假笑着

骆无极敷衍得拱了拱手过奖过奖

说吧什么忙 我问

骆无极道不急不急你先应下等雪桑谷一事完结你再帮我

我狐疑得看了他一眼虽说我总觉得事情没他说得那么简单然我倒也不信他骆无极敢提出什么出格的要求

我答应你 我说道

骆无极伸出手笑看着我极不情愿得我走过去与他击了掌而后便问道掌也击过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么文珠当初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骆无极伸了个懒腰当年异诡阁的卷宗有一部分的誊抄本遗落在外她是去销毁誊抄本的

我愣住了誊抄本地府的东西为何阳间会有誊抄本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骆无极看着我极其古怪得笑了一下说道三千年前地府有个押魂使偷偷誊抄了其中一卷在阳间修炼诡术致使那一卷的誊抄本一直流落阳间我们找了她好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文珠被派上去执行这个任务可她却失败了

押魂使 我大惊失色你是说地府的押魂使在阳间修炼诡术

就在雪桑谷中 骆无极点了点头

胆大包天… 我喉咙一哽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为我的胆子已经够大了虽说整日吵吵着让那些鬼魂飞魄散然真正这么做的三千年来也不过就那么几次这个押魂使真的可以用胆大妄为来形容了

那头䖋… 我忽然反应过来说道苏温在雪桑谷后山看到了一头䖋似乎在守着什么东西所以那头䖋就是当初那个押魂使带走的契兽

骆无极点了点头大概是吧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也只有文珠知道可她的嘴很严很多事直到她被送去灵幽台也没有说

我蹙了蹙眉任务失败…还缄口不言…文珠她…也在守护那石门背后的秘密么

我想不通紧接着问道可即便文珠任务失败也不至于要去灵幽台究竟是为什么她要领如此重的责罚

骆无极幽幽道因为她背叛地府不仅没有拿回誊抄本还告诉了他另一半的秘密

他… 我盯着骆无极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骆无极咧了咧嘴角莫连风

我呼了口气又问你说的另一半的秘密是什么意思

骆无极道昔日那个押魂使只留下了一半药方都是些阳间能寻到的不好找可终归是找得到可有一副不寻常的药引她没有留下少了这味药引本可相安无事可文珠泄露了出去将埋下的祸根彻底拔了出来

药方…药引… 我喃喃重复着

骆无极鬼笑了一下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你应该已经想到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三凶煞•拂生引…那个押魂使当年从异诡阁誊抄的走的…是愈生还阳之术…

不错 骆无极点了点头至阴之血可引纯阳这个药引那个押魂使没有留下可文珠背叛地府扰乱了阳间秩序你觉得她难道不应该被送到灵幽台么

难道莫连风也在练诡术么…可是分明是… 我实在想不通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可分明是莫琼是么 骆无极好似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点了点头

骆无极道据文珠所说莫连风因为始终无法狠下心去取人性命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诡术

我想了想又问道我有一个问题…至阴之血而已取便取了定要取到要人性命的地步么

因为这味药引才是这诡术的重头戏少量的血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骆无极边说着边搓着手里那块早就被摸得光华的古怪石头我不得不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石头上转移出来

我叹了口气那昔日那个押魂使只留下普通的药方而没留下这最重要的药引也是因为觉得太过残忍么

骆无极笑了残忍昔日她从地府逃走躲在雪桑谷修炼诡术多少人死在她的手里她怕地府发现滥用押魂之术使那些鬼魂被封于雪桑谷中几十年直到她身死才得以往生临终前她虽销毁了那个药引的记载然不过是想为后世子孙累积福报这点儿善意本就是残忍的一部分

等等… 我眉头紧锁一眼不眨得盯着骆无极你刚刚说'身死'她不是押魂使么

骆无极眼里透着幽光复露出那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来

不然你以为她修炼的是什么想得到的又是什么

紧接着骆无极阴沉沉道还阳之术那个押魂使成功了

不可能… 我打了个寒战这世上谁都不可能逆转阴阳

骆无极懒散道没什么不可能我异诡阁的卷宗没有一份是假的何况…这诡术在她之后还成功过一次

我心里一沉想到一个人

那个皇帝… 我喃喃说道

苏温说过三千年前有个皇帝痴迷这种邪术遍寻天下奇人异士为其炼制丹药最后真的成功了

我摇了摇头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骆无极哼笑所谓传说皆是打着虚幻幌子的真实林拂你做鬼差三千年做押魂使也有七八百年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么

紧接着骆无极忽然问道你不想知道那个押魂使叫什么名字么

什么名字 我问

殷如惜 骆无极说道

殷如惜…

我心头一紧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耳熟可我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

