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仲夜阑,你会怎么看待浅午 CP?

仲夜阑是七月荔大大写的《洗铅华》中的人物,算是男三吧~ 附专栏链接: 洗铅华:恶毒女配生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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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已和牧遥有一双儿女的晋王仍会忆起那个替自己挡剑后却告诉自己牧遥才是他儿时遇见的人。

悬崖边不等自己选择就割断绳子落入潭中的倔强身影,最后在大殿上揭发华相,替父受过。

那日仲溪午对她的心意已昭然若揭,她却不在意了,十日后自焚,自此世上再无华浅。

——阿浅,你以为的真相是假,其实真相是真啊

晋王大婚

华浅原是我的王妃,我是本着对她负责的态度娶了她,但终究是负了她。

大婚之夜我因搭救被追杀的牧遥没有入洞房,她没有埋怨我,还在归宁后主动与我商议牧遥的事,我心中对她有愧,见她主动退让更是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让牧遥做她的婢女,没想到阿浅一反之前爱吃醋的性子,竟把牧遥推给我书房随待,说什么也不愿让牧遥当她的侍女。

寒露将至 ,阿浅开始为我张罗生辰宴,其实我对于自己的生辰并不上心,我的生辰正是母妃的忌辰,我也已经多年没有过生辰了,这点阿浅也是知晓的,她刚入王府,若是想要为我做点什么,这份心意我也应当领受。

生辰宴办得很低调,应该算是家宴,倒是皇上说阿浅要给我办生辰宴竟也想来王府看看,许是我太久没有过生辰,他觉得有些稀罕。

生辰宴就设在王府一处亭台,布置得很雅致,席间阿浅说自己费心寻了名琴,我本来以为是她是要弹奏一曲,毕竟阿浅的琴艺京城名姝中已算是上乘,可她话头一转竟要让牧遥为我弹奏庆生,连她家嬷嬷都瞪着她恨铁不成钢,她却若无其事地欣赏琴音了。

阿浅入王府前是向来不喜让旁的女子在我面前出风头,今日…唱的是哪一出。这么想着,连琴音都未细听,听到溪午朗声称赞我才跟着颔首,溪午兴致上来了,还问阿浅送我的生辰礼是什么,我本以为她会挑选些我平日里喜欢的字画,或者干脆是衣物香囊之类的,没想到她竟然去厨房鼓捣了小半个时辰,现做了一碗长寿面给我当生辰礼。

这可与她之前的作风大相径庭,放在先前她定会选一个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的生辰礼,看着面前这碗烟气氤氲的长寿面我一时恍惚,皇上还在呢,这个拿不出手的生辰礼实在让我有点尴尬,但这是阿浅的一片心意,我还是要给她面子的,这碗面的味道出忽意料不错,可能是它真的很好吃,也可能是我太久…太久没有吃过长寿面了。阿浅说她是特的为我学下厨,那这…是她煮的第一碗面吗,阿浅刚刚应该是没有更衣就下厨,9仔细看的话袖口衣襟上还有几道黑印,华相的千金可不会这副模样示人,不过…她如今已是我的王妃了,可惜坐得有些远,不知道她现在是否也沾了温暖平常的烟火气息。

宴会后和溪午谈兴还很高,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说话了,从儿时趣话到少年意气,从眼前诗酒到大好河山,说得起劲时溪午说干脆去取城防图一起看,城防图一直被存放在书房,王府里没有人知哓确切的存放位置,若是要取的话非得我亲自去取不可,就先让溪午等着吧。

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阿浅居然和溪午聊起来了,到了凉亭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一个清凌凌的女声说:“为人女和为人妻自然会有不同,成婚前我是父母的女儿,父母是我的半边天,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王爷,想要占据他的所有视线,容不得其他女子在王爷身边。成了亲,我发现自己必须要学会撑起来整片天,不能再只想一处。所以我爱王爷,却不像以前只想把他据为己有。也是因为太过爱他,才让我明白了只要他开心,我什么都可以。”

阿浅此时背对着我,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就在身后。溪午像是被这番话堵住,这才看见了还站在凉亭外目瞪口呆的我,抬眼朝我一笑,说:这番告白可真让人眼红,皇兄可还感动?

阿浅这才发觉我在身后,惊得用手帕捂住脸,:“妾身妄言,王爷恕罪。"说完就飞快逃走了。

"阿浅…"

待我从她说的话中缓过来,人已经走了。阿浅从前喜欢使小性子,喜欢跟着我,更是在意我周围有没有别的女子,这一点我向来知晓,而我身边也一直没有其他人,如今成亲了的她居然愿意让旁人在我面前献艺,她今日所说的这些话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阿浅未出阁时是何等恣意烂漫,可她如今却只能收敛心性。牧遥的事我未曾与她明说,她也没有问起,虽然我颇为欣赏牧遥的坚韧,但是阿浅是我的王妃,是我理应珍惜的发妻,于情于理都是我负了阿浅,日后要好好补偿她。

“王妃哪儿去了?”

“进宫请安了。”

“阿浅现在去哪了?”

“回华府了…”

“阿浅……你是不是在躲我”


注:写这个番是因为看《洗铅华》时觉得仲夜阑已经爱上华浅这种反套路三观正的"女配"了,但因为官配是牧遥,走剧情的话王爷和浅浅就只能be,但是在我眼里每一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悲喜忧思,只是可能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也有出入,没有谁是配角。

王爷后期对华浅除了愧疚、怨恨她曾瞒过自己,还有一份难言的情愫,在与华浅和离时的卑微挽留,示好都可以看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姐妹磕到了。不过站其他CP的不要喷我,初次码字,多多包涵


祭祖大典

转眼间到了年下祭祖大典,这繁琐隆重的仪式实在令人扶额,这不阿浅刚刚穿好王妃参加祭典的正服随我一同入宫,盛装之下可真颇有王妃风范,褪去了做姑娘时的天真娇憨。

“哈哈”

刚想着阿浅变了不少,结果她居然就在仪制队伍中间扑哧一下笑出声。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她立马眼观鼻口观心老实站好了,这可真是,典礼还没结束呢,她刚刚在干什么,非要笑出声?

我扭头看向她刚刚看的地方—有个不甚熟练祭司在摇头晃脑地念颂词,就这也值得笑成这样?

真好,她没变就好,不必为了我拘着自己,没人看见的话,她想笑就笑吧。

正午将至,祭典终于快结束了。周围的皇亲国戚们均松了口气。这从清晨到正午的祭祖大典对于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人来说可有些难熬,幸好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阿浅是和来参加祭典命妇贵女在一处,来的时候和阿浅说过在西门等她,这是她头一回来祭典,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累。

正巧刚有宦官领着十来个小黄门自西门入,像是赶着去什么地方,一行人都是行色匆匆。

祭典的事多宫中侍卫负责,就算结束了一时也不该有这么多内侍过来,还是说有人别有用心,趁机混进来。

“护驾,快护驾!”

突然有宦者尖细地喊了起来,回头一看,只见一支冷箭正射到皇上所在的主祭台地面,随后就有几十个刺客出现在祭台外围,从防卫松散的出口处趁乱靠近祭台,一群公公一边尖声嚷嚷着护驾,一边将皇上挡住。

何人敢在祭祖大典上行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刺客已和参加祭典的皇亲国戚混在一起,场面一时十分混乱,也不知道阿浅是不是还在里面,我从一个侍卫那取了一把剑,处理那群胆大包天的刺客。

连着斩杀了几个刺客之后我也发现了些端倪,他们出手不算狠辣,只是趁乱混入了祭台,虽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根本不能靠近溪午,镇压这场行刺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不知道阿浅现在在哪里,牧遥习武足以防身,她怕是连剑也提不动,我腾出空来寻她,终于看见了阿浅,她离我约莫十数步,刚好有还有一个晋王府的府兵在护着她。

看来她应该没事,这些刺客也成退却之势,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人敢在祭典上行刺,还得留几个活口。

我正松了一口气,回头就发现牧遥身后有一个刺客, 我挥剑斩向那刺客,这刺客身手不错,竟偏身闪过了这一剑,趁乱逃了。

“牧遥…多谢王爷相救之恩”,许是刚刚挥剑吓到她了,平时直率的牧遥也吞吞吐吐了起来。

突然有人冲过来把我拦腰抱住,我低头看见那女子发间的白犀角梳,竟然是阿浅。

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干什么,就看见她的胸口赫然有一个泛着寒光的箭头。抬眼一看,是祭台西北角有个持弓的刺客,就在刚刚朝我射了一箭。

“阿浅,阿浅”她的胳膊无力地搭在我肩上,我赶紧反手搂紧她,只见她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唇瓣开合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只有汩汩鲜血流出,最后承受不了箭伤的痛楚晕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来不及想来不及说。

为什么!她仿佛刚刚离我明明有十数步,却突然生生替我挡了一箭。

“传太医,快传太医”

剑术再好如何,我竟是…连阿浅都没有护住。

对不起,阿浅,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之前明知你不喜欢牧遥还要瞒着你救下她收留她。阿浅我求你不要走,我好像…好像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

ps:这里是王爷视角哦,各位小可爱看的时候不会觉得很奇怪吧,我是站王爷王妃cp的(ง ˙o˙)ว

坦白

阿浅自祭祖大典上为我挡下那一箭后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了,我像疯了似的去找来最好的太医救她,生怕阿浅就这么离开。所幸箭顺利取出,但太医说这箭离心口近,取箭时难免伤了心脉,日后恐会落下心绞痛的病症了。

“千…嘶”

是阿浅醒了吗?

我顾不上让太医先回府,赶紧去看里间的阿浅。

她果然是醒了,大概是刚才叫丫鬟的时候扯着了伤口,疼得额头直冒汗。

“阿浅,你终于醒了”

她看见我进来竟是极惊讶地瞪着我,然后便急切地想和我说什么。我轻轻将手覆上她的唇,“你不要说话,好生休养。大夫说这箭再偏一点…….我恐怕就无法再见到你了。” “不行,我…”她似是急了,脸上忧色更重,想来阿浅嫁入王府后我私下搭救牧遥,不知与她生了多少误会,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与她单独相处了。

她鬓边的头发已被汗水浸透,我忍不住用手帕擦了擦,阿浅却好像更加慌乱了。

“阿浅,你放心,我今后…定不负你”

我握住她抓紧被角的手,

该不安的人是我啊,阿浅,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儿时是你在我母妃离世时伴我守陵,后来有幸与你相认,你总爱围着我转,眼中的欢喜,是藏不住的,那时我便觉得了这姑娘实在是喜欢我。

可那时我还认识了牧遥,她身上的坚韧和英气是我从寻常的世家小姐身上未曾见过的,但寺中那次意外后我明白我的王妃只能是你,便将你娶入府中,可我选择了你却未真正好好待你,觉得你入了晋王府应是欢喜的,却只见你越来越贤惠,越来越懂事,对我是疏离了不少。

生辰那日在凉亭听见你说出那番要自己撑起一片天,因为爱我便只要我开心什么都可以的话时我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心里竟是丝丝的阵痛,你匆匆离开后好久都回不过神。可我没有想到我们会差点来不及,祭祖大典上你冲过来为我挡下那箭,真傻啊,你根本不会武功,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吗,可不是吗,你喜欢我,执著地要嫁给我这么一个混蛋可不是太傻了。我亏欠你这么多,你让我可怎么还,用每一天,每一年,用一生去还可好。

我不觉思绪已经飘了很远,手上忽地一紧,“仲夜阑,我有事必须要现在同你说”,阿浅忽然攥紧我的手,眉毛紧皱着似是在忍着胸口的痛楚,有什么不能等好些在说…

“小时候在寺庙陪你守陵的那个女孩…不是我,而是牧遥。”

“你在说什么?”

