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结婚当天,我才知道自己是替身”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古言现言都行,结婚可以换成成亲,大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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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

好不容易憋出来的。

1.

大婚当天,我才知道自己是替身。

此刻,我的眼中到处都是红彤彤一片,在掀起了我的盖头之后,他就面色晦暗抿着嘴不吭一声,任凭喜娘在一旁热闹的说着吉祥话儿。

“姑娘,他们家太过分了,不过是仗着伯爵府就能这么欺负人?三爷早就有了心仪之人,只是那家小姐不知为何在仓促下定了亲,三爷便要死要活的,迫不得已,伯爵府才找了跟那家小姐有几分相像的您来顶替!”

我的贴身丫鬟巧玉不出半刻钟就打探出了消息,可叹我爹娘还以为我从此就嫁入了高门做妇人。

却不想只是个替身!

我握紧了喜帕,牙关咬的紧紧的。

我爹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在户部做一个不起眼的仓部主事,本以为我这辈子也不过是嫁与门当户对的人家当正房太太,却不想在有次的春日宴上,被忠勇伯夫人一眼看中。

我爹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伯爵夫人巧舌如簧,直将我爹娘哄骗的不知东南西北。

我当时便觉出不对劲来了,只是爹娘红光满面,四邻恭喜声上峰的青眼有加,皆让我父我母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心沉浸在女儿将要嫁入高门大户的喜悦中。

我只是个女儿家,即便有什么想法都只能默默的咽了回去,这世道,毕竟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此便安心在家中待嫁,一针一针的绣着嫁衣。

虽然是盲婚哑嫁,但我也偷偷看了一眼我的未婚夫。

那人身材颀长,除了脸色略带苍白,眉目倒也周正,却是个人人夸赞的好男儿,据说他脾气随和温文儒雅,是个极好相处之人。

然而,此刻那个脾气随和的人,在所有人都退出去后,突然恶狠狠的盯着我,嫌弃的说道:“还不快快去把你那张脸给洗了!什么丑样子!东施效颦!”

他身穿大红色的婚服,衬的他愈发一表人材,却不料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婚当天,我忍!

空气中只能听到喜烛偶尔的“噼啪”声,我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他却急了。

“你是傻的吗?”

“不,我不傻。”

我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凤冠,“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若是想要从此拿捏我,夫君怕是想岔了!”

我冷笑几声后就站在他的面前:“可是我家上赶着要嫁进来的吗?可是我私下里与你私定终身了吗?还是我与人无媒苟合仓促之下嫁与旁人?”

我字字冷厉,他步步后退。

“你……知道什么?”

“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夫君也甭给我甩脸子,须知闹将起来谁家的脸上都不好看!您敢做就敢为,莫要将我当替身搓磨,本姑娘可不吃你那一套!”

2.

“放肆!你这小门小户的女子,简直毫无礼仪教养可言!”

他气急,那嘴脸几乎要将我吃了似的:“你以为凭你的家世,你还能嫁进伯爵府里吗?”

我一点儿也不怵他,反而更逼近一步:“夫君莫不是以为我是自愿嫁进来的吧?奴家要不要给您讲一下婆母当时在我家说的天花乱坠的样子?”

我话音刚落,他似乎是记起来这桩婚事是他母亲给他定下的,就因为东窗事发,那家的女儿匆忙嫁了人,他在家要死要活,绝食五天差点儿就命丧黄泉,是母亲抹着眼泪说要给他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他这才肯勉强吃了几口汤水薄粥。

许是当时饿糊涂了,待他回过神来之后,这婚事竟这么定了下来。

忠勇伯府向来不太讲究女方的家世,只是也并非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嫁来做正妻。

否则,他的庆儿……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痛,再看眼前之人就越发厌恶起来。

“混账!我母亲也是你能空口白牙瞎攀扯的?”

只见一个大巴掌过来,我的脸颊登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我倒没想到这家伙一点儿都不是个好相与的,竟说打人就打人!

而他似乎也是很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

喜房内,我的头歪向了一旁,周围都是喜庆的红色,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也是我曾暗暗期盼的日子。

却不想,被这一巴掌狠狠的打醒了。

从小,我就在乡村野地里长大,后来父亲做了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全家就都搬进了京城,在外祖父家的支援下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宅子,母亲也开始要求我的言行,再不肯让我见天的像个野丫头似的爬上爬下。

大约是装的久了,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个好拿捏的。

于是,我打算让眼前之人见识见识什么是活的泼妇。

3.

“你会后悔的。”

我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估计是牙齿碰到脸颊,擦破了一层皮。

他虽然有一丝慌乱,却也不怎么害怕,只居高临下的说道:“我看你能奈我何!”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熟练的躺在地上打起滚儿来,还将桌上的瓶瓶罐罐都碰倒了,屋内顿时响起稀里哗啦瓷器碎裂声,正好将外头的人给引了过来。

喜服成了一团污糟,这可真是美好的新婚之夜啊!

他乃是大家族的小少爷,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傻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口中喃喃着:“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三爷,三奶奶,发生什么事儿了?”

外头的人踌躇着,生怕搅合了我们的“好事”。

我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假意“呜呜”含糊不清:“别打了,夫君别打了!救人啊,快快来救我!杀人啦!”

他见我摸起一个花瓶还要摔在地上,立时上前一步夺了过来并且高高的举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外头的人偏偏在这时瞬间推门鱼贯钻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皆瞠目结舌,只有我的贴身侍女巧玉扑过来哭喊一声:“我的姑娘啊!”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脸上顶着巴掌印,头发乱糟糟的,嘴角还有血迹,地上能碎的都碎了,不能碎的也裂了,府中三爷手里还拿着疑似“凶器”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

他手一松,那花瓶就掉在了地上试图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三爷!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

一个身穿枣红色褙子的嬷嬷开口道,应该是个管事嬷嬷,否则不可能敢这么说他。

下人们目中略带鄙夷,三爷原本是个顶好的男儿,自从闹了那么一场后,真真像是变了个样儿!

自己点头答应娶进门当替身的,现如今还又打又砸,这是想要把伯爵府的名声给糟蹋了啊!

“三奶奶莫怕,老奴是这春熹堂的管事王嬷嬷,您……没事儿吧?”

那句没事儿吧她可真没脸问出口,这么娇嫩的皮肤上顶着那么大的巴掌印,谁看了不心疼?

据说三奶奶才刚满了十六呢!

三爷这个……哼!

王嬷嬷就差啐他几口了,他急的不行,连忙解释道:“嬷嬷不是这样的,你赶紧给我说清楚了!”

我哭哭啼啼的倚在巧玉身上抹眼泪,假装虚弱的说道:“王嬷嬷,你莫要声张,方才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再忍忍的,夫君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是我一不小心摔碎了这么多的瓷器,是我不小心撞在地上的,都跟三爷无关,你们……不要误会他……”

我哭得抽抽噎噎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受了伤的小白羊。

对面的大灰狼还是一无所觉,依旧在为自己辩解:“你这混账东西!方才明明……”

“三爷!”

王嬷嬷生起气来,语气也加重了不少:“老奴这就去禀告了老爷太太!今儿闹的这一出实在是不像话!”

4.

“跪下!”

忠勇伯本来正打算歇息了,儿子大婚,他不好去睡小老婆,只能勉强自己去黄脸婆屋里睡个清清白白的觉。

还没等梦见什么旖旎风光,就被老妻给摇了起来。

他不禁生起气来,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摇他?他哪有睡她的心思啊?

正待发火,却听妻子怒道:“赶紧爬起来,你那好儿子干的好事!”

忠勇伯能袭承爵位还是靠的岳家暗中相助,否则,他那一串儿的兄弟们早就把他给搞死了。

所以他对妻子虽然很有怨言,但只要她一生气,忠勇伯就不敢吭声,立马夹起尾巴老老实实的爬起来披上了外衣。

听完王嬷嬷的如实禀告,饶是打算和稀泥的忠勇伯都怒了,蒲扇般的大手几乎要把八仙桌拍裂,只见他一声怒吼,三爷当即便熟练的跪了下来。

“我看你是想气死我和你娘是吧?”

忠勇伯不困了,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唾沫星子喷了儿子一头一脸。

伯爵夫人却在拉着我不住的用帕子擦着不知道有还是没有的眼泪,反正眼角都擦红了,也没谁在意她究竟哭还是没哭。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忠勇伯夫妻二人有嫡出的三子,庶出的就不细说了。

单说那三个儿子。

老大赵珂是个勤学苦练的,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十七岁高中后就去翰林院磨练了几年,如今在都察院做了御史,连他老子都能随时弹劾,公爹又是个不安生的,见了大儿子总觉得矮了半头似的。

他们家的爵位虽然是世袭,老大不出意外就能接他的班儿,其实完全不必这么用功,可是人家就是爱学习,娶的还是自己老师的女儿,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老二赵珏性子活泼好动,打从落了地就会舞刀弄棒的,忠勇伯一脚把他踢去了军营,如今二十一岁了,还混上了骁骑营的一个小校慰,手底下也有三百多人,娶的是昌平侯家的四闺女。

老三赵琰,今年十八岁,是他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生下的,那时候伯爵府的老夫人还在世,为着这个小孙子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宠爱着,伯爵夫人有心阻拦,奈何婆母年老心软,见不得孙儿受半点委屈,竟然直接接去她的松鹤堂养着了,可把伯爵夫人气坏了。

反正是谁拦都不好使,老夫人就要宠着他。

然后,这小王八蛋现在就给他老子娘来了这一出。

忠勇伯看着梗着脖子不思悔改的儿子和哭的凄惨的儿媳妇,顿时怒从胆边来:“你还敢瞪你媳妇?来人啊!把我的马鞭拿来!我今儿非抽死这个混账不可!”

“老爷!”

“老爷!”

两道声音响起,忠勇伯看向了年轻的那个。

“老爷,今儿怎么也是我跟相公的大喜之日,或许是我做的不够好,也或许是……相公总说我东施效颦,可能是儿媳不如谁吧,所以才让相公这么生气……只是老爷,好歹让相公完完整整的陪我回门一次,否则,我怎么面对家中爹娘亲人和街坊四邻呢?”

我抽抽噎噎的说道,毕竟是新儿媳妇,挨了揍就够闹心的了,忠勇伯也不好撅我的面子。

“得亏你有个懂事明理的好媳妇!要不然今儿我非抽烂你不可!”

5.

巧玉扶我回到已经被下人收拾好的新房,那些被打砸了的瓷器一样儿也没剩下,现在也换成了新的,伯爵府的速度果然够快!

赵琰像是被打败了的大公鸡一般,低头耷拉脑的跟在我身后,巧玉还时不时的回头瞪他一眼。

这野丫头,胆儿可真大!

赵琰吃了哑巴亏,方才想要解释来着,回回没等他开口就被忠勇伯给怼了回来,这种老子教育儿子的时候,伯爵夫人向来是不敢插嘴的,再加上我哭的凄惨脸上还顶着大巴掌印,就是她有心替儿子开解都找不到理由,只能恨铁不成钢的用眼神剜他。

他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红口白牙颠倒黑白了。

这乡野村妇,哼!哪里比得上庆儿跟他贴心?

一想起那个人来,赵琰顿时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进了新房,满眼皆是刺目的红,却不见当年与他海誓山盟的人。

“呵~你做下的好事!”

他愤愤不平的低声说道,巧玉勇敢的挡在了我的面前:“三爷,您今儿要是再动我们姑娘一下子,别怪奴婢不跟您客气!奴婢在乡下也是种过地放过牛的,有的是力气!”

她挥舞着拳头抿着嘴威胁道,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丫头是当年跟我一道在乡下上树跳井一块儿野的小姑娘,后来她老子娘见我要进京,便哀求把她也带上吧,乡下那年有大灾,乡民食不果腹,能逃一个是一个。

他们舍不下那一亩三分地,就不跟着来了,再加上父亲那时候手头拮据,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便只把巧玉带走了。

这丫头原来叫妞子,巧玉还是我娘给她取的,道是进了京,好歹得有个能听的名字。

“巧玉,退下!”

我佯装呵斥道,巧玉扁扁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有其主必有其仆,我可真是见识到了!苏问,你真是好样的!”

他一个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少爷,能憋出来的脏话也有限,这种语言攻击对我而言不疼不痒,都没有我娘拿苕帚嘎哒抽我的时候来劲儿。

“相公,今儿这一出原是您先动得手,我承认方才做的过分了些,但这也是给您提个醒儿,人呢已经嫁进来了,我是明媒正娶的不是无媒苟合,您心底里爱有谁有谁,跟我无关,既然我已经进门了,您就要把我当正房太太一般对待,该有的尊重以及待遇一样不能少,至于这圆房......”

我咽了口唾沫,心道谁知道这小王八蛋是不是跟心上人共赴云雨千八百次了,提起来都觉得脏嘴!

“你想都不要想!我会留住自己的清白的!”

赵琰原本还觉得我说的有点儿道理,今天确实是他喝了点儿酒,冲动了,但是圆房,打死他都不可能!

对着不爱的人,他......硬,不起来......

“我拜托,这种事,吃亏的是我好不好?您清白?那我岂不是白开水一样单纯?您老人家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就算是您想睡我我还不乐意呢!”

我翻了翻白眼,又隐喻的瞄了几眼他那不可言说的部位。

6.

于是,新婚之夜,赵琰打了地铺,我愉快的睡在了暄软的大床上,来回滚了滚就睡了过去。

反而是他,窝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想着心爱之人,一会儿想着今晚上的闹剧,脑子里乱得很,不多时竟然也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起的早,得亏我睡前用鸡蛋敷了敷面,这巴掌印也消了不少,鸡蛋还是伯爵夫人命人送来的。

我的皮肤稍微磕碰一下就能又青又紫看起来很是可怕的样子,其实要说好也好的很快。

上了点妆,脸上的印子就看不出来了。

丫头们鱼贯而入,伯爵府规矩多又严,调,教出来的丫头婆子都要比我那巧玉强,本来嫁人之前我娘想着给我多陪嫁几个,是我不想临时买来再到时候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省了麻烦,不如直接带了巧玉一个拉倒了。

反正我本来就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又何必非得跟大家小姐一个排场呢?伯爵府还能亏了我不成?

看来我那婆母还算是个明白人,送来的丫鬟没有太妖娆的,都是安静不呱噪的性子。

早有人去把今早上的见闻说给婆母听了,她倒也不生气,毕竟新婚之夜挨了揍,哪个新媳妇还能心无芥蒂的跟丈夫同房?

睡睡地板也是她儿子活该!当年就是揍的轻了,让老妇人给宠出了一身的坏毛病!

这么想着,只见小两口携手一道前来,虽然儿子的表情很僵硬,但看起来儿媳妇更胜一筹,把这犟驴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伯爵夫人觉得自己通体舒泰了起来,这个儿媳妇娶得好!不枉费她当初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家。

喝了媳妇茶,伯爵夫人将剩余几个哥哥嫂嫂们都一一跟我介绍了一遍。

大嫂子朱氏知书达理一看就是温婉优雅之人,大哥反倒一直面无表情,仿佛谁欠他百吊银钱似的。

二嫂子秦氏是昌平侯家的四闺女,性子比较活泼,她冲我挤了挤眼睛,我便还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二哥皮肤黝黑身姿挺拔,很有男儿气概,容貌上更像公爹,几乎像是公爹亲自下场生的一般。

这样看起来,反而是我那位相公变得平平无奇了起来。

剩余几个则是庶出的兄弟姐妹,人不多,只有那么三个,倒也没畏畏缩缩,落落大方的同我见了礼便退回了各自的位置上去了。

公爹愉快的骂了一场小儿子,然后宣布开饭!

我是新妇,第一日便该给公婆布菜,这是规矩,哪怕是出身侯府的二嫂嫂当年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公爹脑子抽了,觉得我昨儿挨揍了,今日便免了我的礼。

要不是我看出来大嫂和二嫂的不自在硬是起来伺候公婆,估计第一天我便会成了众矢之的。

7.

赵琰这顿饭吃的是食不下咽,自从祖母去世之后,他在府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起来。

原本要什么有什么,现在要什么什么没有,庆儿又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母亲为何不肯让他娶进门?

说是给自己找一个与庆儿一模一样的人来,结果呢?

哪里有一点儿像她的地方?

庆儿温柔善良,连踩死只蚂蚁都能落下泪来,更别提遇到乞丐之流,她心软,总是接济那些穷苦之人,再看看新娶回来的这位!

自己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会远远看一眼就失了魂点头同意了呢?

庆儿嫁了人,也不知婆家会不会对她好?如今她是不是在其他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越想他就越暴躁,再看到我的时候就不免带了几分火气。

正待发火,就听下人来禀,道是大爷有请。

我看向赵琰,发现他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伯爵府里,忠勇伯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对于儿女们的教育一事很是潦草,反倒是赵珂为了弟弟们操心不已,比爹还像爹,所以,赵琰一听是大哥喊他,瞬间觉得胆突了起来。

“大哥找我何事?”

他妄图拖延前去的步伐,主要是想套出小厮的话来。

可惜什么人有什么下人,那小厮最严的很,丝毫不肯透露一二,他也只好胆战心惊的跟着去了。

春晖堂,赵珂正在练字,朱氏在一旁给相公磨墨,其余仆人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见过大哥大嫂。”

赵琰走了进去,他个头虽高,但是气魄上不如二哥,所以只显得人很虚,没什么气势的样子。

“你先出去吧,我跟三弟有事相商。”

朱氏回了礼后便乖巧的走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用眼神示意小叔子,暗示相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赵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当场便想落荒而逃。

“看什么看?”

大哥一拍桌子,赵琰就觉得腿软。

“大,大哥,我没看什么,您这字写的越发好了呢!”

他干笑几声回道。

“老三,你多大了?”

赵珂面无表情的问道,像是在审问犯人似的,只是他是御史,这活儿不该他干啊!

“十九了。”

赵琰低着头小声嗡嗡道。

“我十七的时候都已经中了举人!你呢?天天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不思进取!新婚之夜竟敢动手打人?这要是让人家娘家知道了,还不打上门来?你将我伯爵府的脸面放在哪里?娘告诉我的时候我原本还是不信的,你好说也是我赵家的儿孙,怎么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赵珂叹了口气,看着弟弟不吭一声反而更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人是你同意娶回来的,当初也是你亲自去相看的,现如今却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跟那个女人藕断丝连不成?”

他将茶杯的碗盖磕的“砰砰”响,仿佛那就是弟弟的脑袋瓜子。

赵琰连忙站了起来给自己辩解道:“大哥误会了,我,我同庆儿早就没了联系,是我不好,昨儿多喝了点酒,一见那苏氏跟庆儿有几分相像就更觉得莫名生气起来,大哥,我发誓,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她......已经嫁人了,我断然不会再想不开纠缠于她!”

见他说的干脆,赵珂也不好再骂他,便冷声说道:“你倒是真这么想的才好!爹那里,心不在我们身上,娘是妇道人家,很多事她又不能去做,只能靠咱们兄弟三人,老三,你一定要好好振作起来,前尘往事就随风去吧,好好跟你媳妇过日子,须知后宅安稳,才能家事安稳,三日回门的时候,你好好表现,莫让弟妹心中别扭。”

又嘱咐了半天,见弟弟确实是诚恳认错的样子,他这才把老三放了。

赵珂出了春晖堂,瞬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来。

8.

巧玉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再加上长得憨厚一看就是个老实头,不出几日,就把这伯爵府上下摸了个透。

也因此,打听起来就更方便了。

三爷赵琰,出生的时候是伯爵府最风光的时候,新皇上位,忠勇伯是出了大力的,那时候前朝后宫谁不知道忠勇伯的名号?

只是忠勇伯有那个眼光却没那个享福的命,新皇上任不出六年就因病而亡,如今的官家又不是他当初支持过的那位,自然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那时候老夫人还活着,伯爵府当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人人看了都眼红。

赵琰便是一路宠到大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对这个最小的孙儿自然是宠爱有加,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气,所有人都哄着怕着,在教育孙子方面就连伯爵夫人也不能插手。

时日长了,竟把他的性子给养歪了。

看起来温文儒雅一表人材,实际就是个被惯坏了的熊孩子。

至于那庆儿......

说来可笑,老夫人收养了一个罪臣人家的女儿,那姑娘的娘亲跟老夫人算是同宗,辈分上跟忠勇伯是平辈,按说赵琰得叫她一声表姑。

只是一表三千里,关系很远,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赵琰是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他从来不喊小姑姑,反而日日喊着人家的名字。

老夫人糊涂了,一直也不曾管过这事儿,一直到她去世,这两人都是吃住在一起的。

一来二去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勾搭在了一起。

伯爵夫人听到风声赶过来的时候,表侄子已经把表姑姑就地正法了。

这种事,吃亏的往往是姑娘家,伯爵夫人倒是想让他们干脆成亲得了,只是这身份上怎么说?

那时候姑娘的爹已经被平反了,可惜人早就没了,再平反又有什么用?

剩下的叔伯兄弟便紧赶慢赶的给她找了户殷实的人家匆忙嫁了出去。

赵琰这就病倒了,日日泣血一般喊着表姑姑的名字。

气的伯爵夫人也大病一场。

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老夫人糊涂啊!

姑姑嫁侄子,简直天打雷劈!

9.

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自然是傻眼了。

这都是什么绝世奇葩?

表姑姑和侄儿......

当真是恶心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早知道昨晚上就该还他几巴掌的!还有脸说我东施效颦?我还没说他玩儿刺激搞乱/伦呢!

赵琰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瞬间更加拉垮了起来。

只是三日回门,我父我母还不知道这种事,即便是知道了,他们也没那个底气去跟伯爵府掰扯。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厉害之处,哪怕知道这家人是骗婚,我也不敢说什么。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自古就是这个道理,所以那些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在现实中往往不堪一击。

我有心闹上一场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本事,却生怕爹娘烦闷。

再说了,就凭赵琰那点子心机,我还怕收拾不了他吗?

心中暗暗打算一番后,我决定先按耐住,见机行事吧!

嘱咐了巧玉让她莫要走漏了风声,她那嘴是属破棉裤的,又松又透气,说不准哪天一个激动就给胡咧咧出去了。

巧玉捂着嘴点了点头发誓绝对不会泄漏出去。

我心道反正这事儿一打听就出来了,估计在后宅也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可恨我家事低微没能仔细打听打听,否则的话我爹娘打死都不会让我嫁过来的。

如今木已成舟,好在米还生着,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我拖着腮帮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就听下面人来报说是三爷回来了。

我见他低头耷拉膀子的像是斗败了的大公鸡,估计在大爷那里吃了挂落,便假装好心的给他端茶倒水。

赵琰现在一见了我就矮三分,心中还有七分膈应,自是摆出一副想接受又抗拒的姿态来,我差点没笑死,面上却还假装什么也看不出来的样子。

这两日下来,他倒再没出什么幺蛾子,伯爵夫人将新婚夜我们两个闹起来的事儿好不容易才给捂住了,现在也是小范围的传播,有心肠软的见了我也是有几分同情在的。

毕竟一个新妇,刚嫁过来就不得爷们的爱重,往后的日子不知道得有多艰难!

两个嫂嫂也不同我攀比,这几日拿我当妹子一般的对待,甚至抢着伺候公婆,弄的忠勇伯连连感叹说是家风和谐真是一片祥和啊!

我婆婆这刚看了芋泥排骨几眼,那边两位嫂嫂几乎快把盘子都夹空了,弄的本来打算减肥的婆婆又吃胖了几斤。

搞的我都没什么机会表现下自己的贤良。

皆因二位兄长在私下叮嘱了自己家的婆娘,道是这几日多多照顾我,毕竟头一日就在他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两个做大伯哥的不好跟新弟媳亲切,只能拜托两位嫂嫂了。

大嫂眼泪汪汪的跟丈夫一道痛斥了一顿小叔子,二嫂也发誓说一定让弟妹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二哥:“过了过了,你别表现的太明显了,光显得你能,大嫂那边反而没法交代了,暗地里多多照顾就是了,娘又不是那么难缠的人,还有,这事儿你就别传出去了,毕竟是家丑,唉!老三那个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转过弯儿来!怕是要一辈子吊死在那一棵树上了!”

赵珏叹息几声,便不再提起。

10.

在伯爵府住了不过三日,我过的无比舒心。

如果没有赵琰在那儿戳着的话,

他跟死了心爱的小妾一样,严防死守坚决不肯露出半块肌肤,生怕我上前把他生吞活剥了。

那副嘴脸,真当我是什么落魄几十年的红楼头牌?一见了男人就跟发了疯的野狗似的?

反正他打地铺我睡床,倒也是相安无事。

我婆婆三令五申让他这几天死也要死在新房,所以赵琰才委委屈屈的睡在了地上。

三日回门,婆婆自觉对不起我,让我带了不少回礼。

反正这几天我装成了委屈的小白花,三杆子打不出半个屁出来,婆婆说啥我听着,从不跟大嫂二嫂争风吃醋,只有赵琰把后槽牙都快磨出火星子了,他去告状了,打算揭穿我的真面目,可惜还没说几句就被自家亲娘给打了出去。

“就你那点弯弯肠子我还能不知道有几根?苏氏温婉识礼,岂是你口中说的那样?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你活该!是苏氏棋高一着!是你没用!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闹的那一出出的,还嫌不够丢人是吧?早知道当日就该让你饿死拉倒!省的害了苏氏一场!三日回门,你要是不给我好好表现,回来我就弄死你!”

赵琰委屈巴巴的狼狈逃窜了。

心中茫然,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娘的亲儿子了。

所以,这天,我爹娘看见的就是一个一表人材很像样的女婿。

赵琰装的像孙子似的,其实不用装,他就是。

一口一个岳父,一口一个岳母,听的我父我母喜笑颜开。

我娘连连抹泪,说是让他多多担待,我从小就被他们惯坏了。

赵琰那大尾巴狼夹着嗓子说道:“哪里哪里,都是素素照顾我的多,娶了她才是我的荣幸。”

我听了几欲作呕,却也生生忍住了。

素素是我的小名儿,这还是临上马车之前我告诉他的,省的我娘起疑心。

却不想他叫的倒挺顺口。

酒足饭饱,我爹都喝大了,路都走不了直线了,连连感叹自己命好,有了这么好一个姑爷巴拉巴拉的。

“行了,您快去歇息歇息吧!”

我不停的催促着,我爹醉醺醺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打小就爱管着我,这都嫁人了还改不了呢......嗝儿~姑爷,以后你可有的苦头吃了!”

我爹打趣几句就回了卧房休息。

赵琰心道,不用以后了,他早就见识到了!

我娘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慈祥的看着赵琰解释道:“姑爷见笑了,咱们家只有素素这么一个孩子,你岳父一时高兴没忍住喝高了,只要看见你们小两口和和睦睦的,我们当老人的就没心事了!”

赵琰又装模作样的开解了几句,反正装样子谁不会啊!他从小在老夫人面前装乖孙子,有的是经验。

11.

“相公今日表现的很好。”

马车摇晃着,赵琰也多喝了几杯,略微有些微醺。

听了我的话,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睁开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我一见他那警惕的样子就来气,他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谁都想咬一口?

“我什么也不想干!在马车上我能干什么?”

我气呼呼的说道:“再说了,你守你的寡,我过我的日子,跟你说白了吧,只要你能给我脸面,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去碰你,你放心吧!”

“哼!算你识相!”

他扭过头去像个孩子似的。

我忍不住在心底里叹息,这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要不是有伯爵府兜底,早就不知道能惹出什么祸事来了。

忠勇伯府,伯爵夫人跟得了痔疮似的在那凳子上扭个不停,她心中焦急,生怕自家儿子丢脸,万一亲家来退婚,那他们家可真成了京成里的笑话了!

好在午饭过后不多时,小两口就回来了。

下马车的时候,赵琰还假惺惺的先把我扶了下来。

反正我们两个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可以自由自在的继续思念他的表姑,我可以继续当我的摆设。

反正吃喝不愁我爹娘还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一眨眼三个月就过去了。

二哥去了军营,已经大半个月不曾回来了,纵是二嫂嫂活泼如斯也不免当起了望夫石。

大嫂打趣了她几句,反倒惹了她落泪,吓得大嫂活活的呕了一堆早饭出来。

我:......

你们这是在玩儿哪一出呢?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我跟让狗撵了似的连忙跑去告诉了婆母,二嫂现在反过来在安慰大嫂,大嫂眼泪汪汪的说让她离自己远点儿,二嫂说大嫂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大嫂解释说是不知道为啥她一闻到二弟妹身上的味道就觉得想吐。

二嫂撅着嘴也要哭说你就是在嫌弃我巴拉巴拉的。

好在这两人还没打起来,大夫就到了。

把了把脉,老大夫喜笑颜开的恭喜着,道是大嫂嫂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婆母高兴疯了,大儿媳嫁进来几年都没有动静,如今竟然怀上了!

我在旁边像个多余的傻子,只会嘿嘿傻乐,比我怀了都开心。

“恭喜大嫂!”

大嫂羞涩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平无奇的肚子,幻想着=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二嫂又忍不住吸溜起了鼻涕,总觉得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

婆母也觉得她近日来有些不正常,便让大夫给二嫂把了把脉。

然后大夫继续喜笑颜开的恭喜道,说是二嫂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下子换我婆婆像个傻子了。

晚上,许久未归的二哥一身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大家凑齐了都在饭桌上其乐融融。

大哥也不板着脸了,我头一次看到了他的笑容,就是有点儿瘆人,原来像是谁欠了他几百吊钱,现在像他要吃人去了似的。

二哥就比较直白,抱着二嫂就不撒手,吓得婆母一个劲儿的在旁边,想打儿子又怕打中了儿媳,围着这小夫妻二人团团转。

只有赵琰,笑过之后就开始不住的叹息。

原本,他也可以让人怀孕的。


未完待续


12.

公爹许久不曾喝醉过了,今儿实在是高兴,不顾婆母在一旁吭吭咔咔的以声音提示,硬生生的把自己给灌醉了。

婆母看了他就来气,一把年纪了也没个稳重样子,不就是要当祖父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哪儿像她这么稳如泰山?!

只见婆母抖着手,难得的给两个儿媳妇夹菜。

大嫂碗里的是生姜,二嫂碗里的是大蒜。

婆婆突如其来的尴尬,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

两位嫂嫂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是令人开心的一天啊!

晚上,回了春熹堂,赵琰又是神色抑郁,撅着嘴像个没吃到糖的熊孩子。

众人一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又要搞事情了,只是他是主子,自然是无人敢惹。

平日里与我说说笑笑的小丫头们此刻都安静了起来,大家各忙各的不出一声。

结果,他更不痛快了起来。

“一个个儿的哭丧着脸,怎么了?是给谁吊丧呢?”

他突然嚎了这么一嗓子,吓了我一大跳,巧玉跟我一起撇撇嘴,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三爷,您心里不痛快何必跟下人们置气?”

我不痛不痒的说道。

整个儿伯爵府的风气都很好,公爹虽然不多言语,可是婆母疼我,两个嫂嫂让着我,大伯哥们也都很知道分寸各司其职的为家里做着贡献,只有赵琰,活得像个废物!还成日里找茬。

“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瞎了你的狗眼!别以为娘疼你你就能拿捏我了,本少爷可不吃你那一套!”

他气呼呼的瞪着眼,仿佛故意跟我吵架似的。

我一拍桌子,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倒了下来。

“三爷可是要跟我吵架?来来来,谁怕谁,今儿您这股子邪火不压下去,咱们谁也别想好过了!巧玉,把门关好了,去一旁看你家奶奶是怎么跟爷们儿吵架的!”

我撸起袖子来像炸了毛的猫儿一样,比嗓门?你比得过在乡下出门全靠喊的我?

赵琰一见我这架势,瞬间萎靡了起来,方才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撅着嘴侧过身子小小声的说道:“谁,谁要同你吵架了?你,你真是不知羞耻!”

我斜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是了,只有您的心头好才最识大体!有本事您就休了我娶她去啊!谁拦着你了?”

“你——简直不知所谓!哼!”

可能是戳到他的肺管子了,赵琰甩了甩袖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内室。

过了会儿子,就听他在外头大声的喊着:“我今晚上睡书房!”

我翻了翻白眼儿,心道谁管你睡哪儿?睡大街也不干我的事!

“好了,清静了,巧玉,伺候你家奶奶就寝吧!”

我愉快的说道,巧玉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也跟着欢喜起来,几个丫头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麻利的行动了起来。

整个内室都散发着欢乐的气息。

13.

婆母因着两位嫂嫂的孕事而忙的团团转,嘱咐完了这个还挂心另一个,二哥不常在家,她便多关心二嫂一些,公爹红光满面跟自己要生了似的天天大鱼大肉的进补,没几日就倒在了饭桌上。

“鱼生火,肉生痰,伯爷该节制一二才是。”

老大夫如是说道,公爹躺在榻上也不敢反驳,天大地大老命最大,不吃鱼、肉不算什么,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我是个没怀孕的,公爹塌前也不好多待,听完大夫的话后就退了出来。

几个姨娘哭的像死了丈夫似的,听得我头都大了,我倒是怪佩服婆母的肚量,公爹弄了这么几个妖妖娆娆的姨娘,天天杵在自己眼跟前儿生儿育女,怎么能不生气呢?

或许是我没到这个岁数不懂得如何修行吧。

如果是我,大概会跟丈夫打个你死我活,再把那姨娘丢出府去!

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大不了一纸休书下堂去!

姑母家的表妹一直都跟着姑父姑母在外面做生意,实在不行我也跟随而去就是了。

可惜我不知道什么是风水轮流转,很快,我就懂了什么叫太年轻的承诺都是云烟。

赵琰习惯了我的存在,偶尔有几回也知道给我好脸色了。

我却不耐应付他,要么催他去睡书房,要么催他去打地铺,反正别想着能靠近我!

又想守身如玉,还想着跟我套近乎,当我是什么?花楼里等着恩客的花娘吗?

呸!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几个嫂嫂的肚皮日益上涨,从一开始的干瘪到现如今的隆起,每每看到了都会让我惊叹不已!

大嫂的月份要大一些,肚子也要比二嫂的大,像个没熟的小西瓜似的坠在身前,她刚一挪过来我就很有眼色的起身扶她。

“大嫂快来坐!”

婆母明明省了她们二人晨起请安,只是两位嫂嫂都是识礼之人,说是礼不可废,硬是天天一大早的从床上爬起来请安,婆母感动的抹着泪说自己真是有福之人,要是我也能有个身孕她就更圆满了。

得,催生催到我头上了!

合着她老人家的人生是靠儿媳妇的肚皮得到的圆满?

我要是给赵琰戴顶绿帽,那她老人家还会觉得圆满不?

只是这话我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断然不敢说出来,否则,我怕自己会被浸猪笼。

道德观念咱还是有的。

两个嫂嫂也笑着打趣我,二嫂来的慢了半拍,此刻也挺着肚子坐了下来。

我装的像鹌鹑似的,身子扭成了麻花,婆母握着我的手开解似的说道:“儿啊,不是我这做婆婆的逼你,只是老三那个性子……唉!我自己生的我知道,他就是太专情了一些,你这样想,其实也不算是坏事,如果你怀了他的孩儿,还怕他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吗?”

我心道怕是我生一串儿出来他还是会照样思念他的庆儿姑姑。

婆母见我低着头没吭声,便继续说道:“夫妻两个总是僵着也不是个法子,你终归是我赵家的儿媳,难道能一辈子跟丈夫离心?”

我咬了下唇角,这回是真害臊了。

这种事儿,还当着两个嫂嫂的面儿说,哪怕是我脸皮如此之厚,也真的是让人无地自容。

“母亲教训的是。”

我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这样回道。

她听我声音比蚊子还小,便知道我心中还是有气。

其实她很理解我,毕竟忠勇伯也是有那么三四五六七八个知心人的。

那种独守空房的滋味,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日夜。

要不是有了三个儿子,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后来她看开了,也不争不抢了,忠勇伯反而更尊重她了。

或许也跟她娘家帮扶了忠勇伯有关吧,只不过她已经不愿再去猜度他的心思了。

14.

赵琰兴致勃勃的回来,拉着我就同我说起了今日在国子监里的见闻。

“……那孙秉昆真是好大的脾气,先生不过是点评了一句他的文章‘略显沉闷、乏味’,他便直接动起手来,还叫嚣着说先生妒忌他的文采,气的先生胡子都颤抖了起来,啧啧啧,我们一干同窗差点儿都拦不住他,如今朱祭酒都惊动了,不晓得明天是个什么结果。”

他一边让丫鬟给自己换衣服,一边还抽出空来洗了把脸。

“朱祭酒可是大嫂的父亲?”

我给他递了一下毛巾,他伸过手来接了过去,胡乱擦了一把,道:“这种事儿你让她们干就是了,何必动手。”

“闲着也是闲着,不碍什么。”

时日久了,我跟他也互相有了了解。

赵琰这个人,小孩子心性,谁能顺着他谁就是顶好的人,再随他那样识文断字懂点儿音律就更好了。

他喜欢的是那种柔柔弱弱有些才情的女子,而不是我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跟他拍桌子的。

平日里我便依着他,偶尔管着他,习惯了他也不再反抗,只一味的哀悼着自己那逝去的爱情。

不过这段时间倒也没怎么听他念叨他表姑了,也不晓得是他忘了还是压在了心底。

“我跟你讲,那个孙秉昆要不是仗着他姐夫是英王,就凭他那点子文墨,朱祭酒怎么肯要他?还说先生嫉妒他,真是好大的口气!”

他吃的毫无形象,估计是饿得狠了,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饭。

自从两位嫂嫂怀孕之后,婆母便让我们在自己院里垒了小厨房,省的嫂嫂们想吃什么大厨房不会做。

我也是沾了两位嫂嫂的光,否则,我又没怀孕,弄的什么小厨房?

反正我连个厨子都没有,横竖都是伯爵府里的下人,做什么我吃什么。

吃着饭呢,赵琰还在呲着国子监发生的事儿,这时候,有下人端着一碗汤来了。

“这是夫人特意命人给三爷和三奶奶做的,道是秋天了气候干燥,多喝点汤润肺。”

我跟赵琰一无所知,两口就喝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汤里酸溜溜的,像多放了几勺醋似的。

“不能吧?三妙汤就是这个味儿,我娘就爱弄这些汤汤水水的,喝习惯了就好了。”

他埋头苦吃,我也跟着多添了半碗饭。

说实话,跟吃饭香的人一起用餐,确实更食欲大开一些。

说了一些府里的事情,我们各自安歇不提。

到了后半夜,我明显觉得自己脸红心跳浑身燥热。

躺在床上像烙饼似的翻过来覆过去,口渴的要死,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下地去取水来喝。

不妨赵琰瞪着一双大眼跟煤油灯似的熠熠生辉,吓了我个半死,拍着胸脯骂他:“作死的缺德兽,你不睡觉装什么蜡烛啊?”

赵琰吞了口口水,他“嗖”的一声爬了起来,跟条棒槌似的杵在我面前,直挺挺的。

“我,我,我难受。”

他有些悲愤,还有些兴奋。

“你也口渴了?”

我压下心头的狂跳,找了个理由问道。

“我不光渴,我还饿。”

他舔了下唇角,像看猎物似的盯着我。

“你可别胡来啊,饿了就去吃,关我什么……啊!”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扑倒在了床上,只剩下一声惨叫。

得亏床垫暄软,否则我后脑勺肯定要被磕个大包!

今晚这群下人也不知道是死哪儿去了,我都嚎成这样了,也没一个人出来问一问!

“你干什么?”

我捂着后脑勺斥责道:“又发什么疯?”

“你熏了什么香,怎么这么好闻?”

他压抑住内心的渴望,还是打算先走感情的路线。

“熏你奶奶个腿儿,起来,你压死我了!”

我不由得挣扎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说:“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都硌到我了!”

这句话一出,赵琰觉得自己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立马断了。

他像个野兽一般在我的脖颈处拱来拱去,还试图解开我的亵衣。

我吓坏了,死死的用手揪着自己的领口。

“赵琰,你别发疯了,你快放开我!”

我哀求道,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可……它不该是这样的。

“你是我的妻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铁了心的要拱我这颗白菜,我心中抗拒,他却用力的吮/吸着我的脖颈,弄得我又痒又疼,慌乱中,我只能大声的问他:“难道你忘了庆儿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赵琰像是突然熄了火似的,竟然停止了动作。

良久,久到我胳膊都麻了,他才缓缓的起身。

窗外,月色朦胧,秋天的风其实已经很凉了。

他却满身热气,像是大汗淋漓的样子。

赵琰坐起身来,他的脸落在阴影的地方,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对不住了,是我不好。”

他涩声说道。

没多久,他就夹着被褥,离开了内室。

我估计他又是去睡书房了。

看到他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竟出现了“狼狈逃窜”这四个字。

不管他,一边是心爱的人,一边又想折腾我,做梦去吧!

我拍了拍身上皱褶的地方,借着月光,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饮而尽之后,心内却是无比的荒凉,好像有什么东西离我远去了似的。

15.

婆母很快就知道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她私下里骂自己的儿子是个废物,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住我,生怕我记恨上再不肯跟赵琰好好过日子,便歇了捣乱的心思,只是暗叹那庆儿害人不浅,希望儿子能早日走出这个阴影。

赵琰这几日跟神隐了似的,到了夜里就自动去了书房。

白天见了我也低头耷拉脑的不敢看我。

那副怂样子,可笑死我了。

“三爷,这几日怎么如此安静?”

饭桌上,我忍不住调侃他道。

赵琰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抬眼剜了我一下便继续吃饭,就是不吭声。

他越这样我越想惹他。

“怎么?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

我嘻嘻哈哈的说道。

“苏问!你还有完没完?”

他放下筷子突然嚎了这么一嗓子,旁边溜号的巧玉又被吓了一跳。

“切,怎么?要比嗓门大吗?”