骆无极看着我问道你还记得她么

我盯着骆无极的眼睛幽幽道

她做押魂使的时候我只是个小鬼差按理说我应该没见过她或者说我应该记得她么

骆无极点了点头古怪得扯了扯嘴角你会记起她的

如此吊人胃口的话也就他骆无极能说得出来不过要让他失望了我并不感兴趣现在我只想完成任务赶紧回到地府

于是我问道

还有一个问题莫连风他究竟是不是在等文珠他知道文珠是鬼差么

骆无极道他不知道文珠的身份不然也就不会到处托人去找了但他究竟是不是因为在等文珠而不肯走…就要你自己参悟了毕竟…莫英也没告诉我

莫… 我震惊得张了张嘴你说莫英他死后来过你这儿

骆无极极其无语地看着我说道不然你以为我异诡阁是如何延续至今的那可有一大部分是我们一点点一点点从那些鬼的嘴里抠出来的

低级… 我十分嫌弃

真没想到堂堂异诡阁竟靠这种方式挖消息

等等…再等等…

我抬起头阴森得看向骆无极

你的意思是你早知道那鬼就是莫连风

那又如何 骆无极毫无愧意

我气得攥了攥手中的剑那你不早说我和苏温白费了多少工夫你知不知道还有地府还要拉着张大脸去问录命司你有没有心

我如此激动骆无极却异常平静他轻轻笑了一下林拂你是傻了么你该不会忘了异诡阁的规矩是不问不答即便是阎王也不例外

规矩…异诡阁都是鬼才都是鬼才啊 我插着腰气得点了点头

过奖过奖 骆无极再一次敷衍得拱手致谢

我伸出手指隔空狠狠点了点骆无极

还有 骆无极笑了一下十分神秘得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张黄纸说道恭喜你解锁一个新任务

什么 我怀疑我是糊涂了出现了幻听

骆无极笑道鬼王大人说了若你来问文珠的事便要你一并将她未完成的任务也给结了销毁誊抄本全部

说罢黄纸自他指尖飞旋飘到了我面前

我接下黄纸几乎已经按捺不住撕碎鬼王的一颗躁动的心咬着牙道

鬼王大人为何要把任务下给你而不直接给我

哦… 骆无极相当淡定可能他不想见到你

17

异诡阁内我端着那鬼王新下的任务七窍生烟

我努力平静地看着骆无极问道雪桑谷后山的石门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骆无极笑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可是我猜…誊抄本可能就在那里面莫连风…可能也在那里面

我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想销毁那个誊抄本抓住莫连风就必须得那头䖋放我过石门才行

那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我劝你还是试试别的 骆无极说道

为什么 我蹙了蹙眉

为什么 骆无极道我说过当初的那个押魂使还了阳如今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那契兽早就易主现今那血契在谁身上异诡阁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你是殷如惜你如果要留那凶兽为你看家护院你会把新的血契缔结在谁的身上

如果我是她… 我思量着口中喃喃我的孩子…或者说…后人

不错 骆无极点了点头结合文珠三缄其口的状态我觉得现今那䖋的契主应该是莫连风

这不是个死循环么 我微微摇头如果莫连风在石门后面如何能让他出来召唤凶兽打开石门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骆无极扬起嘴角说道我的猜测已经告诉你了至于办法就要你自己想了

我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而后沉着声音问道如果没有血契…降伏䖋的可能性有多大异诡阁有什么方法么

骆无极笑了一下我在地府这么久从未见过有谁能够绕过没有血契的䖋进入他们所看守的地方

我攥了攥拳头那岂不是…永远也进不去那石门了莫连风怎么会蠢到自己走出来再领我们进去这次的任务…分明是那…是那…

分明是那鬼王给我下的一个绊脚石

我如此腹诽嘴巴开了又闭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边骆无极就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轻笑了一声儿而后微微仰起头幽幽说道总之没有人能够降伏没有血契的䖋

说罢他似乎忽然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睛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是几万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地府还不叫地府而叫冥府曾有一只鬼徒手斩杀了三头看守重犯的䖋虽说身受重伤但的确是做到了

我问

骆无极看着我的眼睛幽深透亮一字一字沉沉说道

昔日幽冥十三凶煞之首龙阁帝鸢

帝鸢…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骆无极笑了一下所以我说劝你试试别的办法

骆无极说罢伸了个懒腰话已言尽也到了骆某休息的时候了林大人慢走不送

说着冲门口比了个让的手势

我转身出门前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停下来回过头看着骆无极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