她似是难以忍受痛楚深吸了一囗气,继续说:“王爷还记得当时给那个女孩的玉佩吗?我之前撒谎说被我兄长打碎了,但是我在牧遥身上见过。”

她在说什么,怎么会不是呢,守陵的事阿浅同我说的分毫不差,她何必要在此时说这番话…

“还有我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当初那场………意外,是我下药,因为我察觉王爷对牧遥不同,再加上我是冒充的,慌乱之下才做下这等错事想嫁进来。”阿浅急急地说完,像一刻也停不了,生怕失去了说下去的勇气,她忽然松开我的手,我不禁低头望去,只见她眼底的泪快要涌出。

阿浅说的…是真的吗,若是,那我与她相识相认,寺中的意外和她…嫁入王府难道只是她的设计,而且…为什么又要在此时说出这一切,如果真是她刻意为之,她如今已是晋王妃,想要的东西也已经得到,大可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

“ 这次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厉害,一人之错一人担,王爷若要休妻,我亦不会有怨言。我自以为是的爱让我蒙了心智,王爷生气也是应当。”

她像疼得说不下去,我也快…听不下去了,攥紧的手忽然松开,竟是又昏迷了。此刻就在我眼前的人,突然蒙了一层雾,再不复最初的模样。


“你是谁啊,怎么一个人在后山转”

我正坐在石阶上 ,抬头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着我,那时我母妃刚刚逝去,母妃的病终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开春后便葬在了妃陵,我舍不得母妃,又并不受父皇宠爱,几个年龄与我相仿的皇子都因我失去生母挤兑我,皇后并不是坏人,但也没有精力和兴趣去探究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是何处境,我便干脆自请守陵,得个清净。

“那你又是谁家的小孩,居然跑到陵园里玩”

我彼时正在陵园中巡视,呵,说是巡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人在意我这个守陵来的皇子,只是我一人在偌大的陵园中瞎走。

“我是和我爹娘来皇觉寺上香的,他们在厢房中吃完斋饭歇下了,我睡不着便出来了”

原是上香来的,皇觉寺后花园正好连着陵园后山,守陵的那帮人都是得过且过的,竟然让一个小姑娘跑这来了。

“我说了我是哪儿来的,那哥哥你呢,可否和爹娘一起”

哥哥,这小姑娘真是不见外,说来也是可笑,我在宫中亦有不少皇弟皇妹,可如今母妃已逝,宫中踩高捧低已是寻常,还真是许久…都没有人叫我哥哥了。

这一声哥哥让我不住轻笑,再打量这个女娃娃时便多了一分亲切。

“不曾有人陪我,这里是陵园,你一个女娃莫要久待,早些回去吧”

“那你呢,不回家吗?”小姑娘仍追问我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我的母…阿娘就在这里,我要守着她”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我陪你守一会儿吧”小姑娘眉头微蹙,像是不放心留我一人。

从宫中到陵园已快满三个月,除了太子还会隔三差五给我捎些衣物书信,基本上无人问津,今天倒被一个小丫头担心。

“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你迟迟不回去的话你爹娘会担心的,你还是沿着石阶回去吧”

“哎呀,不碍事,我爹娘知道我爱瞎跑,我也早和他们说要去看看寺里的花,我说了我未时便回去,现在还未过午时呢,我就陪着你一会,你就陪你娘亲吧”小姑娘说完便眨眨眼,一副狡黠灵动的模样,还自顾自地坐到我旁边。

有多久没有人愿意坐到我身旁陪着我了,自从服丧便连原本对我十分亲厚的太子也不能与我多见,这个小姑娘却可真像画里走出来的小玉童,真诚纯善地让我不忍拒绝。

“那你便陪我守一会,未时便归吧”

“好啊好啊”她极为高兴,眼晴弯成了月牙儿

那时节正是春逝夏至,那小姑娘没有寻到她原本要赏的花儿,而是随我去母妃陵前守了快一个时辰,分别时我从身上寻出一枚小时候母妃给我佩的玉佩给她。

“不行啊,这位哥哥,我不过是陪你守了一会陵,怎能收如此贵重的东西”

“没关系,你本来是寻花却陪我守陵,这是我的谢礼,你就收下吧,等… 我们再见之时我才好认出你。”

小姑娘最后收了玉佩,沿着石阶走回去,石阶蜿蜒曲折,她的身影一会便不见,我却不住待到红日西斜才离开……

我离开皇陵后想去打听这个小姑娘,却没有她的消息,而我也渐渐敛却退让的性子,在宫中挣得一席之地,可不知为何我还是想着再见一回那个陪我守陵的小姑娘,直到阿浅说出守陵往事,我欣喜地与她相认,不知为何我觉得她与当年不太一样,但陪我守陵的…只有那一个小姑娘啊,可如今阿浅你这是…在说什么?牧遥才是那个姑娘吗,若是,阿浅又为何知晓守陵之事,若不是,阿浅,你这是为什么要把我推向别人。

我不记得阿浅昏过去后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之后几天也都过的浑浑噩噩。因为晋王妃在祭祖大典上受了重伤,皇上就让我这几日不必上朝,但是我在王府实在待不住,胡乱找了些事就出府了。

一天我刚回府就看到阿浅的丫鬟千芷在门口求见,她像是等了很久,一看见我就跪下来说:“求王爷去看看我家小姐,小姐醒来后喊疼,让我给她煎蒙汗药,说是太疼了想喝了蒙汗药睡过去,可是喝了药就从前天晚上睡到了现在,也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小姐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这喝蒙汗药来逃避疼痛的法子我可真是头一回听说,阿浅她是疼成什么样了才要靠蒙汗药来止疼,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骗了我,她都是因为我才伤成这样,按理说我应该好好照顾她。

“你到先厨房给王妃熬碗粥,不要熬太稠了,看看能不能喂给王妃,我这就去她。”千芷听见我愿意去看阿浅,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赶紧去了厨房。

我匆匆来到阿浅的房间,她还在睡着,但眉头紧蹙,头发也被汗水打湿,即便睡着了也像是在忍着疼。她怎么这么傻,这么怕疼的一个人非要给我挡下那箭,在醒来后还和我说了那番话。

我一时难以接受这坦白,与阿浅成婚原是她一手设计的,而与我守陵的人也不是她。真的不知道相识以来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她是为了伤成这样,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在此时发难。

若不是她还伤着我真想喊醒她问为什么非要救我,又非要告诉我这些事。

“王爷,粥好了。”千芷端着熬好的粥过来。

是一碗极简单的红豆粥,没有加其他东西。

“厨房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吗,王妃这么久没有进食,你就给她吃这个?”

“奴婢不敢,只是小姐之前曾自己下厨做红豆粥,还说红豆粥美容养颜,吃了也不容易发胖,后来也经常让厨房做这种红豆粥。所以奴婢想着小姐或许会吃些红豆粥。”

我之前还以为阿浅是华相的独女,想来是千娇万宠,吃着美味珍馐穿绫罗绸缎长大的,想不到她居然喜欢吃这再寻常不过的红豆粥,这么简单的偏好我居然根本不知道,或者说...我之前已经习惯她围着我转,习惯她记得我的生辰和喜好,习惯她…眼里心里都是我,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她的喜恶脾性,若她欺瞒我是错了,那想必我也错了…不少罢。

再后来的几日华夫人和华深来王府探望阿浅,我想起阿浅在寺中那次意外是她为了嫁入晋王府刻意为之,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忍不住把他们拦下套几句话,看看阿浅说的是不是真的,谁知华夫人心理素质堪忧,我只是暗示了几句就慌了神,也不提要看阿浅了,匆匆带着华深回了华府。看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华夫人对这件事并恐怕是心知肚明,那阿浅嫁给我…难道是她们一家子商量好的吗?想到这里我愈发气闷,抬头发现走的这条路正是通往阿浅的院子,而且就快走到了,这些日子是怎么了…又走到这儿来了,我赶紧往回走,没多久就看到了牧遥。

牧遥向我行了一礼,说:“牧瑶有几件急事要禀告却找不到王爷,只好贸然在府中先找王爷,请王爷见谅。”

牧遥的父亲在边城担任太守多年,因为政绩斐然被调到京城任职,但是朝堂上方势力盘根错节,牧大人不愿为伍,又与华相几次意见相左,华相在朝为官多年根基深厚,不用他亲自出手牧大人就连着被言官参了几本,最后还被华相安上叛国的罪名,牧家一家老小都被抓入狱中,而牧遥在我与阿浅大婚当晚向我求助才得以逃脱,牧遥认为自己父亲是被华相所害,但苦于没有证据,叛国可是大罪,如果不能及时洗清罪名很快就会被问斩,不过华相这次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自己又在处斩前提出为牧家减罪,皇上也就把斩首改成了流放,牧家暂时逃过一劫。

不过似乎就是牧遥在王府避难后阿浅的态度才变得古怪,晚上过来给我送汤一放下就走,跟在她后面的李嬷嬷气得直瞪眼;到宫里给太后请安那天不知是不是受了委屈也不愿和我说;还有就是她把牧遥推给我做书房随侍的事,我本来是想打消她的疑虑要让牧遥到她身边随侍,结果不知怎么被她绕到我这儿,牧遥可能又因为华相的事和阿浅关系不大好,我当时居然觉得这样也行,稀里糊涂地同意了,现在结合她非要在受伤后和我坦白来看,我怎么有一种…被她有计划地越推越远的感觉。

我恍惚了片刻,说:“无妨,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王爷有所不知,我听说我的家人被流放后我的婢女灵珑因为出身贱籍被发卖,我想去把她赎回来,再有就是华相陷害我父亲的事有了一些线索,我想请王爷允许我这几日出府寻找线索。”

牧遥身手不错,又广结好友,想要自行寻找线索也很正常,不过…

“你想出府自然可以,回头去南风那领一块令牌就好,不过你向来消息灵通,这次出府可以顺便帮我打听一个人吗”

“王爷但说无妨。”

“是一个幼时陪我守过陵的小姑娘,临别时我给了她一个有几抹赤色玉沁的扳指,我想好好当面向她说声谢谢。”

“王爷这么健忘怎么寻得到人,你当年哪里送了扳指,只是一块有几道刮蹭的玉佩罢了。”

看来当年陪我守陵的人恐怕真的不是阿浅,而是牧遥。当年我送的那块玉佩其实并不名贵,是我出生后父皇赐给我母妃的玉璧的余料,因为大小合适被母妃让内务府雕成了一块平安玉,因为寓意一直被我带在身上,那块玉佩上还有我儿时顽劣刮蹭的几道痕迹。阿浅之前说在牧遥那里看过这样的玉佩,而牧遥甚至玉佩的细节也知悉,也许那个人的确是牧遥,可是阿浅啊,你就是这样想嫁给我时处处算计,假装成那个小姑娘和我相认,对我事事依赖,现在居然非要和我坦白,清清楚楚地把我推开吗?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你凭什么能招惹上我…现在还自作主张想把我推开。

“…况且王爷不是早就寻得佳人…和华小姐永结同心,不必再寻那个小姑娘了。”

牧遥抬头看我,眼中有几分涩意

“其实本王已经知道…你就是我的那位故人…。”

她脸色惊诧,看上去并不知晓缘由。

“你知不知道是谁把你的身份告诉本王。”

“王爷消息灵通,牧遥…不知”

“是阿浅在她受伤后告诉我的,她说之前冒用了你的身份很抱歉,现在坚持要对我据实相告。”

“华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曾待她以真心,她却在知晓我幼时曾与王爷一同守陵之后设计我牧家,我父清清白白却遭华相党羽弹颏。华浅她欺骗你自己是那个故人来接近你,现在…现在她已经得偿所愿了,又为什么非要假惺惺地和你坦白!”