我不甘示弱,瞬间提高了音量。

赵琰气急,骂又骂不过我,打……他也不敢,比嗓门他还没我高,只能干瞪眼,试图跟我比比谁眼大谁眼小。

“三爷,不是我不给您留情面,新婚之夜您赏我的那俩耳光我到现在都记得,怎么,一时兴起就忘了?我告诉您,人活着不能只活自己,您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不顾后果?做错了就得承担,别以为你糊弄几下子这事儿就过去了!”

我把筷子一甩,登时就拿出了撒泼的架势。

这小崽子,不把他压下去,他永远都不会把我当回事儿!

“我又没怎么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来,我才……”

他弱弱的给自己辩解道,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我脖子上这些都是狗啃的?”

我扒拉了几下领口,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只见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吻痕,他那时候是“饿”的狠了,下口也没轻没重,再加上我又是个容易出现痕迹的皮肤,都过去几天了,此时看起来还很是可怖的样子。

赵琰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吻痕上,他盯着我雪白的脖颈咽了口口水,然后怂怂的感叹道:“真白啊!”

他家的下人都看不过眼了,纷纷在心内表示三爷真够没出息的。

气得我脸红脖子粗的:“你瞎看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看你我看谁?”

他像是记起什么似的突然死皮不要脸了起来。

“对啊,你是我的娘子,我们同被而眠难道不对吗?”

他脸皮极厚堪比城墙,还有这么多下人在呢,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闭上你的嘴!”

我捂着耳朵跺了跺脚,脸色通红真是羞死人了。

巧玉那个没用的只会嘿嘿傻笑,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时候想起来我是你娘子了,新婚之夜怎么就不记得了?”

我又开始捅他的肺管子,赵琰瞠目结舌,这确实是他的污点,他也洗刷不掉。

“是,是我不好,谁知道你小心眼儿能记仇到现在?”

他试图过来抓紧我的手,却被我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疼的他呲牙咧嘴的。

“好了,这算还回来了不?”

他继续舔着脸说道,我白他一眼:“那你把脸伸过来我打回去!”

赵琰发挥了他城墙般厚脸皮的本领,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打吧,爷都主动伸过来了。”

说着说着就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我贴在他的胸前,心跳扑通扑通的。

“你起开,谁要打你,这么多人在呢,你还要脸不要?”

我的脸如滴血般红,挣扎了半天才脱离开他。

“嘿嘿嘿娘子……”

“你滚啊!”

他作出色眯眯的样子试图追我,吓得我连忙弹起来逃了出去。

我们两个跑来跑去的,一众下人们则三三两两的退了出去。

“你还在这儿戳着作何?”

叫云梦的丫头拖着巧玉:“还不赶紧走?”

“不看热闹吗?”

巧玉傻乎乎的问道。

“这热闹你可看不得,赶紧走吧!别碍事!”

云梦很有眼力见的将巧玉拖走了。

“行了行了,你赢了,我跑不过你!”

我呼哧带喘的伏在床边连忙求饶,赵琰自从成亲了不闹绝食了之后体力也恢复了,再也不是那个柔弱的苦情男了,此刻额上带汗,一脸笑意。

“哼,跟我斗!”

他得意洋洋的说道。

下一秒,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可是,你能忘了庆儿姑娘吗?”

我一本正经的问道。

16.

赵琰发现我很会破坏气氛。

然而我只是说出了他的内心深处的想法而已。

横在我们中间的,永远都有那一个人。

从新婚之夜的巴掌,到他守身如玉一般的防备,再到如今看似一切都过去了的云淡风轻。

我嫁给了他,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可是我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交给他。

他颓唐的坐在小几旁边,怨念的看着我。

我擦了擦方才笑出来的眼泪,此刻房中没有他人在,正好可以同他好好的谈一谈。

“三爷,男子汉大丈夫,我现在是您的妻子,以后也只能是您的妻子,除非您铁了心的要休了我,否则,不出意外的话,大约百年之后咱们还得埋在一块儿。”

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壶。

“如牛饮水似的,也不注意些!”

他嘴上说的难听,眼睛里却是带了笑的。

“我在自个儿家里想怎么喝水就怎么喝水,注意个什么?难道还要用袖子挡住遮羞吗?”

我冷哼一声重重的搁下了茶杯,赵琰心里“咯噔”一声,生怕那茶杯飞向他的脑袋。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解的问道。

我轻叹口气,眼皮合了又合,却始终躲不开他的视线:“三爷,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我不想您始终心有遗憾,等有一天您能彻底放下了,咱们再做真正的夫妻吧!否则的话,怨念的过一辈子,您心中别扭难道我就舒坦了?”

他沉默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都是我不好……”

我的妈呀,他在说什么?在跟我道歉?还是内心大剖白?

我捂着狂跳的心口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你知道错了就好。”

真难得,这样的犟种还能道歉?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把脑袋伸出窗外,看了一眼刺目的太阳,秋老虎果然厉害!

“你干什么呢?”

他不解的问道。

“看看太阳在哪边,三爷突然这么懂事,我怕您是被调包了。”

我笑眯眯的揶揄道:“三爷,我可是苏问,不是您那善良娇弱的庆儿姑姑,她看到蚂蚁被踩死了都能哭一场,我可是去踩死蚂蚁的那种人啊!”

他气的拍了桌子:“你!你还有完没完?!”

“好好好,是我不对,您继续。”

我缩了缩脑袋,吐了吐舌头,冲他做了副鬼脸。

“庆儿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

他似乎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自己一个人眼神放空开始喃喃起来。

赵琰六岁的时候发现家中多了一个眼睛大大下巴尖尖的小姐姐。

祖母却让他喊“小姑姑”。

赵琰不肯,非说那是姐姐。

老夫人宠他宠到天上去了,搂着他骂他是小混球,却也不再逼他改口。

姑娘姓张名红庆,比赵琰大了两岁,家中犯了事,男丁发配充军,女眷被官家买卖。

张家女眷就剩她自己了,由于家中跟老夫人有一点子弯弯绕绕的关系,便被老夫人心软买了回来。

老夫人不舍得她当下人,连卖身契都烧了。

自此,世上再无罪臣之女,只有老夫人养在身边的庆姑娘。

庆姑娘生的柔美,天生自带一层圣母光环,闪的赵琰如痴如醉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有次看到院中的猫儿捕了麻雀来吃,心疼的她硬是哭了半个时辰。

赵琰就像火山孝子似的火速赶往事发现场,搂着心头肉差点儿要把罪魁祸首之猫给炖了。

庆姑娘哭倒在赵琰怀里,把他的心都哭乱了。

“其实……烤麻雀可香了,我们在乡下的时候时常逮来烤着……好好好,我闭嘴还不行?!”

我见他眼神阴森,便自觉的闭了嘴安生的听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老夫人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伯爵夫人明里暗里的提醒过,道是孩子大了该说亲了,老夫人就是不接这一茬,硬是把庆姑娘养在身边许多年。

赵琰十五岁的时候,老夫人就去了,三年守孝,忠勇伯连个母猫都不敢摸一把,他的三儿子却还在孝期就把姑娘睡了。

那位姑娘,还是他名义上的姑姑。

赵琰说,两个人第一次偷尝禁果是在后山。

那天天气晴朗,他约着心上人去后山赏花,谁知道天公不作美,一个惊雷下来,两个人浑身湿透躲进了山洞里。

反正天雷地火,先天条件都有了,姑娘用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看他,他就跟被雷劈了似的一路从天灵盖苏到了尾椎骨。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庆姑娘给老夫人守孝是应该的,毕竟养了她一场。

只是还有几个月就出了孝期,她身为一个“老姑娘”,这亲事断然是等不下去了,这二人被抓包以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像是一对儿苦命鸳鸯似的字字泣血非要在一起。

哪怕老夫人从地底下活过来劝他们都不好使。

婆母差点儿被气晕过去。

她抖着手骂自己的儿子是个祸害,是个搅屎棍,是一锅粥里的那个老鼠屎。

“侄儿娶姑姑,你是要让我们赵家世世代代都成为天底下第一号的笑话是吗?”

赵琰梗着脖子不服气:“庆儿跟咱们的关系不是远之又远吗?出了五服,谁还知道这层关系?”

婆母捂着被气疼了的胸口尖声喊道:“那你不知道老夫人在世时经常把她带在身边见客?你来跟我说说,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庆儿是你爹的远房表妹?是你兄弟三人的表姑?你要你爹和你两位兄长以后怎么在人前行走?啊?你说啊!”

这二人跪在地上,一个只知道哭,一个只知道犟,哪个都无法解决问题。

俗话说得好,三句好话不如两耳刮子。

公爹回来后直接把儿子拉下去痛打二十大板,赵琰这回终于闭嘴不再逼/逼了。

因为他昏过去了。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日,婆母飞速的联系了张家,庆儿姑娘的爹被平反后,家里人就陆续回到了京城,只是老夫人一直舍不得她,这才没让她回到本家。

如今事发,甭管是谁对谁错,为着家中能安生下来,两家人都得赶紧商量着把这事儿解决了。

婆母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不是自家儿子意志不坚定,庆儿也不能跟他睡到一个被窝里去,横竖这种事儿是女方吃亏,她也不能一味的怪责于旁人。

又是赔了不少银子又是送了地和房子,这才让张家答应将姑娘接回去赶紧发嫁出去。

听说本家的叔叔人还算有良心,直接给找了一个又远又繁华的地方,那人是个鳏夫,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条件不错。

死了婆娘都两年多了,也没孩子,便想着娶一个识文断字的姑娘回来当续弦,哪怕是再嫁之身都无妨。

两下一打听,庆儿姑娘被蒙着头塞进了花轿。

等事情都解决了,赵琰就开始作妖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给婆母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说要么找一个长相差不多的代替?

再然后,倒霉催的我就被婆母一眼相中了。

17.

这两个人的爱情很是值得天打雷劈。

很值得接受世人的痛骂。

听完后我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简直就是俩自私透顶的人找一起互相祸害对方去了。

这两个人能分开可真是令人惋惜,互相伤害难道不好吗?

只是这话我可没敢说出口,我怕赵琰一个激动过来掐死我。

他还沉浸在那段凄美的爱情当中,我却不得不站起来继续破坏气氛:“三爷,赶紧醒醒吧,她说不定现在肚子里都怀了人家的娃了,您还在这儿缅怀呢?”

“你——”

“别激动,我说句实话,她比你大几岁,难道不懂的男女大防?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我们乡下人家也知道这个道理,除非自家兄弟,否则什么表姐妹表兄弟这都得避讳着,您可倒好,跟表姑那个啥了,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我撇撇嘴,真的是多说一句都嫌脏嘴。

“连你也这么说,我以为你跟我是心意相通的,你会理解我!”

他哀伤的说道,像刚刚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似的那么娇弱。

我心道谁跟你心意相通?呸!恶心!

嘴上却说道:“且不说她是您的表姑,就算是表妹,庆儿姑娘一个罪臣人家的女儿,即便是后来平反了,那也需要父母家人的首肯才能定下亲事,这样私相授受,难道才是您心中的爱情?要知道,奔为妾,聘为妻,您二人这属于无媒苟合,妾都算不上,她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还是老夫人授意她这么做的?显然不是,老夫人心疼她,养着她,为了给她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还时常带她出去见客,哪怕是临走之前都嘱咐婆母一定要给她找个好人家,老夫人活着的时候她不敢跟您怎么样,怎么老夫人一去世,她就巴巴的上赶着了呢?女子闺誉如此重要,难道从小就没人教她?三爷,不是我嫉妒也不是我故意贬低她,实在是......说多了您也不爱听,有些事当局者迷,您啊,以后遇到什么事可千万要三思,您代表的不仅仅是赵家,还有忠勇伯府的这块牌匾,皇上御赐忠勇二字,您回头好生想想,究竟代表了什么!”

说完,我便拂袖而去,再也不愿与他多说一句。

整件事情当中,这二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贪财,一个贪色,太年轻的承诺都是放狗屁,这二人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只希望赵琰能看破这其中的关节,以后能安生的过日子吧!

否则......

我不介意当一辈子的活寡妇!

这几天我不愿搭理他,都是被那凄美的爱情故事给闹腾的。

怪道这家里的下人都能轻视这位三爷,我还以为忠勇伯府就是这样调/教下人的?也太以下犯上了吧?

却原来这位三爷就是个没脑子的傻蛋,还专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万一那位庆儿姑娘嫁了进来......

不用多说,忠勇伯府的名声就该臭大街了。

以后哪家还敢跟忠勇伯府的人走动?伦理道德全数不放在眼里的人家,谁还敢靠近?

恐怕是皇上都会心生不满。

这事儿就不能深想,想多了浑身都要冒冷汗了。

可怜这位三爷,至今还沉溺在过去的那段“甜蜜”往事中无法自拔。

当真是令人作呕!

18.

冬天的时候,我回了趟娘家。

在伯爵府过的滋润,我娘笑着说我胖了不少。

爹还在衙门办公,我给他们带来了几篓子银丝碳,省的爹娘不舍得用碳。

“得了,你也过的不容易,那么一大家子人口需要上下打点,即便是你两位嫂嫂都怀有身孕不跟你计较,你也不好太贴补娘家了,再说了,咱家又不是用不起碳,你这又是何苦眼巴巴的送来呢?”

娘一边埋怨一边欣慰的说道。

我知道她心疼我,只是这是内侍省每年都会发下来的例碳,婆母说家中不少,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不如让我们几个妯娌分了了事。

我寻思着爹娘节俭惯了肯定是舍不得买银丝碳,索性就都搬了回来。

赵琰又给添了些吃的喝的用的,好让我回娘家的时候有点子排场。

我近几日都不爱理他,主要是被他的爱情给膈应到了。

“也不碍什么,公婆妯娌待女儿都很好,这几篓子碳也不算什么,爹爹上衙的时候手里总得拿着手炉吧?寻常的碳烧起来有味道不说,烟气也重,银丝碳烧起来正正好好,让爹爹不要心疼才是。”

我跟我娘说着府里发生的趣事。

“婆母吃够了小妾的苦头,便不打算给两位兄长纳二房,还特意找两位兄长出来骂了一顿,道是女子怀胎不易,谁敢这个时候给她出幺蛾子她就把谁赶出去!天大地大孙儿最大!娘啊娘,我是真没想到婆母竟然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呢!”

我娘也带了笑:“你是不知道忠勇伯夫人那个人,在贵妇群里也是有口皆碑的,要不然我跟你爹也不会见她来提亲就高兴的不分东南西北了,你真当咱们是眼红他家的爵位?我那是替你高兴,有这么一个明事理的婆婆!”

说着说着就到了下半晌,爹爹还不曾回家,我就该走了。

“遇到事了莫慌,无论如何都有娘家支撑你,哪怕你婆婆再好说话你也要孝顺恭敬,跟两个嫂嫂也要和睦相处,须知家和万事兴!莫要总挂念娘家,你光儿表姐不日就要进京,届时再喊你回来,快要过年了,不要一趟趟的回娘家,省的人说嘴!”

一边往外走着我娘一边絮叨着,我也只能连连点头。

却在听到光儿表姐的时候眼前一亮。

“她什么时候给你寄的信?这缺德的,怎么也不先寄来给我?当真是无情无义!”

“呸呸呸,都嫁人了还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光儿可不像你这么不稳重,她知道你嫁到了伯爵府出行不便,生怕给你惹来麻烦就直接把信送到这儿来了,你舅家如今可厉害了,听说要竞争皇商呢!这种事我也不懂,反正你舅舅有大本事呢!”

说着说着我就到了马车,跟娘挥别之后便晃晃悠悠的回了伯爵府。

要说我那位舅舅也是个人物。

原本不过是乡下的卖货郎,瞅准时机在城里扎下根来,先是帮着家乡卖粮食,再是涉猎到其他的各个行业当中,如今竟然走了郑王的路子,要争一争皇商?

当初爹爹可是货真价实的笑话过他是满身铜臭,不知道如今会不会被舅舅讥讽回来?

众所周知郑王是最爱做生意的一个王爷,他的产业遍布全国,哪怕是一个犄角旮旯里都有他的商铺。

皇上对此略有微词,只是郑王从小就跟皇上关系不咋好,这对儿父子两个也一直多年未见,整个京城里见过郑王的也了了无几,真不知道舅舅是踩中了哪块狗屎竟撞了如此的大运!

我跟着爹爹进京的时候,舅舅还是那个卖粮食的商贩呢,现在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来,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19.

在伯爵府过了第一个年,公爹再次不顾婆母的劝阻喝了个东倒西歪。

他拉着大哥的手,不住嘴的唱着十八摸。

大哥脸都绿了,刚要把手撤回来,就听公爹摸着他的脸说道:“你长大了,都不跟爹亲近了,这脸色臭的,比你老子都像老子!没事儿要多笑一笑才是!”

然后又把头放在二哥的肩膀上蹭来蹭去的:“老二最像我,跟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也要当爹了......”

婆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拖了下去。

公爹一路哀嚎:“哎哎哎,轻点儿轻点儿......”

“轻你哔——了个哔——你他哔——哔——哔——”

婆母的叫骂声由近及远,依然是清晰可闻,当真是老当益壮中气十足!

我等甘拜下风!

外头是寒风呼啸,三十的晚宴很是奢华。

两位嫂嫂捧着肚皮跟相公你侬我侬,我跟赵琰两个各怀心事疯狂的往嘴里扒饭。

第二日,给公婆二人拜了年后,我跟赵琰收到了厚厚的压岁钱。

“你们小夫妻二人和和美美,我跟你爹两个就心满意足了。”

公爹乐呵呵的刚要开口,就被婆母一个眼神瞪过来给吓了回去。

他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心声。

两位嫂嫂挺着硕大的肚皮,像两座山似的挪了过来,刚要跪下磕头就被婆母连滚带爬的给一手搀扶了一个。

“我的天爷啊,你们二位祖宗是要让我折寿吗?这么大的肚子也不避讳避讳!我同你们父亲难道还缺今年的拜年不成?老大老二,你们两个是吃干饭的?还不快快扶着她们?”

婆母吓出了一身冷汗,两位兄长又挨了一顿呲哒却无任何怨言。

公爹生怕自己多说多错,干脆在一旁附和着:“就是就是!”

两位嫂嫂原先还爱争个高低,如今见公婆确实不似别人家那般苛责拿捏儿媳,现在都和和美美,再也不拈酸吃醋了。

大哥那般不苟言笑的也多了几丝笑容,只可惜笑起来真可怕,有一回还生生吓哭了一个小丫鬟。

回了春熹堂,打赏了底下的丫头婆子小厮们,大家都不住口的说着吉祥话,巧玉那丫头连早生贵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本家之间的走动。

大年初一就在鞭炮声中愉快的度过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我又长了一岁。

初三回娘家,两位嫂嫂先行一步,我在后头坐了马车跟赵琰两个晃悠到了娘家。

“爹娘!过年好!”

我像乳燕似的飞奔回了家,一推开门,就见到了近十年未见的光儿表姐!

“啊!表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高兴疯了,拉着她不停的转着圈圈儿。

“快快停下来!我知道你今儿回门子,初一来拜了年就赖在姑姑姑父这里了,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她晕头转向的说着。

光儿表姐比我大了两岁,至今未婚。

她圆脸杏眼,笑起来脸上有对儿酒窝,虽然人长的可爱,却很干练利落。

我们小时候成天在一起腻着,这么多年也一直书信不断感情自然要好。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赵琰,家中行三;相公,这是我舅家表姐陈光。”

他们两个各自见礼,表姐也不怎么搭理他,只一个劲儿的拉着我说话。

弄的赵琰只好跟我爹我娘两个挤在一块儿。

“表姐,你得空了来伯爵府找我,我带你吃好吃的!”

临上马车前,我对着表姐喊道。

“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

我娘哭笑不得的说道。

20.

正月过后,表姐才来伯爵府找我。

她害怕府中事忙我不得闲,却没想到我在婆家都快闲出屁来了。

“你那婆婆和妯娌倒挺好,素素,你能幸福,我真是替你开心!”

光儿表姐由衷的说道。

她带来一堆海子国那边的稀罕物,婆母眼睛都亮了不少,连连夸奖表姐。

还准备给表姐介绍几个可心的人家。

表姐无奈的说道:“谢夫人抬举,我这次进京,一是为了父亲竞争皇商一事,二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话一落地,就吓得我大喊起来:“你不是说一辈子不成亲?要跟银子睡一辈子吗?”

婆婆瞪我一眼:“休得胡言!哪儿有姑娘家要跟银子睡一块儿的?讨打!”

我嘻嘻笑着捂了捂嘴,知道婆婆只是说说而已,哪儿舍得打我啊!

后来得知,让表姐动了凡心的,正是郑王殿下身边的得力助手——户部纪郎中家中的独子纪筠。

这二人臭味相投,最爱跟银子打交道,户部侍郎拿儿子丁点儿办法都没有,他不读书又不爱学习,倒是算盘打得不错。

索性丢给了郑王,让他二人去折腾吧!

却没想到还折腾大了,那财力,连皇上都觊觎了起来。

要不是郑王跟他爹感情不睦,估计早就进了国库充盈了皇上的钱袋子。

如今这纪筠已经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财俊,却没想到找了个未婚妻还是个钱串子。

这一家子,当真是要把全国的银子都赚回自己家了!

“那纪家我也略知一二,倒是个好人家,纪夫人性格和善,纪大人为人正直,陈姑娘当真是好眼光!”

婆母跟光儿表姐互相吹捧了半天,我这才拉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相公呢?”

表姐没看见他,便多嘴问了一句。

“快别提了,登州那边有赵家本家的祖屋和田地庄子,听说冬日时节,庄子里的佃农竟然有生生饿死、冻死的,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四了,两位兄长都不得空闲,再加上嫂嫂们肚子大了怕随时生产,这一来一回就是大半个月,婆母便把三爷踢了过去,当是锻炼了。”

我一边吩咐下人给表姐准备吃食,一边对她说道。

“呵……你那相公,可是能处理好这一摊子?”

表姐眼光毒辣,毕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自然能看穿赵琰的本质。

“谁管他呢!反正是他自己家的产业,他解决不了也是他自己没本事!”

表姐呵呵一笑便不再提起,同我说起了生意场上的见闻。

我们姐妹二人聊的火热,表姐还同我说起了跟准表姐夫的相遇。

“那时候爹爹正跟人谈生意,纪筠初来乍到想着拿父亲开刀,抢了我们不少买卖,后来我便想了个法子,只要他们家开的店子,我们便在旁边也开一家,价格更低一些,虽然损失了不少银子,但起码保住了我们的货源和客源。”

“他气死了,撸起袖子就来跟我理论,我便告诉他,正儿八经的竞争,我们欢迎,背地里弄一些小动作别怪我不给他留脸面!”

表姐难得的羞涩了一回:“谁成想,一来二去的,竟成了一家人!”

我哈哈大笑起来,揶揄道:“这才是不打不相识呢!”

跟表姐一气儿待到了下半晌,我非要跟她出去吃晚饭,婆母虽然不大乐意,但仗着表姐难得来一回,嘱咐我多带几个丫头婆子,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这才放行。

我们去如意居吃了包席,可惜表姐夫家中事忙不得空闲,否则定要见上一见的。

“这丫头也长大了不少,看来在你身边过得不错。”

表姐认出了巧玉,便笑着打趣了几句。

巧玉胖了不少,如今脸盘子都肥硕了起来,闻言便老大不乐意的说道:“方才在府里,奴婢可是在您身边转悠了好几回,您现在才认出来啊!”

“这丫头!”

“嘿嘿,我惯的!”

吃完饭后我们各自分开,依依不舍的道别后,我便紧赶慢赶的回了伯爵府。

一进门,我就感到下人们的眼神很奇怪,巧玉这傻丫头都感觉出来了。

“姑娘,是咱们脸上沾了大米粒吗?”

她不解的问道。

“先去见了婆母再说。”

我对她说道。

一进了婆母的院子,天黑了,下人们点起了不少灯笼,整个院子照的像白昼似的。

“夫人,我发誓,我跟三爷真的是路上偶遇,我……我怎么能知道三爷在登州呢?”

这个声音很凄惨,很哀怨,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

远远的,我看着婆母的正房门口跪着两个人。

男的是三爷,女的……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开始跑偏了。

21.

“三奶奶来了?您先回去吧,夫人现在不得空闲......”

婆母身边的王嬷嬷假意热情的出来劝阻我,被我推到一边去了。

“嬷嬷,有什么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不要玩儿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

我冷声说道,看起来很有气势的样子,其实手底下正死死的攥住巧玉的胖爪子。

王嬷嬷尴尬不已,见实在是拦不住我,只能使了个眼色打算让人将地上跪着的那二人先给弄走。

“别打机锋了,三爷,年都过去了,您还改不了跪地上磕头的习惯吗?”

我不阴不阳的讥讽着,赵琰听到我的声音后身子一震,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低下了头。

我心中明镜儿似的,他是个软弱又只知道逃避的人,大约当初闹绝食就是他最硬气的时候了。

可是,那并不是为我。

婆母听见我回来的声音,连忙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额上缠了布条,像是头痛欲裂的样子。

“好儿媳,你先回去,是我教子无方,莫让这样晦气的事情惊扰到你,乖,你听话......”

我那婆母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人了,如果三爷从小在她的身边长大,或许,就没有后来的这些污糟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说道:“娘说什么呢,三爷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是您莫要担忧才是。”

说到这儿,婆母竟落了泪下来。

旁边还是哭哭啼啼的女声,自进来后,我便没有给这二人半个眼色,这是表姐教我的。

要让人觉得你不好惹,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们半分眼色,要从眼皮子底下去看人。

“你惹出来的祸事!”

婆母嚎哭一声就要扑过去打儿子,被旁边的女人给拦住了:“夫人,您要打就打我吧,都是我不好......”

“你这贱/人!我儿好不容易成了亲,你又回来搅和他的生活,我们赵家到底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竟这样不依不饶死死缠住我们?”

“娘!”

“夫人......”

一堆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很是刺耳。

我心中烦闷,索性扯开嗓子高喊一声:“够了!”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眼神都看向了我。

赵琰在灯火下的侧脸上顶着巴掌印,估计是婆母赏的。

另一侧,是一位娇柔纤细的女子,看那盘起的发型和一身素色的衣裳,处处精致却又处处素雅,想来就是他那朝思暮想的表姑。

只是不知道这二人又是何时勾搭到了一起。

我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升到了头发丝上。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22.

“赵琰,你要是个男人,就一五一十的把实情说出来,否则,别怪我不给你脸面!你是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我对着他毫无表情的说道。

赵琰以为我会闹,会哭,会叫骂,却没想到我会是这么个反应。

他愣怔半晌,耳边听到的全是庆儿的哭声,反倒让他忘了该怎么反应。

“......我去了登州,发现是庄头克扣了佃农的粮食,去年大旱,本就不剩多少,爹爹曾说今年便不收地租了,只是那些庄头可恶,私下里反倒变本加厉,我去了之后,就罚了不少人,还用自己的银子补贴了那些佃农......”

他说着说着便抬眼向我看来,原本我如果听到他这么厉害,肯定是要不住嘴的夸他的,只是如今......

赵琰心中忐忑,只是......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春天了,湖面上冰都化了,我打算走水路回来,想着这样能近一些,谁料,在租船的时候遇到了庆......遇到了她,这才得知,她,她......”

不知道为什么,赵琰说到这儿就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一般。

这个时候,庆儿直起身子膝行到了我的面前,先是给我磕了几个头,我怕她磕晕了来讹我,直接让旁边的丫头赶紧制止住她疯狂磕头的行为。

“过完年了,我也没赏银给姑娘额......看你盘起了发,应该喊你大嫂子?不过你辈分应该比我高,那我就喊你一句婶子吧,婶子,快起来吧,磕坏了额头,爷们儿心疼,我们娘儿们可不心疼你!”

那庆儿现在是磕也不是,不磕也不是,婆母在一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怕我生气,连忙憋了回去。

慌忙假装头晕,让人扶着坐在一旁刚搬出来的椅子上了。

“有事说事,我是个直肠子,不会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婶子应该听说过吧,我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不比你这样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多,你还是直说吧!”

我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庆儿脸色变得奇差,没想到能在我这里吃瘪。

她擦了把眼泪,故作清高的直起身子来。

“三奶奶说的是,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三奶奶莫要生气才是......”

庆儿小心翼翼的说道,显然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

23.

“我嫁到永安乡的池家后,没出半个月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庆儿说到这里,声音再次哽咽了起来,她抬眼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发现他也是脸色难看,心虚中又带着点懊恼。

我也坐到了婆母旁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反正怀孕了,也逃不出是赵琰那混球的种。

“池家大爷很是震怒,将我打了一顿后就关了起来,我的孩子就这么落了胎......”

她再次痛哭出声,似乎是又陷入了那段不可言说的往事当中。

赵琰终究是忍不住,一把将身边的人搂在了怀中。

“是我对不住你,都是我不好啊!”

这二人声声泣血,闻者无不动容,只可惜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对于自家男人的感情故事很是厌恶。

“好了,别哭了,继续说!”

我像那些狱吏审犯人似的大声呵斥道,吓了这二人一跳,赵琰那个没出息的慌忙松开了手。

庆儿似是没想到他能这样,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收敛了哭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后来,池家大爷对我越来越不满,我便要了一封休书自求下堂去,本打算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只是我一个独身女子出门在外终究是多有不便,又不敢回到京城,我有个堂姐嫁到了登州,便给她写了封信,谁料我都到了登州,堂姐又跟着相公去了外地上任,踌躇几日,我便打算偷偷回到京城,哪怕是找个庵堂做姑子也成啊,却没想到能跟三爷遇上,夫人,三奶奶,我说的句句属实,但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再次哭嚎起来,其实庆儿长相清丽,是个美人儿胚子,只是这再美的人儿哭多了也变得丑陋不堪,那鼻涕,那眼泪,糊了一脸,能好看在哪儿?

“娘,娘子,你们要怪就怪我吧!得知这样的往事,我要是能坐视不管就不是男人!错是我做下的,祸也是我惹下的,人也是我带回来的,你们要打要骂尽管冲我来,是我对不住这许多人,只是庆儿她终究是个柔弱的女子,如今这样的身份,她家中又没有爹娘兄长,让她如何独活?求你们给她一条生路吧!我求你们了!”

赵琰难得的哀求起来,我跟婆母两个互相对视一眼,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奶奶,求求你了,如今我真的是身无分文又没有任何的去处,我本家的叔叔伯伯们早就弃我如敝履,若是到了他们手中,还不晓得又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求求三奶奶了,只要您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我保证永远不会搅扰到您和三爷的,求求您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拽住了我的裙边,巧玉生怕她会对我不利,蹲下来就是一顿抢夺裙边。

“别哭了!”

我终于知道婆母为什么会头疼了。

如今这样的场面,别说她了,就是官差来了都断不好这场官司。

我忍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对着她说道:“忘了告诉婶子了,我这是天足,从小就在乡野间跑跳长大的,脚力非同一般。”

庆儿的哭声一顿,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这人最不爱受人挟持,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三爷,新婚之夜我可是给了他好大的‘惊喜’,若是你再不放手,我这天足可不是你那三寸金莲,踢到你的胸口,疼上三天三夜倒没什么,踢死了可怎生是好?”

“苏问,你这是什么话!”

我话音刚落,赵琰首先提出了抗议。

“庆儿又没做错什么,你心中有气,尽管对着我来就是,何必说这样扎人心的话来?”

他“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在我面前梗着脖子像头犟驴似的。

“老三,你想干什么?”

婆母比他气势还足,生怕自己儿子犯混,头也来不及晕了,赶紧过来维护我。

“是她欺人太甚!”

“放肆!你自己做错事了,还来诬陷你媳妇?你真是好大的脸啊!”

“娘,你到底向着谁?”

“我向着我儿媳妇!”

这娘俩吵了起来,那庆儿不住嘴的说自己去死了就安生了。

我头疼欲裂,几乎想要放把火烧死这一群污糟人,除了婆母。

谁都有苦衷,只有我是坏人是吧?

我径直走到赵琰面前,他似乎是被我那难看的脸色给吓到了,连连后退了几步问我想要干什么。

“啪!”

我用尽全力给了他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赵琰被我打的头晕目眩几乎要晕倒似的半晌反应不过来。

“该!”

婆母冷哼一声,小声的啐了一口。

“你上对不起公爹婆母,下对不起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中间对不起哥嫂还有你那未出生的侄儿们。”

我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为了所谓的爱情,祸害了一个女子,让她被夫家休弃沦落到无依无靠的地步,你害的婆母至今还要为你操心烦忧,你害得我要为了你的错误去承担去忍受,新婚一年,你就把过去的挚爱接到府中,她口口声声说只要有个栖身之地就可以了,那我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赵琰,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可是陪嫁的时候也是得了几亩好地并一处京郊外头的庄子,她不是没地方可去吗?你把她送到庄子上去,我好吃好喝的伺候她给她养老送终当成长辈一样照顾,你们可愿意?”

我话一落地,院子里突然寂静无比,简直针落可闻。

24.

我见这二人不吭一声,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小九九了。

可笑我还以为能把赵琰的心笼络过来,却没想到,一年的时间,我还是捂不热这块石头。

“这事儿就这么......”

“娘!”

婆母刚要定下来,就被赵琰给阻断了。

他眼眶通红,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我要纳她。”

“你说什么?”

婆母不敢置信一般的看向儿子,仿佛在看着什么孽障似的。

“我说,我要纳庆儿!”

赵琰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终究是大笑起来,笑的我忍不住弯下了腰来。

那些散落在地的眼泪,砸在地面上,灼伤了我的眼角。

“你疯了吗?老三,她可是你表姑啊!”

婆母抡起拳头开始疯狂的砸向儿子,奈何赵琰纹丝不动比勇士还勇士。

“你要置我们于何地?你要让你兄嫂以后无颜在人前行走不成?你定要让你媳妇难堪至此吗?”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锤在赵琰的心口上似的,砸的他仿佛要喘不上气来似的。

“娘子以前总爱说我没有男人的担当,我知道如今我做下这样的决定,娘子肯定会伤心难过,爹娘也会恨我无能,只是,庆儿落到这般田地,实在......全是我的错,如果看她流落他乡,我于心不忍,况且,她从小养在咱们家,哪里能去庄子上吃苦受罪呢?她连谷米都分不清,去了郊外,一切都不方便,不如留在家中,我也不会再带她出去,对外只说是家中的丫头,难道还不行吗?”

他应该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所以说起来才头头是道。

庆儿还是跪在那儿,她脸儿消瘦,身材伶仃,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

不得不说,我跟她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是我没有她那么才华横溢,也没有她那么娇弱柔美。

婆母还在争论着什么,只是我已经不想再掺合进去了。

“你就是吃准了我刚出嫁一年不会跟你和离,对吗?”

良久,我轻飘飘的落下这么一句话,赵琰如鲠在喉一般,他顶着双层巴掌印急切的说道:“不是的,娘子......”

“你莫在这么叫我,你的娘子,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我笑了起来,伸手指了一下还在跪着的那个身影。

“赵琰,从此以后,春熹堂你们休想踏入半步!春熹堂后门有一处荒废的院落,我会安排人去收拾妥帖,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

我看着他,当初,我也是想跟他好好过下去的。

哪怕他心不在我这儿,我也有把握能让他在乎我,关注我。

可是如今,我放弃了。

算了,算了吧!

25.

公爹和二位兄长回来后自是拉着赵琰打骂不休。

公爹最狠了,扬言他娘已经喝完孟婆汤了,估计就算投胎都该出了月子了,谁也管不着这一茬了,不如把庆儿卖了了事。

庆儿一见这曾经的表哥比人牙子都狠,竟直接一头撞了柱子。

这一夜,男人的打骂声,女人的悲鸣声,真是好一出大戏。

观众有很多,不差我这一个。

我命人连夜把后院收拾妥帖,王嬷嬷在一旁叹着气,赵琰是她从小看大的,小时候觉得很是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么长大了这么是非不分黑白不辩呢?

赵琰在我房内所有的东西都被我丢了过去。

他有他的庆儿,我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新婚一年,我却仿佛生活在地狱。

我努力过了,我挣扎过了,所以我放弃了。

是夜,我缩在被子里小声的啜泣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赵琰一定要这么对我。

哭着哭着,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的两个眼睛肿的像被马蜂蛰了似的。

巧玉气急了,撸起袖子说要去打死那对奸夫淫妇,我强笑着对她说:“何苦来着,反正我本来就没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如今这样也好,他总算能如愿以偿,以后,我就当自己是个寡妇了,只是可怜你还没说人家呢,反而要先陪着我守活寡。”

“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奴婢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我那老子娘这辈子都没吃过的好东西奴婢全吃了个遍,只要姑娘难过,奴婢就去替您出气!豁出去了,大不了回乡下养猪!”

巧玉气呼呼的说道。

我被她逗笑了,连忙劝她:“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赵琰毕竟是伯爵府的三爷,你一个丫鬟,跟他较什么劲儿,先看看再说吧,你家姑娘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大不了忍上个三年和离了事!横竖现在才新婚一年,我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不管不顾,爹娘的面子还要不要了?纵然不是我的错,可传到别人耳朵里也成了我的错,连个爷们儿都拉拢不过来,你想想我会被人笑话成什么样子?”

巧玉不甘心我这样憋屈,却也无可奈何。

人生在世,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意?

我既然有了好公婆好妯娌,就要有一个混账相公,这样挺好的,相辅相成,我也乐的清净,省的赵琰总是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一心只想着表姑的大白腿。

婆母自知对我不住,请安的时候轻声细语的生怕吓到我,两个嫂嫂虽然因为挺着大肚子昨夜不方便前来,却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种时候说同情也没什么用,两个人只能拉着我的手说一些趣事儿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昨儿孩子在我肚子里折腾半夜,一踢我我就想出恭,害得我天亮才睡着。”

大嫂子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儿说道。

“那你怎么不多睡会子?早就说不要你们来请安了,偏生你们讲究的多!”

婆婆生怕她的儿媳妇不舒服,这就开始撵人了。

大嫂尴尬一笑:“娘快别忙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头一次有身孕的原因,这夜间总是睡不好,一两个时辰就要醒,今儿也是,一大早醒了就再睡不着了,索性来娘这儿凑凑热闹。”

“是啊是啊,我也是我也是!”

二嫂不甘落后的说道。

“你是什么你是,你大嫂是睡不好,你就是睡太好了,说着话儿都能打盹!也不知道在这儿气谁呢!”

婆母佯装生气的说着,二嫂也不难为情,反而嘿嘿直笑。

这话婆母说出来没什么,其实这也是间接给这两个儿媳妇之间解除误会。

大嫂心细,又总是容易多想,婆母不免就要多替她考虑。

二嫂活泼,心眼儿粗的吓人,说话也总是不计较后果,婆母就不免要多替她兜兜底。

这要是放在别的家里,谁奈何管你们妯娌之间的口舌纷争,隔岸观火的婆婆多了去了。

26.

两个嫂嫂身体疲乏,早早就退下了。

婆母把我拘在存善居,眼眶通红。

“孩子,昨夜之事,我真是对不住你,生了这么一个孽障出来。”

她握着我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娘说什么呢,跟您又有什么干系?您莫要往自己身上招揽才是。”

得,明明我是受害者,反倒要过来安慰她。

“我是做娘的,说一句天打雷劈的话来,琰儿从小就不在我身边养着,老夫人一味的宠他反而把他宠坏了,虽然子女不言父母之过,但这事儿我是埋怨老夫人的,素素,你看你两位兄长都是在我身边长大,为人如何你也能感觉的到,你公爹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想来是不会用心教导孩子的,我说这些不是给自己开脱,其实我也是后悔的,当初不该一时心软不把琰儿接回来,导致他变成如今这般。”

“素素,我说这么多你别不爱听,琰儿其实是个好孩子,你跟他相处了一年应该知道他的本性,就是心太软,又念旧情,他跟那庆儿......我说多了都觉得脏嘴,两个人半斤八两,没有一个好东西,咱们心知肚明,可我能怎么样呢?我总不能给你一封休书吧?孩子,我是真心疼你,觉得你不容易,咱们做女人的,爷们儿不给你宠爱,你一定要自己疼惜自己,别太把他当回事,也别太不理他,你终归是嫁到赵家来了,不能一辈子都跟他不言不语吧?好孩子,过去这一阵儿,你心里舒坦舒坦,再好好跟他相处,怎么也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儿吧?庆儿那骚/蹄子自然有我折腾,不会脏了你的手,这样可以吗?”

看着婆母殷殷期盼的眼神,我心中虽然膈应,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是孩子嘛......

做梦去吧!

回到了春熹堂,就见下人们屏息静气如临大敌一般。

我进了屋,发现赵琰带着矫揉造作的庆儿在里面。

“怎么,还想挨巴掌吗?”

我冷笑一声后对着这二人说道。

庆儿头上绑了布条,里头还渗出了血丝。

挺好,怎么没撞傻她呢?

“素素,你别......”

赵琰哀求的开口,却被我堵回去了:“素素也是你能叫的?”

他如鲠在喉,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他曾经摸过用过的。

如今却都少了一半。

他知道,作出这样的决定,全家都不会让他好过的。

却没想到,爹娘骂他,兄长打他,他都没觉得什么。

回到春熹堂,回想着曾经跟我共处过的时光,赵琰突然就哽咽了起来。

“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

“怎么?难道要我夹道欢迎?欢迎您二位男/盗/女/娼光宗耀祖?”

我继续讥讽道。

庆儿脸上带泪,她继续发挥自己死皮不要脸的本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我一看那架势就知道她要磕头,连忙用脚抬起了她的头。

“婶子的头我可受不起,省的惹了三爷心疼,再来编排我不敬长辈!”