骆无极静静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开口

那个还了阳的押魂使死后去了哪里 我问道

投胎去了 骆无极说道

我有些惊讶问道地府没有责罚她么

骆无极笑道她还了阳就是凡人以凡人之躯身死来到地府又如何再以押魂使的身份去惩罚她呢地府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哼了一声儿又是规矩…

骆无极幽幽道话虽如此可是她的后人一直都在受着责罚也算是她背弃地府逆转阴阳的代价吧

后人… 我蹙眉念着忽然好像明白了雪桑谷…她在雪桑谷修炼诡术她是雪桑谷的人

骆无极点了点头那押魂使就是雪桑谷第一任谷主的夫人殷如惜

18

我回到雪桑谷的时候已是夜里苏温一直在我房间里等着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的身子坐得挺直正端着一盏茶微微侧过头来我忽然一阵恍惚

他很像我从前认识的某个人可那人烂在记忆的最深处千年而来似乎只剩下了一个不清不楚的轮廓如今随便的什么人竟都能与他相似了

想着我暗自笑了一下心中感触却不知是酸涩还是无奈

坐下后苏温给我倒了茶我喝了一口便开始讲在地府打听到的那些事

一席话听罢苏温蹙着眉冷声说道不行那帝鸢是什么人你拿什么和她比

我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她能做到的我未必做得到

苏温有些凶狠地盯着我说道你是一定做不到所以别去送死

我愤怒之余有些感动然感动之余还有些无语

苏温我是鬼已经没有办法再死了 我半开玩笑道

可是苏温似乎很严肃他的一双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我的双眼间就那么看着我微微闪烁仿佛带着某种莫名的…恐惧

苏温… 我抿了抿嘴唇地府的差事谁都拒绝不了无论是我还是你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苏温喉咙一哽可是…

没什么可是 我坚决打断了苏温的话沉沉道我意已决

许久苏温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我几乎拍案而起我尚没有胜算你去了便真的是自绝后路

苏温十分平静地看着我缓缓道若我不能去你便也不能去林大人我知你奉命领三号牢房来阳间办差但三号牢房自来是我说了算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往后亦如此

苏温你… 我不解地看着苏温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无比陌生同这些日子来我认识的那个苏温完全不同

苏温沉了口气说道放心我会想办法把莫连风给引出来总有办法结这个差事不至于让三号牢房交不了差也不至于让你我都丢了鬼命

引出来你想怎么引…那…

我有些激动可说着说着我忽然给自己说通了最开始在我尚不知莫连风要等和要找的是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想着要用那东西引他出来的而今却因一头䖋而横生枝节倒是我想得愈发复杂了

我对苏温道你说的对…引出来…如果莫连风真的是为了文珠才留在谷中那么只要文珠回来他便会现身

苏温淡淡道可真正的文珠回不来了

没错… 我十分赞同得点了点头但是只要同地府要来画像我们便可以有一个假文珠回来

哪来的假… 苏温说着抬眸撞见了我诡异的眼神

大人…你… 苏温的脚不安分得动了动似乎想要逃跑

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眯着眼阴森森道

苏温乖只要你好好扮成文珠大人我不会亏待你的以后啊在三号牢房还让你说了算

夜凉如水冷风嗖嗖苏温打了个喷嚏因深感是自掘坟墓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19

文珠画像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惊讶的文珠的样貌与我想象之中略微有些不同之前想着地府既派她上来接近莫连风总归该是个风情万种的女鬼稍微不济些该有的明丽动人也须是有的然却不想只是个瞧着年纪不大勉强算作清秀的小丫头唯有一处让人能多看几眼的大概是那一对浅浅的梨窝

苏温好信儿凑过来看

好看么 我抬眼问

苏温笑了笑没有大人好看

我看了苏温一眼冷笑道不用讨好我凭你夸烂了你的嘴媚瞎了你的眼今日你也得给我扮成文珠

不是… 苏温忽然像是浑身散了架子大人我堂堂一个男鬼你怎么忍心让我扮成个女鬼

你不扮谁扮 我斜眼问

苏温吭哧起来眼神闪烁那您…您…您自己…不成么

这会子求到我称呼终于又从变回也没了方才那呵斥我时冷冰冰的嘴脸了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小苏温你也知道大人我脾气不太好若是关键时候我受不了他在我面前哭天抢地一个顺手让他魂飞魄散了可怎么好

苏温看着我十分无语但他心里一定也清楚我并非是干不出那让莫连风魂飞魄散的事来于是号称在三号牢房说了算的苏温不得不勉强应下了我的要求

入了夜我跟这苏温来到后山为免有人打扰我在竹林外设下了鬼障

石门之外我侧耳听了听却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大人你真的确定莫连风在里面 苏温问道