是啊,为什么啊

不过我觉得她现在并非是假惺惺…反而像是把事实甩给我之后,好放心地把我推给别人呢(๑‾᷅^‾᷅๑)

“阿浅说…她此番经历生死,才知晓什么是最重要的,因此不愿再隐瞒下去,主动向我坦白希望我能谅解,但她此前亦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知你还能否原谅她。”

“若是她华浅没有做伤害我家人的事,她先前如何算计我也都罢了,可是我父亲从未做过任何有愧于庙堂社稷的事,却被华家设计陷害,至今我的至亲之人仍在烟瘴之地服役,这让我怎能不恨。”

“牧大人的事我会帮你追查下去,虽说华相在朝堂上拥护者甚众,但近来言官们频繁的弹劾多少让皇上起了戒心。牧大人的案子仍有疑点,牧家所受的冤屈终会洗雪。”

牧遥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作了一揖后转身离开。

牧遥所说的话多少提醒了我阿浅是华相之女,和华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华相处心积虑地要置牧家于死地又和阿浅有没有关系。

我不愿再细想,与其在这凭空揣测,不如去好好去调查华家无限的风光之下到底有多少肮脏。

牧遥自那日知道阿浅已经坦白后对我是不冷不热,我知道她对阿浅先前的所做所为仍心存芥蒂,只是面上不显,依旧出府打听消息,搜集华府的罪证,但华相做事向来圆滑,除了独子华深平日里干过几桩混账事之外基本挑不出太大的错处,让人难以下手。

为了帮助洗雪牧家背负的冤屈,我也派了不少人手暗中相助,但是当听着南风汇报查到的线索时我又觉得莫名烦躁,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或是以权谋私克扣赈灾银的贪婪,亦或是朝堂上的铲除异己的狠辣,这些皇上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要治理好这万里河山从来不能只从想要的结果出发,更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来巩固皇权。

溪午登基时尚年少,手握重权的世家勋贵,倚老卖老的臣子都影响着他的决策,而华相深谙制衡之道,也从不逾越自己的本分,所以即使是政绩平平建树不多仍能位居相位,但是溪午从来不是愿受制于世勋旧臣的皇帝,这些年他逐渐拔掉的钉子,削弱威胁自身的权利已经足够让他握紧权柄,而他不会像曾经一样对华相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换言之,即便没有牧遥为父申冤要扳倒华府,恐怕皇上也不会留着华相了。

无伦华府如何,阿浅都是我的王妃,若真的到了“城门失火”的那天,我也总要护住那条总想从我身边溜走的鱼儿。

每年祭祖大典后都会有使者到阙,按例这些使者朝见后可到皇觉寺烧香,朝廷亦会选善骑射的臣子陪使者去御苑射弓场行猎,一般参加行猎的使臣不会在这种场合出风头,就算是擅长弓马的燕人也不例外,但今年偏偏出了个伍朔漠,还真把这种外交行猎当成竞技场了,而带去的大臣是往年陪同行猎的,在处理外交、和使臣打太极上是一把好手,碰到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应付不过来,伍朔漠轻松拔的头筹,溪午面上没有说什么,对他是连连称赞笑得更加灿烂,一转头就让我去好好查查这个爱出风头的大皇子。

2.21更

“我有事求见王爷,麻烦你通报一下。”

“王爷说了…不见人”

听声音是阿浅来这找我被牧遥拦了下来,彼时南风正和我汇报调查出来的事,我确实有吩咐牧遥不要让人进来。

看来牧遥对阿浅还是有心结的,我倒是想听听她们会说些什么,就让南风先退下。

“可我有事必须要见王爷…牧遥,我之前说过很多选择并不是出自我的本心,但是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不轨之心。我欠你的,我发誓会一点点还给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阿浅还在求牧遥,她语气很平静,说出的的话也是十分冷静,一副想把一切都清算得干干净净的样子。我本来想让她进来,想看看她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但阿浅又怕和那天一样,在我害怕失去她,下定决心要与她相守一生时向我坦白,想着把我推开。

“我正在处理公务…不见人。”我真是不想再从她那里听到那种诛心的话了。南风听了这话一时不知是走是留,门外的人也一时无言。

“臣妾华氏,今日前来自请下堂。”阿浅突然大声说出这番话,好啊,就算我不见她,她也仍旧是要不管不顾要推开我。自请下堂是吗,你就这样急着要把我甩开,然后呢,是不是要一个人逍遥快活去!

门外的人像是在等回复,全然不知我被她气得不轻,又说道:“臣妾所言实为深思熟虑的结果,望王爷郑重考虑,臣妾回院子静候通知。”

“王爷…要不要让王妃进来说话…”南风刚刚还没来得及走,估计现在我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

“让她给我进来…”她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这番话,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呵,或者是又给我一个借口,又说些自己有愧于我的话。

“王爷,那个…王妃好像已经走远了。”

好家伙,又是这样把话甩给我就溜,一刻也不多留。

3.18更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那么气人的女人,惯会对我放狠话,我最近老是被她气到,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行,就算她气我,躲我,我也定要和她说清楚,自请下堂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用过晚膳后我便打算去找阿浅,但刚走到阿浅的院门口,她的丫鬟千芷就把我拦下了

“王爷,王妃已经歇息了,不如等明日王妃起来我再告诉她王爷您来过了。”

阿浅今日在我的书房门口自请下堂,当时在院里的一众侍卫婢女想必都听见了,也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莫不是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休弃发妻之类的话本子吧,如果不是,那我如今来到阿浅院中怎会是一番神憎鬼弃的样子。

这么想来,这个小丫鬟敢直接把我拦在院门口也不奇怪。

“王爷如果有什么要告诉王妃的我也可以通传,王妃今日…心绪不佳早早歇下了,还请王爷谅解。”

“但是我在你家小姐这落下了一样极重要的物事,我想问她…是否还愿意要它。”

小丫鬟闻言微怔,没再说什么,侧身让我进去。

我让南风守在院门口,压下之前的乱思乱想,万一,万一她只是说说而已,不是真的想离开我呢…

屋内的烛火已熄,只有一个守夜的丫鬟在耳房侍应,确实像是歇下了。

“哐当…”

主室那有动静,看来是没有睡。

果然,我一进来就看到一个只着中衣,发丝披散的身影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这大晚上的,她要取用什么吩咐丫鬟就可以了,自己起来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

“收拾行李。”

她头也没回,径自说道,手上的动作都没停,像是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谁在问她话,身子一顿,这才回头看见我。

好啊,看来她是真的想要自请下堂离开王府,都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了。要是我质问她为何要离开晋王府的话,她是不是又要搬出那套“有愧于我,无颜身居王妃之位”的说辞。

上次我肯定会是被她坦白时声泪俱下的架势吓到了,现在想想只觉得阿浅向我坦白的时机情势都选得十分巧妙,如果排除她是真的因为参透生死不愿再欺瞒我而坦白的活,她其实更像是要借着替我挡下这一箭的恩情来说出这些话,若是我因此勃然大怒,她可以用恩情傍身,若是我像现在这样无意追究,她就大大方方地自请下堂,好一个全身而退的计策。

只是阿浅啊,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挣下这恩情,你又可知看到你中箭后生死未卜的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是怕你就这样把我撇下,怕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在我生辰时为我煮一碗长寿面的人,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心里话。你挡下那一箭时我突然意识到是你,让我在历经血雨腥风的之后感觉到自己不只是君王的刀和盾,也是能被人放到心上的拼死相护的。

我曾以为真正的自己早就已经和母妃一起死去了,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真心待我,而我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自己应做的事活着,这样的我也许是心上起了茧,才会看不到离我最近的温暖。

那一箭或许也刺破了我心上的茧,我感觉自己也是个活着的,有着悲喜忧思和寻常期盼的人,期盼余生有你。

她转身时慌张,似是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烛台的蜡烛也惊惶地摇曳,扑腾几下后迎风而灭。

她像是被熄灭的烛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也只是就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安分地上下乱瞟,像极了一只被逮住后眼珠子滴溜溜转的狐狸。

"把灯点上。"

我突然想听听这狐狸要怎么解释她算计我的事。

她半晌没有动作,末了才小声说道

“我…我看不见。”

嗯,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她又在顾左右而言他,算了,把灯点上,我倒是想看看她又会怎么敷衍我。

我很快就在房间里寻到了火石,从她手里取过烛台点上,烛光顷刻便映出了一张些许受惊的脸庞。

果然,这女人乐意到我时是一张脸,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时又是另一张脸。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时想好的话似乎不适合在此刻说出,只能压下思绪,放置好烛台,自己却忍不住想藏起来。

阿浅像是在等我开口,但我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是和她说我已经猜出她为我挡箭是为了离开我,还是说华府将倾,她若离开王府便无人能护住她,还是说…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是我让你心冷了想要离开,可是现在的我还有没有机会补偿你换你一顾呢…

她的脸色在总算烛火中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淡淡地问道:“王爷前来是白日的问题想好了吗?”

“你是料定了我会赶你出府,才会在此收拾行李?”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忙开口说道:

“不是王爷想的那样,是我睡不着,想起来兄长在我养病期间送来许多首饰,我都未曾看过,才起来整理下。”

这谎话编得可真是拙劣,且不说她身为王妃大可让使女来收拾首饰,她没看清是我的时候可直接说了是在收拾行李。

明明白日我不愿见你时对局势判断的那般清楚,当着一众人的面要自请下堂,料到我不会不顾自己的颜面定会来找你问清楚,那你又可曾料到…我是根本不愿让你走。

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找上门来了,她倒还没编好说辞呢。

“日后别妄加揣测本王心思。”

阿浅一时愣住了,像是没有想到我就这么把自请下堂的事略过了。

“这些时日我有个问题想不通,你在祭祖典礼上救我,只是为了功过相抵,好离开晋王府吗?”

她的眼睛像是被掐住了后颈的猫儿一样瞪得溜圆,赶紧狡辩了起来

“王爷怎么如此说臣妾?臣妾的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只是前期执念太深才入了歧途,现在清醒过来自然是要离开……”

一下子被我捉住了此等痛脚,她自是不肯承认的。

“你既然如此深情,那本王成全你,让你留下。”

不认就不认吧,既然你说自己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你把牧遥的事告诉我,是想让我厌弃你,你也可以离开晋王府,徜若…徜若我说我已经不再介怀了呢,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阿浅被我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喃喃说:“那怎么行,臣妾已知错,自然要承担后果.…..”