我的脚力可不是寻常闺秀似的那么不堪一击,恶狠狠的抬起她的脖颈,庆儿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仰断了。

“三奶奶,我是来跟您道歉的,我,我跟三爷真的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

她慌忙解释道。

我哈哈一笑,揶揄道:“是吗?那在后山天雷地火的是谁?带着身孕嫁人的又是谁?张红庆啊张红庆,我发现你很会颠倒黑白嘛!”

“不,不是的......”

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估摸着很快就要走晕倒那路子。

火山孝子赵琰连忙替补上阵:“苏问,你何苦要这么对她?过去的错是我造成的,我如今跟庆儿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可怜她的遭遇,哪怕是陌生人,落到这种境地也要帮助一二吧?更何况......”

“闭上你的臭嘴吧!”

我泄愤一般的推搡着他,赵琰冷不防的被一推,竟然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双眼直视,甚至能看到我在他眼睛里的倒影。

赵琰人长的其实不错,虽然没有大哥的气势,没有二哥的男儿气概,但是却独有一股文雅素淡。

只是,那内心深处,却是个糊涂的灵魂。

“如果是个陌生人,我会同情她,会给她几两碎银子,也可以介绍她去庄子上过活,甚至可以让人一路护送她,却不会贸然将人带回家来,尤其是新婚一年,家中还有妻子的情况下。”

我笑的苍凉,却也决绝。

“赵琰,你的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当成妻子?或许,你以为,我会因此而高看你几眼?觉得你好棒棒?”

“这一年多的相处,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从小就不是娇养着长大的,我见过很多人,也看到过很多的事,我可以理解你的爱情和身不由己,因为我有一生的时间去跟你一起面对和化解,你可以纳妾,你可以有通房,我甚至会好好养大你的庶出子女,但那个人却唯独不能是她。”

我把手指向了旁边摇摇欲坠的女人。

“身为长辈,她不顾人伦跟自己的表侄子发生恋情,本就是天理不容,哪怕你们出了五服,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身为男人,自然是有你的错处,那她呢?在知道你的心意之后,可有跟你保持距离?可有私下里同婆母诉说?或者,她大可以找一门亲事将自己嫁出去,可她没有!她在雷雨天跟你在山洞里偷尝禁果!赵琰,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会跟身份不相等的男人在外头厮混?”

“三奶奶,我没有……”

庆儿抖着嘴就要争辩,被我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位吗?”

“伯爵府养育了她十几年,繁华早就迷了她的眼,她这样的罪臣之女,哪怕是平反了又有什么用?家中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也没有一个,官宦人家谁会要她做正头娘子?冬天的银丝碳,外头的穷书生可买得起?每日的冰糖燕窝,小门小户可用的起?她身上的苏绣,普通人家可有资格去穿?就连她脚上的绣鞋,那都是银线绣成的,你来告诉我,要不是伯爵府给了她这样的底气,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我见这二人俱不做声,索性一气儿说到底。

“若不是想要维持这样的富贵,她何必巴巴的纠缠你?明知身份上的不对等,明知老夫人迟早会把她嫁出去,可是她硬是推拒了好几门看起来不错的亲事,为的都是什么?公婆劝你,兄长阻拦你,你全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的要跟你的表姑天长地久,你们两个,简直是自私透顶!全然不把伯爵府放在眼里,只顾自己快活!赵琰,我跟你说实话,多看你们几眼我都嫌恶心!从今往后,你少踏足我的房门半步,后头的院落我已经让人收拾妥帖,绝对不会比春熹堂差在哪儿!往后,你们想怎么颠鸾倒凤就怎么颠鸾倒凤,想怎么天雷勾地火就怎么天雷勾地火,你们要点脸就在屋子里关上门弄,不要脸就在院子里让人都看见!我全当你们给避/火/图事业增砖添瓦了!带着你的心头好,赶紧滚出去!”

27.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多月,大嫂先发动了。

赵琰自从被我骂了一顿后,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触霉头。

只拉着他的好庆儿姑姑在后院埋头苦读。

有好事的下人说这二人其实是分房而居,我啐了一口,心道这能憋得住?

怕不是半夜爬床摇到天亮吧?

大嫂捧着肚子喊疼,大哥黑夜里跌了好几个跟头,鼻青脸肿的跟让人揍了似的。

婆母拉着睡的五迷三道的公爹火速赶往现场,二哥还在军营,二嫂挺着大肚子也不方便前来,好在我没男人也没夜生活,醒了就披上衣服赶了过来。

公爹还打算继续做梦,因为他有经验,女子从喊疼到生有的能维持好几天,所以他很是放心。

结果一听稳婆说可能要难产,硬是给活活吓醒了。

连滚带爬的就凑了过来,催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稳婆说孩子吸收太好,体重严重超标,大嫂人瘦/产/道窄,又赶上急产,能不难产吗?

婆母吓哭了,非要冲进去安抚儿媳。

我在外头拉着她让她先冷静下来,说你又不会接生你进去干嘛?

大哥像傻了似的只会站着发愣,还是公爹让他先去通知岳家。

大哥踉跄几步,还不等跑就听大嫂在里面喊着:“天杀的赵珂,谁再给你生孩子谁就是孙子!啊——”

接下来就是一阵孩子的啼哭声,那声音,别提有多响亮了。

“不像话,身为妻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

公爹再次抖起来,仿佛刚才腿软走不动道的是别人一样。

婆母闻言直接给了他一捶:“你以为女人生孩子是好玩儿的?让她骂两句又怎么了?”

公爹尴尬的逃着,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婆母老当益壮追了上去打算捶出他的肺来。

大哥风一样的钻进了产房,完全不管里面有多乱。

然后一旁报喜的丫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该跟谁说才好。

“生的是男孩女孩?”

这个时候,赵琰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回过头来,看见他一身露水,显然是在阴影里站了许久。

他瘦了,脸颊都凹进去了。

“回三爷的话,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赏,所有人都赏三个月的例银!”

赵琰笑着说道,我转过身去,不太想理他。

小丫头喜笑颜开的走了,大家此起彼伏高兴的喊着“谢三爷赏赐”,一派欢乐气氛。

“夜深露重,巧玉那个粗心的丫头也没给你披一件厚重点的外套?”

他硬是给我披上了他的外衫,我拗不过他,索性不再挣扎,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素素,我好像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他叹息一声,在我身后闷声说道。

28.

“如果你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还试图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我把他的外裳脱了递还给他,可是他说什么都不肯要,然后我就扔在地上了。

“赵琰,你不是衣服,洗洗干净了还能穿,别人穿过用过的,我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只要别人不再去触碰就行,但你把人摆在我面前戳我的眼窝子,非提醒我你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还试图让我咽下这口恶心去,不好意思,你洗的再干净在我眼里也是肮脏不堪的。”

赵琰神情悲切,却没了过去的愤怒。

离开了才知道谁更好,但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谁都无法挽回。

大嫂醒来就看到自家相公鼻青脸肿的,恐怖容颜更胜往昔,吓得她差点儿就要嚎叫出声来。

“醒了?”

大哥哑声问道。

“相公这是怎么了?”

大嫂也弱声问道。

“没事儿,不碍的,天黑路滑没看清,摔了一跤,你怎么样?”

“相公......”

“先别急着感动,你生产之时,说什么孙子才给我生孩子,可当真?”

“......”

“等你......身子好利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哥威胁着说道,只是大嫂知道他是什么本性,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两口子又是乐呵呵的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这才各自歇下不提。

“姑娘,三爷在门外站了许久,可要我去把他赶走?”

巧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叹了口气,让她不要管,且随他去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赵琰,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这可怪不得我了!

伯爵府第一个孙辈诞生了,公爹想破了脑袋实在是没想出来什么好名儿,想着贱名儿好养活,打算让孙子叫铁蛋儿,大哥硬是以眼神吓退了公爹,然后小少爷就叫了个赵硕。

赵硕洗三礼的时候哭的哇哇响,连收生姥姥都说这孩子哭声嘹亮,以后定是个将军云云。

说完就被这小子尿了一身。

收生姥姥高兴极了,说童子尿解百毒。

婆母扬眉吐气的,原先有人总说她家人丁凋零,大儿媳几年都未曾有孕,她心中虽然焦急,却也知道这种事儿急不来,顺其自然吧!

结果大儿媳一朝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孙子出来,这可打了那些人的脸,她能不爽快吗?

现下就等老二媳妇了。

29.

二嫂快生了,这几日很是焦灼,二哥说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私下里央求我去陪陪她。

我到了春晓院的时候,二嫂正在嘤嘤哭着抹眼泪,底下一众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你们就是欺负我是吧?看着那头眼热是吧?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可显摆的?”

二嫂哭着叫骂道,我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可是稍微一想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二嫂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我带着笑走了进来,但见房内气氛森然,又连忙坐在了二嫂旁边:“哪个不开眼的混账敢欺负我们聪颖活泼美丽大方的二嫂?还不快快告诉我姓名?待俺伸出大脚,踹他个人仰马翻才是!”

我连比划带说的,弄的二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逗她一会儿后,我拉着她到了内室说悄悄话。

“二嫂,可是谁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因为大嫂生了个儿子的缘故?”

二嫂把嘴一撅,身子一转,眼圈儿立马红了起来。

唉,这就是大家族里的通病,好像所有女人就只能生儿子似的。

“是我娘,前几日过来看我,说让我上点心,大嫂生了儿子,我这一胎要是个闺女就得矮她一头。”

二嫂用帕子擦着眼泪,当真是委屈极了。

“可我看二嫂站起来比大嫂高啊!”

我故意打趣她道,引得她挺着个肚子就要来挠我,吓得我连忙求饶生怕她动了胎气。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知道二嫂担心什么,可是二嫂,难道女人就一定要生儿子出来吗?你我都是女人,婆母和侯府太太也是女人,没有女人,哪儿能生出来儿子?别把亲家婶婶的话放在心里,她也是好心办坏事了,须知这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性别就定好了,你现在都快生了,哪怕是个闺女,难道还能扔了不要吗?”

我说的骇人,二嫂赶紧来捂我的嘴:“可别混说!”

“我知道我娘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们家就是四个女儿,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弟弟,我娘这才焦急起来,生怕相公因此跟我生了嫌隙,我都说了,婆母待我极好,连通房都没给相公安排几个,更别提生女儿还是儿子了,可是我娘非要说给我听,好像她生了弟弟有多伟大似的,我就眼热了起来,我知道相公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可是......”

二嫂啜泣着小声说道。

我心中了然,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叹息一声,便揽着她陪她安静的坐着。

二哥因为我跟二嫂说了知心话后开解了不少,托人给我送来两匹蜀锦,这么珍贵当真是令我咋舌不已,心知二哥定然是爱惨了二嫂。

想起来我家的那口子,算了,不值一提。

又过了一个月,二嫂也发动了,真是巧了,又是个大半夜。

二哥比大哥强多了,练过功夫的果真不一样,步履轻快临危不惧的指挥着稳婆和下人们,完全不需要婆母和公爹坐镇都行。

只是这等大事还是要家里人守着为好,婆母连忙托人去给亲家送去口信,好催着亲家太太赶紧来一趟。

然后就是焦急的等待着。

公爹上回被大嫂吓怕了,此刻瞪着大眼丝毫不敢有瞌睡,只管吩咐下人们备好浓浓的茶水提神。

婆母剜他一眼,心道自己生了仨,也没见他这么靠谱过。

我前脚进了春晓院,后脚赵琰就跟来了。

“素素......”

他看着我,神情温和,我不愿跟他对上,便说着先去看看二嫂,慌忙从他身边逃开了。

30.

二嫂吃得好睡得好,虽然能睡了一点儿,但是生产没遭罪,不像大嫂那样骇人。

二哥一开始还挺冷静的,后来就不行了,说自己腿软头晕眼发黑,喊了大夫来,说是由于他太过紧张呼吸过快导致的。

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候着,天都要亮了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穿破云层,丫头高兴的出来报喜:“二奶奶生了,母女平安!”

这回激动的却是婆母了,她“滋溜”一声站了起来,激动的语无伦次:“果真是个女儿?真的是个女儿?太好了!我这辈子没有生个闺女出来,这回竟然有了孙女,老天果然待我不薄!”

然后口中一会儿阿弥陀佛一会儿无量寿佛的,不知道要感谢那个菩萨才是了。

公爹撇撇嘴,说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话一落地,被早就蓄势待发的婆母捶了个五雷轰顶,差点儿一口气儿没喘上来。

“你这悍妻!”

公爹脸红脖子粗的跟婆母争辩着,但见二儿子眼睛发直,以为他也是不喜欢闺女,刚用手戳了他一下,就看到二哥“咕咚”一声滚落了地,就这么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没出息的东西!”

公爹踢了他一脚泄愤,没多久,奶母就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抱到了外间,公爹伸长了脖子去看,却见那婴儿生下来就极干净,头发乌黑一团,比硕哥儿生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要漂亮多少,方才还喊着丫头片子不稀罕的公爹立马僵直了眼球,孩子移动到哪儿他的眼神就跟到哪儿,气的婆母往外赶他说不让他瞧。

我去产房看了一眼二嫂,发现她因为生产而力竭已经沉沉的睡去了,这才放了心。

回去的路上,赵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

“素素,我们谈谈可好?”

他在我身后突然开口说道。

“三爷,我跟您没什么好谈的。”

我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

“要纳妾的是您,纳谁都行,但是庆姑娘在身份上就是不可以,她是您的表姑,是公爹的表妹,伦理上哪怕是公爹身边的丫头您都不可以染指,更何况是表妹了。”

我回过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第一抹阳光正洒在了他的头顶,他今天穿了一身竹叶青色的长袍,上面的蝠纹花样很眼熟,应该是庆儿给他绣的。

也是,窝在房里能干嘛呢?

“我其实早就知道这样不对,可我也有我的难处,错,我已经铸下了,她是因为我而被夫家休弃的,素素,我身为一个男人,不可能见死不救,她家中的至亲早就没了,剩下的也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难道非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良久,他走到我的面前,深情的看着我。

“我并不是故意来气你,可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吗?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她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妾,我对你发誓,从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她,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你能立马宽恕我,好歹也要给我一个机会,这样都不成吗?”

他神色苍惶,自从发生了这种种事情之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而又傲慢的赵琰,已经变成了现在沉默又颓然的样子。

可是,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呢?

“你走吧,这跟你睡不睡她都没有关系,赵琰,你还是不明白你究竟错在了哪里。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而你选择了最差的那一种。我不逼你把她送走,但我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立马离开伯爵府,要不是为了家族脸面,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同我站在一起说话吗?你虽然是伯爵府三爷,可我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

说罢,我便转过身去再也没有理他,一气儿走回了春熹堂。

“姑娘,你怎么哭了?”

巧玉追了上来,然后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上面湿漉漉的。

“下雾了,你看错了。”

31.

我勉强用了一些早饭后,直接蒙头在被子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到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觉得自己头晕脑胀,天地都在转圈圈。

“巧玉,巧玉......”

我撩开床边的帘子有气无力的喊了几句,然后就再没了意识。

婆母忙疯了,大儿媳那边要操心孙子的成长,二儿媳这边更走不开,毕竟孙女还小离不开人,我这儿又出了问题。

实在是没法子,婆母只能把照顾我的责任丢给了赵琰。

他一听是我病了,慌忙踉跄着赶了过来。

昨天他就觉得夜深露重,我穿的并不多,春夏交替的时节最容易生病了,本想着把自己的外裳脱了给我披着,又怕我抗拒,这下可好了,终于还是病倒了。

“你们怎么伺候的三奶奶?深更半夜的也不给她备好外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起子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以为爷不爱重三奶奶,所以就给她使绊子是吧?巧玉是奶奶的贴身丫鬟,又是个性子愚笨的,你们好歹是经年的嬷嬷丫鬟了,难道不知道提醒巧玉一声?还是等着爷回头直接找人牙子一个一个的把你们发卖了出去?”

赵琰大发雷霆,底下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们。

一听他要发卖了她们,连忙开口求饶。

“以后,但凡让我发现谁怠慢三奶奶,仔细你们的皮!先罚你们两个月的例银,以儆效尤,再有下次,直接发卖出去了事!”

话音刚落,那些丫头婆子们不住口的发誓。

赵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径直走到了我的床前。

大夫出去熬药了,说是忧思过度操心太多,所以导致的内火急升。

能有什么让我内火急升?不就是他跟庆儿的那些事吗?

倾身过来,只见原先还有些丰润的脸庞,如今也消瘦了几分,更显得下巴尖尖我见犹怜。

原本觉得我跟庆儿有些相像,如今再看来,倒也没那么像了。

庆儿是温柔的,如春风细雨,而我是炙热的,如骄阳似火。

细雨淋多了容易生病,而太阳却不会。

赵琰握着我的手,不知怎么,就觉得难过了起来。

“素素,我错了,可我也不能回头了。”

“是我之前犯的错,我怎么弥补终究是要伤害到旁人,庆儿无辜,你也是无辜的,错在我,你打我骂我甚至在我面前哭闹撒泼都行,就像新婚之夜那般,你闹上一场撒撒气,也好过于这样憋着。”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他低声的呢喃着,然后发现我一直在抖像是在恐惧什么,他见左右无人,索性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他把我拥入怀中试图安抚我的情绪,却感觉到我是那样小小巧巧的一团。

赵琰用力的将我搂的紧紧的:“别怕,别怕,我在。”

“爹,我想回家......”

我毫无知觉,缩在他的怀里说着呓语。

32.

我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勉强能下地的时候,赵梦小朋友都出了月子了。

公爹天天伸长了脖子趴在窗缝上看孙女,只因为二嫂生产之时他说的那番话惹了婆母不快,只要公爹想看孩子,那就是门儿都没有!

二嫂见了女儿之后就再不提什么儿子不儿子的了,成日里把女儿当成心肝一样的疼爱,就连二哥那么铁血的汉子都变得柔情许多,生怕嗓门一大吓到女儿。

大哥眼馋心热,发誓一定要生出个女儿来,害的大嫂撵着让他找别人生去吧!她可扛不住生孩子的苦了。

家中琐事不一而论。

期间庆儿终于开始作起了妖,先是说自己这儿疼那儿疼,试图勾搭赵琰去看望她,被婆母知道了后直接踢去了佛堂跪着念经清心败火,为了以示虔诚还不给饭吃,差点儿把她饿死在佛前。

赵琰埋头苦读,终于在秋天的时候考中了举人。

公爹婆母热泪盈眶抱头痛哭,道是他终于脑子开了窍儿。

果然儿女情长害人不浅,你看,只要人无欲无求了起来,做什么都很成功。

我跟赵琰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只是不像过去那么剑拔弩张了而已,睡一起?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只是偶尔会跟他吃上几顿饭,互相聊上几句而已。

就这样,婆母已经很欣慰了。

“你要是能求得素素的原谅,就不要太急功近利,怎么也是你的媳妇儿,跑是跑不了的,但你总归是要让人家心甘情愿的对吧?好好哄哄,争取过上两年,你也给娘生个孙子孙女出来!”

至于庆儿,婆母连提都不愿提起。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庆儿已经收买了不少下人。

自古就是财帛动人心,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婆母治家再严,也备不住有奸懒馋滑之辈。

“姑娘,三爷今晚上不去书房,他身边的小厮说是要回后院取一些书籍回去,三奶奶还是早早的就歇下了,奴婢会争取把三爷往您这边引来,你千万要做好准备才是!”

庆儿收买的其中一个丫头跟她偷偷的密谋着。

是夜,赵琰今日同往日的同窗多喝了几杯,略微有些醉意,脚步也轻浮许多。

只是他如今中了举人,心情舒畅,难免就弄出了不少声音来。

一路上又是踢树又是踹花的,好不烦人。

走到后院一处隐蔽的地方,就听一道女声警惕的传来:“是谁?谁在哪里?”

赵琰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庆儿身边的使唤丫头报春。

“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赵琰身边的小厮厉声说道:“还不速速出来?”

不多会儿,就见一身素衣神情哀切的庆儿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身形如弱柳迎风,三寸金莲摇摇摆摆带着几丝风流韵味,素衣素簪衬的她宛若夜间精灵,仿佛被偷了仙衣的织女,风一吹就会飞上天边。

莫说赵琰看直了眼,就是他身边的小厮都挪不动步伐了。

他只觉得自己喉头一紧,终归是真情实感爱过一场的人,实在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夜深了,你在这儿做甚?”

他不由得开口问道,就见庆儿眉头轻蹙,眼中含泪,声音也哀戚起来:“三爷可回来了?太晚了,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说着,她就假意要走,赵琰叹息一声,伸出手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若是不说,我怎么能心安?”

“爷,好歹松手让我回去吧,省的被人看见了说闲话。”

庆儿扭着身子挣扎着,这一挣扎不要紧,擦在耳后跟脖颈处的香味立马散发了出来,她穿的又单薄,赵琰能感受到她衣裳底下的温度。

“你......莫在挣扎了,还是先告诉我,你在这儿做什么?”

赵琰心中有一股渴望充斥着他的灵魂,只是他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家中有一位妻子。

奈何意志力不够,下半身说了算,金鸡独立之后,赵琰就觉得自己显然要控制不住了。

庆儿低眉偷瞄一眼,发现了那一处隆起后,这才故意装作挣扎不动了似的一屁股撞了上去。

“三爷你......”

她假装震惊,刚要说些什么,反被赵琰捂住了嘴。

那小厮和丫头很有眼色的连忙退了出去。

整个院落里只剩下这二人。

“别,别动。”

赵琰紧紧的把她拥入怀中,低下头,深深的嗅着她身上散发的幽香。

“先告诉我,为何半夜不睡?”

他哑声问道,其实满脑子都是各种姿势。

这纤腰,曾经是他握过的,这朱唇,也是他深深吻过的,这对玉兔,也是他......

想到这儿,赵琰禁不住舔了舔唇角。

“琰哥儿,可还记得我是几月出的嫁?”

“说这个做甚?晦气!”

“那个孩子没了的时候,正是这个季节。”

这话一出,赵琰满身的热情仿佛都被一盆凉水给浇熄了。

“是我不好,庆儿,是我对不住你。”

他松开了搂住对方的手,庆儿轻声啜泣起来:“我这个当娘的给不了他任何东西,只想着在今夜烧些孩童爱玩的小东西和我亲手给他缝的衣服鞋袜以寄哀思,三爷,我已是不洁之身,是我没有守住自己的清白,被那池家大爷给......”

说着说着,她便往自己的房中跑去。

却见屋内黑暗无光,只有月光照耀进来。

赵琰怎么能放她一人离去,只得慌忙跟了上来。

“庆儿,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你又有什么错呢?”

说着说着。赵琰就开始拉扯庆儿,庆儿早有密谋,当下就激烈的挣扎起来。

“你听我说,庆儿,我也是有苦衷的!”

赵琰话音刚落,就听“呲啦”一声,庆儿单薄的衣裳就碎成了两半。

雪白雪白的胸/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醒目,赵琰甚至能看到那皮肤上因为乍然的寒凉而起的一粒一粒的小疙瘩。

庆儿惊慌失措的捂住了胸口,奈何她手掌太小了,压根就捂不住,这下可好了,那两坨肉颤颤巍巍的更加勾人了起来。

“琰哥儿,你,你先转过身去,你......”

她急哭了似的慌忙将身子扭了过去,实则是让赵琰更看清楚了侧面圆润的弧度来。

赵琰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脑子里的那根弦,早就断了。

庆儿还以为他没有上当,正暗暗焦急想着用别的方法,却突然感受到自己胸/口上传来的热度,那手掌烫得很,仿佛要将她烫化了一般。

“我有什么好转身的?你身上,我哪一处没见过?”

33.

这二人的私情已然是发展到如漆似胶般,只是瞒的够严实,再加上婆母被两个孙辈夺去了所有精力,偶尔一个看管不住,赵琰和庆儿两个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起初赵琰还会带有愧疚之情,可是天长日久在庆儿的洗脑之下,什么不让你碰就是不在乎你等等言论给成功再次掰弯。

他是男人,是三房的爷,凭什么被一个小官家的闺女如此欺辱?

思来想去的,肉/体战胜了大脑,庆儿扭着屁股一晃悠,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二人数次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早就有看不惯的下人开始传言。

王嬷嬷是个正直的,最是心直口快的了,直接一头告到了我的面前。

“......那蹄子当真是不要脸至极,大白天的就露着胸脯子跟三爷你侬我侬,比花楼里的姐儿都不如!三奶奶,您可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啊!她连个茶都没给您敬过,这样算什么?身份上还是三爷的表姑,说出来都嫌牙碜!”

王嬷嬷自打了几下嘴巴,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心中了然,想来这二人早就不知道暗度陈仓多久了。

赵琰本来就不是个坚韧的性子,庆儿又是胸有成竹的,多好啊,多天打雷劈的天作之合啊!

“嬷嬷,从今往后,关好春熹堂的大门,后院之人一个都不得入内,无论如何,谁放进他们来,休怪我不给谁留情面!”

“奶奶......”

王嬷嬷还想给赵琰那厮求情,但见我脸色难看,又把话咽了回去。

“姑娘,咱们打他们一顿吧!”

巧玉从窗沿底下把撑窗户的叉竿拿了出来,磨刀霍霍就要向着后院而去。

“回来!莫要意气行事,等上几年,我自会带你离开这污糟地方,只是为了爹娘的颜面,咱们且忍上一忍!”

我死死拉住巧玉那蛮丫头,知道这姑娘是真看不惯赵琰很久了,怕是那一叉竿下去,赵琰半条命都没了。

他死了不要紧,巧玉又该怎么办?难道还要一命偿一命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心坏了我的好事!”

我威胁她道,巧玉只得瘪着嘴把叉竿扔了回去:“这憋屈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她揪着自己的发髻哀嚎道,我却笑着对她说道:“这样也好,本来我还觉得赵三有改过自新的盼头,实在是婆母待我极好,我心中也舍不得这一大家子人,再找可就很难能遇上这样的好婆家了,但,他就像一个脓疮,早晚都是要发作出来的,好在还未曾落到个伤心伤身的地步,你这段时间莫要被人抓住把柄才是,尤其是跟后院有关的,就是打死你都不能去掺合,省的被他们反咬一口!记住了没?”

巧玉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34.

婆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气的火冒三丈,当时就把赵琰揪了过来。

“你到底有谱没谱?为什么又跟那蹄子混到一起去了?你让素素如何自处?你让我跟你爹怎么面对素素和亲家?赵琰啊赵琰,我以为你中了举人能有所担当,现下看来,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婆母把桌子拍的“砰砰”响,茶杯的杯盖都翻了过来。

赵琰却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再不像往日那般老实听训了。

“母亲说的恕儿子不能苟同,我是三房的顶梁柱,如今中了举人,私下运作一番也是能做官儿的了,那苏问对儿子不敬不爱,我又何苦巴着她?难道非要等到牝鸡司晨不成?那我这三爷做的还有什么滋味儿?”

婆母气的直瞪眼,还不等她反驳回去,赵琰反而拂袖而去。

“母亲还是多教导教导苏问,让她学会做一个贤良的妻子吧!省的日日像个妒妇一样,惹人心烦!”

说罢,竟直接转身离去,直把老太太气了个倒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一个孽障!”

婆母倒在嬷嬷身上痛哭出声,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该死的蹄子,早知道当日就不该心软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应当远远的发卖出去,让她这辈子都回不来才是!琰儿那个让屎糊了眼的东西,鱼目和珍珠都分不清!这样的人如何做官儿?不如趁早死了我还省心啊!”

婆母捶着胸口哭天喊地,我在春熹堂过的自由自在。

两位嫂嫂前后脚的来安抚我,却被我笑着转移了话题。

自从有了赵琰的宠爱,庆儿逐渐的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有几回哭着要给我敬茶,说什么都要闯进来不可。

婆母听闻立马脚踩风火轮一般的奔了过来,径直泼了她一头的热茶,得亏这一路上到我这春熹堂还有段距离,茶水没那么烫了,否则这庆儿定是要毁容了。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私闯我儿媳妇的地盘?底下的婆子是死了的不成?就让这么个东西脏了素素的地方?你们的差事当的是愈发的好了,拿人家打赏也要看看那银子的来路到底正不正!不过是在商人家里沾染了一点铜臭之气,就打算用到伯爵府里?我看你纯属是做梦!”

婆母上回差点儿被儿子气死,头晕了好几天没爬起来,今儿可算是找着理由搓磨那贱/人了。

庆儿哭哭啼啼的来了,又哭哭啼啼的走了,如今她日夜都跟赵琰在一个被窝里,赵琰自然能看到她身上被烫出来的红斑。

气势汹汹的去找婆母理论,还没等开口,就被公爹踢去祖宗祠堂前,脱了裤子摁在条凳上,由公爹亲自动手,打了十板子在臀部。

大哥二哥高兴的拍手叫好,要不是怕二哥手重打死他,公爹早就让二哥去动手了。

大哥手无缚鸡之力就别提了,只能用语言上的优势来讽刺赵琰。

世界清静了,后院也有段时日扑腾不起来水花了。

婆母一鼓作气换了不少下人,看不顺眼的、嘴碎没把门的、贪财的、爱喝酒的,直接发卖了出去了事!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那些曾经被庆儿收买过的下人们人人自危,再也不敢抱有别的想法。

35.

又是一年春来到,光儿表姐的好日子也定了下来,婆家一开始还对她略有微词,觉得是商户之女难免带了市井之气,后来发现光儿表姐为人磊落,虽然容貌比不上京城小姐们那么温柔婉约,但胜在豪爽大气,主要是出手也大方,一颗用各色珠宝堆起来的珊瑚树直接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你说人家儿媳妇没身份没地位浑身铜臭之气?

人家还笑你穷呢!

舅舅和舅母也赶来了京城,又是带了不少豪礼过来,饶是纪郎中见惯了大场面的都不免花了眼。

表弟如今也有十岁了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浓眉大眼身形挺拔,由于跟着父母走南闯北,整个人都散发着坚毅果敢的气质,不是那些被圈养在家中金贵的小少爷能比的。

表姐要出嫁,我难免要出门前去,婆母这几年对我也是愈发宽容,让我莫要小气,尽管把家中的好东西都带去才是。

我笑着对她说道;“娘这又是何必?表姐家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您不嫌弃她是商户之女才是,还把咱家的东西搬给她?那我还舍不得呢!”

婆母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拉着我的手道:“你这丫头就是嘴巴不饶人,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人家的事,咱家给不给那是咱家的礼数问题,纪家跟咱们勉强也算是姻亲,你二嫂的表妹嫁给了纪大人的侄子,弯弯绕绕的也算是一家人了,横竖啊,我那私库里的东西都给了自家人,算来算去咱们都不亏本才是!”

“果然还是娘更会算计!”

我舔着脸竖起大拇指拍着马屁。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屋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这一切,若是没有庆儿和赵琰,该有多好啊!

四月初八,表姐出嫁。

十里红妆不知道羡煞了谁的眼眶。

纪筠长相像个小白脸儿,呲着大白牙穿着红色的婚服笑的像个傻子。

我突然就记不起来赵琰来迎娶我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那时候太过紧张,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出的娘家。

赵硕和赵梦都开始蹒跚学步,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像个小鸭子似的,婆母一手一个,搂着不住口的喊心肝儿。

我娘似乎是察觉出来什么,有次回娘家的时候,对着我语重心长的说道:“女人嫁人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一辈子不愁,赌输了生死不如,当初我跟你爹是觉得你婆婆那人和善明理,你家那大嫂嫂多少年都未曾有孕,被有头有脸的世家命妇们嘲讽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有一回被你婆婆听见了,硬是拉着那人要去见官,说是那人既然背后造谣她家,她就敢说她家是反贼想密谋造反,那人反驳说她血口喷人,你婆婆就说‘我血口喷人?那你为何要说我家大儿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你既然敢说就要敢认’,吓得那人跪地求饶再也不敢乱嚼舌头,所以我才急忙同意他家的提亲,想着娘这么开明,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是素素,丈夫再不好,上面还有公婆,实在不行还有爹娘,我把你生下来,不是让你去受委屈的,万事考虑清楚,咱们家就你一个孩子,爹和娘不怕人家说闲话。”

我是含着眼泪上的马车。

在马车上痛哭了一场,擦擦眼泪缓解了一下情绪,然后就去了明月楼给家里人捎带些好吃的。

硕哥儿和梦姐儿大了,知道要东西吃了,明月楼里新推出的叠云糕很受欢迎,软软糯糯的好消化,适合孩子们吃。

主要是我馋了,哭多了哭的我饥肠辘辘的,分外想吃东西。

到了地方,我头上戴了顶帏帽就下了马车。

明月楼里人声鼎沸,生意好到爆。

我带着巧玉点了几样小菜正准备打道回府,就听见远远的有人喊我。

“素素?是你吗素素?”

我掀开帷帽,一眼就看见二楼的光儿表姐。

她兴奋的冲我挥手,身旁跟着的是他新婚不久的相公。

“我就说那是你吧,相公还说我看错了戴着帷帽能看清什么?切,巧玉我还是认得的,你今儿怎么出来了?”

光儿表姐一通话弄的我晕头转向的,索性把帏帽摘了露出了容颜来。

“可憋死我了,还不如在乡下的时候呢,想怎么抛头露面就怎么抛头露面!快别提了,今儿回娘家,没等用饭我就回来了,寻思路上带点吃的回去给侄儿侄女们,正巧遇见你们了,见过表姐夫。”

我对着纪筠行了一礼,他似乎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表妹何须多礼,都是自家人。”

我抬眼想要笑话他几句,却发现他身边还站了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年轻人。

表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便戳了戳纪筠让他给我介绍一下。

“表妹莫要见怪,这位是......是......”

纪筠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弄的我都跟着惶恐了起来。

“在下乃是郑王身边的护卫,如今负责保护纪先生,见过......夫人?”

那人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暗哑犹如箫声一般悠长。

我倒是意外原来护卫还能长成这样俊美的?那万一郑王貌丑无比......

光想想这个对比都让我心中发笑。

“对,他是护卫,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我一时没想起来该怎么跟你解释,又怕吓到你。”

纪筠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表姐夫真当我是纸糊的不成?小时候我也是跟着表姐一同爬过树撵过狗杀过鸡的,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乃忠勇伯的三儿媳......”

“不知羞耻!”

突然,暗里传来道不悦的声音径直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们齐齐转过头去,发现赵琰正阴沉着脸色站在不远处。

36.

“光天化日的,你就同那些男子待在一起说说笑笑成何体统?”

马车上,赵琰气势汹汹一般对着我吼道,他从没发现,我可以对别人笑成这个样子。

一时之间,说不清是嫉妒还是难堪,他一个冲动就把我拉走了。

“三爷这是什么话?那人是我的表姐夫,再说了,表姐也在场,难不成遇到亲人还要蒙着脸不成?我成何体统?您同表姑混在一起又是成何体统?”

我不耐同他共处,直接反击起来。

真可笑,管天管地他也管不到我这一处来。

难为他还有脸说我。

“你胡搅蛮缠!你爹你娘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果真是乡野村妇难登大雅之堂!你要是有庆儿一半知趣识礼,我也不会这般对你!”

他涨红着脸开始与我争辩起来。

这话一出简直要笑掉我的大牙:“庆儿这么好,你去找她就是了,你管我干什么?三爷,您大可以放心,我没那么不要脸,随时随地都像发/情的母/狗似的想要跟男人野/合,我是人,不是畜/生,希望您认清楚了您的口味,可莫要胡乱攀扯!跟她一样?您可千万别抬举我了,那是什么奇女子?一般人可做不到!”

“我爹我娘可没教我未婚就跟男人厮混在一起,他们只教给我让我懂得礼义廉耻!”

说完,我便喊停了车夫,直接下了马车同巧玉一块儿走回伯爵府。

气的赵琰在里面狠狠的锤着车身泄恨。

婆母现在连一眼都懒得看他,无论请安还是问好她都当视而不见。

时间一天天的溜走,我因着经常生气的缘故有些气血失调,月事也总是不规律,每每来临的时候都要痛的我满床打滚,婆母心疼坏了,又是骂了儿子一顿,连忙喊来了大夫给我开药调理。

金秋十月,婆母办了赏菊宴,说是赏菊,其实还增添了蟹宴。

这也是我嫁过来后的第一次见识到钟鸣鼎食之家的丰厚底蕴。

那些螃蟹各个儿都有拳头那么大,膏似凝脂,吃起来满口生香。

反而那些迎风摇摆的菊花成了背景。

这个时候,重头戏上来了,只见婆母把那两个孙儿孙女抱了出来,硕哥儿虎头虎脑,梦姐儿玉雪可爱,两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娃含糊不清的说着吉祥话儿,哄的婆母喜笑颜开,方才旁人吃了那么多螃蟹的肉疼感都没有了。

底下众夫人们眼馋的眼馋,嫉妒的嫉妒,不屑的不屑,只是这样吃人家嘴软也不好说一些酸言酸语,俱跟着一道逗弄着这两个小娃娃。

蟹宴散去,婆母还弄了一些消食的项目,这个时候众人才想起来这是赏菊宴。

我吃的肚肥腰圆,正悄悄的打着嗝儿,一转头,却发现巧玉那丫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小蹄子,偏生这个时候给我扯后腿。”

我在心里暗暗腹诽道,估计这丫头不知道又钻哪儿偷吃去了,我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摇摇头,横竖身边还有其他的丫头在,今儿吃蟹,大约她也是馋了。

宴席弄的很完美,婆母的用意也很清晰,主要是为了显摆她家的孙儿孙女。

大嫂二嫂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奈何,我们这个婆母啊,哪儿都好,就是记仇,当初那些在背后编排过我们的,今儿可都在来客名单上呢!

我娘也笑着说婆母果真是护犊子,这都多久了还记恨着呢!

没多久,众命妇们都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府不提。

却说我一直没找到巧玉,正心中担忧的时候,就见春熹堂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哭着跑来了。

“三奶奶快回去吧,巧玉要被三爷打死了!”

37.

春熹堂,巧玉被几个婆子七手八脚的摁倒在了地上。

赵琰气势汹汹的质问着什么。

我连忙赶到的时候,巧玉已经挨了打了,脸颊都破皮红肿了起来。

“你今儿说是不说?究竟是不是苏问让你这么干的?”

赵琰双目猩红仿佛愤怒的狮子正在咆哮,那几个婆子平日里就爱贴近后院,我想着反正熬上几年就跟他和离,便不愿意对她们多加管束,却没想到她们竟敢这么对巧玉,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们这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赵琰,你发什么疯?”

我上前一步直接把他推翻在地,剩余几个婆子见我来了还没松手,我直接一脚一个踢飞出去,让她们跟大地亲密接触去了!

“苏问,你是想造反吗?”

赵琰不知道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他冲过来试图抬起手来,却被我直接握住了手腕。

“我早就跟你说过,新婚之夜是我没有防备,所以才让你打了我一巴掌,就凭你这点子鸡都杀不死的力气,跟我斗?三爷,这要是在乡下,您现在已经被我摁在粪坑里揍上八个来回了!只是因着这是伯爵府,我好歹给娘留着面子,不要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敢打我的丫头,我看你是在找死!”

我恶狠狠的将他甩开,赵琰一个踉跄就跌坐在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眼神发愣。

“巧玉,起来,今儿无论是什么原因,谁打的你,你全都给我还回去!”

我站在巧玉身前对着她吼道:“平日里仗着我懒得管你们,所以你们一个个儿的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去,给我抽回去,用你过去在田地里跟牛拔河的力气!”

巧玉爬起来吐了几口血沫出来,径直窜到一个穿着灰色绣云纹褙子的婆子面前,抡圆了胳膊就是一拳打了过去,那婆子连挣扎都不曾挣扎,直接晕了过去,其余几个人见状无不瑟瑟发抖,嘴里说着求饶声。

巧玉何曾受过这窝囊气,当下便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揍了个鼻青脸肿,此刻都躺在地上哀嚎的哀嚎,晕过去的晕过去。

“三爷,奴婢虽然是奴婢,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您不由分说上来就扣屎盆子在我脑袋上,奴婢虽然不怎么伶俐,但好歹跟着自家姑娘读过几天的书,也是识文断字懂理的好丫头!”

巧玉肿着一张胖脸对着赵琰说道,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她甚至想让赵琰也试一试她的力气!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放佛在审讯犯人一样的对着赵琰说道,恰逢这个时候,有个丫头踉跄着跑了过来:“三爷,姑娘的胎......落了!”

她嚎哭一声就扑在那儿,然后对着我磕头:“奶奶再怎么厌恶我们姑娘,只是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好歹还要叫您一声母亲,您于心何忍呐!”

我都被她弄蒙了,这是什么跟什么?

“你们姑娘?张红庆?什么身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头雾水的实在是不明所以,只得赶紧问道。

“奶奶真会演戏,不是您发现我们姑娘有了身孕后便琢磨着想要弄掉我们姑娘的胎,所以才假装自己身子不爽利买了不少红花回来煮药膳?今儿您身边的巧玉特特送了一碗来给我们姑娘,天可怜见的,我们姑娘满心欢喜以为您终于认她了,这才一气儿喝光了,当下便腹痛难忍,只是碍着今儿宾客们多,所以才不敢声张,好歹等宴席散了后这才悄悄的喊来了大夫,如今,如今孩子都没了,三爷,您要给我们姑娘做主啊!”

那眼生的丫头哭的凄惨,编故事编的倒很是起劲儿。

“你这丫头混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巧玉给你们姑娘送了药膳?我连张红庆什么时候怀了身孕都不知道,你编故事起码也要用心一点儿吧?”

这样的屎盆子我可不想接,我都恨不能离张红庆十万八千里远了,谁有空关心她究竟怀孕没怀孕?

“三奶奶,敢做就敢当!我们姑娘自知不讨您欢喜,可私下里一直敬着您从不说您的不是,你看奴婢手上的这些鲜血,可都是我们姑娘的孩儿啊!”