我压着嗓子道骆无极那老鬼虽说瞧着不着调但他的猜测从来不是无根无据他既这么说了没有十成可能最少也有八成

苏温点了点头

开石门 我说道

苏温问道大人你真觉得这样有用么

如果他真的在里面就一定会出来 我说道

苏温没再说什么掌间运气专心对付起那石门来

就在那石门裂出一缕缝隙的时候我听见了䖋喉咙里发出的轰隆响声石门开到一半那䖋的几个头明显已经陆续苏醒过来瞪起血红的眼珠儿似要扑食一般极其迅速得我指尖一弹将那文珠的画像送进了石门之中其实我也想过那䖋会不会扑过去将画像咬得稀碎但据我多年来在袅袅林中的观察䖋这凶兽根本是个蠢兽它只对血的味道敏感身体里流淌着血的任何生物哪怕是死了的鬼它都会拼命撕咬但是对于没有血气的所有东西却不见得多感兴趣这也许就是袅袅林看守的漏洞但我思虑了许多年也没真正得试验过而今看来我猜得一点没错

莫连风出来的时候我与苏温已经等了许久久到苏温酝酿好的感情都已经快要消耗干净了

文珠

莫连风脸上的欣喜因为远处灼目的火光而骤然消失他忽然停下脚步警惕得看了眼四周

彼时假文珠也就是苏温早已被我困在火圈之中而我已然躲在暗处

不要过来

苏温大喊

莫连风眼露急色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文珠不要怕我来救你

不要过来昆仑的人在引你上钩 苏温又是一声儿大喊

苏温这鬼小子临场发挥是真不错莫连风此鬼极其狡猾不演得逼真一些他恐怕不会放下戒心轻易相信一个失踪了十几年的人会忽然出现

如果你过来我就死在这儿快回石门后面去 苏温泫然欲泣明显又开始给自己加戏

莫连风身子微颤眼里映着火光攥了攥拳头口中喃喃

昆仑的人能奈我何

他动作极快虚影一般向苏温冲了过来就在他刚刚接近火圈我也准备好了随时出手的时候他却忽然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

你不是文珠你究竟谁 莫连风冷目灼灼声音冰涩

我是文珠啊 苏温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撒谎…文珠只有一个梨窝而你是两个

说着莫连风感觉到不对劲转身就要往石门跑

我就说不能随便加戏苏温这小子没事儿表演什么喜极而泣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骆无极那个老贼枉他号称天下第一聪明鬼地府的大脑异诡阁的心脏就连人家文珠是几个梨窝他都弄不清楚我算明白了这俩鬼完全就是我林拂攒修为之路上的绊脚石

此刻苏温已经追了过去但眼见着他那小碎步就没可能追上头也不回的莫连风

如果莫连风躲回石门后再想让他出来基本就不可能了于是我阴森森眯了眯眼睛从身侧悄然抽出了佩剑

20

莫连风

彼时我大喊了一声儿右手运气砰然关上了石门左手扬手一个飞剑眼见着那剑笔直向莫连风后脑勺追去莫连风回头猛得一躲

此时我一把抓住了抛在半空的佩剑又紧紧握回了手中莫连风盯着我手中的剑咬牙道

你不是昆仑的人你是地府的鬼差

我最恨别人说我是鬼差

在下地府押魂使林拂

说着我腾然而起自半空中向下将剑死死直插入莫连风的头中

大人 苏温忽然大喊

我微微侧头眼珠儿却盯着莫连风回应苏温道放心这点儿力度要不了他魂飞魄散可再深半寸我就不敢保证了

莫连风被我这剑力逼着扑通跪倒在地发出震天悲鸣只见他的额头骤然渗出许许多多汗珠儿脸色惨白一双眼睛极其怨愤地盯着我

我咬着后槽牙冷眼盯着莫连风一字一顿道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能做到你就眨眨眼做不到我这手一抖你也就解脱了

尽管莫连风极其不情愿但他终究还是眨了眨眼

我心中哼笑阎王大人说得对人之所以好控制就是因为欲望难以割舍的欲望

第一个问题莫英和莫琼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问

莫连风道我知道莫英死了莫琼顶替了他的位置以他的身份活到现在

我追问道那你应该在莫英死后见过他他是死在他弟弟莫琼手里对么

莫连风看着我说道你既已经知道又为何还要问我

那我换个问题 我冷冷问道至阴之血可引纯阳莫英是至阴之血秦一行是至阴之血雪桑谷中无故失踪的人也都是至阴之血然既你当年已经放弃这诡术为何又会被莫琼知道

莫连风道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他

我眯了眯眼睛莫连风文珠因为你而受灼魂噬魄之苦而这雪桑谷每添一缕冤魂便多增她一分业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莫连风的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你说什么文珠她怎么了你真的见过文珠