听到这儿我简直要笑出声了,她这吃瘪的样子可真是乐死我了,昔日那个行事稳重大方得本的华相千金竟也会和孩子一样和我争辩,这也许才是她本来的模样,会呕气会急,非要和人一争长短。

“知错了就行,你为救我差点赔上性命,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晋王府的粮食能养的起一个闲人的。”

阿浅像是对我这突如其来的“宽恕”大为失望,本来在她看来已经十拿九稳的事落空估计恐怕是极为可惜。

也是有趣,这古往今来有哪家的娘子盘算着给自己找错处离开夫家,但华浅她却能因为自己不愿了就不惜赌上性命搏一个恩情来全身而退,我是该夸她心志坚定,还是怨她这般铁石心肠孤注一掷…非要舍命为我挡箭只为离开我呢。

如今阿浅对我可真是没几句实话,我对她再说几句瞎话可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华相权势滔天,我还得给华府几分薄面。你既功过相抵,就老实待在这后院度日吧。”

这句话可算把阿浅给治住了,她一时不敢再和我说什么了,只在那嘟嘟囔囔地自语些什么,看上去甚是懊恼。

若不是我离烛火太远,她可能看不清我的神情,恐怕就会发现我已经要崩不住了。

可不能让她发觉我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来存心在堵她话,我赶紧起身离开,顺便把灯也灭了。

“王…王爷?”

“我看不到东西的。”

这话应该是她之前哄我的罢,她这是还不死心吗?

“王爷,我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阿浅不会…真的不能在黑暗中视物吧,如果是的话,那可真是她今天一通谎言里为数不多的实话了。

我放缓脚步走到她面前,她还真是…毫无反应。

罢了,我还是去找火石点灯吧。

“哐当”

火石还没取回来,她已经开始扶着首饰台慢慢地住回床边靠,好像还碰倒了什么东西。

阿浅揉着膝盖大为光火,忍不住骂骂咧咧

“仲夜阑,你个忘恩负义没人性的东西。”

我端着烛台已经乐不可支,要是我现在点灯,她肯定觉得我在看她笑话,更加生气。

气也撒了,阿浅慢慢摸索着回床上,我赶紧把在她前面把“挡道”的物什轻轻挪开,可能是怕再撞到什么东西,妆台到床边这一小段路,她怕是走了有半柱香这么久。

阿浅一挨着床就躺下,连绣鞋都没顾得上脱,过了一会才把绣鞋蹬了下来。

她好不容易才歇下,要是我出去时惊动了耳房守夜的侍女怕是又要吵醒她。

我从一扇靠后院的窗子出去,翻过院墙,南风正巧在站在墙角下。

“哎呀王爷,您怎么…怎么能翻院墙出来啊!”

这……我也说不清

“我不是让你在院门口等我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是王妃院里那个叫千芷的丫头,刚刚她还非要拦着不让王爷看王妃,我气不过多说了她几句,结果就被她给数落出来了…”

这小子也真是…

“王爷进去可有一会儿了,东西取回来了没有,明天不用再去取了吧。”

“我有说过是去取东西的吗?”

“那个小丫头拦着王爷不让您进院时不是说是有东西落在王妃那儿了吗,您还说此物极为重要。”

“哦,我恐怕是取不回来了,因为我已经把它送给王妃了,她若是还愿意要,拿去即便摔碎也无妨。”

上元将至,京城各处已是华灯初上,一片丝竹,一派繁盛,街上有不少郎君美眷一同出行,可惜阿浅今日又进宫请安了,那天晚上我点破了阿浅的意图后,自请下堂一事算是翻篇了,虽不知华相对阿浅自请下堂是怎么看的,但先前华相为了阿浅设计牧家扫清障碍,在他这只老狐狸的眼中,阿浅嫁入晋王府恐怕亦是一个筹码,若是出于利益,他会不会利用自己的女儿?

不如趁机让他认为阿浅在王府已经失势,如果阿浅成为华府的一个弃子,即便华府倾覆,亦不会受太多波及。

“南风,去收回王妃的中馈之印。”

“王爷不是在白矾楼定好了的位子吗,不是想和王妃一起…”

“吩咐的事你照办就是,本王自有考量。”

“是。”

东 风 夜 放 花 千 树 , 更 吹 落 , 星 如 雨 。

今年上元亦应是此等景致。

只是此番我收回你的中馈之权,你会不会怨我,有的话,我不能同你说,有些事,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懂。

希望我还来得及,回首时你仍在灯火阑珊处。

昨日华府来了帖子,让阿浅回府一趟。阿浅养伤的时候我把来探望的都挡了回去,虽说是不想让人打扰她,但也是存了些私心。

出嫁的女子归宁时多会由丈夫陪同,可阿浅并没有和我说归宁的事,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出门,我也不好贸然跟着她回去,只好多派了一些随从护送。

“王爷,那今日还去白矾楼吗?”

“备马车,去白云观。”

“王爷,今儿可是上元,您去哪儿不好非去道观。”

“你不用跟我去,我只是想去陶然亭看看,既然今日是上元,等备好马车你就可以自己出去玩了。”

“好嘞,王爷。”

上元盛日,不少闺阁女子和家中姊妹一同赏花灯,本朝对女子礼仪行制没有前朝严格,来赏花灯的小娘子若遇上心仪的郎君,一起赏花灯也是无妨的。

阿浅未出阁时,也会在上元时梳妆打扮赏花灯吧,或许…也邀请过哪家的郎君一同游玩,她那时又是个什么模样?

是铺翠冠儿,捻金雪柳

还是戴上帷帽,到街上买几支时兴的闹蛾儿

太多事是我不了解的,未曾参与过的时光无法想象拼凑。

所以呢,活该我现在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去白云观看风景。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买几支闹蛾儿给阿浅,说一声上元安康

闹蛾儿花样极多,不知道阿浅喜欢什么样的。

那不是溪午身边的林江吗,怎么,贴身侍卫在上元节是可以休假的吗?

还是,溪午现在就在附近

“林江。”

“王… 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你是在这给娘子买闹蛾儿吗?”

“是…是啊”

“哦~那我怎么记得你还没有成婚…”

“………”

“说吧,溪午是不是出宫了。”

“就算你不说,他也肯定在这附近。”

背后被猛地一拍,一个狐狸面具就闪了过来,正是身着白襕的溪午。

“ 果然是你出宫来了,这上元出来游玩的其中不乏朝中官员,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怕什么,这街上多的是士子打扮的郎君,我又戴上了面具,若不是林江被认出来了我也不会被你发现,我看应该给林江也戴一个面具。”

林江自理亏,忙说: “是属下考虑不周。”

溪午摆摆手,并没有在意,笑着说道:

“我今天出来可是有正事要办的,这里人多眼杂,到马车上说吧。”

虽说溪午是戴着面具的,可他没有觉得他这身不招摇的打扮其实挺招小娘子喜欢吗,我们上马车的时候可有好几个小娘子大为失望。

“我今天出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什么人非要今日见…你若是不方便就不用告诉我。”

“无妨,皇兄是否知晓戚家二房嫡子前不久与戚家断绝关系。”

“有所耳闻,但并不是很清楚,戚敏翎也算是戚家后生中的翘楚,脱离戚家非同小可,如今闹得满城风雨,”

溪午不置可否,轻轻摩挲着狐狸面具上的纹路,轻叹道: “恐怕就是因为太过出色,戚家才绝不可能容忍精心栽培的嫡子去娶了蔡国公府的遗孀。”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可惜了戚家那小将军,一身武艺护不住了自己的想要护的人,挡不世人对妻子的非议诋毁。

戚家在朝中根基颇深,从开国元勋到柱国将军,再到那底下受荫补的子孙,戚家在本朝的地位稳固可想而知,溪午不是那种受制于臣子的君王,一朝天子一朝臣,父皇从前重用戚家除了戚老将军曾任太尉,于他有师徒情谊在之外,更重要的是戚家在君臣之方分上从不过界,戚家既已手握重兵,女儿便无一嫁入皇室,子孙也并不参加考学,大多只是寻个荫补领虚衔罢了,不愿卷入朝局。

可如今戚老将军离世,戚家掌权者不愿戚家在本朝的地位止步于此,借着戚老将军的余势拉拢朝臣,送戚家旁支的女儿的入宫为嫡女铺路,溪午不会放任戚家的权势独大,他不说并不是不做,戚家在边疆的兵权和声望值得忌惮,想要把削弱戚家还需要一个契机 。

或许戚翎敏就是这个契机。

7.1更

“对了,今日是上元,皇兄你怎么独自一人来赏灯?”

“阿浅她今日归宁,怕是要在华府过上元了,我一个人在府中待着闷,听说白云观前些日子来了一位云游而归的道人,今日正好去拜会。”

“皇兄你可真是好生没趣,放着这良辰美景要去那道观论道,不如和一同我会会那戚小将军,再去畅饮一番如何?”

……

“上元节各大酒楼的位子都是提前订好的,这会儿去的话怕是只能坐在外间了,今日去酒楼不乏达官显贵,你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阿浅今日虽说回了华府,但并没有说今夜要留宿,要是和溪午去喝一杯可就指不定什么时候回王府了。

“我今日总归是出宫了,若是皇兄觉得去酒楼招摇,那不如我和皇兄一同去白云观见见那道人,能让皇兄在这上元去拜会的,我不妨也去会会。”

白云观那四方游历的道人我也只是听过些传闻,刚刚说要去拜会也只是搪塞溪午的,要是他今日闭门谢客……

“罢了罢了,我和你去酒楼。”

“不是说会被认出来吗?”

“我在白矾楼订了位子…”

“皇兄不是说今日原是要去白云观的吗,这位子可是早就订好了?”

“…我本来打算和阿浅一起去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今日就回府了。”

“哦,这么说来倒是我沾了皇嫂的光了。” 溪午揶揄道。

“且不说这个,我记得去年戚敏翎就被派到紫荆关驻守,无召不可回京。”

溪午敛了笑意,说: “是戚老夫人病重,挂念着这个在边塞吹风的孙儿,戚将军年前请旨让他回京给祖母尽孝。”

“ 戚老将军历经几朝,辅佐先皇鞠躬尽瘁,已是无愧与家国,只可惜…”。

只可惜他的子孙把觉得戚家应该得到的更多,在军中拉拢扶植将领,让嫡女入宫,把戚老将军一生坚守的底线当成了笑话。

溪午望着窗外,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又或许并没有什么表情,这么多年,不管是有什么事溪午从来都不会让人看出他的心绪。

他放下车帘,说:“去安澜桥边的樊楼吧,戚小将军如今住在府外。”

“南风,改道樊楼。”

“王爷遵命。”

此地离安澜桥不算远,离近些时樊楼两侧灯火渐渐稀落,每户只挂了盏寻常的罗绡纱灯,虽说这里的灯火略显冷清,但孩子却比别处多,七八个看上去年岁不同的娃娃挤在一处看小摊上的琉璃灯,却没有一个照看的人,看来如今的樊楼边还是住着不少失怙的孩子。

多年前戚老将军在安澜桥边建了几个育婴堂,用来收容抚养父亲战死沙场的孩子,也收留无依无靠遗孀,其中有个樊娘子不愿靠接济度日,在安澜桥摆起了茶摊,樊娘子经营有方,后来还开起了酒楼,一个女子能做出这番事业已是不凡,京中百姓都常把酒楼称为樊楼。

今日我其实不必跟着溪午去樊楼走这一趟,而如今的戚小将军就好像插在戚家的一根刺,戚家既不舍得放弃他,却因为某些原因彻底让他寒心。

戚家人向来重脸面,他戚敏翎既然放言要与戚家断绝关系,哪怕是回来为祖母侍疾也不留在戚家…他是被戚家夺走了什么,才会到和自家人势同水火的地步。

若是能为溪午所用,或许会对掣肘戚家大有助益。

马车穿过几条小巷后便到了樊楼,溪午掀开车帘下车,见我没有起身的的意思 ,笑道 :“皇兄不和我一同上去吗 ?”