那丫头继续哭,我继续蒙。

“苏问,你说实话,究竟有没有让巧玉给庆儿送药膳?”

赵琰这个时候脑子也恢复了一丁点儿的理智,他死死盯着我生怕错过我的任何一丝表情。

“我他/吗/的给她送药膳,我是病了还是疯了?”

我气蒙了,简直想要咬死这群黑白颠倒的人。

“巧玉,你说,你今日是不是给她送了药膳?”

我厉声问道,却见巧玉挠了挠脑袋,然后晕乎乎的说道:“奴婢今日出恭的时候路过小厨房,有个丫头端了一碗药膳说是给您准备的,我本打算送到春熹堂,却怕您在宴席上找我,这才央了咱们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给您端回来的,我什么时候给后院的人送去了?”

“好啊,你们主仆二人在这里演戏!什么病了不舒服了,不过是借口而已!为的就是弄进来红花而不让人猜疑!苏问啊苏问,你好狠的心!”

赵琰气疯了,他满院子打转儿不知道在找什么,嘴中却说道:“把巧玉这蹄子给我捆起来!”

“这是我的丫头,我看谁敢!”

“赵琰,你不能不讲道理任凭别人随便攀咬!事实真相还没浮出水面,你凭什么要打我的丫头?”

“就凭我是这府里的三爷!”

我们两个僵持不下的时候,庆儿跌跌撞撞的在旁人的搀扶中走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眼皮红肿,嘴中却凄惨的喊着:“三爷!跟三奶奶无关,都是我福薄!求您了,不要再惹事了!我这就离开伯爵府!三奶奶,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

她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更是激发了赵琰难得的血性。

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撑窗户的叉竿,握着就来到了巧玉面前。

那一叉竿下去,巧玉绝对非死即伤。

“赵琰,你敢!”

“你看我今儿敢不敢!”

“琰儿!住手!”

婆母听说后飞速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疾斥出声,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叉竿带着劲风落了下来。

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瞬间浮现在眼前。

有一回我调皮掉进了河里,回家的时候生怕爹娘骂我,巧玉就说是她一不小心把我推水里的。

我爹娘没说什么,反而是巧玉的父母把她抽了一顿关起来不给饭吃。

半夜我爬上她家的墙头,怀里揣着两个包子。

她在柴房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我拿来的包子,她说:“姑娘,我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有一回我们在山上疯了一天才回村,路上遇到了一条野狗,那野狗呲着牙冲着我们就来了。

巧玉一边哭一边撵我走,说让她喂了狗吧,好歹饶我一命!

后来我灵机一动,摸到衣兜里有两只吃剩的烤麻雀,远远的扔了过去这才逃过一劫。

现在想来觉得很可笑,只是......

我把巧玉推向了一旁,用后背接住了赵琰的那一叉竿。

我只觉得后背像是失去了知觉似的麻木的疼痛着,脑子里嗡嗡的仿佛糊了一团浆糊,耳边是巧玉的哭声和婆母的呐喊,我跌倒在地上的时候,嘴边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赵琰惊慌失措的脸庞出现在我面前。

“嫁给......你......近三年......你竟......从未......信......我......”

38.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我趁着大家都走了这才返回来打算找你家三奶奶叙旧,她人呢?”

光儿表姐乐呵呵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眼就看到我倒在地上身边一滩鲜血生死不知,而那叉竿恰好刚从赵琰手上滚落在地。

“赵琰!你这畜生!”

她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眼见众人七手八脚的想要扶起来我,连忙呵斥道:“放开她莫要碰她!”

只见婆母呆楞的跌坐在旁边,好像失了魂魄似的,她连忙喊道:“伯爵夫人,快快请大夫,不,请宫里的御医前来!你们,找几个人去弄个平坦的板子过来,快!速度快一些!”

她满脸是泪的一拳打在了赵琰的脸上:“若是我妹妹出现任何差池,莫说你是伯爵府的三爷,即便你是皇亲贵族,我也要弄死你!”

“巧玉,去通知姑姑姑父,说是赵家三爷宠妾灭妻!”

巧玉本不想走,奈何只有她才是我的贴身丫鬟,熟门熟路的别人现在也不敢阻拦她,这才肿着脸飞奔而去。

婆母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儿,一听表姐的话瞬间就再次呼吸不畅了起来。

“扶你们夫人下去休息,我今儿就要喧宾夺主做一回你们家的主了!”

“来人!把这地上的所有人统统关起来!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若是你们不听——”

光儿表姐从贴身丫鬟手里拿出了她的防身软剑来:“休怪我在你们赵府大!开!杀!戒!”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一睁眼就是在自己家里,我娘喜极而泣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口中念念有词说着谢菩萨保佑的话来。

“素素,你哪里可有觉得不舒服?”

我刚醒来,嗓子干的难受,我娘慌忙给我去倒了一杯水来。

原来在我昏迷过后,光儿表姐几乎要大杀四方,凭借这么多年她走南闯北的架势练就的功夫,有不服的当下就被她削掉了耳朵和鼻子。

“这个时候了还蹦跶着出来闹幺蛾子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庆儿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直接尖叫一声晕了过去,被表姐扯着头发丢进了一处无人的空房中。

“她要是想不开自尽了,我就把看管她的人全家杀光!不信你们大可一试!”

婆母一听御医说我伤到颈椎说不定要瘫痪的时候直接白眼一番就软了下去。

两位嫂嫂无奈之下又得看着孩子还得照顾着婆母。

赵琰被公爹下令打了三十大板,由二哥动手,如今也昏迷不醒臀部血流不止。

大哥没有别的补救,只能央求同僚四处搜寻可靠的大夫,想要替我治好。

我爹娘不顾众人反对,硬是把我接了回去,伯爵府的御医照常用着,一应补品珍贵药物也都接着,就是不提回去的这一茬,婆母一天来八趟的看望我,回回都被我娘给拒了回去。

等我能下地的时候,又是一年过去了。

我嫁给赵琰整三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39.

巧玉告诉我说,张红庆身边的报春死了。

是被公爹活活打死的,赵琰不想看,公爹让人撑住他的眼皮,死活不让他闭眼。

来春熹堂哭嚎的就是她,而且什么送给庆儿的药膳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送错送到后院去的。

那报春咬死了说是她的主意,因为她看不惯我那么高傲,又私下里被庆儿罚过几次,便心生怨恨,这才想到了这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只是这样的口述是个人就能察觉到其中的微妙,但报春不肯松口,公爹只能打死她以泄愤。

其实报春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本以为自己顶多被发卖出去,却白白送了一条命。

临死之前,她挣扎着对赵琰喊道:“三爷,您醒醒吧!庆儿姑娘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

话音刚落,她就咽了气。

婆母病了好几天,来回这么奔波,再加上心力交瘁,就这么倒下了。

两位嫂嫂一见我回来了,刚要上来迎接,却见我板着脸不吭一声,只能讪讪的躲到了一旁去。

“赵琰呢?”

我随意捉来一个下人问道,那人害怕极了,想来表姐带给她们的阴影暂时是挥散不去了的。

到了赵琰现在所在的地方,我踹开大门就闯了进去。

“是谁?”

张红庆还在卖惨,赵琰还在继续相信他,两个人正诉说衷肠呢,就被我现场抓包。

“苏问,你,你没事了?”

赵琰惊喜的说道,张红庆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袖口,被他给挣脱了出来。

“怎么,你想看到我去死,好给你亲亲表姑腾出位子来,是吗?”

我冷哼一声,直接将桌子上的器具全部扫落在地,张红庆忍不住尖叫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赵琰后退一步,臀部的伤痛还留有一丝余味,他不想跟我再起冲突。

而且上回我确实差点儿就不行了,要不是有珍贵药材海样的吊着我的命,说不准我现在都能跟报春手拉手过奈何桥了。

更巧的是赵琰本来是想打巧玉,没想到我能冲出来拦了那么一下子,他打偏了,要不然,我真得瘫痪在床一辈子了。

想到这儿,我恨的牙根痒痒,提起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张红庆就是几个连环巴掌。

要不是她,我何苦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姑奶奶我这辈子都没受过的窝囊气全都是因为你!别以为你装哭装单纯我就会心软,今儿要是不打的你桃花朵朵开你就不知道姑奶奶我的力气有多大!”

说着,我又是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张红庆呜咽一声就瘫在了地上。

即便她是晕过去了,我还是对准她的身子来回的踢着。

“苏问,你是疯了吗?”

赵琰试图来阻拦我,却被我反手一掌给拍飞了。

“姑娘我这阵子一直吃得好喝的好,又在家练了几日生怕自己的力气不够,等我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来找你们算总账!”

我骑在赵琰身上对着他就是一通老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姑奶奶我跟人打架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让你欺负我,让你打我,今儿我就来告诉告诉你,什么叫力大无穷,什么叫泼妇撒泼!”

赵琰被我都打蒙了,那张脸红红紫紫的好不凄惨,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憋了我好几年的这口恶气啊,终于让我撒出来了!

他挣扎着想说什么,被我一拳捣在了眼眶上:“你还有资格跟本姑娘说话?”

“要不是仗着婆母对我的好,我早就忍不了你了!”

“什么狗屁的举人老爷,你也配当官儿?”

“以为我家世低微不配跟你成亲是吧?你那庆儿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两个男/盗/女/娼不知廉耻的混账!村口大黄拉的狗屎都比你们香!”

“赵琰,我这回是来通知你的,这日子姑奶奶过够了!和离!你要是不肯,我就一天揍你三回!不信你就试试看!”

说罢,我打累了站起身来,又走到张红庆身边恶狠狠的补了几脚,这才拍拍屁股,施施然离开了。

40.

我走出伯爵府那一天,难得的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想当年我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节,那一天,我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可是新婚之夜的那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我。

伯爵府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所有的人,都组成了我那些回忆的一部分。

“夫人,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恕素素不能陪您到最后了,还望两位嫂嫂能替我多加照顾夫人,多谢府中诸人对苏问的帮扶和照顾,自此一别,两不相欠,各自安稳。”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任凭伯爵夫人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素素,你回来,素素——”

两位嫂嫂也用帕子擦着眼泪不时的拦住想要冲过来的婆母。

赵琰在臀伤未愈的情况下又被我打了个半死,和离书是我自己写下的,赵琰说死都不肯签,让我扯出他的手指头用簪子戳破了手指肚直接按了手印。

“赵琰,你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妻子,中间对不起两位兄长和嫂嫂,你活着都是一种浪费,公婆二人正直坚毅,岂料你竟是这么个腌臜的东西,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跟你的表姑同生共死!莫要负了她才是!”

我嫁进来的时候只带了巧玉一个,走的时候也是我们两个一起离开。

太阳穿破云层,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上,我忍不住用力的深呼吸了一把,外头是自由的空气,是我脱离枷锁的新开始。

门外是等待我的爹娘和表姐。

我看着他们三个,开心的冲他们跑了过去。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表姐好歹还是嫁了人的,她身上担负着几十个商行的重任,人家婆家无奈只能任她去,再说了,光儿还是跟相公一起出去,你这未嫁之身,跟了去做什么?你又不会做买卖,是要给你表姐添负担不成?”

我爹痛心疾首的唠叨着。

光儿表姐要跟相公去扬州处理那边的商行问题,我在京城实在是憋坏了,便打算跟他们一道前去,我娘没说什么,倒是我爹开始阻挠。

“爹,我就是跟着表姐一起而已,你不要那么封建!现在都是什么年月了,还讲究那一套呢?我小时在乡下水也是下过的,那时候哪儿有人管?不都是脱的光光的在水里游泳?那时候您为了生计还卖字为生呢,现下女儿和离了,正是心情不舒畅的时候,您就放了我去吧!”

我摇着他的胳膊不停的撒着娇,我爹都快被我摇晕了,却还是气鼓鼓的说着:“不行,你休拿过去来跟我面前说理,那时候你才几岁,与现在怎么比?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哼了一声就甩开我大步离去,还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气得我委屈巴巴的坐在床边抹眼泪。

外头很多人都知道我和离了,邻居也好亲朋也好,有为我担忧的,却也有觉得幸灾乐祸的。

只是事实真相我也不能宣之于口,不为了别人,主要是前公婆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不能给伯爵府带来困扰。

“你去吧。”

我娘在一旁摘着菜轻声的说道。

“我小时候就被你外祖父母拘在家中,没有你舅舅那般的眼光和见识,其实谁不想去外头走走呢?村子里有说你表姐不守妇道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其实不过是些酸言酸语,哪回你表姐回来的时候咱们家的门槛不被那些左邻右舍的踏平?求亲的求亲,拖她带着自家女儿出海的出海,娘当时就想,要是你也像你表姐那样有见识有能耐就好了,可惜你爹毕竟是官员,他好脸面,所以我也不敢让你舅舅带着你出去,如今你都和离了,娘也不忍看你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怨念,你去吧,就当去散心了,你爹那里自有我去说!”

我被这一番话说的眼泪汪汪的,搂着我娘的脖颈就开始哭。

“娘你真好!”

“快起开!你鼻涕都蹭过来了!”

“......”

41.

“人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这都四月份了。”

我趴在船边看着水花嘟囔着。

“天气还没那么暖和,你少蹲在这儿,省的着凉!”

光儿表姐给我披了一件厚外套,巧玉这憨丫头竟然晕船,此刻正跑到一旁吐黄水去了。

“咱们这不是为你考虑吗?你伤的太重了,身子还没恢复利索,若是路上万一病了怎么是好?”

她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个没完,纪筠正跟护卫在一旁说着什么。

我斜眼看了过去,发现那个姓严的护卫个头比表姐夫还高了半头呢!

他似乎是发现了我在偷看他们,抬头朝我们这边瞧来。

我对着他呲牙一笑,冲他们挥了挥手。

纪筠轻轻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严护卫’,我这小姨子长相不错吧?听说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也不会被赵琰那厮给欺负成这样了!怎么样?单身二十五年,也该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吧?”

他有些猥琐的笑了起来,谁料那姓严的护卫竟然暗地里点了他的笑穴,纪筠还没说几句话呢就开始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过分哈哈哈哈哈哈,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筠神情痛苦,却还在捧腹大笑着,当真是难过极了。

“女子闺誉如此重要,岂能容你拿来说嘴?”

严护卫冷漠的说道,纪筠连忙求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娘子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我跟光儿表姐两个正往这边赶来,严护卫这才给他解了穴。

“下不为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停不下来啊?”

纪筠都哭了,他的肚子好痛,好难受!

“还有,我不喜欢那些娇滴滴心眼儿能转十八个弯的女孩儿,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严护卫就自顾自的离去了。

“相公怎么了?说的什么话值得这么开心?”

表姐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娘子救救我......”

纪筠都快趴地上去了,我见这夫妻二人正你侬我侬的不好戳在那儿碍眼,只得告辞一声转身回了船舱。

这艘船当真是大得很,一层是食肆和船员们的住所,二层三层是客人们的卧房,还有普通房和豪华房。

光儿表姐这么有钱,我们住的自然是豪华房。

三层比较安静,毕竟一天三十两的住宿费,到达扬州需要一个多月,这可是近一千两银子啊!一般人家哪里能承受的起?

我回去的时候遇到了严护卫,他总是一个人来去,也爱穿一些暗色的衣裳,连个绣纹都没有,或许这就是他们身为护卫的一种特色吧!

“严护卫这是去哪儿?”

出于同行一路的原因,我虽然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和离之身,不好跟陌生男子太过亲密,只是严护卫是来保护纪筠的,说不定哪天遇到危险了还得求助于他,不如早早跟他打好关系,省的日后临时抱佛脚。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能主动开口,愣了一愣这才开口道:“去吃点儿东西。”

“你饿了?正好,我们一道去吧?我请客!”

我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自信的说道。

和离一场,除了把带去赵家的嫁妆都带走之后,婆母因为愧疚还给了我不少银票傍身,就连大嫂和二嫂都表示了一番,所以,现在的我也算个富婆了!

严护卫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示意我跟上。

到了吃饭环节,我直接傻了眼,为什么船上还有刺参鲍鱼?燕窝鱼翅?鲁菜粤菜淮扬菜什么都有,严护卫那缺心眼儿的一顿饭就吃了我六十两的银子!

那可是六十两啊!在我们乡下够一家人吃用个三年五年的了,他一顿饭就给我造没了,再说了,你身为一个护卫吃那么好干嘛?

我肉疼的去付了银子,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家伙把饭菜一扫而光,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连口汤都没给我留下。

“啊——严!护!卫!我要杀了你!!!”

我哀嚎一声传出了好几里去,那罪魁祸首恰好走到二楼便向下看去,捂着吃撑的肚皮,听着我凄厉的喊声,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42.

巧玉这几天适应了船上的生活,逐渐没那么难受了,偶尔还能出来到船尾去透透气。

严护卫跟神隐了一般好几天没有出房门,纪筠那个小白脸连去砸门的勇气都没有,好歹还是户部侍郎的儿子,虽然是个白身,但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怎么连这小护卫都搞不定?

我甚至怀疑严护卫遇到危险是不是能把我们扔了?他先跑?

说是护卫,其实是来暗中监视纪筠和表姐的吧?

据说郑王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随身携带算盘的那种,又丑又老还是个秃子。

这样一想倒也说的通,毕竟京城里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他富可敌国,不露面也是对的,所以派来护卫明面上是保护纪筠,实际上是监视。

表姐不让我跟他太过接近,说是他们护卫都有各自的任务,性情也不似常人那般和蔼,让我小心一些别被他伤到。

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不再多问。

在船上飘了十来天,再美的景色都变得乏味了起来。

表姐说,运河不如海上那么波澜壮阔,但好在随时都能靠岸采买补给,所以一层的食肆才会应有尽有。

到了广通的时候,大船停靠,我本来想下去凑凑热闹,被表姐拉了回来。

“你如今孤身一人,即便是带了巧玉下船也是不行的,广通码头人员杂乱,万一被人冲撞了反而不美。”

我撅着嘴勉强点头答应不下去捣乱,只能凑在船边看着船员们下去买东西或者卖东西,好不热闹的样子。

多日未见的严护卫也走了出来,他大约是没想到能遇到我,所以一脸惊愕的样子。

“怎么,吃了我六十多两银子的饭菜,反而不敢见我了?”

我阴阳怪气的讥讽道,严护卫一个愣怔似乎是没想起这一茬来,记起来后没忍住就笑了出声,又连忙憋了回去。

“姑娘多虑了,在下只是有些要事需要处置而已。”

他耐心的开口说道。

“哼,说的好听,还专挑贵的点,果然是王爷家里的护卫,吃的都比我们普通老百姓好!”

我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弄的他都不知该怎么解释才是。

“算在下欠姑娘一个人情,以后但有什么需求,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他温声说道,我这才喜笑颜开:“这还差不多,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严护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任凭姑娘差遣。”

我被他那笑容给晃了一下眼睛,捂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干护卫这一行的都是这么好看吗?”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瞪他一眼:“你们郑王貌丑无比还是个秃子,你这样的站在他身边,不会被他记恨背后穿小鞋吗?”

严护卫突然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不知为何,我竟在他的眼神里瞧出了一丝窘迫。

难道是我眼花了?

估计平日里是没少受郑王的鸟气,唉,也是不容易啊!

我在心里暗暗的想道。

这个时候,就听见船上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是三爷厉害,竟给咱们找了这么大的一艘船!当真是气派极了!”

我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两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43.

不多不少,跟我有仇的就那么两个,如今竟都到齐了。

赵琰似乎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跟我相遇,短暂的诧异了会儿之后,又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严护卫身上。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人,打算转身就走。

不是我懦弱,而是我压根就不想跟这二人同处一隅。

“三......不是,是苏姑娘怎么见了我们就走?”

庆儿轻柔甜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她带着帏帽冲我福了福身,语气轻佻。

“你好大的脸面,值得本姑娘见了你就走?看来上回当真是揍你们揍的轻了!”

我冷笑一声摩拳擦掌的说道,那庆儿被我怼的哑口无言:“你——”

旁边的严护卫竖起耳朵听着八卦,却没想到被赵琰给盯上了。

“多日不见,没想到你竟然也同野男人厮混在一起了。”

他讥笑着说道,眼神如箭仿佛要把严护卫射穿一样。

“我?野男人?”

严护卫伸手指了指自己,发现他从看热闹的无辜群众变成了主角人物。

“呵~赵琰,果然是人心里有什么眼里就能看到什么,你自己愿意不顾伦理道德跟你的表姑勾搭成奸,如今还敢来攀扯我?当真是让人笑话!”

严护卫凑了过来小声问我:“果真跟表姑有一腿?”

我看着他那副八卦的嘴脸,也忍不住伏在他耳边小声回道:“那还有假?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他和离?不光如此,他身边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就是他的亲亲表姑!”

赵琰不明所以,只能看到我们两个贴的很近在说悄悄话。

“够了!苏问,你身为弃妇,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痴缠,真是有碍风化!”

他指着我们两个义正严辞的说道,好像他是什么正义之士一般。

我一听他说这话直接上头了,当下就亲亲密密的挽住了严护卫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假装甜蜜的说道:“朋友帮帮忙好吧,我们是和离,要是正儿八经的算起来,当初可是你死活不肯签字画押的,我看你是弃夫才是!而且我们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什么表姑跟表侄子不道德的关系,光明正大的很呐!”

我能感受到严护卫胳膊上的紧绷感,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只得侧过身子悄声对他说道:“你不是欠了我人情吗?现在可以还了。”

那严护卫也是个上道的,闻言便将我拥入怀中对着赵琰挑衅道:“什么污糟东西,也敢来指责我们?”

“夏虫不可语冰,忠勇伯也算是个人才,为人坚毅果敢,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说罢,他就揽着我往船内走去:“一天三十两的住宿呢,何苦跟这样不值一提的人去浪费口舌?”

我傻兮兮的跟着他一起走了,只剩下赵琰和庆儿在身后跳脚不已。

刚一到了船内,我就挣脱开了他的掌控,有些尴尬的对他说道:“方才......多谢了,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实在是......唉,说了你也不懂得,总之,谢谢你帮我。”

严护卫倒是神色如常,他伸手在怀里掏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掏出来,只能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对着我说道:“姑娘不必解释,在下自然明白,今日之事也绝对不会宣扬出去,姑娘大可放心。”

“那就谢了!”

我嘿嘿一笑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严护卫果然是讲义气之人!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我闺名素素,或者你可以叫我苏问就是。”

他似乎没想到我能这么自来熟,又不好不回应,只得对着我继续道:“苏...素素,在下表字正卿。”

“哈哈,原来严护卫还有表字呢,正卿,正卿,很好听。”

我连忙拍着他的马屁。

又说了会儿话,我们各自回房安歇。

刚一走进房内,严护卫突然呼吸急促起来,他满屋的寻找,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出来一枚和田玉雕刻而成的算盘,仅仅有巴掌那么大,精美润泽,珠子颗颗饱满圆滑,一看就是常年把玩的缘故,他飞速的用手指在上面拨弄着,叮当清脆的声音在房内不停的回荡着。

一直到半盏茶的功夫才逐渐停歇了下来。

这个时候,纪筠摇着头走了进来:“真是晦气,竟然跟赵家老三在一条船上,可惜不是咱们商号的船,否则,我定要把他们赶下去的!”

关上门,纪筠熟门熟路的摸了进来,然后看到严护卫在摩挲算盘。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激动?连这白玉算盘都拿出来了?”

他好奇的问道,眼前之人向来伪装的很好,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连随时随地摸算盘的习惯都给改了不少,只有在情绪比较激动或者紧张的时候他才会这么迫切的拿出来。

现在这个气氛,显然不像是紧张的样子。

那又有什么能让他的情绪这么激动呢?

“少多管闲事!去,查一下那赵琰为何会在这艘船上?”

纪筠闭上嘴,连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飞快的逃了出去。

44.

纪筠那凑热闹不嫌事大的,花了点儿碎银子就打听了出来。

原来赵琰考中了举人后,忠勇伯就给他弄了个官儿做,好歹把他撵出家门自己过活去吧!

别戳在眼前看了心烦!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忠勇伯再怎么不待见他,却还是舍不得对他太过狠心。

那张红庆手段高明,把个赵琰哄的团团转,没理由都能憋出理由来堵他,就连伯爵夫人都歇了再给他娶妻的心。

即便是她想,恐怕世家夫人们耳聪目明的也能察觉出来什么,虽然不知道庆儿的身份,但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也是跑不了的,这样的人家,谁敢把闺女嫁进来?

和离了一个,难道还想和离第二个吗?

伯爵夫人气病了好一段时日,直到赵琰携庆儿离家她才活蹦乱跳了起来。

忠勇伯把他弄去了邳州做个县令,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分钱也没留给他们,赵琰只能搜罗自己往日积攒下来的碎银子银票等加上其他金银细软上路了。

因着路途遥远,他们走了一段时日的旱路,可惜这二人都是身娇肉贵的主儿,赵琰咬咬牙还能忍,庆儿先扛不住了。

吃嘛要吃好的,住嘛要住好的,这一路走来,还没等到地方呢,银子先花了不老少,两下一合计,还不如乘船节约一些呢!

他们这才紧赶慢赶的去码头找了一艘船,就赵琰跟庆儿的德行,也不愿意坐那种平平无奇的船只,他们一眼就相中了我们坐的这一艘,这才阴差阳错的碰在了一起。

整艘船,夫人小姐也有不少,只是大家都很少出来,她们守着规矩委屈自己,偶尔出来一趟都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去一眼,当真是辛苦极了。

不像我,天天趴在船弦上向下张望,风吹过来,整个人惬意极了。

就是发型容易乱,表姐说我像个疯婆子似的。

这几日我也不爱出来凑热闹了,主要是赵琰那不要脸的遇到了几个往日同窗,他们见天的在一层吃喝玩乐,好像银子是大风刮来似的。

好在我们住三层,守卫森严,保护的都是金贵的客人,赵琰他们住在二楼,轻易也不能上来,这也算避免了纷争。

万一我一个激动打死他们其中一个可就不太好了。

“真是烦人,哪儿哪儿都逃不开他们!”

就连巧玉都这么感慨着。

我无聊的打着络子,心道忍到地方就好了,反正他们在邳州下船。

却说赵琰拉着好友们吃酒吟诗,起初他还有兴致让庆儿作陪,想着她懂诗词有才情,能给他大大的长脸,可惜庆儿始终不肯摘下帏帽,说是男女大防礼不可废。

有好友略带不快,道是大家都是自己人,小嫂子又何必同我们见外?

庆儿一着急就要哭,本来乐呵呵的场面立马变得奇怪了起来。

赵琰有心哄她,却不想在好友跟前失了脸面,只能板着脸说让她赶紧回房吧!

庆儿嘤嘤哭着跑了,好友感叹一声:“女子识礼是好事儿,太识礼了就等于失礼。”

弄的赵琰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

他突然想起来有个女子曾经在人群里大声的笑着,肆意又张扬。

赵琰觉得自己有些难受,却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45.

是夜,我跟巧玉在被窝里说了半天赵琰跟他表姑的坏话,一直到了夜深才睡着。

刚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我突然听到外头有嘈杂的声音。

起身推开窗户,发现外头竟然火光冲天!还有人的叫喊以及刀剑等兵器交融的声音!

我的心口登时变得紧缩起来,心跳的“噗通噗通”像打鼓一般,腿都软了起来。

不等表姐他们赶来,我连忙把睡成死猪的巧玉给晃了起来。

“受死吧赵琰!”

她迷迷糊糊的喊着,我气急败坏的说道:“快起来!外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得赶紧跑!”

我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兴奋的喊道:“弟兄们,找到肥羊了!”

接着,就是年轻女子们的惊呼声和年长女子的呵斥声。

我屏住呼吸顺便把巧玉的嘴给捂上了,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会儿。

“宰了这群羊,足够弟兄们吃喝玩乐一阵子了!年轻的带走,年老的杀了了事!”

说着,就有女子的惨叫声响起。

外头的人更多了,有打斗声传来,我们住在最末,估摸着他们寻过来还得有段时间,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表姐他们的接应,我趁着这个空隙跟巧玉一起把床单被套桌布等等给系成了麻绳状,打成了死结后顺着窗户爬了下去。

有小时候爬树的经验在,除了巧玉落地的时候摔了个屁股蹲,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还好我眼神好使,四处查看一番发现底下那一处没人。

我们刚落地,就听见周围的惨叫声更响亮了起来。

巧玉吓得直发抖,她哆嗦着把我护在身前,牙齿上下触碰“嘚嘚”直响。

“姑姑姑娘,我我我要是死了,记记得把我的抚恤金交给,交给我爹娘,还还还有,前几日吃的酱肘子我还想吃,要在我,在我坟前……”

她带着哭腔颠三倒四的说着,我低声呵斥道:“住嘴!你个没出息的,死了还吃什么酱肘子?还没到最后,少说些丧气话!”

我借着火光四处查看着,只找到一个洗衣服用的棒槌,好歹握在手里当武器。

巧玉有样学样的翻出来一个沾了水的鸡毛掸子,说要戳死贼人。

这种情况之下我本来不该笑的,实在是她的样子太傻了,我一个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是谁在那里?”

有男人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火把点燃在我们附近,一群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虎视眈眈的围着我和巧玉两个,我们两个吓坏了,双腿发软的靠在了船身上。

“哟呵!又是两头肥羊!老五,你不是没媳妇儿吗?这一来就是俩,够你后半辈子用了!”

那个叫老五的搓着手笑的淫/荡:“嘿嘿嘿,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将将要冲我们围过来的时候,一群大家小姐们跟赶羊似的被推搡了过来。

这回她们也来不及带帷帽了,穿着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全都肝胆俱裂哭的凄惨。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谁也看不清谁长什么模样了。

我看了半晌没发现里面有光儿表姐的身影,这才放下了半颗心来。

那群贼人上下其手,完全不顾这是在人群里,弄的那群小姐们哭声凄厉,有反抗的竟直接被一刀捅死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再也不敢哭哭啼啼的了。

“丫头片子泪多,有什么好哭的?摸一把值当这样?呸!惹怒了爷们儿,直接往花楼里一送了事!看你们还哭不哭了!怕是到时候把喉咙都要叫断了!”

说着,这群人淫/笑起来,那群小姐们更是瑟瑟发抖个不停了,有脆弱的,竟直接晕了过去。

“王虎他们怎么还没下来?风紧,还不扯乎?”

有人不耐烦的说着,我把棒槌藏在了身后,死死的攥住。

这个时候,兵器打斗的声音更加激烈了起来,我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摇曳的火光下,那一个天神般的男人。

严护卫浑身是血脸色阴沉,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他似乎是看到了我跟巧玉,只是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焦急中,我其实想告诉他不要来救我们,不值当的,贼人太多了,他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我眼看他提剑冲了过来,那群贼人分神出来迎接他的攻击。

这个时候,我飞速暴起将离我最近的贼人用棒槌敲倒了,那人脑袋迸溅出来温热的液体洒在了我的脸上,我满脑子都是我要活下来,丝毫没觉得害怕。

一方面要应付剑法凌厉的严护卫,一方面还要应付我毫无章法的棒槌,贼人们逐渐也慌乱了起来,让他们小瞧女人!

只是这个危急关头,再硬的棒槌也打不过钢刀。

我扔了那一截被削短的棒槌,大声的呼喊着:“姐妹们!我们今日如果不逃出去,就要被这群贼人欺、凌!士可杀不可辱!我们身为官宦之女,宁愿枝头抱香死,也决不屈服于寒风中!姑娘们,我跳水了,你们跟来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我深深的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严护卫,带着巧玉,径直跳下了水中。

“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一样,先后也有几人跟随我们跳了下来。

初春的河水冰凉刺骨,我跟巧玉被淹没在了漆黑的河水之中。

这个时候,严护卫身边的人总算追随而来。

“爷,属下来迟!”

寒风中,严护卫手中的长剑往下滴着鲜血。

“格杀勿论!”

他神情肃穆的盯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46.

我跟巧玉小时候都是会凫水的,尽管来到京城多年已经荒废了,可是,会水的记忆是刻在骨血里的,乍一落水被冰凉的河水一激差点儿呼吸不上来,冻的我们不住的哆嗦,好在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生死关头哪里还能在乎那许多?

我们两个扑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块硕大的木板,也是巧了,本来那块木板都要飘过去了,巧玉一回头正好砸在了她的门牙上,疼的她捂着嘴“哎呦”“哎呦”的喊了半天,连忙趴了上去大口的喘气。

环顾四周,不少女孩子们正在顽强的挣扎着,会水的竟然寥寥无几。

我叮嘱巧玉驮着木板去把那些人都给救来。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弄上来不少人,很快那块木板就趴满了,好在姑娘们都很瘦弱,但凡来一个重量级的估计就得压塌。

姑娘们似乎从恐惧中清醒了过来,身边有什么就抱什么,现在都漂浮在周围随着河面上下起伏着。

我看着自己的腰带,灵机一动让大家把腰带都解下来系成一根绳子,然后由我和巧玉在前头拖着她们。

这个时候就不分身份贵重与否了,生死关头众生平等,不可能因为你是皇帝的闺女就不淹死你。

大家团结一心,也顾不得没腰带裤子掉不掉了,纷纷递过来把腰带系在了一起。

“姑娘,我是丞相府的季雨寒,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要你能救我们出去,丞相府自有厚报!”

趴在我身边的姑娘呼哧带喘的对我许诺道。

我都快气笑了,这种时候,我不沉底就不错了,还想着厚报呢?难道我是因为她们都是世家贵女才救她们的吗?

“还是等我能把你们都带出去再说吧!这种时候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一个个儿的还大家小姐呢,连个水都不会!我要是像你们这样随时等着人来救,早就死了七个来回了!”

其实我已经觉得很疲累了,但这种时刻,这么多人命都系在了我身上,我不能倒下。

我咬着牙奋力的划水,把这辈子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黎明快来了,如果不尽快找到岸边,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在天不亡我!

游了不到半刻钟,岸边就在眼前了。

姑娘们听了我的话,齐齐在水下用腿划水,我也省了不少力气。

大家有的伏在木板上,有的伏在木头上,还有的伏在倒扣过来的木盆旁,维系着我们的,是一条一条纤细的腰带。

巧玉大声的呼喊着:“姑娘!我看到陆地了!”

大家喜极而泣,更加奋力的扑腾了起来。

47.

连滚带爬的上了岸,那是一处泥滩,还有些许的烂泥,这时候也顾不得脏不脏了,我直接躺在哪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巧玉也滚了过来,跪在地上哇哇大哭:“活了,我们活了!!!”

少女们一个一个儿的爬了上来,原先走路都要铺地毯的贵族少女,现在争先恐后的往这处泥潭上爬来。

大家抱在一起,在微微的寒风中相拥而泣。

然后,下一瞬,就开始此起彼伏的打起了喷嚏。

毕竟是初春,天气还是寒凉,再加上又是水边,温度要更低一些。

万一等不到救兵,我们就要风寒发烧真的是嗝屁着凉了。

焦急之下,我连忙催着她们往岸上走,找一处干旱的地方歇息。

就着微弱的天光,我发动着她们四处搜寻着干木头枯树枝等物,活动起来也没那么冷,否则这缺医少药的地方,谁死了该怎么办?

有的少女这时候缓过来了就开始抱怨:“我们凭什么要干这样的粗活儿?”

“不想干是吧?那一会儿升起篝火来你可不要过来取暖!”

我冷酷的对着她们说道:“别以为我把你们救上来是应当应分的,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女儿家的份上,鬼才懒得理你们!如果不是有你们的拖累,我现在早就舒舒服服的躺在火堆旁取暖休息了!”

她的同伴扯了扯她的衣裳,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不多会儿,大家就抱来了一堆的枯枝等物,我特意选了一处远离树林的空旷平原,省的一会儿有火星子钻进去点燃了树林。

然后,现在有一个比较愁人的就是,没有火折子,这群闺秀们出门有人伺候,哪里会带这样的东西在身上?就连我平时也不会想起来用。

就算是有,这会儿子也早就泡烂了。

“姑娘,咱们钻木取火?”

巧玉提议道。

“那东西怎么弄?我快要冷死了!”

有人带着哭腔说道,我看着一个个惨白的脸庞,估计不明所以的看到我们还以为是一群水鬼呢!

无奈这群少女除了哭嚎声婉转一些以外竟然一无用处!

“我的嬷嬷死了,那是从小照顾我的嬷嬷,呜呜呜呜呜我......”

有一个哭的,其余的也跟着嚎了起来。

听的我头痛无比。

这个时候,远远的听到了有女子喊“救命”的声音,巧玉热心的跑了过去,我让她拿了一截削尖的树枝过去,万一出现意外好赶紧跑回来。

然后,我捋了一把脸上的河水,蹲下来,准备钻木取火。

她们守在一旁好奇的围着我,我用一块干长的木片垫在底下,又拿了一根枯树枝来回的用手搓动着。

“这样......就能得来火苗吗?”

姑娘们似乎忘了寒冷,七嘴八舌的问着。

由于长时间没有像过去那样活动,导致我现在手力不足,没多久就疲累不堪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我来吧!”

说话的是一开始在木板上说要报答我的丞相府的女孩儿,她把手擦的干一些接了过来。

结果搓了没多会儿就不行了,其余的闺秀们纷纷凑过来伸出援手,然后......火一直没升起来。

我都要哭了,因为大家身上都有水渍,七手八脚的都把水滴落在了木材上。

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一抬头,突然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块大石头。

我高兴坏了,又让姑娘们去捡一些枯草、干草来,然后拾了一块小一些的石头卖力的往那个大石头上砸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有火花稀稀拉拉的冒了出来,姑娘们高兴的惊呼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一样。

我连声催着她们赶紧把干草等物拿来,不要枯枝,先让火花把枯草点燃再添柴。

第一簇火光冒出来的时候,姑娘们喜极而泣,这辈子她们见多了奢华之物,吃惯了山珍海味,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般欣喜。

48.

“真是晦气!”

巧玉脸色狰狞着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踉跄的人影。

不是别人,正是赵琰和张红庆这两个阴魂不散的。

原来他们听到有打斗声的时候就躲去了船舱,打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放下一艘逃生的小船跑路,却没想到那些贼人很快就搜罗了过来,看到庆儿的容貌后就露出了淫/笑。

赵琰难得的男儿气概了一把,挺身而出被贼人打了个半死,扔下了水。

庆儿一看自家男人都落水了,她的真爱没了,一时激动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对儿野鸳鸯在水里飘了许久才上了岸,越走越荒无人烟,赵琰又是挨打又是受凉,这会儿眼看就不行了,庆儿赶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巧玉辞呲着牙走过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是这二人,瞬间拉下了小脸,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庆儿出声哀求道:“求求你了,我知道我们二人对不住你和苏姑娘,只是琰哥儿受了重伤,求求你,让我们歇息一下吧!”

巧玉用树枝戳了戳赵琰,看他确实是有气无力的身上还有伤,然后对着这二人说道:“你们就在原地歇息吧,死了又与我何干?”

说罢就转身离去。

奈何这二人脸皮极厚,竟然一直这么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哪怕巧玉打骂不休也继续跟着。

我现在是愿赌服输了,这两个绝对是真爱,雷劈都劈不散的那种。

众闺秀们看到有男子前来,立马出声呵斥起来:“什么人?也敢往女人堆里钻?要脸不要?”

赵琰是什么人?任你打骂任你嘲讽人家嵬然不动就是凑过来想要借火取暖。

再加上庆儿这不要脸面的,两个人硬是要挤在火堆旁,气的季雨寒破口大骂起来:“你是什么东西?咱们辛苦升起的火来,你们怎么好意思过来?真真是没家教!”

其余闺秀纷纷指责了起来,张红庆都能跟侄儿勾搭成奸,还在乎这点儿不痛不痒的骂语声?

大家有心把他们赶走,只是这两个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来,大家都是要脸之人,实在是弄不过他们。

这个时候,从远处走来一个身影,天快亮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谁了。

“严护卫!”

我跳了起来对着他高声喊道,还不时的冲他挥舞着手臂。

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道为何,我见了他之后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方才被贼人调戏,被河水冲击,在水里差点儿竭力,生不起来火,一群人等着我照顾她们等等事由,我丁点儿感觉都没有,怎么一见了他就这么的委屈呢?

严护卫也没想到我还是那么的活蹦乱跳永远充满了朝气。

他放佛想不起来当初看见我跳水后的那种紧迫感了。

那些贼人是一伙河盗,早就跟船上的水手勾结好了,杀了船长之后就抢夺了大船,因着有人里应外合,他们知道船上有很多都是贵族小姐,索性一气儿弄走想着多翻出一些金银珠宝来。

船上的男人们与河盗打斗起来,因着大家都不知道有水手跟他们勾结,死伤了不少人马。

严护卫就是伤在了突然暴起的水手手中。

他以为我会哭,会害怕,会喊着让他来救自己,却没想到我能从身后掏出来一根棒槌,把贼人的脑浆子都锤出来了。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颗许久都未曾跳动过的心,突然就撞击了起来。

再听到我说的那番话之后,严护卫觉得,女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了。

所有人都在找寻落水的少女们,只有他的目标是唯一的那一个人。

大家都劝他莫要义气行事,是他不顾阻拦非要划了一艘小船来,结果那船早被水手凿穿了,还没等划出几里就突然沉没了,弄的船上的陈光和纪筠两个也成了落汤鸡。

他顾不上去管这两个人,只一鼓作气的往前游着。

漫长的河水里,他竟然找不到那一个人。

49.

“你怎么找来了?表姐和表姐夫他们呢?”

我擦了一把因为激动而流出来的鼻涕,略微有些尴尬的问道。

他似乎是比我更尴尬的说道:“我把他们两个给忘了。”

我:“......就你还当护卫呢?我可算明白郑王他老人家为何把你派遣出来了!正卿啊正卿,你也未免太不靠谱了吧?!”

