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容觀點:向黎明駛去的美麗河船--火燒庄之後-風傳媒

張嘉容觀點:向黎明駛去的美麗河船--火燒庄之後

2020-08-08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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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作者提供)

劇照。(作者提供)

之一

我父親出生在彰化縣員林鎮大饒里,清朝時原名「火燒庄」。這個地名很奇特,問我爸爸媽媽,他們也不知所以然。顧名思義推測,這裡可能被火燒過。到網路上查了資料,原來這裡的居民以廣東移民為主,清朝就來此開墾。閩粵分類械鬥時,廣東人打不過閩南人,逃到廟裡躲起來,房子整村整村地被閩南人燒毀,凡此數次,毀了又蓋,毀了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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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獻上記載,這個地區的居民大多自廣東潮州饒平縣遷徙而來,都是張姓後代,客家人。原來我是客家人!知道時我十分驚訝,因為我的祖父母和父親一句客家話也不會,實在沒法想像。原來我們屬於「福佬客」,也就是已經閩南化的客家人後裔,不再使用客語,完全融合於閩南族群,也失落了自己的出身。

「火燒庄」給我的印象是劫後餘生,灰燼中重新建屋的畫面。移民們離鄉背井,本有心理上的堅韌度,火燒水淹都摧不毀生命的韌性,只要命還在,房子可以重建,未來可以重新期待。火燒庄這個地區,飄著火燒之後的黑白殘痕,經濟上和文化上都相對貧瘠,我父親就在這樣的歷史和經濟環境中成長。

在父親眼裡,祖父張清良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貴人,不管在多麼困苦的環境中,都力排眾議,努力讓父親求學。祖父是木匠、泥水匠,十分窮困,村裡的人常在父親面前對祖父說:「識字的人只是幫不識字的人提皮包啦,讀書沒有用。」祖父卻不受影響。

小學時,父親每天都要走一小時去上學。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學校受戰爭影響停學,戰爭結束復學,鄉下沒人曉得,是堂弟入學了祖父才知道,趕緊叫伯父帶父親去上學。人家從小學四年級下學期就復學,已經學過ㄅㄆㄇ,老師看父親說,你應該念五年級了,就讓他跳級五年級下學期。父親直接追上進度,努力念書,成績很好,祖父看這孩子這麼爭氣,便四處借錢讓父親能夠上學。在祖父的支持及父親自己的努力之下,父親成為村裡少數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從初中念到高工。

父親念初中時,遇到他生命中的第二個貴人,員林初中的校長張致祥,他疼惜父親家境清寒,無力付學費,給他獎學金。父親日後將出生的長子,也就是我大哥,以校長的名字命名,表示感恩之心。

父親以第一名考上台中高工,遇到生命中的第三位貴人國文老師。因為宿舍裡很吵,父親無法專心念書,國文老師就讓父親每晚到他的教師宿舍讀書,還下麵給讀累了的父親當消夜,看著父親吃完,再讓他回宿舍睡覺。

民國四十年,台灣電力公司首度舉辦建教合作,第一次合作的學校就是台中高工,招募優秀學生畢業後直接進公司工作。如果接受這個條件,在學期間父親每個月都能領到獎學金,但是不能夠考大學。

這筆獎學金對於家境貧困的父親,當然是個解燃眉之急的幫助,再加上當時傳言紛紛,就業考試要廢掉了,以後找工作更不容易。但是父親希望繼續升學,到底要不要簽下這個「賣身契」?父親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找國文老師討論。老師說:「先不用想將來的事,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吧。獎學金拿著至少是個保證,等到以後考上大學了,再把錢還給台電,別去上班就是了,需要還錢的話,老師可以幫忙。」

出生在彰化縣員林鎮大饒里,清朝時原名「火燒庄」。(作者提供)
作者的父親出生在彰化縣員林鎮大饒里,清朝時原名「火燒庄」。(作者提供)

於是父親接受了獎學金,成為建教合作生,同時也努力準備大學聯考。沒想到,四十三年畢業前夕,有個同學寫信給台電,詢問是否可以不去工作而去考大學,台電有了警覺,擔心這些資優生都去上大學,不到台電服務,便要學校扣押所有建教合作 生的畢業證書。於是,沒有人能去參加聯考了。

我父親只好先進台電服務,四十三年七月,到花蓮工地實習了一年多,四十五年五月實習期滿回台北。他在花蓮工地無法念書,眼看著七月聯考就要到了,父親焦慮到神經衰弱,白天昏昏沉沉,精神不好,晚上想睡又睡不著,夜夜失眠,只好去台大精神科掛門診,但也沒用。然後接獲兵單,抽中空軍,他只能收拾行囊從軍去。「當兵後就好了,沒有希望就認命,認命身體就好了。」父親說。