我看着莫连风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哪里来的画像不妨告诉你昔日文珠为了你背叛地府惹下天大祸事如今去了一个比炼狱还要炼狱的地方

地府…她是地府的人… 莫连风发疯了一般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她并非一个普通人…能找到那药引的…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想救文珠我劝你跟我合作 我说道

你要我做什么 莫连风狐疑地盯着我然眼神之中是难以掩藏的焦虑与担忧

我问道我想知道当年那个誊抄本还有文珠给你的药引誊抄本现在何处

你想做什么 莫连风似乎很谨慎

我说道我奉地府之命一是抓你回去二是了结文珠未完成的任务销毁誊抄本终止这场人间灾祸

莫连风脸色苍白嘴唇微微抖着如果你完成了那文珠她会离开那个炼狱一样的地方么

不会 我如实答道

我很想告诉他可我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许多年前有人曾告诉我虽身处幽暗然应心向光明只要心中有所坚守便坦荡而无所畏惧他那样的人即便过了千年可以依旧在人族的历史记忆中鲜活灿烂一如当初我曾一心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惜千年来不过学到了皮毛

良心可能是他唯一教会我的而千年来仍没有被我忘记的东西

许久我才渐渐缓过神来看着莫连风我缓缓说道虽然她不会离开那里但是至少她的业障不再增加不会每一日都比前一日过得更加痛苦

莫连风乌青的眼眶中溢出泪水包裹着若隐若现的红血丝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与他就这样僵持着我没有再开口逼迫因为我相信为了文珠他一定会说

果然过了一会儿莫连风终于开了口

石门 他说道

石门 我蹙眉看着他你说誊抄本在石门后面

莫连风摇了摇头只有一半在里面文珠给我的那部分被我随着那场大火给烧了

你放那场火…是为了销毁关于药引的记载 我犹疑问道

我觉得不可思议如此排场实在是有些大了

莫连风叹息道昔日我为了找到药方查遍古籍医书写了很多笔记我以为…

莫连风欲言又止话锋明显一转说道总之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文珠也没有

我盯着莫连风沉声道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如果你当真销毁得彻底莫琼又是如何发现这诡术背后的秘密的

我不知道 莫连风脸色很难看缓缓摇了摇头

还有一个问题你既然已经毁了文珠给你的那部分为何不将剩下的誊抄本一并销毁而是将它留在石门后 我问道

莫连风苦笑了一下将它留在那儿的不是我若能销毁我早便销毁了只是那字刻在墙体中早已成为莫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秘密

我眉头一紧刻在墙体中那石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莫家墓陵 莫连风一字一字说罢沉沉叹了口气

原是莫家的墓… 我兀自念叨着

忽然莫连风一个抬眼眼神中古怪的锋芒让我莫名怔了一下下一秒他冷幽幽问道

石门后面那主墓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人像林大人想看看么

我淡淡回道不想

莫连风一顿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没有好奇心片刻他轻轻笑了一下那我换个问题三千年前林大人身在何处

地府 我冷冷道

是么 莫连风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不是在人间么

胡言乱语 我冷眼看着莫连风毫不客气

莫连风古怪得笑了一下是不是胡言乱语只有林大人心中才有答案

他的这句话我听得不清不楚直到我随他进入石门在那主墓的墙壁上见到那幅人像才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明白了他为何最初见我便眼神怨怼为何言语之中透着强烈的难以掩饰的埋怨

幽暗阴冷的墓室中橘色的烛火轻轻跳跃画像前燃着的香火烧得正旺徐徐冒出淡淡烟雾透过层层交织的烟气与光圈我终于看清了那挂在墙壁上的人像

那怀抱琵琶安静端坐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无比冷淡的女子竟是我自己

21

盯着那画像我许久没有说话我在回忆着过去几千年漫长的时光中究竟是否有这样的一瞬我怀抱琵琶静静端坐望着那正画着我的某个人强装着笑意眼中却暗暗压抑着刺骨的冰寒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人

可是莫连风忽然开口声音幽幽打断了我的思绪

吾莫家先祖莫镜云林大人可认得

我忽然看向莫连风心中一震

莫连风重复道三千年前楚国的虎林军统领雪桑谷第一任谷主莫镜云

我盯着莫连风莫镜云是你家祖上

我心中一沉莫镜云…惜娘…殷如惜…原来是她是他们…

莫连风眼角一颤看来林大人还记得

我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得说了三个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