严护卫:......

“但还是谢谢你能赶来找我们。”

我面带羞涩,满心以为他是特意前来找寻我们的,胸腔中跳动着一头欢快的小鹿。

然后就听到他更加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主要是小船被河盗凿穿了,我不大认识方向,胡乱游到了这一处,看到前头有火光我才寻了过来的。”

听完他说的话,我心中的小鹿“啪叽”一声摔死了。

“哦。”

我冷漠的转过身去,踢了一旁装死的赵琰一脚:“还不快滚?这火堆是姑奶奶生起来的,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占地方算怎么回事?别以为你半死不活的姑奶奶就能可怜你了,什么东西!滚蛋!”

我怒喝出声,赵琰抬起红肿的眼皮看向我,那眼神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情绪在跳动。

女孩子们纷纷围在一起烤着火,大家身着单薄,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这许多礼数了。

严护卫这个时候挪到了我的面前,把我挡在了身后,他个子高,这会儿被水泡了,衣裳都贴在了身上,我能清晰的看到他的窄腰宽背。

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滚!”

利剑出鞘,正对准了那厚脸皮二人组。

张红庆尖叫一声就往后仰去,赵琰终于抬起了屁股,慢吞吞的向一旁挪去了。

剩下的姑娘们虎视眈眈的看着严护卫,生怕他越轨半步。

这个时候,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四处寻来,发现是严护卫的肩膀正在汨汨流血。

机灵如我,用枯树枝搭起了一层“墙”来,一头是女孩子们,另一头是唯二的两个男子,两簇篝火正在静谧的夜里不时发出“哔啵”的声响来。

虽然影影绰绰的还是能看到不少身影,但总比方才要强上一些。

这儿是一处浅滩,身后就是茂密的树林,别的没有,枯树枝管够,实在不行砍几棵树都成,反正有武功高强的严护卫在这儿戳着呢!

然而,武功高强的严护卫这时候正光着膀子被我摁在那儿止血。

“男女之间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半死不活的赵琰终于开了口,我还以为他骨头这么硬,能不凑在我生起的火堆旁呢!

听见他的话,我也只是白了他一眼:“你管我们怎么样?就是当场洞房又跟你何干?自己身上的骚味儿都没洗干净呢还有空管别人?呸!不想在这儿蹲着那就滚!这火堆可是姑奶奶辛辛苦苦砸石头砸出来的!能容忍你在这里就不错了!丧良心的玩意儿!”

我话语粗糙丝毫不顾及脸面,赵琰脸皮子抽了几下便老实了起来。

张红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句话都没有说,只一个劲儿的凑在赵琰身边不敢动弹。

“其实不用......”

严护卫挣扎了一下,被我又摁了回去。

“用不用你也脱了衣服了,我布条都撕了,要是不给你缠上,那我岂不是白撕自己的衣服了?”

我连忙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你们这些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想到还挺白!”

说着,我就在他的后背拍了一巴掌:“真是让女人看了都惭愧啊!”

严护卫涨红了一张脸,嘴巴嗫嚅了半天,竟说不出来半句话。

“啧,脸皮这么薄?我们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经常看到男孩子们光着屁股在水里游泳,你这算什么?不就是半个膀子吗?值当你这么害羞?”

我调侃的说道,没想到他的脸更红了,他伸出手在怀里掏了半天,又掏了个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蹲在地上不停的划拉起来。

我嘿嘿笑着,仿佛奸计得逞似的。

那一头,突然有人闷声闷气的开口说道:“苏姑娘,我知道你家世低微,你父亲不过是个户部的小小主管,可是你终归是个和离过的独身女子,与其他陌生男子这样亲密真的好吗?难道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我都给气笑了,越过树墙径直走了过去,叉着腰,瞪着眼,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是谁刚才在这里放屁?”

姑娘们面面相觑,低下头来不敢看我,却有一个身着黄色衣衫的圆脸姑娘站了起来:“是我,怎么了?我爹是中书舍人孙谦,我家家教严苛,从不允许我这般同陌生男子待在一起!苏姑娘,虽然我说的话不中听,但是好歹也请你多注意一下,我们可都是未婚少女,岂能跟你这样的人比?”

说着说着,她便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来,放佛谁又高贵了谁又低贱了。

“呵呵,你这样的人在我们乡下就叫又蠢又坏!且不说我同严护卫老早就相识,就算是陌生人,他因为击退了想要伤害我们的贼人而受伤,我也要出于好心为他包扎一下吧?孙小姐,方才那群贼人把你们从睡房拖出来的时候,你们可都还穿着亵衣呢吧?那时候您怎么不跳出来跟贼人讲道理呢?说不定他们一时惭愧还放了你们呢?”

我直接开口讥讽道,都这时候了还比谁爹的官儿大?真是一群被宠坏了的大家闺秀!

“你——”

她被我气坏了,眼珠一转就继续说道:“哼,随便你怎么说,不过,你同男人这么亲密,当初和离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你的前夫婿是为了两家脸面才跟你和离而不是休书一封对吗?苏姑娘,人在做天在看,小心你浪荡的名声传出去,影响你父亲那小小的‘官威’!”

她得意洋洋的对着我笑着,其余的女孩子们没有一个同她一起吭声的,大家都在沉默着,只有她的小嘴挺会叭叭。

“你胡说!我们姑娘和离明明是因为赵琰他......”

巧玉急忙站起来为我分辨着。

“巧玉退下!”

我急声呵斥道,生怕这大嘴巴把事实真相给吐露出来。

不是为了赵琰那厮,而是为了忠勇伯府所有的人。

“我跟赵琰为什么和离,你无需知道内情,他就在那一头,你尽管去问他就是,只是这位姑娘,我现在不欢迎你,请你离开这里。”

我冷冷的对她说道。

严护卫是个大男人,不好掺合在小姑娘的口角当中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当观众,心中却在埋怨纪筠那厮,他爹是苏父的顶头上司,好歹照应一二,升个官职啊!

“你凭什么不欢迎我?这柴火也是大家一起捡回来的,我有权利坐在这里!”

她就像是不讲道理的大鹅,逮谁咬谁还一肚子理由。

“好啊!这是你说的,你在这儿有功劳是吧?”

我冷笑几声后大步走上前去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就往水边走去,她尖叫一声伸出手来不停的拍打着我:“你干什么?还不快快放手?”

“放手?”我回过头来狞笑着说道:“方才要不是我救了你们,此刻你们早就手拉手一起去组团喝孟婆汤了!现在开始唧唧歪歪什么人伦常理,不好意思,在我这儿不好使!下去吧你!”

我用力把她推下了水,然后站在岸边看着她扑腾着:“要么,你自己游回船,让那群贼人听你讲道理;要么,你自己重新游上岸来自己点火,否则,哼哼!”

我蹲下来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就亲眼看着你淹死在水里!我看你那厉害的父亲这个时候能不能来救你!”

50.

“救我,季家姐姐救我!”

孙家姑娘在水里扑腾的可怜,喝了好几口黄泥汤,我就蹲在岸上开开心心的看着她挣扎。

“我方才救你的时候也没听你喊我一句苏家姐姐,这会儿子就别喊不相干的人来了吧?你们都不会水,来了也是直接沉底儿的料!”

我面带嘲讽的说道。

严护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又不是他把人扔下去的,万一他来救人反倒被讹上该怎么办?他这么一表人才的。

“苏问,你这泼妇,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赵琰“噌”的一声从一旁站了起来对着我大声的指责道。

“怎么?你也想进水里跟我说话吗?”

我挥了挥拳头威胁的说道。

他似乎是记起来当初被我揍的嗷嗷叫的时候了,张红庆拉了他一把,他这才不甘不愿的坐了回去。

“苏家姑娘,咱们好歹也是同生共死过的,孙凝香再怎么口出狂言,但终归是一条人命,我以我丞相府的名义来跟你发誓,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求你,救她一救吧!”

季雨寒对着我哀求道,眼见孙家姑娘已经放弃了挣扎,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黑色的发丝,她也是毛骨悚然,生怕孙凝香真的死在这里。

“好吧,我这是给你面子,你们最好管住自己的嘴!惹了我不快,我可不管你们是谁家的闺女!”

我冷哼一声就一头扎进了水中,赵琰瞪大了双眼伸长了脖子喃喃着:“素素不会出现什么危险吧?”

张红庆在他胳膊上扭了一圈儿低声道:“琰哥儿混说什么呢!”

“在外头还是避讳一些吧,省的苏姑娘听到了你这么称呼她再找你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着,赵琰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心烦意乱的。

孙凝香被揪起来的时候已经软成了一团,远远看去跟死了似的。

几个姑娘惊呼一声竟直接痛哭起来。

“她死了,她死了!”

大家看我的眼神像刽子手似的,我听见哭声就头疼,难道我这么和善,她们都欣赏不到我的内在美吗?

“吵死了!”

我回头吼了她们几嗓子,那群少女现在看我就跟阎王似的,我放个屁她们都不敢说臭的那种,这就叫杀鸡儆猴。

我把那孙家姑娘仰面朝天放在地上,用力的捶打着她的胸口,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生怕惹了我不快又连忙捂住了嘴。

没多大会儿,她歪着头吐出几口水来咳嗽着睁开了眼睛。

一醒来就是大哭特哭喊着自己要回家。

我在一旁笑的极其和善:“好啊,你自己游回家啊!”

然后,她哭的更大声了呢!

“凝香!快来跟苏姑娘道歉!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

那季雨寒隐隐是这群闺秀的首领一般,也许是她爹官职最大吧!所以更有影响力。

孙凝香抽抽噎噎的哭出了嗝儿,她有心反驳几句,又怕我再一脚把她踢水里,方才她自己挣扎的时候才知道溺水的可怕来。

鼻腔和喉咙都好痛,更别说被我假公济私捶打胸口的肿痛了。

“对,对,对不起,是我,方才,方才口不择言......”

她哇哇哭着就扑进了季雨寒的怀中,一副受了欺负的小白花模样。

51.

“不知道表姐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天光已经大亮,那群少女身着单薄,在日光下看的更清楚了起来,好在我跟巧玉逃命的时候胡乱套了几身衣裳,如今干透了倒也没那么尴尬。

要是没有这两个男子在这儿还好一些,尤其是他们一个是世家嫡子,一个是看起来就很有性格的护卫,姑娘们久居深闺,哪里有同男子相处日夜的时刻?此刻都缩在那堵树墙后不敢出来,刺头孙凝香哭累了抽抽噎噎的睡了过去。

倒是个心大的。

然后,此起彼伏的肠鸣声响了起来。

我跟巧玉背靠背休息了片刻,好歹恢复了一些体力,严护卫就守在我们身旁,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赵琰一直揽着自己的挚爱,只是一夜过去了胳膊都僵了,再看一眼对面与巧玉互相背靠背的我,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严护卫似有所觉,抬头瞧了他一眼,赵琰喉头一哽,心道我看我前娘子与你何干?

只是这话终归是不太好说出口来,只能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苏姑娘?姑苏娘?”

季雨寒开口小声的喊道,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怎么了?”

她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想问一下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脱困?天光大亮了,会不会引来贼人追踪?”

我搓了搓眼睛,被阳光刺的双目难受一个劲儿的流眼泪:“我怎么知道?你们不都是家世了得吗?估计你们的家人很快就能寻来的吧?”

此话一出,对面瞬间又静谧了下来。

有少女哽咽的说道:“恐怕,我们回去之时,就是我们绞了头发做姑子的时候了。”

“你家还好一些,我爹那样的迂腐之人,说不得会直接给我一条白绫。”

“我好怕,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对面小声的啜泣了起来,我听后就觉得这是一群什么奇葩?为什么要让女儿去做姑子挂白绫?

“不能吧?毕竟是自己家的女儿,你们的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们?”

我不解的问道。

“苏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虽然是世家之后,可是规矩上更要严苛,在船上被贼人凌/辱是给家族蒙羞,所以我等才不顾一切的跳水以示清白,只是如今这里还有两个陌生男子在,咱们又身着单薄,虽然有隔挡,但终归是清誉有损,万一被家里人寻来......”

季雨寒说着说着也哽咽了起来,她们家女儿众多,哪怕她是最受宠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难免要被迫为家族“牺牲”。

赵琰有心想起来说什么,奈何被张红庆死死拉住,就是不准他开口。

“放心吧,一会儿纪筠纪公子就会携夫人找到这儿来的,在下会给众姑娘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泄漏半句!”

严护卫大义凌然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不开腔显然太不爷们儿了,赵琰连忙附和道:“没错,我乃忠勇伯府的赵琰,本来就是要去外地上任,绝对不会回京城的,也不会泄漏分毫!姑娘们放心即是,若是各位的家人寻找而来,赵某定会躲开,不会让人发现分毫!”

我白了他一眼,心道这还算是句人话!

52.

姑娘们再次感激的道谢,只是前途渺茫,谁都不知道还能发生什么事来。

一声又一声的肠鸣声像奏乐似的越来越凄厉,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拉着巧玉就准备到河边去逮鱼。

借了严护卫的剑来削尖了树枝,我跟巧玉两个快活的下了水。

严护卫看着自己剑上残存的树枝碎屑,睁开眼,又闭上眼,突然飞快的在地上再次划拉了起来。

“严护卫,你身为一个大男人,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大好吧?你武功高强,还是跟我们一起抓鱼吧!”

他听见我的呼唤之后,一抬眼就看到我挽着裤腿露着两条大白腿在水里晃悠。

喉结上下耸动了几下,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忍住,走上了抓鱼的欢乐时光。

一气儿捉了几十条鱼,这方圆几十里水域的鱼儿几乎都要被我们给逮没了,就连鱼儿的孙辈都没放过!

严护卫看着人高马大像是武林高手似的,抓鱼却很差劲,别说鱼了,连颗鱼鳞都没搞到一粒。

“切,还护卫呢!”

巧玉讽刺的用树枝穿起来厚厚的鱼串儿,耀武扬威的从他身边路过。

我也摇摇头:“唉!你们郑王何德何能竟然有你这样的护卫!还需努力啊小严!”

严护卫盯着眼前空无一鱼的树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没什么用处的样子。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龙泉宝剑,饮血无数杀人于无形,此时此刻正在被人拿来刮了鱼鳞。

“严护卫,你这剑可真好用!”

我由衷的赞叹道,手腕翻飞中,很快就处理好了一条鱼。

严护卫顿时觉得自己的胸口开始疼痛了起来。

那鱼模样凄惨,虽然眼珠子一动不动,嘴巴还在上下翕动着。

众闺秀们有的不敢看,有的跃跃欲试也想亲自刮下鱼鳞,我亲手把一条鱼狠狠的摔死在地面,张红庆尖叫一声大喊着:“苏问,你太残忍了!”

我愉快的将剩下的鱼儿拿到了她的面前,让巧玉撑着她的眼皮,一条又一条的把鱼摔死在她面前。

然后,她就快乐的晕过去了。

“苏问,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又没做错什么!”

赵琰皱着眉不悦的说道。

“就她善良是吧?这么多人等着吃鱼,难道我要活着刮鳞不成?那样岂不是更残忍?你们有本事就去打猎,再有本事就去猎上头野猪野牛让我们大快朵颐个几天!什么都做不到那就闭嘴!人和鱼,孰轻孰重,不需我多言!赵三啊赵三,好歹咱们夫妻一场,我给你卖个乖,有的善良是发自内心的,有的善良是为了利己,你们男人看不透的,我们女人早就一眼看到底!”

说罢,我就兜着鱼去水边清洗干净,让众闺秀们拾捡来很多细长坚硬的树枝,把那些刮鳞去肚的鱼儿们穿在了上面,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大家就吃上了地道的烤鱼。

虽说缺少盐巴等调味,但人在饥饿的时候吃什么都会很香,这些野鱼肉质紧实,咬下去略带微微弹牙,虽然是河鲜,但也是别有风味,再加上火炙后的特殊香气,更是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手臂那么长的鱼,光巧玉自己都吃了三条!当真是饿的狠了。

严护卫小步小步的蹭了过来,把一条叉好的鱼递了过来。

“干嘛?给我吃?”

我心中的小鹿又开始跃跃欲试。

“不是,我不会烤。”

好了,小鹿又死了。

我举着那条被刮鳞刮的更加惨不忍睹的鱼,认命般的烤了起来,唉,老妈子就是老妈子,走哪儿都得照顾别人!

没有一人去理会剩下的那两个,庆儿醒来后就捂着肚子咽着口水,她有心想吃鱼,却怕被我怼回来。

赵琰确实是受伤了,可那又怎么样?他的伤可不是因为我。

吃饱喝足,这下大家之间的隔阂都少了很对,只是孙凝香一直低头耷拉脑的不敢看我。

切,吃鱼的时候属她嘴巴张的最大,喉咙眼儿我都能看到了。

“苏姑娘,我是建安十年六月初七生人,不知道你是?”

季雨寒擦了擦嘴边的黑色痕迹后对着我说道。

“你比我小,我是建安六年九月十八生人,今年都十九了。”

我伸了伸懒腰,吃顿饭累了我个半死,又是烤鱼又是指导这群毫无经验的闺秀们自己动手,还得抽空照顾着那位什么都不会的严护卫。

“那我就叫你苏姐姐,姐姐,我发现你真的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季雨寒捧着脸蛋双眼熠熠生辉,我对这样的小美人实在是没有抵抗力,索性挪到了她们这儿就开始吹起了牛皮。

“......我小时候是在乡野里长大的,我父亲要用功苦读,我母亲闲暇时要做很多绣活儿补贴家用,后来舅舅家做了生意,我家中也跟着松快了起来,只是父亲比较爱面子,硬是一路读到了京城做了个小官儿。”

我拨弄着火堆慢悠悠的说道。

那一边,严护卫和赵琰都假装不在意实则高高的竖起了耳朵。

“我们那时候哪里有人管?不都在野地里长大?天上飞的鸟儿,地下跑的野鸡,水里游的鱼儿,都是我们用来填补肚子的好东西,我跟伙伴们有时候能去山上待到天黑才回家,饿了也是自己想办法,后来村里头旱灾严重,吃糠都吃不上了,我爹娘这才带着我来到了京城,只是我野惯了,头几年别提多不习惯了,是我娘用小竹竿抽了我好几回我这才学着做一个所谓的‘闺秀’。”

说到这儿,我没忍住笑了起来:“说实话,还得感谢当初在乡下住过的那几年,否则,咱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吃鱼聊天?怕是早就生死不知了!”

那群闺秀们听的认真,闻言也是劫后余生一般。

“你们啊就是活的太仔细了,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吃,一丁点儿保命的本事都没有,一遇到危险就立马抓瞎了,不过我也很羡慕你们,家世背景哪个都比我强,走起路来也好看,不像我。”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脚:“这辈子是做不成淑女啦!”

我哈哈笑着同她们说说闹闹。

而那一边,严护卫和赵琰两个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张红庆,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果真是粗鄙村妇!”

赵琰听到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中有一杆天枰,突然歪了一下。

53.

不知道为什么,都到了快下午了,还是没有人找寻过来。

我本来是倚在巧玉身上睡着的,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吃饱了就更容易犯困。

后来巧玉也扛不住睡意瘫在了地上,眼看着我就要摔个四仰八叉,眼疾手快的严护卫连忙把我接了过去。

他把我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赵琰看到了,略微有些不满的提醒道:“这位仁兄,莫要趁人之危!”

前任倒在别人的肩膀上,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不舒服。

严护卫怕跟他争论起来会吵到我,就没敢出声,只是老老实实的把方才在水里洗了好多遍,去除了腥味的宝剑出了鞘。

阳光反射在剑身上,差点儿晃瞎赵琰的眼睛。

那群少女们也撑不住纷纷凑在一起睡着了,只剩下火堆还在燃烧。

我睡了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推我。

迷迷糊糊抬头的时候正好跟严护卫的下巴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捂着下巴,我捂着脑门儿。

“你干嘛呢?疼死我了!”

我眼中含泪,疼的我七晕八素的。

“有人找来了。”

他忍住了继续去捂下巴的冲动,觉得这姿势有些不太爷们儿。

很快,我就听到了光儿表姐的声音。

我把那群还在睡着的女孩子们一一叫醒,然后同巧玉一起先去查探一下情况。

临走之前我叮嘱那二人,希望他们能尽量躲避一下,省的给姑娘们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跟表姐重逢的时候,她哇哇哭着跑上来恶狠狠的给了我几下子:“从小你就野,长大了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旁的纪筠更紧张,他连声催问:“陆,不是,严护卫呢?你有看到他吗?”

我心道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我跟他共处了一晚上啊,不为了别人也得为了那群女孩子们着想啊,然后,我挤着眼睛对着他摇头。

“没有,我救了人之后就没见过他。”

纪筠听后直接一个腿软就要倒在地上,是被表姐给搀扶起来的:“你做什么样子?还不一定呢,郑王那边自然有我去说!”

光儿表姐掐了他一把,纪筠着才从地上又窜了起来,只是像根面条似的站不直,嘴唇都哆嗦了。

我没来得及窥探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小秘密,连忙问他们可带了衣裳或者被单等能裹身的东西?

表姐还算镇定,催着旁人去准备一下。

我这才找准时机拉着她把发生的过程告诉了她一遍。

方才还腿软走不动道的表姐夫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咳!多大个事儿啊,包在姐夫身上了!”

他拍着自己瘦弱的小胸脯自信的说道:“散布流言我最拿手了,小姨子就放心吧!”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很纳闷他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银子的?就这个脑子,连那个五谷不分的严护卫都不如!

我让巧玉回去照顾那群闺秀后,这才听表姐说完后续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群贼人因为跟水手里应外合,杀了不少小姐们的仆人,表姐走南闯北随身携带防身软剑,杀了不少河盗,然后爬上了船桅处点燃了用以传递信息的烟火。

至于是什么人来救的他们,这个我没细问,反正他们有的是办法,我一个柔弱的女儿家还是莫要打听才是。

剩余的人就开始找寻着自己家的小姐,也有给家里人发出信息的,只是没有表姐他们来的这么快,这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些许。

其实表姐没说完的是,主要是他们一直在沿路寻找某人,这才耽搁到了至今。

只是这话不好对我说出口,她看我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便让我带着她先去把那群大难不死的闺秀们找回来。

然后再想法子编造出来一个合理的理由才是。

光儿表姐叹息一声对着我说道:“其实,莫不如让她们直接死在水里。”

“为什么?”

我不解的问道。

“你不懂,她们......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只是素素,那赵琰又是怎么回事?阴魂不散啊简直!他没作什么妖吧?”

表姐把话题扯开了,提起这个我就气得要死:“快别说了,他跟他的亲亲表姑死缠烂打非要赖在那儿,什么都不会不说,还净来恶心我......”

我喋喋不休的开始陈述起来,表姐见状跟我一边走着一边点头应答着。

“你脑门儿怎么青了?”

“没事儿,磕的呗!”

54.

后来,姑娘们是乘着隆兴商号租下的大船离开的。

“苏姐姐,多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回到京城......待有来日,我们再把酒言欢。”

季雨寒哽咽着拉着我的手,她们的金银细软等物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来时乘坐的大船也都被河盗烧毁无数,家中仆人死伤大半,再去扬州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打道回府。

姑娘们都抽抽嗒嗒的抹着眼泪,此去一别,等待她们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只有纪筠上蹿下跳的安慰道:“放心吧,有本大爷在,你们定然不会有任何意外!要是不信,届时你们尽管把我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女孩子们齐齐笑了起来,光儿表姐扭着他的耳朵笑骂道:“就你能呗?这种话也是能混说的?”

赵琰和庆儿后来去了哪里我也没再细问,反正与我无关,我问那么多干嘛?

登船望去,那群鲜活的女子还在对着我挥手道别,身上穿着的是表姐从码头临时买来的,原本非绫罗绸缎不穿的女孩儿们,如今也不再挑剔。

我转回身来也挤出了几滴金豆豆:“唉,虽然才相处了几日,竟也觉得舍不得,姐姐,你说我这是不是有当老妈子的潜质?”

表姐拿出帕子来给我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你才几岁就当老妈子?”

“唉,快别提了,那群闺秀们我伺候也就伺候了,毕竟人家跟咱们不一样,可是你们家的那位护卫大人又是怎么回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连条鱼都逮不到!这样的人还做什么护卫?莫不是来混日子的吧?”

我皱着眉抱怨道。

光儿表姐张了张嘴,表情尴尬,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我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姑娘自然是不会让她为难,拍了拍她的肩旁安慰道:“我懂,我懂,王爷身边的就算是阿猫阿狗都得当祖宗一样伺候着,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光儿表姐:“......”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处理了剩余的事情,我们就开始继续出发。

这回没了其余人反而速度上快了许多,只不过条件就没那么好了,这艘船虽然也大,但显然不如之前乘坐的那一艘奢华,巧玉更晕船了,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在房内一直躺着,饭都吃不下去。

“下巴这是怎么了?”

纪筠跟严护卫躲在房内商讨事宜,他眼神比较尖锐,很快就发现了对面之人下巴上多了一块乌青。

严护卫下意识的摸索着手里的白玉算盘,含糊不清的说道:“撞的。”

“撞哪儿了?”

“你管的太宽了。”

“......”

55.

在船上摇晃了一个多月才到了扬州,我心已沧桑,什么扬州不扬州的,我下船的时候身子还在晃着,巧玉走路都歪七扭八的捂着脑袋说晕陆地。

光儿表姐哈哈大笑起来:“我当年刚跟着爹爹出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后来就习惯了,没关系的,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码头上,来迎接的人有很多,都是表姐跟表姐夫在扬州置下产业后家中养着的仆人们。

“大爷跟夫人可算是来到了,咱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二位给盼来了。”

那人是个中年发福男子,名字叫刘福,面容看起来又白又慈祥,一劲儿的说着好听的话儿。

“表小姐这边请,一路颠簸可是受累不少,秋芬,还不快快来扶着表小姐?”

他像个尽职尽责的老嬷嬷似的指挥着,我头晕目眩腿发软,摊在丫头身上就不能动弹了。

表姐在扬州的宅院非常大,地势隐蔽依山傍水,有亭台楼阁和满池子的彩色鲤鱼。

只是我都没时间去欣赏。

一到了卧房我就拉着巧玉一道睡了过去,像死猪似的。

表姐还以为我们两个会水土不服,结果第二日我们就活蹦乱跳的下了地。

“你们忙你们的,我跟巧玉找个热闹的集市逛逛去!”

我穿着表姐给我预备好的衣裳,那上面的花纹都是最时兴的,连发簪都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全部是绞丝镂空的样式,又轻便又好看。

“让人跟着,扬州不比京城治安那么严明!”

表姐比我娘还尽职尽责,苦口婆心的劝着我们:“扬州城繁华,人员来往杂乱,你们两个不是本地人,出门在外万一被有心人跟上了可了不得了。”

“我给你找几个护卫,再让丫鬟嬷嬷跟随着,这样我才放心!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姑姑姑父交代?”

她见我撅着嘴一脸的不快,直接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我的额头。

说着,她就吩咐了下去。

这个时候,纪筠跟严护卫齐齐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你们吵架了?”

他搓搓手笑的猥琐:“娘子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小姨子莫怕,有姐夫给你做主!”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吧,等你给我做主,我已经被表姐吊起来抽了好几遍了!”

纪筠挽挽袖子:“你不信是吧?娘子,你告诉她,咱们家谁说了算?”

表姐翻着白眼儿没好气的说道:“大事我说了算,小事你说了算。”

“这还差......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他们两个斗起嘴来唇枪舌战谁都不肯落下风。

“你想出去?”

在一旁做壁上观的严护卫突然开了口。

我点点头垂头丧气的说道:“快别提了,表姐让我带一串儿人跟着,那还有什么滋味?”

“趁他们不注意,跑吧!”

他保持着冷静沉稳的样子,就这么提议道。

我带着巧玉出了大门的时候还在觉得这世道是怎么了?

我怎么听了严护卫的话就像大脑不听使唤了似的,跟着他就跑了呢?

表姐在身后的怒吼声传出去很远很远:“你要是把我妹子弄丢了,别怪我不讲信用!!!”

56.

扬州城果然繁华,沿路都是叫卖的声音,人群密集几乎水泄不通一般。

南街是杂耍技艺居多,北街是小吃和民间各类小玩意儿的聚集地,我跟巧玉两个兴奋极了,像是刚从乡下来的丫头似的。

“那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哇!姑娘快看!那簪花好漂亮!是荷花哎!当真是栩栩如生一般!”

巧玉指着一朵簪花对我说道。

“姑娘真是识货,咱们这是地道的扬州绒花,往日都是进贡给宫里娘娘们的!”

那小贩得意的说道,周围有扬州本地人不由得围过来戳破他的谎言:“人家进贡的绒花都是美祥斋的大师傅所出,你这几朵小花也只不过是糊弄一下外地来的小姑娘罢了!”

小贩瞬间窘迫起来,只是却不甘的争辩道:“我与那美祥斋的也没什么区别!瞧咱这技艺!瞧咱这荷花做的!”

周围人不愿与他争辩,都笑着摇头走了。

我见了稀奇,便掏了银子买了两朵,跟巧玉两个一人头上簪了一枚。

小贩本来想加价,只是方才被人那样说嘴,便老老实实的给了个价格,我又往下落了几个铜板,这才买了下来。

严护卫已经后悔带我们出来了,他没想到女人逛街是这么可怕的事情,毕竟他这辈子还没跟女子出来逛过。

很快,他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最后悔,只有更后悔!

只见我跟巧玉两个像土包子进城似的,看见什么都想买,严护卫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拿着我买的东西,结果我越买越多,他两只手都拎满了,就快用嘴叼上了。

我原先在京城的时候哪里有单独出门的机会?要么跟着我娘,要么嫁进伯爵府身后跟着数量可观的下人,像这般自由自在的逛街还当真是第一回。

然后,严护卫觉得自己实在是拿不了了,便对周围使了个眼色,回过头来告诉我说要先把东西放进附近的商行里,让我们在前头的桥边等他。

转身小跑着离开,待到了一处狭小的巷子里他才把东西交给了突然出现的几个人。

严护卫气喘吁吁的把东西往人身上一扔:“拿好了,一个都不准丢!”

说罢,便飞奔似的跑了出去。

剩余几人拿着一堆的面具、面塑、刺绣、簪花和各类糕点等面面相觑,似乎是不认识方才那人了一般。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严护卫四处找寻,却发现人没有来到。

心中一个慌乱,他环顾四周,随手抓过一人询问起来,只是两个人的特征并不是很显眼,路人也只是摇头说不知。

这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小姐带着丫鬟到处都是。

严护卫急疯了,竟然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无能为力。

“表小姐跟丫鬟一起被人引走往北去了。”

很快,就有人在他身边悄声说道。

却原来刚刚我看到他转身离去之后,本打算去桥边等他。

正跟巧玉两个像傻子似的趴在栏杆处看风景,就听到一道油腻腻的声音传来:“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跟情郎闹别扭了?别怕,哥哥来了。”

回过头来,就见两个容貌猥琐的男子穿着刺瞎双目的鲜艳衣裳向我们走来。

我给巧玉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动,莫要引起慌乱来,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眼见巧玉点了点头后,我就假装害怕一般嘤嘤喊着:“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嘤嘤嘤,我好怕!”

那男子一见就更兴奋了起来,伙同他的同伴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他上前来拉住我们的手,非要请我们吃饭。

我没敢用力挣扎,生怕把他拖倒在地,索性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去。

巧玉夹着嗓子哭嚎道:“登徒子,放开我们姑娘!”

刚伸出手来想擂他们几下,又收了回去。

那两个人仿佛奸计得逞一般把我们往僻静的小道上拖去,我一看远离了人群,便一个用力将那人给拽倒在地了。

“哟呵,小娘子力气蛮大的嘛!”

他淫笑一声,更加快活了起来:“爷就是喜欢弄你们这样性情刚烈的闺秀!”

说着,他跟身边的同伙一起想要来捉我们,我跟巧玉对视一眼,嘿嘿笑了起来。

57.

小时候在乡下,女孩子们没有那么多避讳,所以都会跟男孩子们一道玩耍。

乡下人没有城里人活的那么细致,说话也粗糙,我总是听附近的乡民说各种故事。

他们教育我,说以后万一遇到了登徒子,就直接冲他的胯下踢去就是,还说我力气大,一脚就能踢爆他的“鸡蛋”。

所以我小时候一直以为男人的身上都藏着两个鸡蛋,只要把他们的鸡蛋弄碎了我就赢了。

有一回我跟我爹玩闹的时候不小心给了他一脚,我爹当时就捂着胯下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惨白浑身大汗淋漓。

我被我娘差点打死,不知道后来他们再没生出来一男半女是不是跟我那一脚有关。

所以,乍一看到新鲜出炉的登徒浪子,我心里还是有一丢丢兴奋的。

只见那张猥琐的面容越走越近,待他们伸出手来的时候,我跟巧玉两个一人一脚飞快的踢在了他们的裤裆上。

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严护卫赶到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胯部翻滚痛苦的哀嚎着,惨叫声像杀猪似的。

“让你下流!让你摸我的手!”

“我们姑娘的脸也是你能碰的?打死你!”

我跟巧玉两个用尽全力的冲着那二人踢打着,出够了恶气才直起身来。

“爽!好久没跟人打架了!呸!好好的心情都让你们给弄坏了!”

我直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拉着巧玉就要往回走:“趁严护卫还没回来,咱们赶紧......”

“赶紧去哪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我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就见往日总是神情随和的严护卫此刻正带着怒容站在我的面前。

“我我我我我错了,我想着趁这个时机赶紧回去等你的。”

我低着头手指绕着手指卑微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生起气来好可怕,有一种霸气外露的感觉。

我心跳如鼓,口舌干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身后还躺着两个在嚎叫的男子。

场面一时很尴尬。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这才开口对我说道:“告诉你们不要远走,怎么就是不听呢?这回遇到的只是瘪三,没有丝毫功夫在身所以你们才能得逞,下回呢?万一遇到的是武功高强的歹徒呢?你们两个弱女子,当真是胆大包天!”

严护卫头疼一般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当真是一时半刻都不能离开!怎么有你这么大胆的丫头?”

我嘿嘿笑着想要撒娇,又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我爹,便只能伸出手指头捏了捏他的袖口:“好了嘛我都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

“还不快跟上?”

他大步走在前头闷声说道。

我冲巧玉扬了扬眉毛,这才小碎步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该怎么办?不会有官府来抓我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嘿嘿嘿嘿嘿我知道你有办法!”

“......不用你操心!赶紧回去!”

“遵命!”

58.

回到表姐家中,我自然被小心眼儿的严护卫给告了黑状。

表姐气到四处找趁手东西想来抽我,吓得我“嗷”一嗓子就飞奔出去,把个倒霉催的纪筠给撞翻在地,疼的他“哎呦”直叫唤,试图引起表姐的注意来。

巧玉傻呆呆站在一旁恰好成了出气筒:“你傻啊,你家姑娘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怎么就不知道拦着她点儿?”

巧玉低着头抽抽嗒嗒的说道:“那姑娘让干啥不干啥,我干啥?”

表姐直接被这绕口令给气了个倒仰,说要罚我们三天不吃饭来着。

严护卫眉头皱的像麻花似的,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女人会这么的麻烦!

事后,有几人跪在面前询问那两个流氓该如何处置?

严护卫嫌恶一般的说道:“阉了吧。”

底下有人回道:“......其实,也没什么用了,表小姐力气极大,其中一人已经......”

那人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上方人一下,好死不死看到了他的胯部,顿觉隐隐作痛一般。

“你瞎看什么?”

严护卫冷声呵斥道,不太自在的护了一下自己的某个部位。

那人低头回道:“属下不敢。”

“行了,区区小事也来汇报,你等退下吧!”

“是。”

“慢着......”

严护卫突然转过身子来,摸着手上的一枚扳指,面无表情的说道:“把那个碰了表小姐脸的人,双手砍了!”

那几人凝神屏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就退了出去。

我被表姐关在院子里禁足了。

白天还好,晚上就觉得无聊了起来。

毕竟在伯爵府有一堆丫鬟仆人等等事宜供我处理消磨,更别提前婆母和妯娌都能解闷儿。

在这里就不同了,没有光儿表姐的首肯,她们哪里敢凑过来?

巧玉那个心宽的早就躺下打起了呼噜,我像翻烙饼一样在床上来回翻腾了无数次后终于憋不住了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晚月色很好,扬州这边的温度不冷不热,半夜微风习习还伴随着花香阵阵,偶尔还有虫鸣声伴奏。

我出了院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心道要是有壶酒就好了。

想着想着,我就爬上了墙头,骑在了墙边。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我挠了挠头,深恨自己的文化水平不过关!

小时候还是应该好好用功来着,省的像现在似的只能记起前面那一句。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蓦然间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来,吓得我在墙头扭了几下身子,差点儿就倒栽葱一般摔下去了。

“好险好险,得亏姑娘我经验丰富,是谁啊?”

我大声呵斥起来,转过头,发现不远处的屋顶上趴着一个人。

严护卫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很想死。

原本他在屋顶上赏月,心情半阴半晴,谁知道突然听到有人念诗,他诗兴大发忍不住就对了上来,结果就看到我差点儿摔下去。

他心里一个“咯噔”,就想着赶紧来接我一把,没想到我技艺高深竟然还能坐回去,严护卫心中一松,脚下就没稳住,一个踉跄什么武功都顾不上了,直接顺利的趴在了屋檐上。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噗噗噗......”

“你在笑我?”

“没,没有,我不敢。”

发现他有生气的征兆,我赶紧怂了起来,缩了缩脖子讨好般的说道:“严护卫心情不错啊,今儿是十五吗?月亮挺圆的,真大,像我娘烙的饼一样!”

“今儿是十七!”

他有些想发火,总觉得自己的情绪近期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算了,不同你一般计较。”

他瞪我一眼,却发现离我有段距离,估计我也看不到他在瞪我。

“过来。”

他突然对我说道。

我骑在墙头上面露尴尬:“那个啥,或许,你可能不知道我不会飞檐走壁?”

他冷哼一声:“你揍那流氓的时候不是很有本事的样子吗?”

“我错了!正卿呐,我实在是过不去,你来想办法呀?”

我仰着头笑的像朵喇叭花似的。

他忍不住也跟着扯起了嘴角,然后发现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又赶紧板起脸来:“算了,本......本护卫就好心一回吧!”

他像轻盈的蒲公英似的落地无声,很快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眨眨眼,看着他落在墙头:“你是人是鬼?”

“......”

严护卫拎着我的领子,发现手上沉甸甸的,他咬了咬牙心里喊着“走你”,这才成功把我提起来。

“苏问,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嘿嘿嘿前段时间为了养身子也为了有力气揍赵琰,我特意吃胖了好几斤!”

“......”

他觉得对牛弹琴鸡同鸭讲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但他是个有尊严的护卫,他决定闭上嘴不给自己找头疼。

59.

我们两个落在屋顶后就并排坐在屋脊上看月亮。

今晚的月光特别的亮,仿佛能照进人的心里去似的。

我双手托在两腮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下意识的说道:“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

“没有。”

“严正卿你很没有情趣,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有。”

“只有你们小姑娘喜欢这样的故事。”

“我可不是小姑娘,我是和离过的人了。”

“你好像还很骄傲?”

严护卫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好像小时候他喜欢的一只小狗有一天突然跑去了他四哥那里摇尾巴,虽然狗被送回来了,但他就是不喜欢。

我转过脸来凑近他,甚至能看到他眼睛上浓密又纤长的睫毛:“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和离,又不是寡妇,其实我更恨不得自己是寡妇来着。”

“严护卫,你一个男子,长这么长的睫毛是为了什么啊?”

我叹口气,羡慕的说道。

“可能是......像我娘吧!”

他没有看向我,依旧是盯着天上的月亮。

“你还有娘?”

我心中的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烧,他没好气的说道:“难不成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嘿嘿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继续。”

他有些不想理我,但我在捅他的胳膊:“继续啊,你的悲惨童年什么的,我最爱听这样的故事了。”

“你好像特别开心啊?”

他忍住了想拧我胖脸的欲望,表示自己不想成为别人取乐的源泉。

我见他确实没有倾诉的念头,只能自顾自的喃喃道:“其实,我原本是想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一个正头娘子,吃喝不愁,什么世家什么高门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我娘跟我爹这辈子就得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压根不需要拿我去攀龙附凤。”

我叹息一声说道。

严护卫转过脸来仔细的上下打量我,脸上写满了震惊:“你?攀龙附凤?”

我被他那一双明亮而又充满神采的眼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跟他认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我离他这么近。

严格来说,他长得漂亮极了,脸型瘦长,眉眼轮廓清晰,尤其是一双眼睛,当真是好看的不得了,唇形虽薄却不刻薄,若不是总板着脸装作冷酷无情的样子,我想,他大概会招惹很多小姑娘来。

只是那气质有够冷硬,稍微面皮薄一点的就会被他吓走。

他上回发了一次火差点儿吓尿我,这性格可真不讨喜。

我回过神来皱了皱鼻子:“怎么了?我也是能入宫选妃的好吧?”

“只是我爹我娘不乐意,所以,忠勇伯夫人一来提亲,我娘她就高兴的同意了,因为夫人确实品德高尚又开明,我真的是很喜欢她,虽然忠勇伯有些糊里糊涂的,但也是个正直之人,从来不挑我们这些做儿媳的毛病。”

“你们这些做儿媳的?”

他语气寒凉的指出了我的错误,我挠挠头尴尬一笑:“刚和离没多久,暂时还改不过来,你多谅解一下下好了。”

“可是谁都不知道我过的有多憋屈!”