“你和戚小将军又不是去吃酒,我跟着去作甚?”

“也罢,那就白矾楼见。”

他跟着堂倌进了樊楼。

7.8更


我和阿浅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白矾楼。那天不似今日银花火树,千灯如昼,只是那个姑娘偷偷看了意中人一眼…碰巧又被我见着了。

那回是的谢舒捷接风宴,他入仕后外放到黔北,开始我们还有书信往来,但黔北路远书信难通,他新官上任诸事繁多,就干脆约定等他回京后再聚,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年,此番给我递了帖子说在白矾楼设宴,说什么都要我去,结果那天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定昏已过,接风宴说不定都要散了,思前想后觉得不妥,还是赶着去了白矾楼。

亥时来白矾楼确实是晚了,正是赶上了宴尽许多贵女正要回府的时候,各家的马车在停泊处挤得水泄不通,我干脆让人把马车停在一处小巷再自己走到白矾楼。

“小姐小姐,那不是晋王爷吗,咱们在里面坐了好几个时辰,偏生刚要走他就来了。”

抬眼一看,是个不太稳重的小丫头,正上马车 ,一看见我就高兴地同她家小姐说道。

那家小姐坐在车里,闻言也并没有出来,那个小丫鬟看我的眼神似乎大为遗憾,悻悻然地上了马车。

不知车上坐的是哪家小姐,连侍女都认得出我。

算了,找舒捷要紧,我刚要走,车帘却被拨开,里面的人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赴谢二公子的宴?今日女客颇多,谢二公子才在白矾楼设宴,现在女客都回去了他们一行人估计该换地方了,公子这么去恐是难寻友人。”

“无妨,此番是我应承了他要去赴宴,岂能失信。”

那位姑娘好像一时不知说什么,怕是被我的话呛到了,她到底也是穿于好心告知,总不能太失礼才是。我只得着耐性子说:“姑娘告知好心告知在下感激不尽,来日有缘再当面感谢。”

我说完回头就走了,但走了不远,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车里的人按捺不住往窗外探去,此间灯火并不算明亮,但仍可窥见她的容颜,脸形稍圆,肌肤微丰,双目是漂亮的杏眼,笑起来又呈月牙状,不似寻常小姐矜贵傲人。

她能来谢家人办的宴会想必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从前倒是不知还有这么一人。

后来正式认识了阿浅发现她很容易害羞,只是有一回她说我的字好,非要我给她的画题字。

最近偶然想起这件事,却怎么也记不清我给那画题的是什么字。

如今一人坐在白矾楼上独酌,终于想起来了,题的字是阿浅说的,应该是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那个月白的身影从窗子里进来的时候,我要的那壶秋露白都还没有喝完。

我缓缓地把那点秋露白饮尽,说道:“戚小将军很好说话吗,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

“之前一直是林江负责联系戚敏翎,这次只是交待了几件要紧事,用不了多久。”

他又拿起酒壶掂量了一下,笑着说:“这酒皇兄你可真一点也没给我留。”

从前觉得一醉解千愁是个笑话,醉了愁就真的能烟消云散了吗?

可我还是一个人…喝完了白矾楼最烈的酒。

“这…这是秋露白吧,你刚刚是喝完了一壶秋露白!”

“嗯…”

他放下酒壶,很是纳罕地打量着我

“好了好了,你可别再喝了,还是让南风送你回府吧。”不消说,他这是以为我快要醉倒了。

我并不觉得自己醉了,就打发了过来扶我的南风,自己起了身,结果没走几步还真的撞上了摆着水仙的角桌。

………

看来是喝多了。

刚回到王府,就迎面碰上了阿浅,心里不住升起了一丝希冀—阿浅是不是还是想着我的。

这念头起的快灭的也快,且不说我们之间还有诸多误会,阿浅这个时辰还从华府回来想必是和华家人起了争执。世人对女子言行多半苛刻,出嫁后女子在夫家的处境会波及到母族,如今我已然清楚阿浅自请下堂只是她离开晋王府一个法子,不是自请下堂她可能也会寻法子同我和离,或是在我身上找错处,或是在她自己身上找错处。可阿浅当众提出要自请下堂对华府而言是算是坍台,她此番回府怕是会被兴师问罪。

只是说来可笑,如今我仍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她非要离开。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驱使推动着,等回过神来我和阿浅之间已是渐行渐远。

阿浅看清是我之后愣怔了一刻,似是不欲和我多说什么,随即便要离开。

方才看得不真切,再细看时只见她左边脸颊上赫然有一个掌印 ,那掌印力道极重以致左颊已经肿起了一片。

“谁打的?!”或许是喝多了,我这会嘴比心思活络,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显而易见的答案。

—应该是华相,看来她这次回华府与华相起了不小的争执。

阿浅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悲喜,“还能有谁?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打我了吧。”

我想问她因何与华相起了争执,为什么非要离开…憋了好久却捡了句最不中听的,说:“你如今的身份还是晋王妃,日后莫要让旁人欺负到你头上,平白丢了晋王府的脸。”

阿浅闻言有些意外,脸上却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她这番无关痛痒的模样莫名刺心,像是戏台上一曲终了看客的置身事外,像是纷纷扰扰于她都是大梦一场终要离去……

可她却突然抱住了我,双手轻轻环在我的腰上,极自然地伏在胸口处 。

定昏过后府中丫鬟和侍卫多在值夜或已歇息,这条路上也显得尤为僻静。

我们在此间相拥,像极了俗世间的平常夫妻。

若不是能感觉到怀中人在轻轻的贴在我的胸口,我定会觉得我是疯了,不然便是我早已醉倒在白矾楼,这会儿是在做梦。

半晌,我听见自己讷讷地问阿浅,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很快察觉到自己并不想知道答案,只愿沉溺在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呢中。

只见阿浅抬起头来桀然一笑,对上我的目光,悠悠说道:“让王爷明白一些道理啊…”

我心下纳罕,未及说出口,她又接着说道:“因为此时…牧遥就在你身后。”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利用我刺激牧遥吗!

我下意识地推开了她,可能力道太猛又有些突然,阿浅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待我回过神后想扶稳她时阿浅已经站定,伸出又收回的手臂就像是我对阿浅总是迟了一步。

回头瞥了一眼,只见牧遥脸色苍白,匆匆转身离开。

“你……”

只见阿浅敛了笑意,说:“所以啊,王爷你也看到了,我若是还留在晋王府……“那你心爱之人就永远只能躲在身后,不能上位。”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我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心爱之人,

心底万千思绪翻涌,是恨她不知心底的在意,是憾不知何时我们已隔天堑。

总归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我了。

我们就这么相视无言,最后是我撑不下去了。

终于不知循着何处落荒而逃。


7.25更

这个梦分外漫长,像是被魇住了。

恍然间像是回到大婚那日,我抛下那个可能痴痴地等了我好久的姑娘,搭救了被官兵追捕的牧遥。

不知过了几日,牧遥的亲人在以判国之罪悉数问斩流放,牧遥从此与华家不共戴天。

那场宴生辰席,牧遥因一曲《平沙落雁》名声大噪。

祭祖大典,是牧遥替我挡下了刺客的一箭,我下意识接住了她,却忍不住往人群中看,末了仍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在寻谁。

光影流转,恍然间听见一个甚是随性的声音——

“都说这京城人杰地灵,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不知我能不能厚着脸皮向陛下讨个人?”

抬眼看,能在正殿行九宾之礼,应是一场为会外宾的而设的宴席

等等,这不是今年来朝的伍朔漠吗?

坐在主座上的溪午笑意未减,说道:“大皇子此话就太客套了,不知是何人入了你的眼呢?”

伍朔漠倒是先规规矩矩地先拱手行了一礼:“陛下厚道,我也不会空手套狼,若是能得此人,我愿将边境五座城池拱手送上。”

两国已交好几朝,边境城池因长年通商而繁华富庶,五座城池说的轻巧,多半是这人是他根本带不走的。

“大皇子可否告知究竟是何人这般重要。”

伍朔漠答的极为真诚,“此人在别人眼里或许轻如鸿毛,但是在我心里却是万物难以企及,…”

他头一转,抬手指了过来,“就是…..晋王府的丫鬟。”

牧遥?!他要拿五座城池换牧遥?

再回头一看,牧遥虽是垂眉敛目地侍立在侧,脸色却苍白得厉害。

…这伍朔漠多半是在牧遥在府外的的时候招惹来的…而牧遥似乎却对他并无此意…

那也不必在这个场合提起此事,若我真的是个有着牧遥卖身契的主子,他就不怕我真的将牧遥许给他成全两国友好的佳话,那五座城池他伍朔漠可未必拿得出手。

但牧遥只是为隐藏身份暂居晋王府罢了,她的终身大事可轮不到我作主了,不过拒婚可比允婚容易多了,左不过拿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自己砰地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说:“晋王府的人可不是别人说要就能要的。”

?!

哦,我是在做梦…

伍朔漠并不愿罢休,勾了勾嘴角,“一个丫鬟而已,晋王是不是太过小气了。”

“谁说她是丫鬟了?她是……我的女人。”

!!!

我在说什么?!牧遥性情疏朗不拘小节,即便是欣赏,也并未起过旖旎的心思。

不,他在说什么!

早在我模糊意识到这是梦境却并未离梦醒转时似乎就已经被这个梦魇住了。

这个梦境光怪陆离,我时而在梦中的躯壳中,时而如局外人在看戏中人周旋角力。

你的女人?呵……那你身边坐的又是谁?”

我身边的…是谁?

是晋王妃。…晋王妃又是谁?

糟了,我似乎被这个梦所蛊惑…逐渐不知今夕何夕,孰真孰假。

或许是想要醒过来,梦境流动逐渐加快。

我看见晋王妃与伍朔漠合作,要将牧遥带离京城。

伍朔漠临阵倒戈放弃带走牧遥,反和她联手将了晋王妃一军,事情败露后晋王妃遭厌弃,但因母族权势仍居王妃之位。

随后牧遥与“晋王”心意互通,合力找出华氏罪证,面圣陈情,扳倒华相,华氏一族成年男子斩首,妇孺流放三千里。

我在这个虚虚实实的梦境中行事狠厉,淡漠寡情,却对牧遥倾心。

可我却渐觉心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场牵丝戏般的梦境中被遗忘。

直到“晋王”下令将逃出王府的晋王妃格杀,我才意识到——梦中的晋王妃出现的次数不算少,可却从来看不清她的模样。

或是侧颜,或是背影,多半是匆匆掠过。

晋王妃到底是谁…这个在梦境中勘不破的人,恐怕就是梦魇的源头。

周遭大雾四起, 我渐渐觉得胸口憋闷,不知自己是在寻什么,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处琴笛嘲哳,寻欢作乐之声不绝的烟柳之地, 一个女子蜷缩在屋角,像是在抵着墙角歇息,形容狼狈,只一个背影就让我莫名心惊。

雾气渐散,我这才看清她胸口有箭矢透体而过,脸颊上五六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在精致的眉目衬托下格外狰狞,可再面目全非,我也记得这是曾在我身边言笑晏晏的人。

那是阿浅,是阿浅啊!

