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读《夺命金》这部电影?

一部描述香港金融界的电影。人物从底层到高层,魔幻地展现那个实业最不被重视,人人都想一夜暴富的现实写生。从银行职员,高利贷,房地产,股市等四个方面下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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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金这部片子,是2011年出品,2012年上映的香港电影了。2012年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一次,当时只是当做一部黑色幽默的电影来看,觉得不错,仅此而已。但如今2021年,再看一次,发现这个电影耐人寻味,感触良多!

其实这个电影,讲的是香港各阶层,各行业的人生百态。

银行职员,为了生存为了完成公司业绩,泯灭良知,坑蒙拐骗。

黑社会风光不再,黑社会大佬不但要靠摆宴席来赚取那么一点微薄的利益,还要吃斋,规模一缩再缩,还处处受掣肘,从这个警局刚放出来又被另一个警局抓进去。

看着表面风光的金融行业从业者,随时要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底层的体力劳动者,被迫换完一份工作又要再换,到老了还被逼得要点煤气自杀。

就连月收入6万的警察,也是无论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分分钟会被逼入绝境。

一个电影,把香港面临的问题和市民们所面临的绝望都说尽了。这可以说是编剧的神来之笔,导演也通过浓墨重彩的画面把那种压抑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到今时今日,再回头看为何香港会变得今天这样?当年这个电影早有揭示。


唯一遗憾的是,电影并没有对食利阶层的刻画,这就显得还有点不够深刻了。

(电影赏析课刚给学生讲了这个,以下内容是课堂讲稿整理。)

内容上的转折,情绪上的转折,氛围调性上的转折。

由盛大、繁华、好勇斗狠、快意恩仇,转入局促、逼仄、无奈下行、捉襟见肘。

香港电影所经历的,甚至整个香港所经历的,尽在其间。

《夺命金》里的三条故事线、三个主要人物,其实分别对应着:警察、黑社会、商业金融与证券。

看惯老港片的都知道,这几乎是香港电影曾经的三个基本支点。

既然这三个支点一度撑起了黄金岁月、提供了你旧日里关于香港电影全部的记忆和兴奋点,那好,现在就偏要从这三个支点入手,来展开一个你们没有意识到的、却早已是既成事实的、一点都不浪漫的、焦躁和衰落的香港。

因为我们印象里的香港,总是大佬出街、中环追车、毒品、赌场、洗钱、窃听、政治献金案、廉政公署、PTU,无一例外,这些关键词,都是传奇。
但这部片子拍的,是传奇瓦解后的一地鸡毛,是传奇并不那么传奇的某些面向和底色,或者说,是我们通常默认会参与传奇的那些人,他们真正的本质——众生。



所以它的内核依然是杜琪峰式的:被命运推动着的群像,无论你是警察、老板、职员、老人、古惑仔,谁也逃不开这张大网。

但它的呈现形态,完全不一样了:
杜琪峰喜欢复杂的调度——这操作天然适合警匪片嘛,人多、枪战,以至于都有了专用名词“杜琪峰走位”——而这部电影里,那么狭小的银行隔间里,坐下就开始对话,这种拍法,等于主动把自己逼到了死角、主动给镜头框死了。你说怎么调度?你能对机位做什么设计?你看还哪里有“走位”的空间?
杜琪峰喜欢干净的画面,但这片子却极其絮叨,群演超多,电话、广播、电视声、市井声,从头到尾充斥着。
杜琪峰喜欢情节感、戏剧性,港片也素来最强调节奏、推进,《夺命金》里呢?何韵诗和苏杏璇的“清楚明白”,来来回回,一次次絮叨,不停地CUT、重新开始电话录音。你很烦。但你要知道,这就是现实,或者说这“才”是现实——无趣、无助、无聊而且无解,残酷、滑稽、荒诞。

至于最“不一样”的一点在于:所有人都在为钱而苦恼。

在港片(无论是警匪片、功夫片还是爱情片)的传统结构里,好像我们默认,角色是不用为钱操心的。

学生们都听腻了我对香港电影的概括:明明是一座国际大都市,却无处不涌动着一股江湖气。

好了,“江湖”。

江湖从来就是一个跟钱没关的故事空间,就像曾经有网友问过:金庸笔下那些侠客,游走江湖,经济收入靠的是什么——问归问,从来没人在这里较真,因为没人把金庸小说当经济学读物和商业读物看,大家看它的唯一理由,就是要看刀光剑影、风云激荡。

现在,钱的问题来了,而且成了显性的、首要的问题。

于是,港片里的人物,在这部电影里,出现了一种内地第六代导演镜头下的味道:荒芜、困顿、窘迫、不知该往何处去走。
他们从城市里的江湖,变成了江湖里的尘世。


你看它的第一个场景:香港群租空间。这个东西在港片里出镜率很高,那是因为它藏污纳垢、龙蛇杂处,很容易发生故事,大家也都在等着它发生故事,却忽略了它首先意味着一种阶层生态和经济生态,一种以困窘和短缺为前提的居住方案。

果然,这回的凶杀案也没有一丝一毫老港片里的恐怖或暗黑意味,背后似乎也挖不出什么庞大的集团、帮派与洗钱丑闻,无非是一个落魄的无业混租客砍了另一个,俩人还都60多岁了。



你看它的第一个主要人物:阿sir,警督,办案,而且很敬业很利落很有专业能力,但是电影一下子就把他从你习惯的一个轨迹里抽出来,不让他沿着你习惯的轨迹走下去。

他在办案,接了个电话,在我们的预期里,他应该对着听筒发布命令:“通知廉署,让飞虎队配合行动,打给山鸡让他当污点证人,做事吧”。现在呢?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他被老婆的一个电话招去了售楼现场,然后他开始无所适从。

属于“戏剧性要素”的第一个“倒计时线”,竟然不是炸弹要炸了、绑匪要撕票了、械斗要发生了,而是,今天必须下订交首付了。



你看它的女主角,都说江湖客并没有多少道德包袱,按理讲商人同样也会没有,但我们分明看到,这些被裹卷到金融当中的人偏偏都有、都在与良心和准则天人交战着,可见市场真的是比江湖更加残忍的地方。



你看豹哥与他那位过生日的老大。

从“六十桌都坐不下,舞龙舞狮”到“十桌挤挤凑成六桌,吃斋很划算”。最后那点所剩无几的嘴硬留在了“红包放错钱是常有的事”,结果下一句立即跟上“趁还没有关门,赶快拿到隔壁金店去当了”。刚帮你“打给神雕,就说拜山华找他”摆平餐厅经理,马上就是“先借一万块”。有人转行做了殡仪卖骨灰盒,还去人家寿宴上打广告。

这份鸡贼和抠嗖嗖,简直像是哪条背街小巷里的菜摊主。

你什么时候见过香港的黑社会那么惨,那么没有气场,那么色厉内荏。

虽然他们还在操持着自己曾经信仰的那些调子,但事实上,你看已经没人理他们了,包括酒店老板——原本应该交保护费给他们的人。于是,他们越是把“出来混意气当先”这种话挂在嘴边,一切就显得越发自娱自乐、越发讽刺。

这就是此片一直在做的事情,你们习惯了看故事的地方,习惯了看传奇的人身上,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经济处境,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稻粱谋。

经济处境,或许才是今日香港电影最迫切的问题,才是这座城市真正拥有的切肤之痛。

在建构香港本土性的意义上,那寸土寸金的浮世绘里,蝼蚁般的抗争与图存,其穿透力,并不弱于月黑风高夜里,大佬们争夺话事人的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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