话题一转,不知怎么了,我今晚上特别有倾诉的念头,仿佛想把这么多年受过的鸟气都说出来似的。

“新婚之夜,赵琰那厮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我是谁啊,我可是我们村子里最野的丫头,这还能讨得了好?他娶我是因为我像他的表姑,你敢相信吗?忠勇伯的三儿子爱上了他的表妹,也就是赵琰的表姑,他们两个早就......算了,说多了我嫌恶心,赵琰在家里闹自尽,没办法,忠勇伯夫人这才想出了个馊主意,打算给他找一个跟表姑长相相似的女子。”

说到这儿,我凄惨一笑,指了指自己:“你也看到了,我跟那位表姑,确实有几分相像之处。”

“所以,新婚之夜,他因为我这张容貌而愤怒了起来,当场就给了我一个嘴巴子,我怎么能忍了这口窝囊气?当下就给了他好大一个没脸,吓得他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惹我。”

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继续说道:“我本以为,既然嫁了过来就好好过日子,只要他能改改那臭脾气,我还是能跟他一起走下去的,毕竟公婆待我实在是好极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的表姑回来了,你猜,是为了什么?”

严护卫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有些滑稽,像个圆头圆脸的傻丫头。

“他那表姑是怀了他的孩子嫁给了别人,然后孩子落了胎,她就被休弃了,兜兜转转,这两个人还是走在了一起,赵琰为了赎罪,把她接了回来。”

“其实,我当时就该走的,只是为着爹娘的脸面而已,新婚一年就和离,怎么说都会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会说是我爹娘教女无方,却不会有人指责男方,所以,我打算忍到第三年再求下堂,可没想到......”

我仰起头来,试图把脸上的泪都倒回去,可惜只有月光洒在我的脸上。

反射出了那一脸的泪水。

“我十六岁嫁到赵家,十九岁和离,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弄了自己一身伤痛还差点儿瘫痪。赵琰把所有的深情都给了旁人,再也没有谁能插足进去,我虽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却活的像个不受宠的小妾。”

我笑的难看,用袖子大力的擦了擦鼻子:“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傻?被人骗的团团转。”

严护卫就这么安静的听着我叙述着那些曾经,沉默良久,他把手放在了我的发髻上轻轻的摩挲着。

“你,不傻。”

“别想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还有,你跟那个女子,一丁点儿都不像。”

我吸溜了一下鼻涕,突然抗拒了他的魔爪:“这个发髻是表姐给我梳的,是眼下很时兴的一款,睡觉了我才舍得放下来,只留了这一撮,你别给我弄散了。”

严护卫:......

60.

到了最后,我们两个说到肚子都饿了,他仗着武功高强,跑到厨房去拿来不少吃食。

我一个人吃掉了半盘的酱牛肉,这是后厨温在锅里清晨用来配粥吃的,估计是表姐夫的爱好,扬州人好像没这个吃法。

严护卫目瞪口呆:“你胃口怎么这么好?”

“人在伤心的时候就容易食欲大开,吃东西总好过于一直凄凄惨惨。”

他被我这歪理降服了,于是把剩余的半盘酱牛肉塞进了嘴里。

“严正卿你跟女人抢吃的,你还要脸不要了?”

我气的满院子的撵着想捶他:“太过分了吧?”

他脸颊鼓鼓囊囊的像个松鼠似的,一边逃一边说话也含糊不清:“抢着吃...更有食欲!”

经过这一个晚上的内心剖白,我觉得跟他的关系更亲近了一点,不再是护卫和表小姐了,反倒更像是朋友。

其实,他也没像表姐说的那样性格古怪,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回到房间的时候,严护卫摸着自己撑到半鼓起来的腹部,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说好的赏月呢?怎么最后成了抢食大战了?

不过......

他仰头看了一眼天边:“还是第一次,我没有那么难过。”

说着,他就微微笑了起来。

禁足三日,我胖了,光儿表姐哭笑不得:“敢情你这三天吃喝不愁啊!当真是小看你了!”

我对她撒娇卖痴好一番缠磨这才让她消了气。

“严护卫呢?”

我好奇的问道,似乎来了扬州之后,他总是很忙的样子。

“你问他干嘛?”

光儿表姐警惕的说道。

“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我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表姐干嘛那么害怕?”

“素素,我跟你说认真的,你不可以跟他太过亲密,平日里最好也少跟他接触,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怕你想再嫁,他也绝对不会是你的良人。”

光儿表姐叹息一声,捏着我的鼻子道:“你啊,可千万别被他的表象给麻痹!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的也是他!只是你不了解他而已!没见你姐夫都对他恭敬有加?傻丫头,他们男人不似我们女人这么容易动情,即便是你再嫁,我会跟姑姑姑父一起仔细给你寻摸,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我低着头撅着嘴:“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我娘都啰嗦!哼!”

表姐见我丝毫不知悔改,只能心中暗暗发誓,严防死守着那人再来接近我。

扬州比京城更奢华,人人身穿绫罗绸缎,也有很多头发眼睛颜色不一的西洋人,他们身材高大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的,却在热闹的集市上摆放着数目可观的各类宝石以及稀奇物件。

我一开始还觉得怪可怕的,那人冲我一呲牙,简直像看到了阿鼻地狱里的恶鬼似的。

后来熟悉了才知道,那个叫罗烈的人已经在扬州居住了五六年之久,说起来,他甚至比我都像扬州人,哪里的小道儿叫什么名字哪里的吃食更地道他头头是道。

虽然他的口音奇奇怪怪,但总比扬州话更容易让我听懂。

我从他那里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一块制造精美的纯金怀表让人简直爱不释手。

外壳上刻画着一只仙鹤,翅膀往上一提就能打开怀表,仙鹤的头顶上是一小块的红宝石点缀,简直熠熠生辉栩栩如生的。

里面的表针更是有趣,放在耳朵上能听到“咔”“咔”的清脆声。

我天天放在手里把玩,喜欢的不得了,没事儿就去罗烈的摊位上找他,听他讲他们国家的事情,甚至还跟他学了几句西洋话。

表姐叮嘱我几句,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我悠着点儿。

我点头如捣蒜,反正带着数量可观的下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这一天,罗烈早早的就给我传来了口信,说是有个稀罕物要卖,让我跟着来看热闹去。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一大早的就爬起来去了集市。

罗烈虽然是外族人,但是经商头脑还是很厉害的,凭借着外族人的身高优势和缴了足够多的摊位费,他租下了集市上最热闹的地段,对面就是扬州城很出名的酒楼——迎客来。

据说酒楼上的牌匾还是某个知名书法大家亲笔写下的。

我对书法的研究不高,顶多能看出来它的横和竖写的到不到位,还不如罗烈摊子上的小摆件更吸引我。

“我来了,今日有什么稀罕物?”

我冲他打了声招呼就挤了过去,罗烈眨着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看向我,笑意十足。

“南安国使者曾经进贡给你们过去的皇帝陛下一件象牙做的席子,御赐之物谁都没有见过,有人把南安国流传在外的一件象牙做成的枕头买了下来,珍藏了许久,因为家道中落,被我给收过来了,你要不要看?”

他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跟我脸对脸。

我甚至都能看到他脸上的雀斑。

怪瘆人的。

“你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吓死个人了!”

我嫌弃一般的说道,然后又好奇的问道:“象牙做的枕头?我的天呐,那得多精细的活儿啊?象牙不是很硬的吗?怎么能做成席子和枕头呢?”

他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态度,依旧是笑着说道:“能工巧匠技艺精湛,象牙都可以做成软的,虽然珍贵无比,却也并不是无法做到,只是你们的皇帝陛下心疼那些大象,这才下令让人禁止再做象牙席子,南安国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枕头自然就成了奇货可居的物件。”

“你这成语用的不错嘛!”

我随意的夸道。

“那不是歇后语吗?”

“......”

迎客来的二楼回廊处,严护卫手中摸索着白玉算盘,眼神冷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还不进去?他们都到齐了。”

纪筠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拍了一巴掌在对面之人的肩膀上。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他好奇的顺着那人的眼神 向下看去,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自己家的小姨子跟那蛮夷人在一起笑的合不拢嘴。

“苏问怎么在这儿?”

纪筠丝毫没感觉出气氛的不妥来,一个劲儿大大咧咧的絮叨着:“她不能是看上那个番邦来的人吧?这不得把娘子气死?”

“纪筠!”

听到那人语气不善,纪筠没忍住缩了缩脖子:“什么事?”

“你废话太多了!”

纪筠看向说话之人,发现白玉算盘被他拨弄到珠子滚动的飞快,都要窜出火星子了。

61.

表姐他们这段时日以来特别的忙碌,我又没什么经商头脑,能做到不添乱就不错了。

所以一直四处闲晃,有时候回来的晚了,表姐他们也没在家。

弄得我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好在扬州确实有够繁华,从吃小吃到逛摊子、听广陵清曲,一天都不得空闲。

巧玉这几日更胖了,脸若银盆,笑起来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唉!这扬州的糕点虽然好吃,但是这许多吃食我确实吃不惯,不过,拆烩鱼头和文思豆腐我还是很中意的!”

我坐在马车上对着巧玉摇着头说道。

她小声的打着嗝儿,道:“奴婢还是觉得狮子头好吃,那肉块,那肉沫,那滋味,当真是一绝!”

她竖起了拇指大大的夸赞道。

“我觉得也还行,就是味儿淡了点儿。”

我咂巴着嘴仔细回味着今晚上的膳食:“南边和咱们北边的口味果真不同!我想吃我娘烙的饼了。”

“姑娘......”

巧玉呲着牙要说什么,结果就看到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吓得她“啊”的尖叫一声就快速的打起了嗝儿来。

“什么,嗝儿,人,嗝儿......”

她把我护在身前,跟老母鸡似的摆足了架势。

“是我。”

那人一进来,马车内的空间就显得狭小起来,他带着极强的掠夺性,肆意的争抢着别人的地盘,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严正卿?”

我试探性的问道,他抬起头来,脸色绯红呼吸急促,我甚至能闻到浓浓的酒气。

巧玉还在一旁打着嗝儿,方才那声尖叫早就传了出去,车夫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没事儿,继续赶车就是,丫头吃多了撑的难受。”

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道。

马车继续行驶起来,一路摇晃,巧玉捂着嘴一个劲儿的抖来抖去的像个不倒翁似的。

“胖丫头,出去!”

他含糊不清的命令道,巧玉一张嘴就是一串的嗝儿,有心想反驳自己一点儿也不胖,奈何嘴巴现在腾不出空来。

眼见巧玉还戳在这儿,他似乎有些恼怒,我生怕他一个激动把巧玉给丢出去,干脆开口让巧玉去马车前跟车夫挤一挤。

“巧玉姑娘怎么出来了?”

“嗝儿,我们姑娘,嗝儿,嗝儿,嗝儿......”

“小的明白了,定是姑娘嫌你打嗝儿太吵了。”

“嗝儿,嗝儿,嗝儿!!!”

马车前,这两个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我想笑来着,又斜眼看了一下旁边倚靠在车身上的人,发现他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睡了过去。

“你没事儿吧?”

我小声的问道,见他不应答,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他的肩膀一下。

然后,就见那个庞大的身影朝我倒来。

他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砸的我闷哼一声死死咬紧了牙关这才没趴在地上。

“干什么你?”

我怒目而视试图将他推开,却丁点儿用都没有,他像个秤砣一样,纹丝不动的。

“我,喝多了......你别动,让我靠一靠。”

他在我脖颈边微弱的说道,那声音无比的凄惨,像是没人要的孩子。

“哥,严大哥,这深更半夜我们两个独处一马车,你又喝的醉醺醺的,让旁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我挣扎了起来,主要是他死沉死沉的压的我脖子疼。

“我今晚,看见我娘了。”

这话一出,我瞬间兴奋了起来:“她老人家还好吗?看见你娘了你不开心?”

“她早就去世十五年了。”

严护卫闷闷的说道,吓得我大惊失色起来:“难道是诈尸?”

他直起身子来,没好气的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我捂着脑门儿揉了揉,又连忙双手合十作虔诚状:“不好意思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是信女犯了口业,菩萨莫怪莫怪!”

深深的呼出了一口酒气,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一般徐徐说来。

他娘去世的时候,他才十岁,那天的月亮很圆,很亮。

他到处跑着去求药,奈何他人微言轻,许下的承诺还不如纸薄,自然是没有一个人肯施舍给他。

“那你爹呢?”

我好奇的问道。

“他?娇妻美妾拥入怀,哪里还能记起旧人?我娘是被生生拖死的。深宅大院里,女人一旦失了恩宠,哪怕是太,不是,哪怕是下人都能踩你两脚,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肯成亲的缘故。”

严护卫看着我,突然绽放了一抹笑容出来。

“我一直以为女人很麻烦,很娇弱,就像易碎的琉璃一样,可是现在,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我被他的笑容给晃花了眼,痴痴呆呆的看向他:“继续说,你娘怎么会出现在你眼前?”

他:“......你很会破坏气氛。”

“哪里哪里,其实赵琰也这么说过。”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严护卫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呢!

62.

那是一个歌女。

今天纪筠约了扬州本地的商会会长等人在迎客来商讨事宜,男人之间酒足饭饱之后必定有美女作陪,这种情况下表姐就不好在场,只能恶狠狠的掐了纪筠几下,疼的他呲牙咧嘴的。

酒过三巡,男人们醉醺醺的喊着口令,这种时刻了,无论平日里多么温文尔雅的男子此刻都恢复了真正的嘴脸。

那女子在一片仙气缭绕的烟雾中缓步而出,是个领舞。

严护卫当时就傻了眼,仿佛自己的老娘突然降临世间,那眉眼,那鼻子,那下巴,他突然有点理解赵琰当时是个什么想法了。

又膈应又难受还有一些隐约的怀念。

只不过老娘是老娘,老婆是老婆,不是一个概念。

他也只是略微震惊了一会儿,就不再去看那穿着暴露的舞女了。

其实这么多年了,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亲娘是个什么样子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些耻辱。

心中难受,不免多喝了点儿酒。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我的马车上。

他今天晚上格外的脆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哀伤的神情。

然后,我对他说道:“快到府了,你还是下车吧!省的被表姐看到了解释不清!”

“......”

说好的女人都心软呢?

严护卫在内心深处发出了质疑的咆哮声,只不过此刻显然不是下车的好时机。

他踌躇了一会儿假装闭眼小憩,这才打破了沉默:“你今日,同那个番邦来的人聊的很开心嘛!”

我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句话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说罗烈?”

这话一出,严护卫像是精神抖擞了一般“嗖”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那神情,像是逮到半夜爬墙的隔壁王老二似的。

“你倒跟他亲近的很呢!”

他略带讥讽的说道,外头车夫隐约的说着看到府门了,我心中焦急,这要是被大门口的人看到了,即便是深更半夜,也会传到光儿表姐的耳朵里,届时我可真就解释不清了!

表姐小时候就打我没商量,到现在我都怕她真动怒,这或许就是血脉压制吧!

“哎呀你混说什么呢?我只是去他的摊前寻些稀罕物等到时好带回京城给我爹娘的,你们都不在家,我又没什么事做,自然要给自己找些乐子!你又不是我爹,干嘛管那么宽啊!”

我生起气来,被他讥讽的莫名其妙。

“好,这是你说的。”

他冷哼一声,突然冲我伸出了手来。

马车已经停下了,门房过来查看情况,还有替表姐守在外头的小丫头。

“可是表小姐......”

那丫头话没说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做了惊恐。

只见我挣扎着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给抱下了马车,稳稳的放在地上后还亲密的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怎么看怎么像私相授受的模样。

我都要哭了,因为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着:“让你惹我!”

63.

“说你一万遍了,让你莫要同他那么亲近,怎么就记不住呢?”

我揪着耳垂跪在地上低着头都快哭了。

表姐手里拿着早就预备好的鸡毛掸子扬言说要打死我。

“你跟着我到了扬州,姑姑姑父把你托付给了我,万一你有什么不妥,我该怎么跟他们交代?”

表姐气急,一个没忍住就给了我几下,疼的我一抽一抽的。

“不是我要跟他亲近,我听你的话了,离他远远的,是他半夜发酒疯突然窜到我的马车上,又,又装模作样的把我抱下来,他就是故意的!”

我都快被气死了,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严正卿竟然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我又没招惹他,不就是说了他一句他不是我爹吗?至于这么记恨我?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就说了出来,听的表姐一个愣一个愣的。

“你......觉得是因为你说他不是你爹才生气的?”

“难道不是吗?”

我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还说他没权利管我呢!他心眼儿也太小了!”

说着说着,我又嘟起嘴来气鼓鼓的。

“算,算了。”

表姐突然憋笑说道:“你起来吧,就当是我多想了。”

这一出弄得我不上不下的,始终是没找到头绪。

还白挨了好几下。

再见到严护卫的时候,难免就带上了怨念,好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陈光又折腾她了?”

他对着身边的纪筠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

纪筠没好气的说道,然后又突然奸笑着对他继续说道:“你猜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严护卫提着一颗心,以为是那个要命的回答。

“苏,苏问,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以为自己说你不是他爹没权利管她所以才报复她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筠笑弯了腰,一边笑还一边张牙舞爪的做小动作,当真是白瞎了那一张好面皮。

严护卫脸都绿了,他想天想地就是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当下就不做一声转身就大步朝外面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等等我啊严护卫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对,是姑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纪筠还在捧腹大笑着,因着笑的太过剧烈,竟然都趴在了地上。

“我说,你要是真看上我家小姨子就趁早吱声,我不介意跟你做连襟!”

远远的,纪筠欠揍的声音传了过来,严护卫身形一顿,却也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开了。

“罗烈呢?”

到了摊子上我才发现罗烈没来,便问了一下,旁人告诉我说罗烈已经有几天不曾出摊了,他这里费用高,再加上罗烈跟官府的人关系很好,一时也没人敢占用他的地方。

我看着那一处空荡荡的地方,又想起因为他我被严护卫盘问被表姐抽,当真是划不来的买卖,不在他身上抠出来仨瓜俩枣的我浑身不舒坦!

“走,咱们去他家逮他!”

我招呼一声就带着一群丫头小厮的蜂拥而去。

罗烈是番邦人,虽然扬州城里外族人很多,但是罗烈熟知扬州话还会说官话,自然就比较好打听,我闲出屁来了,就当给自己找乐子了。

兜兜转转在一处民宅那里打听到罗烈就住在这儿,我敲了半天的门,发现里面没人应答,心中好奇,索性推门走了进去。

我让他们在外头等着,只带了巧玉一个。

那是一处两进的宅子,外面大门紧闭,里头也略显荒凉,可能因为罗烈是外族人吧,对于这一处的宅子显然没那么上心,一路走来,竟然连个下人都没见到,死气沉沉的。

“姑娘,私闯民宅不太好吧?奴婢怎么觉得这里怪吓人的呢?”

巧玉缩在我身边抖抖嗖嗖的说道。

我心中也打突,只是人都来了,实在是不好一无所获吧?只能咬着牙硬撑着对她说道:“吓什么人?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我们两个颤颤巍巍的互相依偎着往里走去,好在这里虽然荒凉,却还算整洁,地上连截多余的树枝都没有。

走到内宅的时候,我将要开口喊道,却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冲着巧玉使了个眼色让她莫要声张,然后更加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去。

“你究竟答应不答应?”

有一个声音恶狠狠的说道,听起来像是中原人而不像是番邦人。

“我虽然是外族人,可也知道你们犯的是死罪,绝对不可能与你们为伍!”

罗烈略带憔悴的声音传来。

我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用眼神示意巧玉赶紧跑路吧!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64.

“大哥,不好了,外头......嗯?”

我跟巧玉两个正低着头要跑,就看到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飞快的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正好看到我们两个像做贼心虚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声质问道,我被吓的腿都软了,可还是抬起头来笑的像喇叭花似的昧着良心说道:“路过,肚子痛,进来借茅厕的,你信吗?”

“你看老子会信吗?”

他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冲我们扬了扬,像要去切西瓜似的瓮声瓮气的说道。

“老六,你他娘的瞎嚷嚷什么呢?”

里头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正好跟我们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什么情况?”

出来的那人眼睛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但是眼球还没坏,当真是幸运。

幸运的坏蛋下一瞬就直接下令:“先捆起来再说!”

“可是二哥,外头还有马车和几个下人在守着,估计是这两个的人,怕是这俩娘们一时半刻出不去就要报官了!”

老六焦急的喊道,那嗓门实在是太响了,他离我又近,吼的我耳朵生疼。

“两位大哥,不如你们把我们放了,我保证今日之事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到!”

我讨好一般的说道,巧玉在一旁疯狂的点头。

“你当我是傻的?”

那个二哥瞪着疤瘌眼睛对我说道,我心中如鼓捶一般,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似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我心一横,立即对着里头伸着脖子喊道:“罗烈,你出来,姑奶奶因为你就要被人绑票了!!!”

这院子在二门里头,声音想要传出去并不容易,我估计外头那群下人也听不到,只能寄希望于这群人有求于罗烈,不会对我下死手了。

这二人立马上来捂住我的嘴,然后往屋内拖去。

“罗烈这小子不是没老婆吗?这娘们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相好的?”

“滚/你/奶/奶/个/腿儿的吧,不是让你把守大门的吗?怎么会让人闯进来?”

“嘿嘿嘿嘿嘿我肚子痛去解了个手。”

这二人絮絮叨叨的说着,我跟巧玉两个也不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被捂着嘴拖着走。

其实我特别想问问那位老六,你洗手了吗?

只是他们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进了内室,我这才发现罗烈被五花大绑了起来,里面还有四个身形各异的男人,看面相就是亡命之徒,浑身都是骇人的气息。

不似严护卫身上那样的霸气,而是为非作歹的杀气。

“什么人?”

其中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警惕的问道。

“大哥,这娘们认识罗烈,我估计是情人,所以一道给绑了。”

我怒目而视,死老六你说瞎话,明明是你没把守住大门口把我们放了进来,现在怎么跟邀功似的?

“你认识她们?”

那矮个子老大对着罗烈问道,罗烈脸型消瘦嘴唇都干裂了,想来这几日也没少被搓磨。

他湛蓝色的眸子看向我,眼神一黯:“我不认识她们,求你们了,不要再绑良家少女了,这两个是无辜的人,求你们把她们放了吧!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

那位老大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只是他心肠歹毒,压根就不可能同意。

“到手的‘货物’岂有放过的道理?这位姑娘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这一身衣服最少也得数十金,许久没遇到这样的‘好货’了,想来贵族老爷就喜欢这样的,这个胖丫头嘛......”

他把视线转移到了巧玉身上:“番邦老爷们口味独特,说不定就有好这一口的。”

我大力的挣扎起来,那老六没防备被我咬了一口在手指上,疼的他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胀痛,果然杀人放火的歹徒力道就是大,完全是那些小流氓没法比及的。

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对着罗烈大喊:“罗烈你这丧了天良的,明明前几日还叫人家小甜甜,今日却说不认得我?枉费我看你多日不去我那里才特意过来找你!”

然后一个劲儿的对他眨着眼睛。

罗烈被饿了好几天了,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此时此刻被我这一搅和好歹能正常思考了,当下便顺着我开口道:“我不想害了你,我会求他们放过你的,只要我想办法让官府把他们的船放行,想来你跟巧玉就不会有危险的!龙大哥!”

他调转口风对着那位老大说道:“只要你们保证她们两个的安全,我即刻就去官府!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好事!”

那位大哥还在考虑中,方才跑出去查看情况的人又跑了回来:“坏了,大哥,外头的人发现这两个女人还不出去,已经要闯进来了!”

“把她们都带走!”

他眼神阴鸷,冰冷的开了口。

我跟巧玉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酸疼,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65.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阴森漆黑的仓房里,嘴里塞着一块破布,不知道是人身上什么部位穿过的,我使劲用舌头把布给顶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那里头霉味很重,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身子在一起一伏的,我竖起耳朵来,甚至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估计是在船舱里!

我试着活动一下身子,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捆起来了。

这里面太黑了,我几乎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好试探着小声的叫喊起来:“巧玉?”

没人应答。

我都要后悔死了,好端端的为了贪图小便宜去找罗烈干嘛?

要是我不走火入魔非要去人家家里就没有后来这么多鸟事了!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表姐他们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严护卫会不会来救我?

巧玉还好不好?都是我,一意孤行害了她!

想到这里,我不免心中酸涩,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呜咽几声就啜泣了起来。

这回跟以往我遇到的任何情形都不一样。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我知道自己有逃生的本事,只是这一回,我心中却没了底气。

哭了一会儿,我用力的挪了几下身子,发现周围全是木头做的墙壁,空荡荡的。

我心想哪怕是这会儿了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挣扎着站起身子来,四处的蹦跶着,试图找到薄弱的地方能弄破了透点光进来也好。

也许是我动作太大了一些,惊动了旁边的另一个船舱,只听有人在敲打着墙壁,我听到了声音便把耳朵贴了过去。

“姑娘?是你吗?”

那头的显然是巧玉,我激动坏了,蹦蹦哒哒的往声音那处挪了过去:“巧玉,你怎么样?”

她似乎很开心:“姑娘,你没事就好!我,我在这里,有好多人跟我关在了一起!”

我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却又担忧起来:“不会是遇到了人贩子吧?”

巧玉在那头哭道:“姑娘,我不想被卖了呜呜呜呜呜呜......”

她说那边关着好多的少女,有被人拐走的,也有家境贫寒被父母卖去做丫头结果就上了贼船的,这种的还是比较少,因为有迹可寻不划算,大部分还是坑蒙拐骗来的。

姑娘们被关在这密不透风的船舱里已经好多时日了,后来怕她们都给憋死,这才在船舱顶上开了两道小窗口,勉强能伸进去手臂的那种。

就这样也足够光线照耀进来了。

巧玉乍一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个惨白的脸还以为到了阿鼻地狱,差点儿就魂飞魄散了。

我累极了只能半靠在墙壁上:“对不住了巧玉,都是我不好。”

“姑娘,你别这么说,呜呜呜呜呜呜我相信表姑娘肯定能找到咱们的!”

我听着她的话,也只能是无奈的笑着。

看来我住的还是单人间,境遇要好上那么一些,除了黑了点儿,吓人了点儿,其实也没什么。

我自嘲般的在心底里安慰自己道。

66.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那一头的女孩子们已经哭了起来。

据说那些歹徒每每下到船舱就会挑选几个出去供他们奸/淫,我心中担忧巧玉,急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只是那些声音显然是冲我这里来的,吓得我更是胆战心惊了起来,听这动静,人可是不少啊,这不得把我折磨死?

我心中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着,却听声音越来越近了,我这里的大门被人暴力的打开了。

有光透了进来,我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光线后这才勉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我一个人,的确是待遇不错。

“大哥,这娘们留不得了,隆兴商号海样的撒了银子出去,就是为了找她!”

“是啊大哥,听说郑王那边也在找她,这娘们留着就是个祸害!未免夜长梦多,干脆——”

那人做了一个手起刀落得样子来,吓得我腿软脚软趴在那儿连声高呼:“大王饶命!那找的一定不是我,估计是你们绑错了人,这一切都跟我无关啊大王!”

小个子老大阴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似乎是在计算我值得不值得。

“罗烈拿到了通行证,把她们换到另一处船舱,这艘船不能要了,至于这个女人......”

他顿了一顿,然后说道:“先留着,莫要动她,你们要动就去动那些女人,这个得留好了,老子就算这回折了,也要拖个垫背的!罗烈要是敢报官,我就要让他的女人给老子陪葬!”

我心中一个“咯噔”,冷汗都下来了。

好在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了,我短暂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叫嚷着:“大王,求你了,我没受过这样的罪,一直都是锦衣玉食的养着,这麻绳太粗了,磨的我浑身疼,你看,我要是受了伤是不是也不太好?能不能先松个绑?”

那大哥都被我气笑了:“是不是还得给你弄个丫头来?”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感情好!”

“做梦呢?”

大哥一个呵斥让我清醒了过来,我咽了口唾沫嗫嚅着道:“好歹也给松个绑吧?”

他似乎是没见过我这么脸皮厚的,一个眼神示意旁人来给我松绑。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觉得活了过来,然后继续厚着脸皮说道:“大王,我那丫头......”

那大哥嘴角抽搐几下,突然怒喝道:“你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被绑票了,绑票,懂吗?还要丫头伺候?妈的我还没有丫头呢,那是不是还得给你配个厨子?闭上你的嘴还有活路,否则,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了!”

说罢,他带着手下们转身就走,我继续一个人在黑影里。

没多大会儿,就有另一伙人来把我装进麻袋里转移了出去。

这是一艘大船,逃生舱口那里有几艘小船,他们将我们装进麻袋里充当货物送入了另一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船只。

估计这里布置的比较仓促,所以我现在跟巧玉她们关在了一起。

这群姑娘们果真脸色苍白身形极度的瘦弱,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导致她们手脚无力几乎站不起来。

“我已经许久都不曾吃饱过饭了。”

其中一个姑娘哭着说道,她抬起自己的手腕,那上头瘦骨嶙峋,看起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这回难道真的要被卖到高卢去吗?”

“那里的人都像恶鬼,我听说,那里的贵族老爷都特别的变态,专爱折磨女子为乐,尤其是咱们天朝的女子。”

说着说着,姑娘们都啜泣了起来,船舱里空间密闭,我有些呼吸不太过来。

她们哭的我脑仁疼,我忍了又忍,这才大声的吼道:“别哭了!”

姑娘们的哭声一顿,齐齐向我看来,我忍着因为呼吸急促而产生的头疼,道:“遇到问题就知道哭,难道大家不能团结起来,想想办法吗?”

有个姑娘神情哀怨的说道:“这位姑娘真的是好大的口气,咱们都是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如今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很可怜了,那是一群穷凶极恶之人,咱们已经有几个姐妹死于他们的手下了,难道咱们各个儿都要当那刀下亡魂吗?”

“手不能提那就试着去提!肩不能挑那就试着去挑!不反抗怎么知道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一味的哭哭啼啼哀怨有用吗?除了让这里更憋闷,还有什么用?”

我站起来对着她们说道:“弱女子怎么了?弱女子难道就要屈服就要低头就要供男人们玩乐?”

“人要是连自救的本领都没有,还拿什么谈活命?不如趁早一头碰死了事!”

67.

不知道在水面上漂浮了多久,直到有人再次打开了船舱的大门。

一束月光照耀进来,我这才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估计表姐她们已经急疯了。

有几个陌生男子醉熏熏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姑娘们吓得尖叫一声就往后躲去。

她们越躲,那几个人就笑的越肆意。

“你,你,还有你,出来!”

其中一个男子伸手点了三个姑娘,被选中的姑娘大哭起来拼命的喊着:“不要啊大爷,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那大爷还有什么乐子?”

说着,那人顶着裤/裆上的隆起就这么大剌剌的走了进来,完全没有丁点儿的羞耻之心。

“住手!”

我不顾巧玉的拉扯站了出来,将那三个女孩拦在了身后。

“要卖人也得有个卖人的态度!你们要是一味折腾这群姑娘,万一中途怀有身孕,岂不是要少赚很多银子?”

我心跳如鼓,不知道这几个人能不能听进去。

“一碗水银灌进去,什么身孕都能打下来!”

那人似乎有些忌惮我,并不愿跟我对上。

“这位大哥,水银也得花银子买不是?还不如省下这几日,等到了地方,您卖上了银子,想找多少女人就找多少女人不是?”

我绷着脸细细分析道:“银子还有嫌多的?”

那人嘬嘬牙花子,呲着黄牙笑道:“你以为老子会听你的?龙老大那窝囊的不敢动你,老子可不怕你!”

说着,就同那几个爪牙一起要连我也一并带走:“大家闺秀嘛,我还没试过!”

我瞅准时机一个撩/阴/脚就过去了,那人疼的在地上捂着裤裆打滚。

“给我,杀了,杀了她!”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就凶神恶煞的扑了过来。

我一边躲一边对那群吓破胆的女孩们说道:“如果不知道反抗,那你们只有一次次的被践踏被凌/辱被欺压!女人的命运本就不该是这样的!”

说着,我趁机又撩了另外一个男人一脚,巧玉一头撞了过去,把那个男人给撞晕了过去。

姑娘们面面相觑,有一个站了起来,就有其他的一起站出来。

她们硬撑着让自己鼓起勇气,磕磕绊绊的扑了过来。

双拳难敌众手,姑娘再弱,也架不住我们人多,很快,那三个禽兽就都躺在地上了。

有姑娘嚎哭起来:“就是他,污了我的清白!”

一边哭还一边重重的给了其中一人一脚。

我知道他们想要用女人换银子,所以就不敢大规模的杀死这么多人,热闹越大越好,我故意大声的嚷嚷着,果不其然,那个叫龙老大的男人还是被惊动了。

他看了几眼躺在地上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怎么回事?”

我再次站了起来:“我干的,你要找就找我!”

龙老大最近受了不少鸟气,因着官府查的严,他弄了一船的女人都没送出去,另一头又催得紧,他这才打起了也是高卢人罗烈的主意。

罗烈跟扬州官府有来往,又是高卢贵族子弟出身,只是因为热爱天朝的一切这才放弃了高卢的身份来到了扬州。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这才打上了罗烈的主意,只因为曾经罗烈的货物也是跟着他们的船进出过几回。

只要有罗烈在,任何东西都很好出入港口。

这一批“货物”被扣留在了扬州,离海港很远,实在是官府严苛之下他们走投无路了。

却没想到惹来了我这么个难缠的。

想到这儿,龙老大径直走过来,直接打了我一个耳光。

“贱/人!凭你也敢跟我谈条件?”

68.

我头歪了歪,上回刚被打了今天又来了,心中有火,气得我又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那龙老大似乎没想道我能还手,一时气愤直接把刀都抽出来了。

我站在那儿对着他镇定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连郑王也在找我吗?”

龙老大似乎是很忌惮郑王,我不知道那个矮秃子有什么好忌惮的,但显然现在就是我吹牛吓唬人的大好时机。

我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跟他说道:“因为我是郑王的未婚妻!”

龙老大大受震惊,跟爪牙们面面相觑,似乎是意外自己竟然绑了这么个“大人物”。

“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要是郑王的未婚妻,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现在才说出来?”

他脸红脖子粗的冲我,听起来还是很有逻辑的。

我站在那儿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吹道;“只因为我跟罗烈私下有了感情,所以郑王才一直没对外说自己有了未婚妻,而且,你觉得我要是被郑王知道了是在罗烈的私宅里被人捉到了,会是个什么结果呢?郑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相信道上的兄弟应该都有所耳闻。还有,隆兴商号你知道吧?那是我姐姐和姐夫的商号!我就是陈光的妹妹陈芒!”

我继续往大了吹着,什么陈芒都是我胡诌的。

龙老大都痴呆了,这是什么爱恨情仇的戏码?

“我私奔出来找罗烈,却恰好撞上了你们,我都说让你们放我离开了,谁承想你们胆大包天竟然连我都抓走了,这下子郑王跟姐姐姐夫不定要急成什么样子呢!”

我在心中暗暗祈祷,郑王他老人家可莫要怪罪于我,倒是没听过他成亲,想来还是条单身汉。

早知道他的名声这么好使,我就该早说一步的,省的被人又绑又打又骂的。

环顾四周,我发现那群女孩子们已经停止了抽泣,各个儿都在看着我,放佛我是什么救世主一般。

“我只求活命,你们那些污糟事不要让我看到,一天没有到高卢就一天不要碰这些女子,难道堂堂龙老大,连这种事都无法做决定?那你这老大做的也太憋屈了吧?几个手下都管不好,啧啧!”

说着说着,我就嫌弃一般的咋舌,龙老大没说什么,只扔了句狠话就出去了。

我这才跟泄了气一般的瘫软在地上,后背都让汗水给浸湿了,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还能因着我跟皇室有千丝万缕的一点关系而有所收敛。

巧玉赶紧跑过来抱住我,我倚在她怀里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了,莫怕,这一次躲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奏效了!”

我脱力似的对着她们说道,姑娘们齐齐冲我道谢起来。

“遇到任何问题不要先想着哭,而是怎么才能脱身,弱女子怎么了?难道女人不是人?非要等着别人来任意摆布?等着别人来拯救?你的眼泪你的哀求压根什么都算不上,要是眼泪能当武器,那孟姜女也不会哭倒长城了,直接甩眼泪去杀人不就行了?”

说到最后,我已经累极了,方才提着一口气,又是吓又是怕的,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昏沉沉的想睡。

我让巧玉随时警醒着,说了句自己累了,就躺在地上就昏昏然睡了过去。

完全不知道扬州城那里早已经炸了锅。

“找到了吗?”

光儿表姐已经哭到脱力,现在是纪筠和严护卫在守着。

“禀告主子,那个番邦人曾经在扬州知府那里重金买来了一张港口码头的通行令,据说表小姐近日来一直同他有所来往,而且表小姐的下人们也说是去那处宅子里找他,只是那番邦人如今不知所踪,属下们还在尽力查探着。”

“继续查!”

严护卫冷声说道,那眼神里完全没有一丝的感情,仿若野兽一般,纪筠在一旁连凑过来的念头都没有。

“爷,苏问就是个小丫头,只是贪玩了一些,想来也走不远,虽然是在罗烈的宅子里消失的,但想来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谁能绑架她呢?再说了,若是绑架,此刻也该有绑架信了不是?”

纪筠斟酌再三才敢开口,完全搞不懂这位大佬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纪筠。”

严护卫突然开口对他说道,纪筠连忙狗腿的凑了过来:“王爷您说。”

“我不想屈居人后了,本王不想再做什么‘严护卫’了!”

纪筠觑了一眼那人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所说的“屈居人后”的是哪个人。

“属下但凭王爷吩咐!”

他跪在地上,心甘情愿的说道。

69.

这一路飘飘荡荡的不知道究竟行驶到了哪一处,我一直没有看到罗烈的身影,有心想问,却也怕惹来麻烦,索性装作心知肚明的样子,跟那龙老大来了一场谈判。

他答应我说不再肆意欺辱那群姑娘,而且对于我说的走到半路万一怀孕了也没办法扔的这一条很是赞同,他们是求财,不是为了养孩子。

干这一行也有几年了,龙老大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只是却没绑过皇亲。

贵族世家不致命,皇亲却能。

尤其郑王乃是有口皆碑的小心眼儿,那是一个富可敌国的男人,传言中,若是他想,怕是买下整个天朝都不成问题!

所有的城镇基本没有郑王不曾涉猎到的地方,可以说,整个天朝江山,只要郑王一声令下,几乎可以达到瘫痪的地步。

就这样一个人物,却多年未曾出现在人前,也有传言说他是个又矮又胖还秃头的中年男子形象,只是谁都不曾亲眼见过,一直也是个未解之谜。

他心眼极小,还很抠门儿,都是个富可敌国的王爷了,出来吃面还赊账,也是没谁了。

能省的绝不浪费,能蹭的绝不自己买。

据说他有一个白玉雕刻而成的算盘,是当年抓周的时候抓到的,一直都被他珍藏在身边。

那谁要是绑票了郑王的未婚妻......那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所以,龙老大忌惮的地方就在这里,哪怕是高卢的皇帝见到了郑王也得走下神殿来行礼,不为了别的,主要是财帛动人心,这么一个大财主,只要他想要的东西,难道还有得不到的?

更别提还是未婚妻了。

万一事后查到他们这里,哪怕是杀了我,估计他们也难逃一死!

龙老大只想求财,并不想惹来杀身之祸,能干这一行的没有一个不是狠人的,只是再狠的人也不想死。

于是,我假装哭哭啼啼的说道:“你们不知,那郑王又丑又抠门儿,哪里有罗烈那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只不过是被家族推出去的一个小小女子罢了,婚姻大事我又如何做主?我只想跟罗烈有一天算一天,谁料能被你们给逮到?你们说,这算谁的错?”

龙老大被我忽悠的一个愣一个愣的,闻言,只好看向了那天把守不严的老六。

“姑娘大人有大量,咱们只是求财,绑了您也是迫不得已,到了海港之后,我等必定把您送到安全的地方,还望您莫要追究此事才是!”

龙老大卑微的说道,已经到了这等穷途末路的地步了,我也怕他万一动了杀心弄死我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有心想让他把那群姑娘都给放了,但估计这家伙也没那么善良,便暂时咽下了求情的话语,只能选择答应。

至于他为什么会相信我?

这也是个美丽的误会。

我手腕上戴了一枚皇家御赐的白玉手镯,那本来是表姐的东西,估计是纪家从皇帝那里坑来的,恰好郑王也有个白玉算盘,我就胡诌说跟郑王是一对儿的料子所做,再加上听说郑王也在找人,还是个姑娘,稀里糊涂的就被他们给当成了我。

御赐之物不能随便戴,我这也是看了稀罕,表姐借我戴上几天,没想到能被我拿来大做文章。

反正龙老大暂时被我忽悠住了,就是不知道这谎言什么时候才能被戳穿了。

在海上飘着,谁也没办法打听,我只想拖延几天寻找逃生的机会而已。

只要他们肯放我离开船舱,我就有机会逃离开这里,横竖大不了还是跳水,我又不是没跳过。

然后,我低估了他们的警惕之心。

龙老大找人死死的把守住了我现在所在的单人房间,巧玉想出去透透气都被赶了回来。

说来也是奇了,这一回,她反而不晕船了!

大概在第二天的时候,一个清晨,正是刚刚出现阳光的时刻,我听到外头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唉,这种打打杀杀的声音听多了,几乎都快让人免疫了!

好在我有经验,跟巧玉两个赶紧爬起来裹好衣服趴在门缝边偷窥,想着能找到一个逃生的机会。

我一看,把守之人仿佛是不在,同巧玉两个使了眼色后就很有默契的准备偷偷逃走。

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我们眼前的光芒,大片的阴影投射在我们两个的头顶上面。

我心中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被歹人给伤害,搜肠刮肚的在想着什么借口。

于是,我缓缓地抬起头来,正好跟那双熟悉的眼睛对上,我的心中突然涌上来一股暖流。

“嗨~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严护卫?”