父親當了三年的兵,退伍時,距離高中畢業已經過了五年。

四十八年五月,父親退伍,再次煩惱是否考大學。當兵時,父親跟補習班買了函授的講義,但是離開學校那麼久,靠著自修還能考上大學嗎?父親沒有把握了。台電的福利和工作都很好,父親很喜歡也很受長官賞識,放棄了這麼好的工作,會不會兩頭空?有一天,父親想開了:「每個人有自己的命,要認命,沒有那個命,還要強求,就是自尋煩惱。」四十八年八月,父親決定回台電上班,不再想升學的事。後來父親總這麼告訴我:「人要務實,不要空思夢想,會發神經。」

我父親就這樣在台電做到退休。他在施工隊工作,協助或負責在全省蓋水力、火力發電廠,遇到的長官都對他賞識提拔。父親也總是念念不忘職場上遇到的種種貴人,像是施工隊主任柯德成、林金清、台電工務處處長陳宗文、李連城……等等。他很驕傲地說,自己從不攀關係、不交際應酬、不搞人際關係,就是老老實實,長官交代什麼任務都盡力完成,沒有大學學歷,卻擔任土木工作隊、建築工作隊隊長職務。

作者的父親為他示範了克服困難、努力不放棄的精神。(作者提供)
作者的父親為他示範了克服困難、努力不放棄的精神。(作者提供)

民國五十四年,父親三十歲,從七職等升到九職等。六十年升到公務員十二職等,六十七年外派沙烏地阿拉伯一年,回來時升到十三等跨等,相當於十四職等,等同於電力公司管理處的處長,此時他三十八歲。但他從此再也沒往上升遷了,因為他沒有大學學歷。

父親白手起家,離鄉背井,憑他一個人的薪水,奉養家鄉的父母,和我母親一起奮鬥,養活我們三個子女,還能買兩棟房子,在台北安家立命,六十五歲在台電退休,服務四十年。他為我示範了克服困難、努力不放棄的精神。

之二

我重新回顧我的家族史,試圖把那些年少時不快樂的部分,跟我父母的成長經歷和社會環境參看。

因為家境貧困,父親在升學路上十分辛苦,錯過念大學的機會,也因學歷而在職涯發展上受限,所以他對於學歷、上進心非常在意。他對人的褒貶,主要放在這個人夠不夠上進和聰明。

從小,父親就警告我們,書要是沒念好,長大就只能當工人和女工。在他眼中看來,我們這幾個都念私立大學的兒女,實在是有點不爭氣。

我記得我二哥想要報考大學法律系時,我父母近乎神經質地阻止,他們激烈地爭吵,我二哥跪在地上哭,我母親躺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泣,父親賞了二哥一巴掌,說他叛逆、造反。而我站在樓梯的角落觀看這一切,下定決心要自己決定自己的路,不需要跟父母商量。

(這本書出版後,我二哥看到我的這則記載,告訴我他的記憶與我不同,並有日記為證。二哥說:爸爸沒有打他巴掌,媽媽也沒躺在地上歇斯底里哭泣,躺在地上歇斯底里痛哭的其實是他。二哥跟媽媽爭吵時,爸爸並沒有罵他,反而是在他情緒激動大力捶桌時,緊緊地抱著他、安慰他。還有,高中時我們的住家沒有樓梯。

我覺得很驚訝,原來我記錯了嗎?原來我只消化了那整體絕望、難以溝通的氛圍和聲音,在遇到危險,戰與逃、麻木三種反應之間,我凍住了。在我追憶的筆下,那個遠遠旁觀的我,被象徵地扔擲到遠遠站在高高樓梯上的我了。遠遠地看,也逃得遠遠的。)

我的父母在理解戲劇和藝術職業時,銜接上的並不是藝術豐富的文化與美感內涵,而是銜接到社會階級對戲劇藝術刻板、不理解的印象。如同我哥哥要考法律系,我父母銜接上的並不是哥哥對公平正義的追求,以及為這個社會努力尋找公平正義的理想性;他們銜接上的是二二八事件的白色恐怖、國民黨統治下的政治禁錮,以及一整代台灣知識份子被摧殘的記憶。

當兵的時候,父親就認定政府的荒謬:民國四十五年,二十一歲的爸爸,當兵進入東港大鵬灣的空軍幼校,在那裡訓練六個禮拜。軍方告訴大家,將會按照性向測驗的結果,把每個人分發到通訊學校或機械學校。這是美軍設計的一整套智力測驗,題目很多樣也很正式,幾何、算數、各種圖表,應有盡有,大家認真地填完,走出教室。