原来我的梦魇是场死别……还是那样的一场死别,阿浅最终死在我的手上!

我明明…明明是要护着她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你不是救了牧遥,帮她扳倒了华家吗?”,一个飘渺的的声音悠悠响起,似在嘲讽我可笑至极。

只觉胸口一阵难抑的钝痛,我彻底醒转,汗如雨下,梦中的死别让我不住地心悸。

可这场荒唐的梦魇中至少有一件事是事实,那就是我的现在所作所为与我的目的已完全相悖,这段时间来我一面在调查华相,一面想守住阿浅。

我是怎么有这个自信如果华家真的倾覆能护住阿浅的,若是事情失控…或者说…究竟是否有那一天阿浅会死在我的手上。

不会的,梦中那人不是我。

若是我,即便是死也会换你安。


8.11更

“王爷,刚收到戚家的讣告,戚老夫人于昨夜驾鹤西去。”

“昨夜.......具体是什么时候?”

“这就不清楚,不过戚家昨日才办了上元家宴,应该是家宴后了。”

戚老夫人恐怕上元之前就已经数度病危,昨日还办了家宴,这么看戚小将军怕是分身乏术,还有空出来见溪午吗?

除非...上元夜溪午见的不是戚敏翎。

“对了昨日牧姑娘来王府了,说是没找着王爷,就留了信儿。”

昨夜醉得模糊,醒了却记得清楚,阿浅昨夜还借牧遥摆了我一道,这一下推得可狠,连梦里都是看着她的背影,接过南风手里的信一看,倒是言简意赅得很,就只有一句

“华相纵族中子弟侵占镇江千余亩良田山林,凌夺百姓田宅,甚于盗寇。”

这些日子调查华府牧遥得到的都是零零散散的线索,若是仅凭这些上诉以华相的权势可以轻易翻供,我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参与朝堂事,缺的...是明面上的引子。

朝堂上圆滑至极的华相会为了替族人谋利而授人以柄吗,牧遥并没有去镇江,消息应该是在京城探听到的,既然都传到了京城,无论消息是真是假华相都不会无动于衷。

“你带人去镇江一趟,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太顺利了些,豪强大族兼并土地是并不算罕事...奇的事这件事闹出的动静。

“今日可是京兆尹官员的休沐日?”

“正是。”

“备马去谢府。”谢舒捷外放了四年,任过岳州巡抚,这种事情应该比我清楚多了。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也是来得巧,我正要出去呢 。”

“是有些事想问问你,正好今日你休沐”

谢舒捷把茶水往我面前一推,说道:“你就不能没事儿的时候找我吗...罢了罢了也就你挑着我休沐找上门了,是什么事?”

“京中传闻华相纵族中子弟侵占镇江千余亩良田山林,驱赶百姓,你可知此事真假。”

“我还道是什么事呢,阿阑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档子事了,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娶了华相的千金,这么说吧,这传闻半真半假,应是有人故意为之。”

“何以见得?”

“本朝不抑兼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虽不乏有通过民间借贷和胁迫来抢占土地者,可若是有典田契书,那便是过了明路了,再者若是承典人把耕种的百姓都赶走了,那千亩良田难不成他自己去耕种吗?多半会允许出典人在土地上继续耕种,待典期至若是不能赎回便成绝卖。”

“意思是有了典地契书这般盘剥百姓也是合乎律法的了?”

舒捷闻言愣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轻叹一声才说

“阿阑,我少时学了些文章道理,自然对倚势欺压百姓的人深恶痛绝,总想着有一天待我入仕后把这些个刮民脂吸兵血的都弹劾下去,刚外放出京的时候最是见不得地方豪强倚仗权势兼并土地,任岳州巡抚的时候一河之隔的青州遇上了大旱,不少农民要出典土地换口粮,我当时真恨这些想借着天灾夺走百姓土地的人,一意孤行地要开岳州的粮仓济青州。”

“既是如此...那为何后来...”

“为何后来我贬谪为黄州司马吗?”他低头苦笑着,将杯中茶水饮尽。

“那自然是因为我不自量力,掺和了这本不该插手的事,岳州粮仓一开青州百姓便蜂拥而至,赈灾后有近三成的百姓留在了岳州,可旱极而蝗,蝗灾自青州起蔓延到河间六个州县,岳州刚开过粮仓又遭了蝗灾,无数百姓拖儿带女成群往别处涌,十室九空,而相邻州县亦受蝗灾,生怕青、岳二州百姓进城抢粮,便封了城门驱赶灾民,又造下了不少人命官司,我这个无用的巡抚官只能一次次地向各州求援,又被拒绝,岳州城有很多人没能等来救济粮,所有人都在怨,为什么要开仓济青州,若没有开仓...岳州不至于此。”

“舒捷,事情已经过去了,蝗灾不是你开仓的时候能料到的...”

“不,就是因为我不知轻重...光凭着意气便开了仓,不忍青州百姓被豪强盘剥欺压,要分一杯水给青州百姓,却不知万一...万一岳州受灾时还能不能给自己的百姓分一杯水,本朝行业繁荣,有五行八作之称,失去土地的农民多可另谋生计不至于走投无路,青州百姓若是在遭大旱时典了田地来换口粮亦有出路,何必要开岳州粮仓。”

之前只知那年河间州蝗甚重,朝廷虽拨了不少赈灾银,可真听得斡旋其中之人所言又完全不同,记得出京之前的谢舒捷性子直率明快,什么事都要辩出个黑白曲直不可,如今成了最年轻行事风格却最老到的京兆尹,谈不上好坏,只是书生意气不容污秽是曾经的谢二公子,行事稳重面面俱到是如今的谢舒捷。

“抱歉让你想起从前这些事,依你所见侵占镇江千余亩良田山林是真,驱赶百姓恐怕不是事实,而华氏又多半系典地契书难以追究,那华相为何不辟谣,任它在京城传得有声有色。”

“抱歉可谈不上,无论是真是假,这风都快要刮到朝堂上了,华相不辟谣是认定了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还是说...华相想把这火引到谁那儿,你可知镇江府如今的总督是谁?”

“是唐秉垣,他娶了戚家女...应该是戚家的人。”

“那便是了,戚家是武将出身,本不该插足朝中事,不过戚老将军走后,戚家人早就没什么“不该”的了。”

“把火烧到唐秉垣那来应该也需要一个引子,华相是任凭流言传遍京城也要借此弹压戚家。”

“不错,虽然唐秉垣现在并不在京任职,可若是不出大错将是戚家在朝堂上的一大臂助。”

“你的意思是...华相找到了唐秉垣的错处借此机会发难。”

“正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也是和兼并土地置办产业有关的,华相这是只等别人向他诘问此事,再向户部提出清查镇江田产了,总归能把自己摘出来再摆戚家一道的。”

两日后果然有御史在上朝时以此事弹劾华相,华相不予争辩,承认管束族中子弟不当,但否认有致百姓流离之事,请求彻查。

巧的是派去彻查此事的是谢舒捷,他没费什么事就查出镇江府总督唐秉垣侵吞若干官用田产,说来可笑,这些被侵占的田产有不少曾是戚老将军为将士的遗孀血脉置办的,部分原是戚家的私有产业,多年前清查官用田产时戚老将军就把自家这部分算进去了,如今他的后人竟然又把这些田产“连本带利”地算了出来,不问自取,戚老夫人去了也好,累得再看后人败坏戚老将军清誉。


9.8更

戚家丧葬事毕后戚小将军给京兆尹递了状纸,言明其妻肖梓盈曾向京兆尹提供羌戎细作行踪,最后为其同谋所害,故请求仵作开棺验尸,重查此事。

状纸不过数十字,一并送到京兆尹的还有其堂兄戚云睿和羌戎人勾结私授入京文牒信件。

这件事很快便在朝堂上掀起暄然大波。

其一是牵涉到的牧家事。戚敏翎所说的细作一年前已被生擒,而这细作身上确实搜出了入京文牒, 可那细作被审问时供出入京文牒系从牧尚书处所得,也就是牧遥的父亲。

近年来本朝和羌戎边境交恶,朝廷早已明令禁止给羌戎人发放入京文牒,牧尚书彼时与华相关系紧张,而那细作的供词恰为华相递了一把刀。

大理寺介入后查出牧秉之在边城任太守时曾与一羌戎商贾有交往,而那羌戎商人亦曾持入京文牒在京城露面。那羌戎商人就被押送到京城更是很快承认其所持的入京文牒是在牧尚书以五百两购得。

那时正是羌戎与本朝边境焦灼,京中百姓对这群强盗恨之入骨,牧尚书被扣上了叛国之罪,很快便是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牧家被抄检入狱,终致流放三千里,没入奴籍,华相由此兵不血刃解决了牧家。

其二是如今被卷入的戚家,依照京兆尹保留的卷宗,那细作被生擒五日后戚小将军夫人的侍女曾到京兆尹为主申冤,称她家小姐死得不明引来无数流言,戚家因此不许其在自家停灵把尸身送到义庄,连彼时在边境的戚小将军也不予告知,更是将肖梓盈在族谱除名。

边塞太远,京城的风怎么也吹不到,直到戚小将军回京才知道这个噩耗,两个月太长,任他发疯似地寻也已经难以辨出何处是亡妻的坟冢。

两件事发生日期相近,只是过去从未有日将其联系起来。

戚小将军夫人是在京郊一处坠崖身亡,有人辨出这是戚家的马车,向戚家递了口信却迟迟没有回音。那日众人在崖底还发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尸体,附近庄子的来看了的都说他不是京郊人,很快便有好事者把这具同样无人认领的尸体和意外殒命的肖梓盈联系在一起。

“听说了吗,戚小将军的夫人前天在京郊坠崖了,尸身如今就停在城北义庄呢。”

“唉我一开始还不信,戚小将军和她才成婚一年呢,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就这么草草走了。”

“你们是在说停在义庄的那位吗,嘿我早就觉得戚二爷娶谁不好非娶个二嫁的。”

“ 人都走了,你怎的不留个口德?!”

“这你们就没听过了吧,那天在一起断送崖底还有个男的呢,至今尸身也没有人领回去,我看呀,戚家这是怕脏了自家门楣。”

“那要是凑巧的…”

“ 城外山崖这多他怎不捡着别处跳,还能和个贵人跳一处了?若说没个私情谁信啊。”

流言如秋后的蓬草遇火就着,哪管你是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更何况…流言的苦主已经不在人世。

议论起她人们往往好奇她是怎样与男子有了私情,被逐出戚家,却再无人问起她是怎么坠了崖。

尸身就这么在义庄停满了七日,终于被戚家从族谱除名,不再是戚家少将军夫人,也不再是肖御史的收的养女。

她只是肖鹊儿了。


“戚敏翎都出来揭发自家人了,当初通了羌戎的是戚家,不是我父亲,为何如今还不能替他申冤?”