我咽了口口水试图舒缓下尴尬的气氛,然后瞄到了他手中的剑上正在往下滴落血水。

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获救了,但我还是胆突的厉害,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很有压迫感。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一手提着剑,一手将我拥入怀里,死死的抱住就不肯撒手。

我都快被勒的喘不动气儿了,赶紧拍打他几下示意他轻一点。

“你的剑可别戳到我啊!”

“......”

70.

龙老大死不瞑目,严护卫把他捅了个稀巴烂,死的不能再死了,让他下水喂鱼去了。

姑娘们是相互搀扶着走出来的。

多日未曾见到阳光,让她们的脸色更加苍白上几分,身形单薄如同骷髅一般。

眼见仇人就在眼前,姑娘们几乎是生扑上来的。

有力气的就捶打着,没力气的干脆下口就咬,哪怕腮帮子都咬疼了也绝不松口。

一直到姑娘们力竭,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那群人已经遍体鳞伤,子/孙/根处俱都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直视。

“苍天啊,我还活着!我没有被卖去高卢做妓/女!”

“呜呜呜呜呜我还活着,真好!”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她们跪倒在严护卫他们面前,感激不已的磕起了头。

“王......”

有人对着严护卫说道,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让她们宣泄一下吧!”

他这般说道。

然后,他回过头来瞪向我:“回去再跟你算总账!”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什么话都想不起来了。

回到扬州,光儿表姐哭着就扑了上来:“你这死丫头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看我不捅死你这个惹祸精!”

说着,只见她抽出自己的防身软剑就冲我扑了过来:“丧了良心的苏问死丫头,你害的我几天几夜不敢闭眼生怕你就这么没了,我怎么能对得起姑姑姑父?怎么对得起我爹娘?我让你乱跑,让你乱跑!”

一边说她一边对着我胡乱的砍着,吓得我活蹦乱跳到处躲避着:“姐姐,亲亲姐姐,我错了,我下回不敢了!”

“还有下回?”

她柳眉踢竖瞪着眼活似夜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回差点儿被卖去高卢!下回还不得卖去罗刹?高卢那儿的皇帝是什么好东西?你是不知道那里有多污糟是吧?非要去见识见识是吧?”

说着,她便提剑还要冲我砍来,这时候,纪筠恰好赶来了,一见这种情景立马吓坏了,连忙扑过来好说歹说才把那软剑哄了下来。

“祖宗,奶奶,你如今是什么身份?还敢动刀动枪?底下的人是死了的不成?就看着你们奶奶这般动怒?”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各个儿低着头站在那儿。

表姐哭哭啼啼的伏在他的怀中:“还不都是她惹的?”

她伸手指着我,还在地上跺着脚:“你去,给她几下子让我解解气!”

纪筠跟我两个对视一眼,无奈的用眼神示意我别吱声,然后又掉转头哄道:“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没轻没重,姐夫打小姨子,传出去像什么话?”

又是一顿哄,好不容易才让她止了哭。

我这才知道原来表姐怀有身孕了,一时之间更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反驳。

“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就被纪筠扶下去休息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同巧玉两个各自安歇不提。

洗了个热水澡,我让巧玉好生休息去了,毕竟这几日一直活在惊悚中,脸上的黑眼圈都快熬成酱紫色的了。

反正有另一个丫头在服侍着我。

我把长发散在身后,用软布轻轻擦拭着,因着吃不好睡不好,原本养肥的脸颊如今也迅速消瘦了下去。

看起来脸儿尖尖眼睛也跟着显大了几分。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欣赏着自己的“盛世美颜”,然后挺了挺胸膛,发现自己的波涛汹涌也跟着缩水了不少。

“这样不太公平吧?少吃几顿而已,用得着跟我闹别扭吗?”

我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也是巧了,严护卫大半夜不睡觉又来了。

小丫头不等禀告他就大步走了进来,正好看见我低着头戳自己。

“打扰了。”

他一个急转身就要走,我怎么能让他误会自己?

连忙扑过去拉住他:“误会了误会了,我只是看看自己瘦了几分而已!”

说完我就想干脆咬掉舌头得了,这一解释更乱了。

“你听我解释可好?”

我见他纹丝不动,又是焦急的解释着,奈何他还是不肯转身,于是,我只好从他身后绕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急切的说道:“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咦?”

我看着自己脚边出现了几滴可疑的红色血迹。

抬头向他看去,才发现严护卫的鼻子上挂着两管鲜红色的血注。

71.

说起来,他比我更害臊。

单身二十多年的黄金王老五浑身的燥热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的?

我不理解他,他现在暂时也不想让我理解。

这种场景,哪是一个尴尬就能描述的?

小丫头让我赶出去了,省的严护卫更难堪,我“噗噗”笑着从一旁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过来。

只见他脸色通红,神情麻木,接过来胡乱的擦拭了一番就把那丢人的玩意儿扔到一边去了。

“哧哧哧...你坐。”

我尽量忍着笑意,肩膀一抖一抖的招呼道。

他瞪我一眼,心里有些恼怒,只是依旧过来坐了下去。

“噗噗噗......”

“哧哧哧......”

“昂儿——”

“苏问,你过分了,你是驴吗?都笑出驴叫来了!”

他一拍桌子,恼羞成怒的说道。

我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我,我错了。”

严护卫回来后就一直睡不着,翻过来覆过去的都是那些女子苍白的脸,索性起身出来走动走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我这儿。

双腿就跟不受控制似的直接走了进来。

“大半夜的为什么还不睡?”

他有一茬没一茬的跟我瞎扯着。

“擦头发啊,没看这儿还滴着水吗?”

我拿起手边的软布擦了擦发梢:“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吞吞吐吐的?”

他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弄得我心里发毛,一股冷气从后脖颈一路凉到了尾椎骨,他不会真的要秋后算账吧?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抱你吗?”

他直起身子,突然走到了我的身边,伸出手来径直把我抱在了他的怀里,然后低下头,就这么轻轻柔柔的给了我一个出其不意的吻。

我像个挂件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两颊后知后觉的红了起来,像是醉酒一般,头晕晕的。

“你......”

我刚要开口,又被他低头啄了一下在唇边,弄得我八百年都不曾有过的羞涩感终于出现了。

“再问?”

他轻扯起嘴角,似乎很享受我如今窝在他怀里的样子。

“我......”

我顺着他的话继续问,结果又被偷袭在了唇上。

“你还有完没完了?!”

我老脸通红,直接捂着嘴恼羞成怒起来。

谁料这死皮不要脸的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他用手撑住我的后脑勺,更用力的加深了那个吻。

我沉醉在他的怀里,呼吸之间沾染上的都是他身上清浅的气息。

“懂了吗?”

他拥我入怀,我们两个脖颈相交,身形契合在了一起,他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72.

第二天我就发起了烧。

严护卫简直要气死了,他在我床边又是恼怒又是心疼的骂道:“没出息的,就亲了这么几下,值当的你这么回避?”

其实他不知道,我是真发烧而不是为了回避他。

“怎么弄的?你跟她说什么了?”

纪筠扶着妻子站在外室伸着头问道,光儿表姐怀孕了,不能靠近病床,省的过了病气。

她也焦急万分,好好的人儿,先是被人莫名其妙的绑走,又是突然发起了高热,她怎么能不担忧?

纪筠好说歹说都没劝住她,死活要来看上那么一眼。

“我那表妹自小就像头牛似的,连个头疼脑热都没得过,除了在伯爵府被赵琰那小人弄的大病一场以外,几乎就没病过。好端端的人,跟了我出来,不是船被袭击她跳水,就是被人绑了,可怜见的,我的表妹啊!”

自她怀有身孕以来,不知道为何总是哭哭啼啼的,踩死只蚂蚁都能啼哭半天,奈何纪筠如今唯她马首是瞻,简直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她。

这不,刚一听了老婆的话,他便把爱妻搂在怀中安慰道:“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小姨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严护卫在一旁看着这二人顿觉眼睛酸涩的要命,手中的宝剑蠢蠢欲动,恨不能拿出来砍死这对儿秀恩爱的夫妻。

“够了!”

他开口喝止道。

那夫妻二人顿时住了口,光儿表姐撅了撅嘴:“王爷何必如此气愤?”

严护卫只觉得自己额头隐隐作痛,却又不好真弄死这夫妻二人。

“回去拿了苏问的生辰八字来给我,本王要去苏家提亲!”

扔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就走了出去,面上冷清心中却雀跃的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那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似乎是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味过来。

“那还是发誓这辈子不找女人的郑王吗?莫不是他被人调包了?”

纪筠楞楞地说道,被一旁的妻子掐了一把:“疼吗?”

“疼!”他呲牙咧嘴的说道。

“这事儿估计阻挠重重,且不说家世上不相配,单皇上那一关就过不去,皇上已经给王爷指过好几门亲事了,要不是王爷咬死了拿娘娘之死大做文章,估计现在孩子都有了,而且......”

光儿表姐忧愁的看了一眼内室:“素素还是个和离之身,这在皇家,堂堂王爷娶一个再嫁之身,难免不被人拿来指责一二,王爷同皇上的矛盾日积月累,难说啊!”

她叹息一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素素醒来,我在问一问她的想法,你去......”

光儿表姐刚要对纪筠说什么,就见他像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

“小姨子可有好一些?姐夫在这儿呢......”

他谄媚一般试图闯进去,被巧玉给撵了出来:“要脸不要啊,表姐夫进小姨子的内室?!”

“哎哎哎,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你是苏问的丫头我就不敢怎么着你了!”

“表姑爷再这样,休怪奴婢不客气!”

“哟呵,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走你!”

巧玉挽挽袖子,直接把纪筠给扔了出来,完全不给他留丁点儿的脸面。

纪筠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着痛。

光儿表姐头痛一般的扶额,丝毫不想理会那样一个丢人现眼的丈夫。

73.

那群被解救出来的姑娘们暂时被送去了表姐在扬州买下的庄子上。

郑王因此事而大怒,质问扬州各官府为何没有尽心尽力的查案,民间女子失踪一案自古以来就屡见不鲜,可是这样堂而皇之的将人当牲口一样卖到其他国家简直太过疯狂!

尤其是有受害者说,他们甚至会拐骗有孕在身的女子,等到她们把孩子生下之时,那群歹徒就会将母亲毫无留恋的杀死,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儿。

最残忍的是,他们会将婴儿一身的肌肤同活剥下来的猴子皮毛粘合在一起。

时间久了,婴儿就会跟猴子一样活灵活现,那群人会让婴儿模仿猴子的走路姿势,把他们关起来像养猴子一般的对待,再教以人语,拉出去打着猴子会说人语的名义,或用来行骗,或用来买卖,毕竟还是有很多猎奇的买家。

只是这样的成本太高了,好多婴儿往往等不到长大就会感染而死,所以那群人放弃了这样的赚钱买卖。

偶有成功的也是卖出了奇高的价格。

无数孕妇死在了这样的人手中,无数婴儿成为了他们的手下冤魂。

郑王岂能不怒?

扬州官场人人自危,生怕惹来郑王不满而人头落地。

至于罗烈,他因着被那群人囚禁了数日而生了一场大病,在这之前他拼死逃到了表姐这里将自己经历的种种都叙述了一遍,这才给了表姐他们机会解救出我们来。

否则的话,按龙老大那个多疑的性子,怕是等到了海港后就会将我们杀人灭口。

我一直以为他是真觉得我是郑王的未婚妻才不敢动我,枉费我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脑袋很好使,弄了半天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后来他就不告而别了,说是要回高卢去了,高卢贵族糜烂已久,他不想看着自己的国家走向衰亡。

临走之前,他将那个象牙枕头留给了我,还有一柄镶满了各类耀眼宝石的匕首,道那是他们的皇帝送与他的,他又送与了我,希望我还能记起有他这么一个人,顺便给我赔罪。

严护卫说最好扔了,晦气。

我搂紧了那两样宝贝,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我的门口就堆满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搜罗来的枕头和匕首,样样都是奇珍异宝能卖出天价的那种。

吓得我瞠目结舌,以为他抢了谁家的私库。

“他一个干护卫的,哪里来的这么多宝贝?”

我病已经好了,此刻正拉着表姐啧啧称奇。

她有些震惊,扭着脖子姿态怪异:“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比她更震惊:“他升职了?”

表姐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深呼吸一口气后,对着我假模假样的笑道:“对,现在当护卫头了,所以手里有闲钱了。”

我了然一般的点了点头:“估计郑王家的护卫例银都不少吧?毕竟王爷那么有钱!更别提护卫头头了。”

表姐有些不想听我说话,借口说自己害喜严重就溜了。

我有些纳闷,不是说她不难受吗?

光儿表姐回了房就拉着纪筠问他郑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自家表妹一直以为他是个护卫啊!这可怎生是好?

纪筠嘴里说着王爷自有打算,心中却也打鼓一般,谁都猜不透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74.

时间一天天的溜走,表姐肚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海样的补品流水般的送入了府内,怀胎三个月的时候,纪家太太终于来信要儿媳妇回京养胎。

表姐嘴撅的老高,满脸的不乐意。

“我爹和娘也不在京城,让我回去干什么?成日里跟婆婆大眼瞪小眼?我自在惯了的,真是不想回去!”

说着说着,竟然跺着脚大哭起来。

自从怀了孕,表姐的性子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先果断坚毅,如今成日里闹别扭发小脾气,无奈纪筠很是捧她臭脚,惯来都是乐在其中。

“不哭不哭啊,娘也是为你好,如今满三个月了,京城毕竟太医众多,到时候生产也是有好处的不是?”

纪筠都快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了,此刻手里拿着条绣花帕子正轻轻擦试着表姐脸上的眼泪。

“哼,你跟婆母是一头的,我不理你了!”

话音刚落,表姐就哭着跑了。

纪筠拿着帕子追了过去:“乖啊,宝啊,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祖宗,你当心身子!”

我跟严护卫两个大眼瞪小眼,脸上写满了惊悚。

“我怀孕不会也这样吧?”

我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还是我那干脆热情的表姐吗?

“不会,我的孩儿不会让他的娘亲成为这个样子的。”

他在我旁边幽幽说道。

被我红着脸啐了一口:“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你要脸不要!”

那眼神炙热像火一般,都快把我烧着了,烫的我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待回了京城,我就去府中提亲可好?”

他让下人们都散了,将我拥入怀中哄道。

这人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我对着这张脸,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自制力稍差一些的,怕是当场就应了。

“太快了吧?我才和离不到一年呢!再说了,也不知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万一你家里人不同意怎么办?我毕竟是和离之身啊,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上最大的污点就是这个,任何家世的清白男子,哪里有肯娶一个和离之身的女人做妻子呢?

传出去,街坊四邻亲朋好友又会怎么看他?

我虽然有些喜欢他,但也不好操之过快,总要跟家里人徐徐商讨才是。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缓缓摩挲着:“一切有我呢,不需要你想太多,你只回答,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叹息一声回过身来环抱住他,听着他心口强有力的心跳声:“本身同你如今这般亲密就不太好,要是我爹娘知道了,怕是即刻就要打断我的狗腿!”

“可是,只要你不介意,我就愿意。”

良久,他笑了起来:“我心悦于你,苏问,谢谢你也同我一样。”

我仰起头来看着他,他真的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实在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离开赵琰那窝囊废加缺德兽,竟然还能让我遇到这样优秀的男人,老天果真待我不薄。

“开心吗?”

“嗯?怎么了?”

“把那番邦人送你的东西扔了吧!”

“......”

75.

我同表姐收拾收拾就要回京城了。

严护卫和纪筠在扬州还有事情要处理,只能让我们先走,他们很快就去跟我们汇合。

表姐一路从家门口哭到了港口,一边哭还一边吃着。

纪筠好话不要钱似的说了一路,这才把她哄好了。

依依惜别之时,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妻两个没有做什么越轨出阁的事儿来,我这头先热闹开了。

严护卫目露绿光跟饿了几天的豺狼虎豹似的,一把将我抓过来就是恶狠狠的一顿猛亲,吓得我把尖叫都如数咽回了肚子里,只剩下一双手不停的捶打着他的肩膀。

“严正卿,你疯了!”

我羞愤不已,尽管那些下人们已经低下头去,可我还是不好意思极了,只能泄愤般的追着他捶打着。

他也不怕疼,一个转身就将我箍在了怀中,力气之大让我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怀中。

“回京之后不要惹事,尽量待在家中,省的被不怀好意的媒婆给相中了嫁出去,等我回去提亲,知道了吗?”

他在我耳边低喃,我又是欢喜又是羞涩,紧咬着下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纪筠和表姐在一旁嫌弃的看着我们。

“大龄男青年,苦啊!”

“对,我们得理解。”

“谁让咱们蜜里调油似的,估计早就急了。”

“啧啧啧!”

他们两个像苍蝇似的在一旁嗡嗡,严护卫冷声喝道:“闭嘴!”

那二人赶紧稍息立正站好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这是我仓促中命人给你打的,你贴身戴好了,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

他说着就把一个算盘样的翡翠吊坠穿上了金链子挂在了我的胸前。

那翡翠翠绿翠绿的,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算盘?你们郑王好像也有一个,但他是白玉的。”

我摩挲着那个精致的吊坠,颇有些爱不释手。

“这种时刻,提他做什么?”

他不满的说道。

“好好好,不提他,你是护卫,我是小官之女,算起来还是我低嫁了呢!”

我嘿嘿笑着对他玩笑道,表姐夫妻两个在旁边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被严护卫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上回还撒谎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来着,他老人家不会动怒吧?”

想到这儿,我连忙跟他解释着:“那也是情急之下的谎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他突然咳嗽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没,没关系,他...不会放在心里的。”

“那就好,我走了,你回去吧!”

将那项链收进了衣领中,我踏上了归途,远远的,对着岸上的两人挥手。

待隆兴商号的大船开始行使,纪筠这才收敛起一脸的笑容,转头对着身边人严肃的说道:“王爷,为何不将您的真实身份告知苏问?”

严正卿,也就是传说中的秃头郑王陆星昂,沉默了半晌后,缓缓对他说道:“你猜?”

“......”

76.

坐上自己的船,怎么也比租船要安心许多,尽管表姐偶有不适,但终归还是安稳的到达了京城。

同去时不一样的是,回来的时候顺风顺水,一路波澜不惊,我甚至连出去透气的念头都没了,只是偶尔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翡翠坠子愣愣的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反应迟钝如我,也逐渐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严护卫似乎总是跟纪筠在一起,哪怕郑王小心眼儿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得让表姐夫有喘气儿的空闲吧?

比如他一个护卫,哪里会弄来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这次我回京城,有一个箱笼里装满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搜刮而来的珠宝以及各类奇珍,说是让我带给父母把玩的。

哪家的父母能把玩的开这么多的宝贝?怕是一天摸一个都得排到下个月去了。

再比如他的家世,我只知道他母亲早亡,却不知道他父亲是何方人氏,有心问问表姐,表姐仿佛被吓着了似的一问三不知。

我知道他们之中有猫腻,出于对他和表姐的信任,我暂时按耐住了性子,只等到了京城后看他是个什么说法。

反正我已经和离过一次了,大不了这辈子都不成亲了就是!难道非吊死在男人这颗树上不成?

表姐的肚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竟然这么早就开始了胎动,那天吓得表姐一个激灵,以为自己怎么了,连声喊着让随行的大夫过来瞧上一瞧。

老大夫走一步晃三晃,是纪筠特意重金挖来的扬州城最知名的大夫。

把了半天脉,吓了我个半死,然后老大夫说是表姐营养不错,孩子早早的就在母体里会动了。

“可是听我娘她们说,女子怀胎不都是五六个月上下才有胎动的吗?”

表姐擦了擦被吓出来的眼泪,好奇的问道。

那老大夫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她,斟酌半晌才吭哧出来一句:“大约是不知道随了父母之中的谁,跟孩子比较调皮也有关系。”

表姐抑郁了,据说,纪筠小时候像个皮猴子,婆母这么多年都不敢再生育都是跟那段不怎么美好的育儿时期有关。

即便有奶母和一众丫鬟嬷嬷照顾,她都是打死不生。

无他,只因为纪筠太皮了,实在是太皮了,精力旺盛到半夜不睡凌晨就起来闹腾,别说纪夫人了,就是纪大人都扛不住说死也不肯再生了。

那些半夜孩子在头顶乱蹦乱跳的日子,纪家夫妻二人已经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纪老夫人那时候还活着,跟这夫妻二人得意洋洋的说:这就是报应!因为纪大人小时候就是这般捣蛋!

纪夫人表示了自己的委屈,她小时候可是乖巧懂事的很呢!

纪老夫人白她一眼:难道你这儿媳妇是我求来的不成?

纪夫人尴尬一笑,表示自己不想回忆当初年少时期的冲动。

没想到啊,这一脉相承的调皮基因如今也投入到了表姐的肚皮中来。

我一路哄着她劝着她,好歹到了京城。

这个时候,表姐的肚子都挺起来了,已然是五个半月的样子了。

纪夫人眼眶都红了,上来就拉住表姐一个劲儿的给她灌输生闺女的好处来。

表姐突然机灵的反问道:“那万一闺女像爹呢?”

纪夫人嘴唇哆嗦着,竟然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只能暗自阿弥陀佛的祈求上苍可别再来个皮猴子了!

“这一路辛苦你了。”

她把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感激的说道:“本来是他们小两口的事儿,倒是辛苦你一路照应了。”

我装的像个鹌鹑似的羞涩:“夫人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表姐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外甥吗?”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往纪府走去。

我没敢跟我娘说我要回来了,生怕我爹当场打死我,所以我打算突然袭击给二老一个惊喜。

纪家的马车上,纪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车夫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眼睁睁的看着行人比我们走的都快,心中暗道这是一家子什么奇葩?光纪筠就够看上十天半个月的了,怎么这纪夫人行事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婆媳两个说笑半天,纪夫人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苏姑娘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我本来正在啃食糕点,冷不防被问了这么一嘴,呆呆地点了点头。

纪夫人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纪筠都快三岁了,可有相看人家?”

表姐在一旁咳嗽的惊天动地的,吓得纪夫人连忙轻拍着她的后背。

“怎么了这是?”

纪夫人担忧的问道。

表姐咳了半天后才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我不好凑过去硬听,只见纪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一个没忍住就跪倒在了马车里。

“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把手里的吃食扔了,七手八脚的将她扶起来。

“别,姑娘如此金贵,老身承担......”

她还没说完,就听表姐又继续咳嗽个没完,婆媳两个对视一眼,纪夫人赶紧收回了方才的话,战战兢兢的坐在马车里,嘴巴闭紧了打死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打什么哑谜呢?”

我狐疑的看着一旁装死的表姐,她却坚决不肯同我解释。

算了,先回家再说!

77.

我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家门口停放了好多的箱笼,一看就是上等木料做成的。

还有好多人在排着队呜呜泱泱的的不知道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由得问了起来,巧玉比我还傻,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咱们家老爷不会也做生意了吧?”

我想起老爹那迂腐又清高的性子,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叉号。

他要是肯跟着舅舅那样做生意去,又何必等到今日?

我进家门的时候正好有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胖男人跟我爹一道喜笑颜开的出门,我好奇的问道:“爹,这是怎么了?”

我爹一抬头看到是我先是给了我一个惊喜的笑容很快就又拉下脸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我吐吐舌头飞快的逃走了。

“让大人见笑了,小女苏问自小顽劣不堪,被我给宠坏了,还请大人莫要介怀才是。”

我爹谨慎的说道,只见那胖男人笑的像弥勒佛似的连声赞道:“哪里哪里,苏姑娘如此天人之姿,又活泼伶俐聪颖大方,是苏信你教导有方才是。”

我爹:???你说的这还是我那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厚脸皮闺女吗?

送走了上司,我爹找了个趁手的家伙就开始四处追杀我了。

“苏问,你这混账,还不出来受死?!”

“娘,救我!”

我连忙躲到了我娘身后大声的喊道。

我娘杏眼圆睁:“姓苏的,你敢!”

我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扔了棍低头耷拉脑的:“还不兴我振振父纲?”

“爹,门口那些东西都是谁的?”

饭桌上,我爹终于肯搭理我了,我这才好奇的问道。

“你爹升官儿了,那是原先本家托人送来的,你爹不要,就都堆在门口了,喏,那些人也是他们送来的,就咱们这么小的庙,怎么能容得下这么多家丁下人?”

说到本家,我娘难免一脸怒气。

原来我爹终于升到了户部度支郎中,虽说在京成里依旧排不上名号,但终归是高升不少。

本家一见我爹如今鸟枪换炮支棱起来了,立即派人来打算联络一下感情。

京官怎么也比地方官说起来好听不是?

我爹和我娘是有怨气的,当初苏家在本地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我爹是分支的子孙,那一年,家中艰难,因着我爹这么多年的求学之路,家中早就没有余钱了,我娘还生了我要照应,绣活儿做的也慢了,这才求到了本家那里。

谁料本家的叔叔嘲讽爹爹是个不思进取的穷书生,扔了十枚铜板就打发了。

娘是含着眼泪一枚一枚捡起来的。

后来我爹就再也不肯同本家有来往了,那位叔叔甚至说出了要将我爹在本家除名的狠话来,只因为我爹去找他理论,质问他当年我祖父的田产都被谁给瓜分了,为何他这个亲儿子什么都没得到?说好的集中管理年底分红,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分红?

再后来,舅舅家发达了,我们逐渐脱离了本家来到了京城,舅舅还支援了我们家的这套宅子。

爹虽然清高,曾经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商人,只是后来也是真心感激舅舅的。

因为一事无成才是最让人可怕的,哪怕你想要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如此的艰难。

我“啪”的一声甩了筷子:“真是好大的脸面!”

我娘见我挽着袖子起身往外走去,连忙拦住了我:“你做什么去?才回来又要去惹事不成?前几年娘是怎么收拾你的,你都忘了是吧?”

“那就任由他们来恶心咱们?”

我气呼呼的说道,小时候我也是吃了不少那些人的冷言冷语,如今想来当真是心寒,本家叔祖父能对一个年幼的孩童说出那样的话来。

78.

后来,我娘就任凭那些人在门口守了几天,眼见没什么指望了,他们这才陆续的回去了。

只是箱笼却还是留下了。

我爹多贼啊?径直让官府来拉走了,说是不明人士放在家门口挡道了,出行好困难的说。

官差们自然乐不可支的抬走私下里分了。

我爹拂了拂新官服,尽管上面一丁点儿的灰尘都没有。

听说纪筠的爹也升了官儿,从户部侍郎升到了尚书,真是欣欣向荣,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样子!

我在家装了几天大家闺秀,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在外头自由惯了,竟然收不住心了,原先的野性子又开始故态复萌。

气得我娘天天念叨着要罚我几回。

十月初八,御史大夫郑百棵之女郑秀云广撒请帖邀请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前去参加诗会。

按说以我爹的官职,郑秀云原当是看不在眼里的,奈何我有一个厉害的舅舅和嫁入高门的表姐,弯弯绕绕十八个亲都能数得上,自然被勉为其难的列在其中了。

郑秀云她爹虽然只是御史大夫,但是人家有个更牛的闺女,如今是皇上的宠妃,生了个皇子今年都十四了。

郑百棵能做到御史大夫那都是皇上恩赏的结果,原先他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十八线小编修罢了。

而郑秀云是他的老来女,自然是宠上加宠。

我向来不愿意跟那些闺秀们打交道,只是这几日本家的亲戚来了,我娘不得不照应一二,我看了他们就烦,又不能天天不着家在外头闲逛,否则又会被人说嘴,心一横,应付那群闺秀总好过于应付这群大妈,十月初八那天清早我就溜了。

到了郑家见了好多熟脸儿,季雨寒和那孙凝香今日都在。

季雨寒在人群里冲我扬了扬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孙凝香却往人后藏了藏,仿佛生怕被我看到一样。

“好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

季雨寒应付了几个人后就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开心的说道:“上回之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姐姐果真好本事,竟能说动郑王!”

我听了她的话简直是莫名其妙,心道我什么时候说动郑王了?

只是这话不好明说,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儿多多益善,我又不傻。

闻言,我只好努力羞涩的说道:“哪里哪里,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季雨寒依旧喜笑颜开的,她今日化了淡妆,穿了一身鹅黄色绣彩蝶样式的衣裳,衬的她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

“能请得动郑王殿下,姐姐就莫要谦虚了,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几个都被皇上表扬了,说是‘忠贞烈女实乃天下人的榜样’!我原本以为回来也是苟且偷生,大不了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却没想到有了郑王的说和,家中爹娘姊妹无不以我为荣!”

她显然是高兴坏了,一直拉着我喋喋不休:“原本一到京城就想请姐姐上门玩耍,奈何你一直没能回来,今日一见,我真是太开心了。”

我都被这喜讯砸懵了,又是茫然又是费解,心道我什么时候跟郑王关系这么好了?他老人家我连根毛都没见过啊!

怪道我爹说虽然我犯了错,但是可以论功行赏,我娘还夸我是“女中豪杰”,没有堕了苏家的门楣。

我一直以为是那群闺秀们回来传扬出去的,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层。

还有一些脸熟的姑娘们也是围着我不住口的赞美,我脑子嗡嗡的,只觉得自己这一张嘴都不知道该回哪一个人才好了。

郑王那秃子看来人还不错,我暗暗感叹道,心中却一直存着个疑影儿,纳闷郑王到底是怎么能这么好心的去上报给皇上他老人家的?

思来想去,唯一的中间人就是严正卿那厮。

只是他不是个护卫吗?郑王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呢?

想到这儿,我突然记起来他说的他娘早亡,他爹不愿意多管,家中美妾数以百计......

难道他是郑王的私生子???

这个疑问在我的脑海中经久不散,吓得我不敢深想,纪筠的言不由衷,表姐的欲言又止,说不得都是因为这个理由!!!

我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深深的为我自己的聪颖而感到后怕,怪不得他们都瞒着我,怪不得严正卿能弄来一堆又一堆的奇珍异宝!

就我爹那个迂腐的性子,能接受护卫却不能接受私生子,这要是传扬出去了......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只能安慰自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郑秀云众星捧月似的,压根就没把我当盘菜,我跟着蹭了一顿午宴,反正我肚子里墨水寥寥,诗会嘛,就不出来丢丑了。

回家的时候,幺蛾子又闹起来了。

79.

“哟,素素,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刚到了家门口,就有人蹦出来阴阳怪气的问道。

巧玉忍不住想反驳却被我拉了回去。

“见过李婶子,我是去参加诗会,京城闺秀间的相处可不似乡下邻里间那般,人家是东道主,我自然要根据人家的安排行事,几时回来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我不卑不亢的回道。

那李婶子见我回答的这么有条有理,嘴巴张了张像是搁浅的鲫鱼似的,半天没找到理由回我。

“素素啊,莫怪婶子们这般说你,只是你一个和离之身,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平日里还是在家中绣绣花纳纳鞋底子打发时间吧!莫要把精力浪费到结交朋友的身上,我娘家舅爷有个孙子,长的是一表人才家中还是屠户,配你绰绰有余,若是你得了空闲不如你们相看相看?那家不嫌弃你的出身。”

另一个七叔家的婆娘这般说道。

我白眼儿都快翻天上去了:“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慢走不送,我要回去歇息了,婶子们也请安息,哦,不是,安歇吧!”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七婶娘耳朵跟假的似的,笑的像朵菊花:“你哪天跟他见一见呢?”

我一边走一边不耐烦的回道:“七婶娘,你知道我祖父为什么死的早吗?”

她不解的说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就是因为他心眼儿太好了总是帮这个帮那个的多管闲事所以才早早的就去世了。”

我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

只剩下她们几个在后头跳脚:“你个死丫头怪我多管闲事是吧?”

“哼,我看你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回到房中我就开始生气,这群乱七八糟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滚?

我娘这几日也是头痛不已,本家的这群婆娘们当真是极度不要脸外加厚脸皮,她们的用意很简单,就像我祖父去世那样,试图来瓜分我们的家产。

因为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正是吃绝户的好时机。

她们还四处宣扬过去对我们如何如何好,弄的邻里之间议论纷纷,以为我们是有了钱就不认穷亲戚了的白眼狼。

拜托,她们穷?她们只是故意为之而已!

如今这个年代,本家族中话语权很重,本家可以不喜欢你骂你讥讽你,但你不能反抗本家逃离本家,这就是大家族的坏处。

我祖父祖母的牌位还在本家祠堂里供奉着呢!

我娘怎么能没有怨气?

她们仗着自己是亲人是长辈就可以来要挟你认祖归宗,也是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我说阮娘啊,你可得好好规矩规矩素素那丫头了。”

七婶娘赶忙就去我娘面前嚼舌根去了:“这已经是和离之身了,难道还要吃娘家一辈子不成?”

李婶子也跟着接过嘴来:“屠户家也不算是配不上她吧?瞧她那个嫌弃的样子!七嫂也是好意,那家的后生要不是因为你们家是读书人,想找一个识文断字的,人家什么样的清白女子娶不上?啧啧啧,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出身不成?”

我娘把手中的账本一扔,直接拍了桌子:“两位嫂子,我敬你们二位都是亲人这才给你们留几分脸面,我们家就素素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老死在我们家那也是我和相公两个人养着,轮不到旁人来指指点点,屠户家又怎么了?我们素素哪怕是选秀也能选得,进宫做娘娘也使得!岂容那些宵小之辈惦记?两位嫂子要是觉得那家后生优秀,尽管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就是,没必要委屈人家,我在这儿可谢谢二位了!天快黑了我就不多留二位了,你们自便!”

那二人被噎了个半死,没想到我娘如今也转了性儿不似过去那么好拿捏了。

她们谎称是在外头赁了宅院,其实都是假的,挤在我们家连吃加拿才是真!

这当口了,她们也不好真甩袖而去,只得咽下这口气厚着脸皮继续住下了。

从扬州回京城的船上,纪筠跟在陆星昂身后眺望远方:“王爷可是着急了?”

陆星昂,也就是原本的严护卫此刻手中正拿着一封密函,眉头紧皱看起来心情差劲极了。

“扬州官场已经烂透了,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竟然比比皆是!若不是本王亲自到场,怕是还会被隐瞒许久!”

他恶狠狠的说道,吓得纪筠打了个寒颤:“王爷已经上奏给朝廷了,诚王殿下也是震怒万分,咱们就没必要再淌这趟浑水了吧?”

“哼!谁乐意理这些污糟事?有六皇兄和皇上呢,本王乐的清净!要不是因为苏问,你以为本王会插手?”

陆星昂眼神轻蔑,嘴角轻扬露出几分讥笑,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那王爷又何必......”

纪筠试图偷看那密信上写的是什么,被陆星昂给发现了,将密信团成团给丢进了水中。

那纸都是特制的,一旦遇水就会融化,急的纪筠凭空伸手捞了半天:“王爷,您的心好狠啊!”

他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恶心样子,陆星昂懒得理他,只是怔怔的看向远方。

“您这是由物思人啊!”

纪筠不怀好意的笑道。

“那是睹物思人!”

陆星昂没好气的纠正他后,继续道:“那上头...写的是苏问家中在给她相看人家了。”

“所以王爷在生气?”

“本王有什么好气的?那都是别人乱点鸳鸯谱而已,本王相信苏问哪怕是眼瞎了都看不上那样的人家!”

说着,还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像斗鸡似的气势昂扬的。

纪筠在心中暗笑,就这,过去还曾嫌弃女人是麻烦呢!对于那些生扑上来的,王爷可是半分好脸都没给过人家!

“不知道姑姑给相看的都是什么人家。”

纪筠继续担忧的说道:“上回那个赵家老三真是令人作呕!”

“闭嘴,提他作甚?”

陆星昂瞪他一眼,纪筠在身边嘿嘿一笑没敢吱声。

“还是要快点回京城才是啊!”

他叹息一声,心中的迫切感更加强烈了。

“可是王爷,皇上那边......”

纪筠一想起那位不怎么靠谱的皇帝就更加忧愁了起来,他很明白如今郑王的婚事就是皇上的一块心病,也是他拿捏王爷的把柄。

“他要我出六十万充盈国库,我已经同意了。”

陆星昂冷不丁的说道,纪筠瞠目结舌,郑王如今都这么大方了吗?为了娶老婆回来,连六十万两都舍得掏了?

要知道眼前之人就连给皇上庆贺生辰都只愿意出百十两银子的那种,多一分都嫌肉疼,每每在一堆皇子的天价贺礼面前总是显得那么平平无奇,不知道惹来皇上多少的不满,怎么如今竟答应的这么痛快了呢?

下一瞬,只听那人又沉痛的继续道:“婚后最少得生六个,那可是六十万两黄金啊!”

纪筠在一旁白眼一翻“咕咚”一声就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他还在喃喃自语:“小姨子如今可金贵了,值六十万两的黄金啊......”

80.

那两位婶子还是在我们家中住着,每天冷嘲热讽招猫逗狗,上回让巧玉推了个四脚朝天,气的七婶爬起来就要撵她,巧玉跑起来的速度可不慢,七婶娘跑的肺都要着火了也没能撵上她。

李婶子是本族嫁出去的女儿,由于嫁给的是镇子上的李举人,自认自己是文化人的妻子,再不肯让人喊她的本家辈分,其实我原本该叫她一声姑婆的,只是人家愿意听别人喊她李婶子,辈分被降级也乐意的那种,要不是李举人做官失败被贬,她可是看不上这点子蝇头小利,怎么可能上赶着过来查探“敌情”?

来之前这两人信心满满,自认为我娘还是那个软和面人儿般的性子,哪想到被我娘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僵持着。

我娘反正不可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给口饭吃饿不死拉倒。

两位婶子挑三拣四的,我娘筷子往桌上一拍:“爱吃不吃,有本事就自己出去吃!再有本事了就去买桌席面让咱们也跟着沾光!”

那二人撇撇嘴,这才歇了心思。

我爹一味装死,闭着眼扒饭,来的是两个女眷,他实在是不好插嘴。

那二人弄的我们家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其实也能猜出来这二人肩负什么重任,无非就是逼我爹承认本家,只要是有利可图,本家还不像闻到腥味的野猫似的扑过来?

我爹嘴硬,还是计较当初我们都快饿死了本家袖手旁观的事儿,要不是舅舅不计前嫌的帮扶着,谁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爹爹原先那么嫌弃舅舅,后来还不是多亏了人家的救济?

本家叔父拿着一碗米跟我爹说,即便是扔了,烂了,也绝不会给我们吃。

爹爹眼珠都红了,发誓一定要用功读书脱离开本家。

叔父笑的张狂,认为我爹这辈子能当个秀才已经了不得了,他妹夫也就是李婶子的相公还是举人呢!

谁能想到后来李举人被罢官,李家灰溜溜的回到了镇上,我爹反而来到了京城,数年都不曾回去一次。

尽管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儿,但起码是京官,吃皇粮不愁衣食。

现如今还高升了,本家怎么能不红眼?

他们希望我爹认他们,他们也有牌面,而且以为我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家中财产定要落在别人手中,起码也要过继一个儿子来,当初我嫁给了伯爵府,本家还不太敢有旁的想法,如今我和离在家,他们眼见我们家没了保护伞,自然是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不么,李婶子果然打起了头阵:“我说信哥儿啊,论辈分我可是你姑姑,说你两句也应当,现在你家蒸蒸日上,你那婆娘已然是个不能生的,可有给你安排个通房妾室?”

我爹喝了口茶差点儿被呛死,咳嗽了半天顺过气儿来才说道:“家和万事兴,我有素素一个孩子就够了,旁的女人再来那就是破坏了,是我自己不想要的,跟阮娘无关。”

七婶跟李婶子打了个马虎眼,接口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现在最大的不孝就是没有个儿子!”

“我爹娘早就没了,也用不着我给谁守孝!”

我爹脸色不虞道,那二位互相对视一眼,李婶子埋怨七婶有屁没屁提这一茬干嘛?

七婶觉得自己说话不中听,还是让李婶子开口吧!

李婶子清了清喉咙,腆着脸笑眯眯的说道:“信哥儿莫怪你七婶,她这个人最是心直口快了,却是个没什么坏心眼儿的,你也知道,你只有素素一个女儿,她现如今也和离在家,难保以后不会嫁出去,可是离了伯爵府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那你这家业岂不是要白白拱手让给他人?哥儿,你如今是官人老爷了,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破落户,只是我毕竟是过来人,要是你未来姑爷人好倒也罢了,万一......”

我爹有些不耐烦了,今日是休沐,本来他打算约上几个同僚去看字画,喝喝茶逗逗鸟儿,结果一大早就被两个婆娘给拦住了,他又不好跟人家拉拉扯扯的,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她们两个不要脸,他苏信还要呢!

这不,车轱辘话说过来说过去就是没说到点子上。

我爹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你们有什么还是直说吧,别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了。”

李婶子“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顶着我爹的杀人视线艰难的说道:“我家三哥儿你也是见过的,他生了四个儿子,最小的那个才五岁,最是聪明伶俐的了,三岁上就跟着开了蒙,看文章背背诗文那可是一把好手,你既然无子,迟早也得过继一个不是?要么万一有那么一天,谁来给你披麻戴孝捧灵摔瓦?”

“若是你同意了,我便将他给你送来,养着也好跟你熟络一下不是?”

她有些讨好般的解释道,只是这番话听起来可笑,不就是觊觎旁人的家产吗?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像是替别人着想似的。

我爹都给气笑了:“那可真是多谢你的‘美意’了。”

李婶子以为这事儿有谱,刚要绽放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下一瞬就被我爹打脸了:“我就是送去慈善堂捐了,我就是烂在家里生蛆,也不敢耽误你家的小孙子。”

“两位,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家的家事自有我和娘子做主,您二位能在这儿多住会儿就多住会儿,实在是想家了也可以即刻出发,苏某愿意承担来回的路费!”