沒有料到的是,長官要求大家排隊報數,單號和雙號。然後發令:「單數到機械學校,雙數到通訊學校。」分發就這樣完成了,跟所填寫的智力測驗毫無關係。大家瞠目結舌,我父親覺得荒謬透頂。此外,軍中種種規定和現象,都讓他覺得政府只會作表面文章。

解嚴後,有了第四台,父親最常看的就是各種從旅遊到文化的大陸節目。他說,大陸的節目精彩多了,不像台灣的綜藝和電視劇,無聊透頂。

政黨輪替之後,他曾經投票給民進黨,但後來就不投了。他對政治失望,年輕時的無望感又湧上來:沒有用啦!他現在八十三歲,基本只看慈濟大愛台。

之三

父親在藝術方面很有才能。他喜歡親自動手,把石頭磨成各種形狀,把樹枝木頭雕琢出各種造型,蒐集各種手工藝品,再用自己的方式去陳列和布置。他利用常見的竹子當作空間中的背景,將各種藝品懸掛其上,運用各種不同的形狀和色彩去做搭配,打造空中的屋頂花園。

我國、高中的時候,父親總是在客廳用他心愛的音響,放送出他喜歡的古典音樂,讓這些美好的旋律和聲音,把我們喚醒,開啟一個有音樂和靈感的早晨。只是父親不覺得這些生活裡的美感追求,能夠跟戲劇做為一種職業連結起來,互相滋養。

渡河送信的桃花,拿燈照亮黑暗河岸。《桃花與渡伯》劇照,2013。(作者提供)
渡河送信的桃花,拿燈照亮黑暗河岸。《桃花與渡伯》劇照,2013。(作者提供)

我曾以為員林也是個荒野之地,沒想到員林是戲曲之鄉,父親竟然也學過北管,只是北管對於喜歡念書、想要離開農村的父親,並無太大吸引力。對父親來說,藝術和戲劇,比較等同於鄉村裡貧窮、粗俗、沒有教養文化、不肯上進的下里巴人;等同於吹奏南北管,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紈袴子弟。對那個明明有能力、夠聰明、非常拚命和努力卻無法上大學的父親,重要的是爭取受教育改變出身命運,而不是欣賞傳統文化。

我不了解父親的成長歷程,只覺得自己所喜愛的文學藝術好像都不被認同和支持,念書變成唯一合法的事。

    在我的感受上,家裡的空氣就好像被火燒過的枯焦、苦悶以及缺乏色彩。因此當我接觸到表演藝術,那豐富多彩、五光十色的感官世界,打開我的新世界。

長大後某一天,我跟國中同學重逢,她回憶國中時來我家的感想。她說,當時的我,進家門後一直處在很緊張的狀態,要等到進了自己的房間以後才比較放鬆一點。然後我就會開始用「慷慨激昂」的態度,「滔滔不絕」地跟她分享我喜歡的小說、詩,閱讀的感想,以及我寫的東西。

我曾經有過「慷慨激昂」、「滔滔不絕」的熱情態度?我曾經不厭其煩、不怕被拒絕地,對人訴說自己的內心世界?我大吃一驚。因為,我完全不記得了。這種特質和能力被我遺忘已久,久到我幾乎不覺得自己擁有過。回憶起來,就算曾經擁有,這種「慷慨激昂」跟「滔滔不絕」,也只在我自己能主導的空間中發生。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這種特質好像茂盛的野薔薇,努力生長開花,卻不斷地被火燒灼,葉片上殘存著燒過的焦黑,終於逐漸枯萎。我記得的,都是溝通中的挫折和退縮。我和父母始終接不上彼此的頻道,他們心中的善意,也就成為我自我放棄時不會再去考慮的善意。

考大學時,我的志願是爸爸跟哥哥幫我填的,可想而知,那是多麼不愉快的場面。我考得不好,媽媽建議重考,但我記得我二哥考大學時,因為要考法律系與爸媽衝突的可怕畫面,心裡認定就算我念什麼都沒有用,我只想趕快逃離這個家。

大四快畢業時,我偷偷去考了戲劇研究所,竟然考上。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天,我打電話回家說考上研究所了,電話是我媽媽接的,她首先是驚喜,因為研究所是高學歷,接著是驚怒,因為戲劇是旁門左道、邪門歪道。從此我與家人,便在學業和工作上展開多年的角力。  

被困在回憶與想像的世界找不到出口。《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被困在回憶與想像的世界找不到出口。《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我投身於戲劇生涯,從一個學生變成一個業餘從業者,再變成專業劇場工作者,並以此維生。在志業和家庭、父母的期待之間,撕扯和張力十分巨大。一直到後來,我的事業、經濟各方面穩定了一點點,比較積極地和家庭修復關係,這個張力才慢慢地減低。