“你先别急,如今证据只能证明戚云睿和羌戎人有联系,仍不能直接说明牧大人与通敌之事无关。”

牧遥没有抬头,但仍可见她的颌角冷硬地紧绷着。

一时无言,我也不好出言宽慰,自牧家落难,她是日夜受着煎熬。

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说: “这京中的腌臜事…总是能自有一番道理…可我的父亲做错了什么?牧家又何辜…方才是我在王爷面前失仪了,牧遥告退。”

南风已在书房外候了多时,见牧遥离开才进来。

“禀王爷,华相派人捎来信儿,想与王爷在荣杉楼一叙。”

“知道了。”

往日我并不与华相私下见面,一是在华相看来我这个闲散王爷实在没有多少值得交与之处,二是我同样对华相的手腕无法认同,也不知他为何突然要见我。


到茶楼时华相似是已经等候多时,壶中明前茶只余半壶。

“此番贸然请晋王爷来荣杉楼一聚,王爷不会怪罪吧。”

“不敢,只是华相平日事务繁忙,我平日里礼数不周不常到华府,华相若是与我有要事相商不妨直言。”

“那便直说,我近日听说王爷府中收留了本该流放岭南的牧家人,可有此事。”

看来是为着牧家事来的,若是戚云睿若是被坐实了通敌…他是怕有人提起牧家一案。

只是也不到那时候,那个诬陷了牧大人的羌戎商人已不知所踪,要从华相身上找破绽也并非易事,离翻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确有此事,那女子曾对我有恩,我已向皇上禀明此事,允许她在京中暂留。”

“虽是留在京中,但按律也当同家人一样落奴籍,怎么还能在晋王府来去自如,把浅儿逼得自请下堂。”

我没有想到华相会突然提起此事,和阿浅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说与牧遥无关,可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华相见我不言,眼中多了几分讥诮,说道: “王爷不会以为我是担心那个牧家人想要借此次机会为牧秉之翻案吧? 戚敏翎为了亡妻与戚家反目虽然有胆识,却很愚蠢。因为害死肖梓盈的是整个戚家,坐实通敌罪的是戚家人,不是戚家。肖梓盈依旧是被族谱除名之人。

“肖梓盈丧命后戚家任流言四起掩埋事实,恐怕当初她是在发现了戚家人与羌戎有联络。戚小将军…也许是为了还妻子清白。”

“人走如灯灭,身后事如何于亡者何益。牧秉之并不适合待在朝堂,过刚易折,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当初我没有把事情做绝,如今却有些后悔,那时真不该依浅儿的。”

华相对牧家之事毫无悔意不足为奇,只是…只是刚刚他说的是阿浅…

“…当初阿浅曾希望放过牧家?”

“正是,她第一次回门便向我请求放过牧家,浅儿品性良善,和我说皇上看重牧家迟迟没有发落,劝我低调行事,上书为牧家减罪。”

“可她为何从未在我面前提及此事?

“浅儿性子天真,朝堂事本与她无关,她知道你不愿看见牧家人问斩,担心你因此事介怀。我在朝多年,还用她为我分析情势吗?那时我是想着就此放过牧家让浅儿心安,若那时我坚持严惩牧秉之,牧家在京城无根基庇护,皇上对一个刚从边城调任的官员谈不上什么倚重,牧家倒了便倒了,也不至今日留个祸患让浅儿终日郁郁。”

我早该想到——阿浅是知道的。她知道我不齿华相党同伐异的手腕,知道我是站在牧遥那边,可她是华相的女儿,华相的所作所为即便她不认同也无法改变。

“ 与其后悔没有让牧家满门抄斩,华相不是更应该想想当初为何要构陷牧大人叛国吗?”

“无甚可悔,如今连浅儿都觉得我是权欲熏心不择手段之人,我也不必惺惺作态悔不当初。只是…我不愿见浅儿因为我毁了自己,当初若不是她执意嫁入晋王府,定能另寻良人,也好过如今见她心如槁木,与从前判若两人。”

“浅儿与我是结发夫妻,亦是要与我长相厮守合于一坟之人,华府如何与她并无干系,她先前自请下堂之事并不作数,华相不必多虑。”

华相应该是并不信我所说的,看我时眼中多了些探寻。

“是吗,可那日浅儿回府说的,是与王爷恩断义绝啊。当初她眼中只盛得下王爷一人,如今这是…悔不当初了吗?”

要同我…恩断义绝吗…?自从阿浅和我坦白了玉佩一事我们似乎就已渐行渐远,不,还要更早些,在她说作女儿家和为人妇有所不同时事情就已经不对劲了,哪有新妇会说要自己撑起一片天,不能把夫君据为己有,还看着其他女子在丈夫面前献艺的?

或许阿浅只是转身了,不再在意这些了吧。

这些日子我总是看着她的背影,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是对我失望了,还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可我不敢想…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下是否还可能是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只是听不得这一句…恩断义绝…

我想得出神,这才想起还和华相在荣杉楼上,他看我的神色很是诧异…大概是我刚刚看上去实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依王爷所言,自请下堂非王爷所愿,而是小女的主意了?若真是如此,浅儿这是打定主意要离开晋王府了,她这脾性…与当初弃了琵琶如出一辙。”

“此言何意?”

及笄那年阿浅曾以一曲浔阳曲艺惊四座,可我却从未听她弹过琵琶,也没有问过她是为何。

“浅儿是赴了一家小姐的赏荷宴后说想学琵琶,我没有细想,请了乐师到家中教她,没承想浅儿竟然把整个心思都扑到了琵琶上,除去餐饭和歇息,她每日就一遍遍练着琵琶,我那时以为她是醉心于琵琶,还寻了名琴给她作生辰礼,结果是她阿娘劝住了我,告诉我浅儿并不喜欢琵琶——她着般废寝忘食地学琵琶是因为那年在一家小姐办的赏荷宴上她把琵琶认作了柳琴,惹得世家千金耻笑。”

只有在提起这件往事时,和狐狸一样世故圆滑的华相才浮现出了真切的痛楚。

“后来每次看见浅儿弹琵琶便觉得刺心,直到她的琵琶在京中名姝已是数一数二,她终于把琵琶收起,不愿再碰琵琶。”

对于华相所说的阿浅我感到十分陌生,若是真的不喜琵琶,又怎么能解得曲中意,把浔阳曲弹得入木三分。她学成后就弃了琵琶了,大概是每次弹起琵琶会想起那一刻的难堪吧。

阿浅看来,我或许就像那把误伤过她的琵琶,即便是再喜爱的物事也会利落地抛弃。

阿浅,若是你觉得离开王府是解脱…我绝不会强留,可至少…至少我该知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你如此绝决。


9.19更

后来回想起那时与阿浅之间的种种,不甘和怅然依旧挥之不去。如果那日我选择把那一切当作一场梦,我和阿浅最后会如何。若舍去那些贪嗔痴迷,不寻根问底,结果是否会不同?

那日的雨来的奇,我记得昨日已下过一场,本以为会放晴才去了雁回岭,谁知就这么被困在了半山腰。

清明未至,雨水怎么就如此充足。

母妃不喜欢阴雨连绵的天气,我往年都会选个天晴的时候来看看她。

没想到今天不仅去不了,还被困在了这个小亭子。

“本以为是雨后初霁,怎么这又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

“是啊是啊,咱们还请了这么多人修禊,来雁回岭的又多不是乘马车,这下可好…”

“唉唉…你们看前面是不是有个亭子…”

被困在这也没个清静,这七八个来避雨的一下子就把这个小亭子挤得水泄不通,为首的那个见有人已经在此还蹙了蹙眉,旁若无人地坐下就抱怨不休。

要不是此时离开太坍台,我真想立刻就走。

随行的两个小厮被主子数落得抬不头,末了才嗫嚅着说附近有个道观,可以去观中避雨。

小厮随即被打发去观中取伞,约莫一刻就带着伞回来了,这小亭子是放不下这几尊佛,几人马上就走了。

倒也乐得清净,靠着亭柱阂眼休憩片刻。

“公子,公子…”

睁眼一看原是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见我醒了又期期艾艾地说

“方才有人来观中借伞,借了伞就急着走了,师父担心还有人没有伞……叫我来这儿看看…”

山中雨势仍大,小道童不知走了多久才寻到这里,这雨或许再下一个时辰便会停,只是实在不忍心让他白跑一趟,索性随他去了道观。

这个小道童并不聒噪…只是很衷心地在前面领路,让我一时不好开口问他是哪个道观的。

“公子,这便是本门修行之处。”

只见那处山门的牌匾上是用篆体写的“白云观”几字。

此处莫非是贵人们前些日子踏破门槛的白云观?据说是来了一位云游而归的道人的,此人因精于推演命名噪一时,连带着白云观热闹了起来。

不对,印象中雁回山麓并没有什么道观,那座颇有声名的白云观不在此处。

细看牌匾上的漆金已经班驳,看来此白云观非彼白云观,只是凑巧。

“本观虽然简陋了些,但还可以收拾出几间干净的屋室,公子可要歇息?”

“不必,能在此处避雨已是有幸,怎好再叨扰。”

小道童没说什么,只是将我领到了一处供奉着三清的屋室,内室还有一个打坐的道人,小道童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一礼,说:

“师父,这是那位在亭子里避雨的公子。”

那道人没有抬眼,只是一昧摆弄蓍草,不紧不慢地回道:

“知道了,本观简薄少有来客,还请公子不要介怀,请坐吧。”

这里摆设极其简单,能坐的只有道人面前的那个蒲团了,这道观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还是等雨停了就走吧。

“贫道道行不精,但还略通占卜,公子可要算上一卦。”

这道人看着疏懒不问世事,没想到和寻常方士也没什么区别。

“多谢真人好意,只是我从不信命,卜卦就不必了。”

“不信命便信缘吧,今日你我相逢即是缘分,公子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说,我这毫无干系之人愿意帮助公子排解一二。”

我心里不住失笑,若是烦忧说出来就能无影无踪,那不就是庸人自扰了吗。

他并不介意我的沉默,照旧抽出一根蓍草,再将剩下的一分为二,熟练地行过三变,抬头说:“公子当真没有什么要卜的?”

道人并不在意我的应答,手法更加利落,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已算过六爻

我对卦象并不了解,只能依稀分辨出应该是变爻。

“道长所卜之事何如?”

他将把爻辞随手扔进了香炉中,缓声道:“生了些变数,但尚可补救。”

窗外雨声渐停,应该可以下山了,这方士如何古怪也都与我没有干系了。

他大概是猜到了我的心思 ,似乎没有要留我的意思 ,只是淡声说道:

“我也为王爷卜了一事,王爷就不想知道结果如何吗?”

“你到底是何人?又是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糟糕…是屋中点的香…

“王爷内力过人,从蜀中带的的返生香此刻才起效。”

“道长思虑如此周全,所求为何?”