说着,我爹就要拂袖而去,只是七婶娘这次却拉着他开始絮叨起来:“信哥儿真是好大的脾气,我们也只是为你好罢了,你不领情怎么还说的这么难听?”

“素素大了,你可不好继续多留,都快二十了吧?这姑娘留在家里可容易成仇,我娘家舅爷的孙子,一表人才,家中也是殷实,虽然是屠户出身却也不嫌弃素素曾经和离......”

“本王还以为是谁想给素素提亲,却原来是个杀猪匠!凭这样的出身,也敢望图来抢本王的王妃?”

七婶娘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头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讥讽声。

我爹心道这是哪个吹牛不打草稿的跑他家来了?

几人诧异的回过头来,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抬着各色箱笼快把小院占满了。

领头之人手中捏着一对儿还在扑棱的大雁,身着宝蓝色绣金线蟒袍,周身无不是皇家特制,寻常人穿也穿不得,此刻正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那容貌当真是说上句潘安在世也不为过!身旁跟着的俨然就是纪筠,今日也一改往日里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模样,很是严肃正经。

思及此处,饶是我爹有一瞬间的糊涂,此刻也头脑清明了起来,纪家独子一直跟着的是谁,京城人人皆知,几乎不言而喻,尽管没人见过那位。

他心中一个“咯噔”,顿时就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口中惊呼:“见过郑王殿下!”

81.

“什么?纪筠那混球拉着郑王来提亲?”

我“噌”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搞错了吧?我是跟郑王身边的护卫勾搭...不是,是芳心暗许。”

我瞥见我娘要发威,连忙干笑着解释道:“只是有接触,并不是娘想的那样,那人识礼知趣,从未对女儿做过越轨出阁的事情。”

我娘恶狠狠的剜我一眼,催促道:“反正你快去看看吧,你两个婶娘都吓晕了,你爹也不知所措,我总感觉像是假的,王爷还有来亲自提亲的?不应该是皇上赐婚吗?”

那对儿大雁还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叫唤着,给我娘带来了很深刻的印象。

我连忙穿好了衣裳小跑着出了房门。

心中也是疑窦丛生,难道是郑王来给他那私生子提亲的?不能吧?他有那么好心?

半路跑掉了一只鞋,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进去,大家都没见过活的郑王,想来都很好奇他本人的容貌吧?

据说郑王从小就胖,还是个秃顶。

我抬眼,正好跟那双熟悉的眸子四目相对:“严......”

“素素来的正好,本王已经同岳父商量好了婚嫁事宜,就等你来点头了。”

他对着我绽放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闪瞎了一众大闺女小媳妇的眼睛,也震撼了我全家。

我爹也有无数个问号,他什么时候跟郑王商量婚嫁了?他压根就没吱声好吧?

我瞅了一眼院子里塞满了的金银珠宝,很好,确实是严正卿的手法,他惯常爱用这些奇珍异宝来堵我的嘴。

只是我现在还处在头脑发懵的状态中,怎么也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冒充郑王。

”严正卿?郑王?“

我试探性的问道,纪筠听到后在一旁清咳一声:“素素,莫要无礼,这位乃是当今圣上八子郑王殿下。”

“八王?”

“是郑王!”

“呵呵呵呵呵呵,严正卿你这个大骗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虽然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还是有被欺骗的感觉。

我跟他说了那么多秘密来着,他呢?半句实话也没告诉我,怪不得说他爹不管他,原来那是皇上!

皇上有管过哪个儿子?

我跺了跺脚后就转身跑了,只剩下我爹跟郑王两个面面相觑:“殿下赎罪,都是微臣将她宠坏了,巧玉,还不快把那孽障给我拉回来!”

巧玉比我还懵,我都跑了她还傻愣愣的站在那儿,满脑子都是她有没有得罪过郑王?会不会被下了大狱?

冷不丁的听我爹一喊,吓了她个半死,“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饶道:“王爷大人有大量,奴婢过去不是故意撞您的......”

郑王皱着眉头没吱声,我爹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毕竟这家伙的小心眼儿名声还是传的很广泛的,连忙从身后踢了巧玉一脚:“还不快去?在这儿胡沁些什么呢?”

巧玉抽抽嗒嗒的跑了,郑王还是皱着眉头,我爹心中一个“咯噔”,生怕他想要大开杀戒。

“王爷......”

他试图解释些什么,奈何郑王一抬手就制止了他满腹的话语。

“你方才为何要对素素那么凶?”

郑王不悦的说道。

我爹:???这个王爷怎么脑子不大好的样子?

82.

“......滋有苏信之女苏问,温柔谦恭,秀外慧中,温婉有加,与八皇子陆星昂实乃是天作之合,今特此赐婚,钦此!”

皇上的圣旨后脚就到了,严正卿,也就是郑王陆星昂腿脚够快的,这头求来了次婚,那头就赶紧来门上提亲了,生怕晚一步我就嫁给那屠户了。

要不是为了接旨,打死我今天都不会再见他一面了。

巧玉顶着被我爹踢肿了的臀部,与有荣焉一般的笑的像朵向日葵。

“苏问,还不来接旨?”

宣旨的天使笑眯眯的对着我说道,我顶着一旁郑王的火热眼神连忙爬起来恭敬的接了旨:“谢皇上隆恩!”

我爹忙着同那天使寒暄,顺便很有眼色的给他塞了一个大大的钱袋子。

那天使是皇上近前的大太监赵福安,在宫中自然是见多识广,这回要不是因为是给郑王赐婚,打死他都不会出宫淌这趟浑水。

谁让郑王是人人皆知的“财神爷”呢?跟他打好关系,总归是没坏处。

他笑眯眯的像个面皮白净的弥勒佛,实在是看不出来半点儿太监的样子,我对这个群体没什么接触,也看不出来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赵福安推辞再三这才收下了荷包,我爹低声解释着事出匆忙,请他莫要介怀才是。

赵福安掂量了一下重量,心中很是满意,虽然不是银票,但也确实是我爹这个官职的人能拿出来的最大限度了。

他笑着说道:“大人谦虚了,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笑话,给活的财神爷当了岳父,搁谁谁不乐开花?

我们全家都被这出其不意的喜讯给砸懵了,就是这银子还是我爹娘情急之下从钱匣子里抠出来的最大最重的几块,我要给他们银票他们两个死活不要,说那是我安身立命的傍身银子,他们不能要。

严正卿,也就是陆星昂早就算好了每一步。

两位婶娘被抬下去了,原本还能说会道的现在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醒来就挣扎着要回家去,竟然再也不敢找茬。

而陆星昂正在我的门外苦苦哀求着。

“素素,你开门听我跟你解释!”

纪筠在一旁装门神,眼观鼻鼻观心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郑王刚回京就跑进皇宫去求了赐婚的圣旨,皇上原先还想拿捏一二,结果还是拼不过财大气粗的郑王。

“此事不妥!”

“追加五万两黄金!”

“那苏信官职太低微了!”

“再追加五万两黄金!”

“朕......”

“这是儿臣前段时间找人打造的纯黄金实心一人高文殊菩萨。”

郑王微微侧了一下身子,由太监们吭哧吭哧的推着滚轮车进入了大殿内,红布掀开后,金灿灿的光芒闪瞎了皇上的眼睛。

“朕这就下旨,好皇儿,你觉得朕什么时候让人宣旨比较好?”

皇上心满意足后,讨好般的说道。

陆星昂心中冷笑,他这个父皇,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简单粗暴的喜欢金子。

那他就投其所好,只希望到时候皇上莫要后悔才是!

所以,知道其中内幕的纪筠现在半句话也不想说,为了娶老婆,郑王简直孤注一掷不要老命了。

小姨子竟然还不理解避而不见,他觉得很生气,但是他哪个都惹不起。

83.

“严正卿,你这个骗子,明明是姓陆,结果却告诉我你姓严!还诓骗我说了那么多的真心话来!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我在房中发泄一般的职责道。

而他趴在门缝上焦急的解释道:“在外行走我不好暴露身份,而严是我娘的姓氏,正卿也确实是我的表字,你看,我也没骗你太多吧?”

纪筠觉得郑王现在好像一只大壁虎,心中想笑,但又怕他回头报复自己,只能悄咪咪的逃走搬救兵去了。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告诉我实情?”

我不依不饶的问道,好么,他下嘴亲我的时候可没想着我能接受不接受,现在才放马后炮,占便宜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慌张,哼,还不知道私下里亲了多少个女人!

我心中酸涩,反正就想使劲儿的作妖来满足下自己的小情绪。

“你都要回京城了,我干嘛还要让你带着心事走?回来后你难免不会认为我是骗你的,毕竟父皇那里...你也知道的,对吗?我这也是为你好啊,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这样光明正大的,对你也好!”

“哼,你就是认为我是和离之身,是不是?”

我眼眶微酸,一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堵的难受,现在可不是他配不上我了,而是我配不上他!

今日过后,不知道我们的事会在京城掀起多大的波浪来,而我曾经和离过的身份就会遭到很多人的质疑。

“好素素,你先开门让我瞧你一眼,我要是真介意就不会去求父皇赐婚了!”

他不会说好听的情话,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我听了想笑,刚要给他个台阶下,就听外头传来我娘的声音:“这死丫头又开始耍小性子了?人家王爷多不容易啊日理万机的,王爷,闪开!”

说着,就见我娘抬起一脚直接把房门给踹开了。

郑王老老实实的躲在一旁,任凭丈母娘发挥。

大门被踹开了,溅起了一地的烟尘,我跟我娘四目相对,被揪着耳朵给揪出来了。

“你就作吧!皇上赐婚,难道你还能反悔不成?”

说着,又见一旁戳着的郑王后,连忙干笑几声:“让王爷见笑了,你们聊。”

说完就守在一旁竖着耳朵打算光明正大的偷听。

被很有眼色的纪筠给拉走了:“姑姑近几日身子可好?我听说有些不长眼色的人惹了你生气可是真的?”

“快别提了,都是你姑丈那边闹出来的......”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我揉着耳朵不吭声。

郑王看了我半晌,然后伸出长臂来将我拥入怀中:“你这傻丫头,总是让我揪心,看吧,疼不疼?”

我听着他的关怀,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在他怀中闷声闷气的说道:“都怪你!”

他低声笑了起来:“是是是,都怪我,是我不好,一开始就不该瞒你。”

“哼!算你识相!”

“素素,我心悦于你并不是因为别的,我喜欢你的爽朗,喜欢你的热情,喜欢你不服输的性子,喜欢你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会积极向上而不是怨天尤人。你和离后也没有郁郁寡欢,遇到河盗也能见机行事而不是哭哭啼啼的等候着命运的安排,我第一次对你动心就是你拿着棒槌锤那些贼人的时候,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吸引我的眼球,我喜欢你,所以只喜欢你,而不是你是谁的女儿是不是清白之身,我没喜欢过任何女人,你是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我这辈子都没说过什么情话,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你能懂吗?”

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魅惑,我面红耳赤心跳加快,简直羞涩到了极点。

我从未想过我那些被旁人看起来算是粗鲁的行为在他眼里竟然都成了优点。

我仰起头来,眼睛里有泪光闪闪:“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话未说完,他就俯下身子来,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

我被他亲的浑身无力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我爹等的焦急生怕郑王被我打出来,闹起来可不好看,索性偷跑过来想要查看下情况如何。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我们两个的难舍难分。

我爹有一种自家大白菜被金子做的野猪给拱走了的感觉,无论那金猪有多闪闪发光。

他突然就觉得郑王越来越看不顺眼了起来。

84.

“什么?素素要嫁给那位郑王?怎么可能?”

发出这声尖叫的是我的前婆母,只见她“噌”的一声就从美人榻上爬了起来,吓了身边的赵梦小朋友一大跳。

忠勇伯夫人赶紧把孙女搂在怀里哄了半天,又让奶母将她抱了下去,这才焦急的问道:“可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啊?郑王久居封地,京城里少有人能见到他,怎么可能跟素素有什么瓜葛?”

二嫂家中是侯门,消息传得也快,这不么,紧赶慢赶的跑过来先跟婆母说一声,没想到她的反应能这么大!

“母亲莫要焦急,您忘了,她的表姐可是嫁到了纪家,那纪筠虽然是个白身,却是一直跟在郑王身的,说不得就是纪筠在中间牵的桥搭的线。”

老二家的这么说道,忠勇伯夫人心想估摸着也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是不可能认识郑王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算盘就只能落了空。

想到这儿,忠勇伯夫人顿时泄了气:“原本,我还想着等素素散心回来,好歹去门上劝劝她跟老三继续过日子,这不她家中来了亲眷,又是拖了这些时日,结果就被郑王捷足先登了,唉,老三那不成器的,罢了罢了,素素既然已经和离那就是自由身了,我虽然不舍得,只是皇命难违,老三敢跟表姑闹那些里格楞,我却是不能跟皇上作对,唉!我悔啊!没能好好教导老三,白白害了素素和离一场,你跟你大嫂知会一声,以后若是遇到了她,万一有人以和离之事说嘴,你们妯娌二人定要维护素素,是咱们家愧对于她,你们身为嫂嫂,就多多替咱们家担待一二才是,莫要让苏家觉得咱们是不讲理不积德的人家才是!”

忠勇伯夫人这么絮叨着,老二家的也只能点头应是,虽然她是二嫂,但也觉得赵琰这事儿弄的全家都膈应,好在外放出去了,这要是在京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闹心啊?!

尤其是那个张红庆,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也只有老三是个眼瞎心盲的死活看不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这么想着,她只能跑一趟腿去大嫂那里去知会一声。

而赵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只是他没脸往家寄书信,也没脸问一句素素如何。

“爷快回去看看吧,姨奶奶又开始闹着要吃燕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收敛性子,水灾这些时日,您几日都不得空闲,偏她还见天的要这要那,百姓们多少都连饭都吃不上了,唉!咱们也劝不住她,动辄就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儿,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来人是家中仆妇张嬷嬷,他官职低微,家中断了他的接济,每个月他的俸禄就那么一些,下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起初,张红庆还能同他一起吃苦,无非是衣裳自己多洗一些,饭菜少吃几顿好的,凭他的俸禄,勉强糊口不成问题。

只是她又怀了身孕,这下反而理直气壮的作妖了起来。

一忽儿闹着要吃鸭子,一忽儿闹着要吃羊肉包子,今儿又要吃燕窝,原本赵琰是个吃喝不愁的公子哥儿,手里有多少银子就能花多少,如今不成了,他算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又经历过了河盗洗劫,身上的银子失之八九,好不容易捱到了任上,却是个穷地方,衙门上的灰都比他们身上都厚了。

张红庆典当了身上的一些簪子,这才将头几个月的艰难日子熬过去。

只是怀了身孕,她便有了依仗,哪怕是赵琰回来半日,她都要挺着还不明显的肚子说自己怀的可是他的儿子。

赵琰听烦了,却因着她陪着自己吃苦受罪的那些日子忍了下去。

可是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他没当县令之前不懂人间疾苦,当了县令见多了这才知道每个月的十两银子竟然够百姓家吃喝一年还有富余。

这个月,雨水多了起来,有很多河堤被大水冲垮了,无数百姓无家可归,赵琰为了抗洪,经常几日夜都跟百姓们在一起,而这个时候,张红庆冒出来说要吃燕窝,夺目讽刺啊!

赵琰心中微寒,难道张红庆不知道普通百姓遇到天灾会过的有多艰难?

那些孕妇挺着肚子都要跟他们一起扛水泥袋,还是被人给劝下去的。

连她们都知道,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为了家,她们甚至可以不顾肚子里的孩子!

有一个孕妇已经怀胎五个多月了,她捧着肚子哭的凄惨:“大人,只要能抗得了洪水,这孩子没了就没了,可是家要是冲垮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又能怎么样呢?我不能带着他出去要饭啊大人!”

赵琰忍着热泪将她扶了起来:“本官即将要做父亲了,我家中也有怀有身孕的姨娘,可是本官不能让你们去冒险,家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可就真的回不来了,你们怀胎不易,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这现在又缺医少药的,难道要本官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尸两命吗?”

他一声令下,那些孕妇们哭的更惨了,她们知道大人是为了她们好,这才歇下了想帮忙的心思。

是啊,大人说的对,她们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就不是帮忙了,而是拖后腿。

为此,赵琰还命人特意搭起来一个棚子,专门让那些怀了身孕的妇人歇息在里头,还从家里拨了一个人来照应着她们。

对比一下那些百姓,张红庆就显得格外的不懂事了起来。

“爷还知道回来?”

一进了家门,赵琰满身的疲惫,耳边响起的不是热络的声音,而是酸溜溜的埋怨。

“我已经累了,你莫要弄些幺蛾子了,让我好生歇息一二可好?”

赵琰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耐着性子的同她说道。

“哼!爷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呢,竟连家中妻儿都顾不上了?我这如今怀了您的孩儿,又是害喜又是害口的,想吃个燕窝都没有,您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反倒埋怨我胡闹!”

她撅着嘴转过了身子不去看他,眼泪却往下掉了起来。

原先,只要看到她落泪,赵琰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赶紧来哄她,只是现在他确实是累坏了,外头的百姓们还无依无靠,他只是回家稍作休息,醒了又要去河堤旁查看。

其实张红庆压根就没看到,赵琰脚底粘连在一起的水泡和在水里浸的又白又涨的双脚。

“我现在懒得理你,你最好给我安生待着!莫说你怀的是我的孩儿了,哪怕现在就是怀了个哪吒,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赵琰带着怒气说道,却没想到竟然惹怒了张红庆,她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将正准备歇下的赵琰给揪了起来:“赵琰,你这个丧良心的,我一路跟你吃苦受罪的,你竟然连句好话都不肯跟我说!你还有没有心?”

“你够了!”

赵琰一时动怒,直接将张红庆甩在了地上,下了榻后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莫要以为我还是过去的赵琰,还会让你继续拿捏在手里!我问你,我没跟苏问成亲前,为何每每同你单独相处你总是不穿肚兜?为何你的衣裳总是一扯就碎?为何你连亵裤都不穿?每回都能将臀部蹭到我的身上?”

他发出了灵魂的质疑,也是巧了,发大水之后,百姓们流离失所,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几个专做暗门子的失足妇女就出现在了赵琰的眼前。

她们统一都不穿肚兜,腰身系的紧紧的塑造出盈盈一握的视觉来,胸前鼓得像两座小山似的,弄的他手底下的衙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赵琰看着她们的这个样子,越看越心惊,浑身如坠冰窟一般,张红庆原先就是这个穿着,他一直以为是正常的,怎么如今看来却是不正常的?

他假装好奇的问了几句,旁的人鄙夷的看了她们几眼,对着他解释道:“大人不知道,这几个货懒惯了的,有的家中死了男人不事生产,有的天生风流成性,腿一张就来钱的买卖多轻松?大人看那几人的穿着,奶,子都晃悠着,显然是没穿肚兜,衣裳的扣子都不肯好好系上,为的不就是让人脱的时候更快一些?那身上连条亵裤都不穿,靠在男人身上就扭,为了啥?就为了让男人感受到她们身上的温度呗?!”

赵琰心道你说的这么详细,怕是私下里经验丰富嘛!

但是这种关键时刻不是他们讨论这个的时候,赵琰挥挥手就让他们赶紧忙去了。

然后思来想去的,他越来越慌,越来越乱,原来他心中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披着谎言的外皮罢了!

85.

张红庆动了胎气,身下见了红,赵琰托人请来了大夫开了药喝下后这才稳住了。

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泪水涟涟,不住口的呼喊着什么。

赵琰原本是个傻小子什么都不懂,唯一深入交流过的只有张红庆一个,爱的他神魂颠倒爹娘老婆全不要了,结果就换来了这。

爱情是假的,深情是假的,会不会被人家休弃也是假的?

赵琰有心让人去查看一二,只是现在手头不得空闲,只能按耐下来且等来日。

一颗真心被人当成砝码拿捏,饶是赵琰过去那么珍爱她此时也觉得恶心了起来。

他甚至都不在乎她跟那位池家的大爷有没有肌肤之亲,只要她理解他,尊重他,这就够了。

可是如今看来,那些理解和尊重,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原来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那一份你自以为是的爱情,而以欺骗换来的真心,一旦瓦解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琰突然记起了有一个姑娘笑容灿烂像是天边的太阳,她说过,会跟自己好好的过下去的,只要他能忘记过去。

是他毁了自己原本幸福的一生!

想到这里,赵琰顾不上休息,立刻写下一封家书,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了家,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以为谁能一辈子都在原地等他,却没想到有的人就要嫁给王爷当王妃了。

郑王陆星昂,乃是皇上的八子,出生日也是八月初八,应证了他这辈子都要发的好意头。

其实小的时候的八皇子很苦。逼。

因为他娘是大月氏国的没落公主,长相很有异域风情,被皇上封为了蕊妃。

皇上很是宠爱了一段时日,后来因着蕊妃在宫中毫无根基,家中也带不来助力,很快,意志不坚定的皇上就被别的美貌妃子撬走了。

蕊妃也是个痴情的,日日思念,竟然抑郁成疾倒了下去。

皇上听到御医来报,特意去看了她几回,这么的,蕊妃怀上了皇子。

因着性情和软,后宫中几乎人人都敢踩她几脚,就连冬日的碳,夏日的冰,也会被人克扣。

生下皇八子后,蕊妃因为有了盼头,心情也舒畅了起来,只是却照样不愿同人为敌,每日只锁好宫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着蕊妃长相艳丽五官深邃,本来就在后宫中格格不入,生下的八皇子竟然也极其的貌美。

为着不让后宫之人拿孩子的长相说嘴,蕊妃情急之下只好把儿子喂胖,像个肉球似的。

小小年纪的八皇子,所到之处皆地动山摇。

他见多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和娘亲的软弱无能,所以,从小,他就极度的厌恶那些娇滴滴的所谓大家闺秀。

他见识到了大学士的女儿为了争宠心思歹毒,也见识到了那些走路弱柳迎风的妃嫔们下毒、栽赃时的丑陋嘴脸。

也因此,只要一听到皇上兴致勃勃的说要给他赐婚,都会吓得他狼狈逃窜。

蕊妃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尽管之前她一直是病病弱弱的样子,只是谁都没想到她能在一个深夜突然病发。

御医一直说她是先天不足再加上后期的心情抑郁和不注意养护。

她怎么精心养着?千年的人参他们只买得起前年的,什么贵重的药草都不是他们能负担的起的,多么讽刺的事情啊,偌大的皇宫,竟然容不下一个妃子和她的孩子,就连补身子的药物都用不起。

蕊妃就这么好一天坏一天的熬着,一直将自己拖到油尽灯枯。

皇上竟没来瞧过一回,每日都在不同的妃嫔那里过夜。

那一天,年仅十岁的陆星昂跑的气喘吁吁的哀求御医给他娘开药方。

而御医只是伪笑着告诉他,药方里的药都很贵,单那一样牛黄都要价值数金,八皇子可买得起?

陆星昂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听了御医的话后,也只是扔下了一句且等来日后就走了。

当天夜里,蕊妃与世长辞。

那一夜,月色撩人,星空闪烁,陆星昂没有了娘亲。

最后,是六皇子诚王的娘亲慧妃主动将他接去了宫中养着。

诚王陆星扬是个老实的孩子,让他说谎比杀了他都难,自从兄弟两个住在一起后,他就天天念叨着八皇弟太胖了不好看,一日念叨好几次的那种,气的陆星昂发誓要努力减肥。

后来减了数年才将将瘦下来十几斤,也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学武,师父曾说他年纪大了骨骼已经定型,并不适合练武,只是陆星昂心中拼着一股劲儿,每日不间断的练功,这才到了如今的地步。

诚王又念叨着没有银子,陆星昂索性就去开始学着做生意,也是巧了,他在别的地方天资寥寥,偏偏对于行商这一方面很有天赋。

他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讨好别人,跟实诚的诚王两个简直成了皇子中最不受宠的难兄难弟。

就连皇上一看到这兄弟二人都头疼。

所以,对外,他总是冷漠寡言,也开始远离京城,导致好多人对他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了过去那么肥胖又发量稀少的时候。

有时候他哪怕是站在其余几个皇兄面前也会被人无视,因为没人见过他瘦下来后的样子。

皇上过寿,他也只是寄来寿礼了事,气的皇上想骂他都找不到人,只能拉来诚王当个靶子喷上一顿解解气。

郑王都二十多了还是大龄单身男青年,虎视眈眈看上这个货真价实金龟婿的人有很多,皇上也想拿这个原由来捞上那么一笔。

奈何一提成亲他就出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来给皇上看,口口声声的质问皇上他娘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

皇上难得的有了丁点儿的愧疚之情,闻言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坏水憋了回去。

一来二去的,皇上对此都不抱任何希望了,结果郑王春心大动要娶妻了。

娶的还是个和离妇人。

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满京城出身高贵家世清白的闺秀数不胜数,他怎么偏偏看上了那么一个人?

不光皇上想不通,就连其余世家贵族的都想不通。

于是,幺蛾子又开始了,有人提议,既然郑王肯娶妻了,是否得先迎娶几个侧妃在身边伺候着?

皇上一拍脑门儿,是这么个道理嘿!

86.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么多年不肯娶妻朕都不说什么了,怎么让你娶几个侧妃还这么难?内阁大学士、镇国公、淮阴侯,这几家的嫡出闺女给你做侧妃难道还委屈你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苏氏女今年都二十了,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生出来孩儿还另说,朕不能看着你无有子嗣!”

皇上拍着桌子大义凛然的说道,放佛自己是一个绝对合格的好爹,丝毫没有一点收取好处后的脸红。

陆星昂就这么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气的皇上将自己手边的笔洗给扔了过去:“你出那个样子给谁看?朕还说不得你了不成?”

“皇上,您要是一意孤行,儿臣只能给那几家的闺女都下了哑药灌了绝子药才肯迎娶,否则的话一切都是免提!”

他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犟道,皇上指着他抖着嘴威胁道:“好啊你,愈发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竟然连句父皇都不肯叫了是吧?来人呐,即刻去将苏氏女赐死!朕说不得你但起码能给你另娶一门好媳妇!”

其实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他爹的时而抽风时而不靠谱了,只是今日这番话真正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只见陆星昂“噌”的一声直接站了起来,双目猩红面色狰狞,他走近皇上,隔着案桌对着他爹狠声问道:“谁敢?!”

皇上更是气疯了,本来就对这个儿子各种不满,赚了钱不上交给他这个老父亲保管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反驳他了?那他这个皇上当的还有什么滋味?干脆退位让贤当太上皇好了!

于是,很不服气的皇上也跟着大声道:“还不快去!”

陆星昂笑了起来,那笑容当真是难看极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只是面对着这样一个自私透顶的父亲,他突然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所以,他要打蛇打七寸,捏住皇上的后脖颈子了。

“皇上要儿臣娶别家女也不是不可以,既然这样,就请父皇将儿臣前几日送上的纯金文殊菩萨还回来吧,还有统共加起来的七十万两黄金,父皇早就给儿臣相看好了那就直说既是,何必诓骗儿子的区区几十万两黄金?父皇,全天下都是您的,您不会连儿子的私产都要过问吧?民间父子之间,儿子娶妻都是父亲掏银子置宅子办产地,咱们皇家更不能折了颜面不是?传出去也会让百姓笑话,儿子娶妻,岂有给老子送金子的道理?”

皇上没想到郑王能拿这个说事儿,突然他就不舒服了起来,心疼肉疼肋骨疼,浑身哪儿哪儿都不好受了起来。

“朕……”

他刚开了口打算缓和一下,就听那个混帐儿子又笑眯眯的说道:“父皇,您可是万民之主,也是儿子的父皇,岂有食言的道理?既然这样,不如就让您看中的那家将这些金子补齐可好?儿臣还要用来娶妻呢,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最是讲究这个了,他们家底也丰厚,为了嫁女儿,定是愿意将全部身家都捐给您的!”

皇上心道老子又不是不知道那群人是个什么德行,你以为朕不这么想?

不过这话他不好跟儿子说,只能安慰自己看在金子的份儿上,原谅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吧!

没多久,两个人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诚王听到风声急忙赶到了。

“父皇,儿臣听说您又要给老八乱点鸳鸯谱了?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不靠谱?老八看上哪个就是哪个,您何必跟他过不去?”

得,又来一个专门气他的,皇上在心底里默默说道。

诚王就像他的封号一样,为人实诚,心眼儿直的很,要不是他很有办事能力,皇上早将他跟郑王一起打包远远送走了。

再加上诚王的外祖父还是太傅,皇上也不好给他难堪。

“你混说什么呢?朕什么时候不靠谱了?你这混账!”

皇上气呼呼的说道,诚王将弟弟拉回自己身边,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瞧自己的吧!

陆星昂在心里翻个白眼儿,瞧你的还不如靠我自己呢!

接下来,就听诚王真诚的对着老爹说道:“父皇啊,南边水灾百姓流离居所无依无靠的,您还需多上点儿心啊,国库空虚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儿臣听闻八弟送了您一尊什么菩萨?既然是菩萨就好办了,菩萨最是悲天悯人了,不如咱们把它化了,铸成金子充盈国库,然后拨款给南边水患?您看如何?”

皇上心道:去你爹的,不如何!那可是朕的黄金,凭什么给那些灾民?

抬头,对上两个儿子诚挚的眼神,皇上心虚了,他打退堂鼓了,怀里刚揣好的大额银票开始烫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装作为难的说道:“其实也不必非要融了金佛,朕,也并不是非要逼老八娶侧妃,就是吧,苏氏女身份低微,又是个和离之身,朕也是被那群大臣吵得受不了了,这才……”

嗯,没错,把事儿推到别人身上就行,朕才是最无辜的!

诚王又道:“父皇啊,儿臣说南边水灾呢,您怎么扯到八弟的婚事上了?”

皇上被噎了一下,尴尬而又坚定的说道:“什么水灾不水灾的,朕相信你的能力,定能解决此事。”

“可是父皇啊......”

“闭嘴,还不速速给朕滚出去!你们两个逆子是要气死朕吗?”

“那八弟的媳妇儿?”

“咳咳咳咳咳,他爱娶谁娶谁吧,朕何必当那个讨人嫌的!”

“国库空虚……”

“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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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天我才知道自己是替身” - 一日丧命散的文章 - 知乎 zhuanlan.zhihu.com/p/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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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洞房夜,相公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我不相信他会对我一见钟情!
那么,他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看着铜镜里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替身?我配吗?


1

大权在握、掌控生杀、狼子野心这几个词说的都是我刚成亲的相公霍毅。

霍毅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就当上丞相,全凭他英年早逝的父亲,他继承衣钵,继续父亲未完成的造反大业。

小皇帝废物,北方草原部落又频繁在边境挑事,所以即使我相公司马昭之心,实际掌权的太后也还是舍不得他的济世之才,留他在朝中掌事。

前朝需仰仗霍毅,所以霍毅的后宅太后必不会放过,她打算在母族中找个机灵的女子,以此牵制霍毅,谁曾想她这边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小皇帝小手一挥却将我赐婚给霍毅。

我虽然也是太后母族的,但爹娘早逝,从小被寄养在各个亲戚家,算是吃百家饭长大,跟太后不亲也就算了,还是出了名的木讷,要不是小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丞相夫人这个职位定然不会落到我头上。

霍毅在整个庆朝名声都不大好,更有传言他青面獠牙活像怪物,可我一个小小孤女,如何敢反抗,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花轿。

霍毅权倾朝野,婚礼也是豪奢惊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边头礼已经进入大门那边尾礼还未出丞相府,我身上的金银饰物、奇珍珠宝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悄悄从发饰上扣下来一颗东珠,万一霍毅将来不打算要我,我也好有些银两傍身。

我刚把珠子攥进手心,还没来得及藏,门便吱嘎一声被推开,我听见外面宾客的吵嚷声,还隐隐闻到了酒气。

喜婆丫鬟们井井有条,不多时,我的盖头被喜秤挑开,我垂着头不敢动,只能看见一双白净纤细的手。

见我紧张,霍毅用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我顺着花纹繁复的喜服向上看,入眼竟是一张好看至极的脸,皮肤白净、剑眉星目,两片薄唇隐隐泛着粉红,哪里是传说中的青面獠牙怪。

见我看看呆,他绽开一个笑,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梨涡,平白给这张美人脸带来些许少年气。

“娘子可看够了?”

他声音不尖不闷,我不自觉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然后猛然回神,红着脸垂下头。

喝完交杯酒,喜婆们说了一套吉利话后便有序离开,一时间房间里只剩我们俩人,霍毅小心地帮我把凤冠摘下,动作温柔生怕扯痛我。

而后他紧挨着我坐下,柔声道:“娘子可是有些怕我?”

我仍旧低垂着头,说不怕那是假话,但我只能弱弱摇了摇头。

他捧起我的脸:“娘子不用怕,夫君在一日,就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了去。”

他栗棕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温柔,在他眼中我像是稀世珍宝,我竟然在他眼里看出了失而复得的情绪。

察觉我有片刻失神,霍毅问:“为夫有这么好看吗?”

我不自觉红了脸,他追着打趣:“娘子满意,为夫也算没有白长这张脸。”

见我依旧怯懦,霍毅牵起我的手,我躲闪不及,被他发现了手里藏着的东珠。

这下完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祷霍毅不要惩罚我,身子却比脑子快一步跪倒在地。

霍毅将我扶起,心疼溢于言表,他正色道:“你是我丞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丞相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我都是你的。”

霍毅的深情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在脑海中搜寻曾经与他相识的证据,我很有自知之明,霍毅这种地位,不可能对我一见钟情。

但我一直长在深闺,别说霍毅,就连外男都鲜少见到,那么霍毅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2

既然知道了我不过是霍毅白月光的替身,自然要做好替身的本分,我从丞相府的仆役处打听到,霍毅确实有个青梅竹马,是备受宠爱安平公主,安平公主性格活泼,人又漂亮,据说是只看一眼便惊艳的绝世美人。

看着铜镜里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替身?我配吗?

好在我还打听到公主特别喜欢熏香,每每走过,余香久久不散,趁着霍毅上朝,我特意熏了整整一个时辰,感觉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掐着时辰,我站在丞相府门口等霍毅下朝,远远见到他的马车,我兴奋地跑上前想跟他展示我熏香的成果,却被衣裙上扇起来的香味呛得鼻涕眼泪直流,直到霍毅从马车上下来还咳嗽不止。

霍毅被我身上的香气熏得倒退一步,他捂着鼻子问:“娘子打翻香料罐子了?”

没等我收拾好狼狈回答霍毅,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宁静:“霍毅,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烂俗,好难闻的气味。”

是安平公主,她踩着内侍的背从马车上下来,嫌恶地用丝帕捂住口鼻,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即使在这样刺鼻的香味中,也如同仙女下凡尘。

霍毅整理了一下我被风吹散的头发,柔声道:“桃儿,我有事跟公主商议,你先去饭厅等我。”

即使周围是这般浓重的熏香味道,可安平公主路过我的时候,我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令人愉悦的花果香。

她没正眼看我,我自知身份卑贱无言入她眼,只能将头垂了又垂。

为霍毅准备饭食的时候,我听到仆人们的谈话,无非是些我不配做相府女主人,安平公主才是丞相的良配,我迟早下堂被休之类的话。

贴身服侍我的小翠问我为何不整治这帮长舌妇,居然敢乱嚼主人的舌根。

我摇了摇头:“她们说的又没错,上天垂怜我才有幸入了相府,若是相公想要休我,我也无话可说。”

不料这些话竟然被霍毅听了去,我一拦再拦,才勉强保住那几个奴婢的性命,霍毅打发人牙子把她们卖出相府,还召集所有奴仆当众宣布,以后若是再有人敢对我不敬,他定不会让人活着离开相府。

霍毅话音刚落,安平公主在一旁鼓起掌来:“丞相好大阵仗,又打又罚,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宗人府。”

霍毅不甘示弱:“公主不必阴阳怪气,从公主府送进宗人府的也不少。”

俩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我默默低头,收起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小小失落,只有公主这般骄傲的人才配跟霍毅站在一处吧……

两人的对峙,还是霍毅先低了头。

“我跟娘子要用午膳,就不多留公主了。”

安平公主将头扬得更高:“不知丞相府的饭菜如何,本宫倒想尝上一尝。”

公主发话我们没有赶人的道理,只能留她在府中用膳,我也很自觉地站在一旁,打算为霍毅跟公主布菜。

霍毅拉着我的手坐下:“站着做什么,赶快来吃饭,今日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长胖些,瞧你瘦的。”

安平公主表情不太对劲,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看霍毅给我夹了鸡腿后喃喃道:“原来你也有体贴人的一面,可为什么是她……”

霍毅含情脉脉看着我,说了四个字:“只能是她。”

我自小待在闺中,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痴傻些,今日看来果然如此,我根本听不懂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虽然如此但我知道,公主曾昭告天下,她的意中人是今科状元,霍毅得不到所爱,应该是在利用我让公主吃醋吧。

安平公主拂袖而去,霍毅还在往我碗里添菜,我很好奇,两个相爱的人究竟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

3

公主从丞相府离开第二日,太后便将我传唤到宫中,说是叙些家常,但我心中隐隐不安,我虽说笨拙,但第六感出奇的准,果然,太后想将堂姐赐给霍毅。

我很疑惑,苏婉儿是苏府嫡女,身份再尊贵不过,就算是贵妃也做得,怎么可能屈尊给霍毅做妾?

我将疑惑问出口后,苏婉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妾?你觉得我苏婉儿会在你之下做个妾室?”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问:“堂姐要同我一起做平妻吗?”

苏婉儿明显不耐烦:“你也配。”

太后居高临下,冷冷地对我下达指令:“你回去同丞相说,长幼有序,将长姐迎进霍家后,你自愿降为妾室,让长姐做正妻。”

我不敢忤逆太后,却也知道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霍毅,于是跪下来道:“太后,此事还需丞相决断,若是他点头应允,臣妾绝无二话!”

太后没想到我会驳她的面子,于是威胁道:“你一个孤女,若是不姓苏,如何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要清楚你依仗的是什么!”

太后明显来者不善,夫妻一体,我现在是霍毅的人,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太后息怒!”我跪下来将头深深磕在地上。

见我如此冥顽不灵,太后命身边的嬷嬷掌嘴,眼看巴掌就要落到我脸上,霍毅匆匆赶到。

见到霍毅我松了口气,他满眼心疼,拍着我的背用只有我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我道:“别怕,有我在。”

酸意通过鼻子直冲向眼眶,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向自诩坚强,怎么还要落泪?

霍毅将我护在身后:“太后娘娘,不知我娘子犯了什么错,居然要您身边的嬷嬷亲自动手。”

可能是想在霍毅面前露脸,苏婉儿冲了出来:“苏桃儿以下犯上,胆敢忤逆太后娘娘。”

“不知这位是?”霍毅问。

苏婉儿面露娇羞:“我是苏家嫡女苏婉儿。”

霍毅看向我:“原来是娘子的堂姐,请堂姐说清楚我家娘子究竟是何处忤逆了太后娘娘,不能空口白牙污蔑于人。”

苏婉儿不好意思说出缘由,站在原地双手搅着手帕干着急。

“总不会是堂姐也想嫁入我霍府,又不甘心做妾,便逼着妹妹让出正妻的位置吧,滑天下之稽!”

霍毅气场全开,苏婉儿被吓得身形不稳晃了几下,太后高坐在凤椅上,明显对苏婉儿的表现不满。

霍毅并不打算放过苏婉儿,他是混过军营的,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看来被我说中了,堂姐若是真的这么缺男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总不至于抢妹妹的夫君。”

苏婉儿不知所措,这般羞辱急得她快要晕厥,为了帮她解围,太后大发雷霆:“放肆!这是慈宁宫,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口出狂言!”

我怕急了,忙替霍毅跟太后求饶,但他满不在乎,浑不吝道:“太后娘娘您尽管罚我,让人欺负到自家娘子头上还不反击,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霍毅把话说出口,不惩罚他太后面子上挂不住,但又忌惮他手中权力,只敢扣些俸禄了事。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我赌气霍毅行事莽撞,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霍毅看出我在使小性子,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糕点哄我:“娘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我垂眸不肯看他:“相爷位高权重,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霍毅忽然笑出声。

“相爷是在取笑我吗?”我更生气了。

霍毅将我搂在怀里:“我是感到高兴,你肯对我发小脾气,证明你心里是真的将我当作相公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能说出自己的担忧:“相爷莫要再为我顶撞太后娘娘了,今日只罚了些银钱,倘若伤你皮肉可还得了。”

马车内没人,霍毅便肆无忌惮,他凑上前吻住我的嘴角。

“你是在担心我吗?”他问。

我懦懦地点了个头。

“今日可是吓着了?”他继续问。

我摇了摇头:“我既无亲族又无父兄,太后没法子威胁到我,所以并不害怕。”

霍毅看起来有些心疼,向我抛出近乎誓言的许诺:“相信我,你能成为我的娘子,依仗的是我的爱,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爱。”

面对霍毅突如其来的表白,我愣住,这明明是刚刚在慈宁宫太后用来威胁我的话,他是如何知晓的?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我嫁的是怎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4

可能是霍毅震慑住了太后,从宫里回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传唤我,时间就这么平淡的流淌着,直到一日平地一声雷,霍毅竟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带回府中。

霍毅没来得及交代小男孩的身份,府上便来人说是骠骑将军有请,要同他商量南方战争相关事宜,将小男孩托付给管家后,他便匆匆离去。

我被侍从叫到前厅的时候,小男孩正东瞧西看,像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他是被霍毅带回来的,若无意外应该是他在外的私生子,若是如此,将来他也会唤我一声母亲。

不愧是霍毅的儿子,他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怯懦,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

我蹲下身问:“你母亲呢?”

小男孩眼里划过一丝悲伤:“母亲早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