之四

二○一一年我做了一齣戲《美麗沉睡者》,邀請我父母來看。故事講述一群苦悶憂鬱的人,被困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找不到出口,於是不停地跟自己的回憶和想像對話,扮演、詮釋、陷入,成為演戲、看戲的人,成為戲裡戲外分辨不清的幽魂。

不停地跟自己的回憶和想像對話。《美麗沉睡者》劇照,2013。(作者提供)
不停地跟自己的回憶和想像對話。《美麗沉睡者》劇照,2013。(作者提供)

戲的情節堪稱大膽,愛情、親情的對峙衝突都很強烈。為了表現負面的情感狀態,露骨的情色或衝擊場面都有出現,呈現人在情感迷失、價值錯亂之後的痛苦,以及為了尋找出口,置之死地而後生,對於舊世界毀滅的激烈性。戲的最終,這些角色走進了現實,看見黑白殘酷的世界當中,各種戰爭貧窮疾病死亡的痛苦,年輕的孩子們拿著槍,警察大規模地驅趕著群眾,空中的轟炸機掃射地面的人群。

外面的世界並沒有比角色原本封閉的世界更好,但卻更真實,可以參與,而且還是有可能改變。於是角色們拿著發出溫暖螢黃光芒的手電筒,在殘酷的黑白動亂世界之上晃動照亮著,走進觀眾席,和現場所有觀眾一起坐下來,一起觀看這個世界的現狀。

一盞燭光點起,然後一盞、一盞更多。《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一盞燭光點起,然後一盞、一盞更多。《美麗沉睡者》劇照,2011。(作者提供)

結局是溫暖的,手電筒和現場觀眾點起的LED蠟燭燈,讓整個場面充滿溫馨。我父親喜歡並且被感動了。父親說,他一輩子的工作是鋪橋造路、蓋電廠,為人謀福,這個戲也很有社會意義,能夠感動和鼓勵很多人,也是為人謀福。這讓我鬆了一口氣,父親竟然能夠包容戲中那些負面赤裸的尖銳描寫,看見這齣戲真正要傳達的意義。

二○一三年我又編導了一齣新戲《桃花與渡伯》,邀請父母來看。這齣戲的場景發生在月夜下的河水,有來自閩南地區,非常傳統美好的音樂身段和曲詞,也有設計團隊打造的極其美麗優雅的視覺服裝舞台。每個觀眾在戲劇最後都寫了一封信,送給自己心目中在意的某個人,在隨機中,交給不認識的其他人唸出來。

作者的父親親手寫的信。(作者提供)
作者的父親親手寫的信。(作者提供)
舞台設計房國彥特地為這齣戲所設計的信紙,以南管工尺譜為格線,讓人們書寫。(作者提供)
舞台設計房國彥特地為這齣戲所設計的信紙,以南管工尺譜為格線,讓人們書寫。(作者提供)

我邀請父母來看這齣戲,在戲裡,我自己擔任解說的祭司,念了一封信送給他們,我父親也送了一封信給我。這封信是這麼寫的:「我愛你,我愛自己,我愛他,我愛大家。我最愛曾經愛過我的人。我祝福大家。——享受過愛的人。」

父親後來對我說明,「曾經愛過我的人」,就是在他成長過程中一路上幫忙他的人,祖父、國中校長、高中國文老師、台電賞識他的長官,這些恩人、貴人。我看見父親對於命運的放下,對於曾經協助他的人們的感恩。我的父親從一個貧窮的農村,努力奮鬥,流動進較高的社會經濟地位,成就了自己,也經歷了成就自己過程中的焚燒犧牲、氣味與傷痛。我從這樣的環境中生長,最後學會在戲劇中,以水的流動、以河邊的光影月色,瀰漫、滲透進這個焦黑的空間,浸潤所有原本的乾枯,讓一切僵硬的開始流動變化。

月夜下的河畔,一場「渡」的儀式正要開始。《桃花與渡伯》劇照,2013。(作者提供)
月夜下的河畔,一場「渡」的儀式正要開始。《桃花與渡伯》劇照,2013。(作者提供)

在這個家裡面,我們重新學會怎麼去愛,將藝術帶到生活中,然後也接受生命在努力向上掙扎時四射的火花。如果說我們原本是住在一棟被火燒過的房子,那這棟房子現在變成一艘船,載著我們從黑夜裡頭出發,緩緩地行駛在生命的河流上,往黎明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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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嘉容《水面上與水面下:用戲劇轉化人生》 (張老師文化:台北,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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