“无他,我只是想请王爷到这算上一卦,替王爷解惑。”

“ 可笑至极,本王从不信阴阳鬼神这些虚无缥缈之物,也绝不会把心思寄托在这上面。”

“也是,世人求仙问道不是因诸事不顺就是想锦上添花,虽说以王爷您的谋算恐怕没有什么拿不下来的,可王爷若不知因果,只怕会事与愿违。”

“即便如此…那些因果缘由…本王也自会去寻…”

“王爷不必担心…要找的答案就在香中…”


那日的返生香将我卷入了挣不开的长梦后我才知古籍中可起死回生的返生香还会唤醒飘渺前尘。

那是一个冷心薄情之人的故事。

既是皇子,他的命数生来就注定了大半。母亲在若干嫔御中是极寻常的一位,除了诞下皇子的再无特别之处,那孩子也因她缠绵病榻早早病逝而记不清她的容貌 。

只是在读桃夭时会浮现出一个模糊而温婉的侧影,那诗写的真好——宜家宜室逸夫妻,可惜母亲不过是一个圣宠平平的妃嫔,在宫中悄然病逝葬于妃陵,就好像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没见过多少温情的皇子自然不会长成温润和煦的模样。需要有皇子守陵时便去,边关缺了督战的皇族便补上,等新帝登基再回来扶持。没有人替他谋算,他只能让自己每一步都走得极慎,多年的算计蹉磨会让心结出厚茧——算得清利弊,参不透情意。

他娶了那个极倾慕自己的姑娘,自以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是尽了夫妻之分,殊不知这没有心怎堪与他人相配,给出的微末的情意似是多情实无情,真真负了那姑娘。

那姑娘的谎言后来被揭穿——玉佩主人另有其人,那人正与相国有血仇,他便与之联手扳倒她母族,丝毫没有考虑如此是将她置于何处 。

相国一家最后被抄检,血债终究还是血偿尽了,那个被他辜负的女子身陷囹圄,不得善终。

若说梦为心囚,这是心魔所致,可那些不断涌上的淋漓爱恨像是本来就属于我,早已纂刻在某处。

世人总说梦中事模糊虚缈难寻根由,我却痛恨起这梦是如此明晰…真实到仿佛…须臾便过了一生。


醒转后仍在观中,那道人捧着书卷坐在一旁,像是在等我醒过来。

梦中的苦楚还未消散,而返生香的效用已经减退,我趁他不备扼住了他的脖子,

“说…你对我使这等下作手段意欲何为?”

“王爷就不想问我…你方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吗…”

“ 自然是你使的魑魅魍魉不足为提…”

即使是被我扼住了要害,这人也毫无惧色,勾了勾唇说道:

“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之前王爷可说了不信鬼神只论因果,我只不过是给王爷看了所求的因,怎么又成了我使的手段了…”

我所求的因…可笑至极…我从未让他替我卜些什么,他却对我用了返生香,那些影影绰绰即便真的是我的前世,又与我何干。

离得近了才注意到这道人看容貌不过二十余岁的模样,眼中的精光却仿佛要将我看穿。

“王爷不是不明白华小姐为何非要离开王府吗,您或许还觉得事不至此,尚有转机,贫道虽无能…但还算知晓命格机变,若是王爷不愿放手痴缠到底只会害人害己。”

“ 一派胡言,即便是有因果轮回,方才所见乃俱是今生之事,与前尘何干?”

即便是再相像,也不是今世。

“贫道说的并非前尘事…三千世界纷纷扰扰,与其争论是过往也还是当下 ,不如说这只是一个结果,早已由无数的因决定,即便是知晓也无法更改,已行之事后必再行,世间事都有一个平衡,若是乱了定数恐生噩事。”

“难道…即便如今我已看清自己的心意了,也要循着那路走吗…”

他究竟是是何人,既不愿有人乱了定数,又为何非要让我知晓这些…

道人眼见我有所动摇,又放下书卷补了几句。

“奉劝王爷一句,我给你下返生香可不是要当你俩续缘的红线,只是变数已生需要补救罢了。”

“变数…已生?”

“ 你应当也注意到了,梦中事并没有悉数成真,那是因为有人也提前知晓了这些,循迹做了一些更改。譬如牧秉之并没有被处斩,而是变成了流放,这其中便牵涉颇多,本来该由此事而导致的果自然也会受影响。”

牧家之所以还有一条生路,是华相最后没有选择事情做绝…那时是阿浅向华相求的情…她就是那个变数…

“既然无法更改结果…那人为何还要这么做?”

“ 或许是趋利避害,知道牧家有朝一日平反,不愿背上血债,王爷应该猜到她是谁了吧。”

你是知道的吗…阿浅

从一开始你就认为有那么一日我会为了牧遥放弃你吗?所以才能那么果断地为自守为己谋,不顾他人说。

我总想着我们是怎么…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可这答案…远比想象中的更难接受。

“即然她知晓了这些…想要选择了另一条路又有什么过错?前世阴差阳错已被修正,我们不用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道人冷哼一声,像是觉得我不可理喻,缓缓地从我手下挣开。

“ 她如今只是篡改了一些因,华家覆灭的果是无法更改,或许还会反噬到她身上,祭祖时她中的那一箭恐怕就是警诫,若是你再妄图更改,对她对你都不会有好处。”

“先前我还在算是生了什么变故竟险些坏了命数,难道是有人让王爷这合该冷心冷肺的薄幸之人生出了情畔,若果真如此,王爷日后是要站在哪一边呢…”


9.21

伴着返生香翻涌而出往事中和我的记忆虽有不同之处,却意外地带我看见了许多背影,那些我不经意间留给阿浅的背影。

一次乞巧节,她说想要和我一起去城西的娘娘庙。 乞巧…娘娘庙,我自然能明白她的心意,当时我们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却还觉得无法回应过于炽烈直白的爱意,就找了个事由拒绝了。

今日却是我一人要来这庙中找着她那天留下的一点痕迹。

返生香当真公平得很,赠我以因,予我所求,既是通前尘晓来事,便也警示着我休想妄图更改,让我看清了那些让自己种下的因。

虽然从未来过此处,可一走进这座娘娘庙便觉处处熟悉,似乎能看到那日她来时这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循着返生香带来的记忆,我看见阿浅和未订亲的姑娘挤在一起摇签子求姻缘,眼见得她欢欢喜喜地接了摇签的竹筒,脸色却在看清到摇出来的签一瞬变得煞白。

“姑娘…姑娘,你摇好了吗,这后面还有不少等着的呢。”

“ 没…没有…”

她把那支竹签放回去,再摇了一回,出来的却还是那支竹签。

乞巧节来摇签子的姑娘不少,围着女冠师父们要解签文的愈发多,庙里的都知道这是姑娘们一年的好时候,更把顺祝姻缘吉利话说了无数。

她撇下了丫鬟,寻着空也把签递给了一个女冠。

“可以…帮我看看这签说的是什么吗?”

女冠熟练地收了签子,看清签文迟迟说不出吉利话,只是问道:“姑娘,可是已有亲事?”

阿浅得点了点头,耳根在被娘娘庙的花灯下映得通红。

“姑娘可别怪我在这欢喜日子说丧气话,若真如姑娘所说,摇了两次都避不开这根签,那这门亲事若是结了日后对姑娘怕是不益啊。”

那签文阿浅已然看过,并非不解其意,只是不愿信,乍一听旁人规劝更是不恁 。

“可这亲事是与我的意中人的,即便他一日眼中没有我,那十日百日,若能得与他年年岁岁朝夕相伴…有何不可?”

那女冠更是为难,只得把签文收好后又补了一句:“姑娘听我一句劝,这缘分终是强求不来的,天下好儿郎多了去了,何必奔着南墙去。”

她脸上的惊慌茫然消退后只余冷清,亦是不屑再同旁人争辩。

“我既已在这南墙下,师父还是教我个吉利法,即便真是个求不得也无妨…至少我求仁得仁,愿赌服输。”

习惯了阿浅如今常常给我的背影,我难以想象她曾是个为了我不在意谶言赌徒。

凭着返生香带来的记忆,我很快找到她按女冠给的法子系在那棵树上的祈愿。

扯下缎带一看,上面写着八字。

不求偕老,只求朝夕。

轻风拂过,吹起这满树愿得一心人,白头偕老的系带,只有我的娘子写的是这个…

她能在七夕夜看到这不祥的谶言后付之一笑,愿赌服输,我给她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情…原不值得她这一赌。


9.23

来娘娘庙的多是求安康的寻常百姓,能在青黄不接的时节来上香的并不多,此处极静,甚至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足音。

足音清晰可辨却毫不拖沓,应是个习武之人。回头看果然有个披着旧氅的身影走来,居然是戚敏翎。

他看清是我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缓缓行了一礼。

换作平时我同他没有什么交集,应该打个招乎就分道扬镳,可不知出于什么计较,我突然想问他为什么来这。

“戚小将军今日到这庙中是听说此处祈愿灵验吗?”

“我并不清楚这里香火如何,只是内人的牌位安置在了这庙中。”

庙中亦会归置不入族谱的逝者,而他夫人的灵位…也确实只能在此处安置。

即便害死妻子的人已经被送进刑狱,他也没有放下。身为戚家嫡子,要迎娶自己心上人该是怎样的力排众议。他们都熬过来了,或许本该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春日,却只能生死两隔。

“戚小将军是否相信来生吗?黄泉碧落,有未竟之缘的终会在轮回中相遇。”

他看出我是有宽慰之意,轻叹着摇了摇头,说:

“ 在紫荆关差点丧命时我是信的,想着若真有轮回即便死了我也要赖在奈何桥等着想见的人,结果后来和鹊儿说起此事,她说要是我真的把命丢在了战场上,即便是到了奈何桥边她也不会认我。”

“ 她那是希望你在战场上多保重自己。”

“不知道,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不过她那话是认真的——若真有来生,她不会寻我。”

“即便来生虚无缥缈,世人也大多抱有期许着,真的会有人不希望再次相逢吗?”

“是啊 ,听起来很奇怪吧,我刚听见这话时更是气得不轻,只觉遍体生寒,丝毫听不进她的解释。因为即便是飘渺的来世我也希望能与她相守,不能理解她为何不愿答应。”

“后来还是樊娘子告诉我,鹊儿嫁入蔡国公府原是替了肖御史的女儿,那家订下了婚约却不肯让亲女儿嫁给病秧子冲喜,要找个同年同月同日的小丫头塞过去,彼时樊娘子病着缺钱抓药,鹊儿便偷偷改了名簿上的生辰,为了换几两药钱跟着肖家的走了。”

“ 蔡国公的独子温文儒雅,待她极好,可惜刚及冠就病逝了,鹊儿或许是觉得自己是改过了生辰,没能给他带来些福气,所以会愧疚。”

“我便想通了,鹊儿许给我的是今生,要报答他蔡文渊的是来世,即便是真的有轮回那也不是我的鹊儿了,又何必在意,今生所得。”

他脸上的神情毫无保留,像是想起了许多往事,这是我头一次在一个如此年轻的面庞上看到一曲终了的模样。

他们今生太苦了,这爱别离下辈子莫要再尝了。

即便是再遗憾,戚敏翎也不愿缚住自己的爱人,只会在漫漫余生回味着一起留下的一幕幕剪影,没有人有权利要求彼此生生世世捆在一起。

阿浅原就是只狡黠的狐狸,先前不知怎么竟然能把她看成了粘人的兔子。她为我下过那样的赌注,自然也可以转身为自守为谋己。她既已知晓了前尘,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我同样没有立场去横加干涉。

就像那道人说的:“ 前尘来事自有定数,若是执迷前事只会重蹈覆辙。”

更何况揉杂着两段故事的我,分不清这份情感是何时而生,还是前尘今世…一直篆刻在一角,直到如今才发现心上早已铭刻着纹络。

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即便阿浅决定了要走,只是因果有常,不应该反噬到她身上,我须得想好如何陪她演好这最后的几出戏。

55555别问了别问了又勾起难过了55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