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电影《翠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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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碰敏感,挑战尺度,看完它谁还说港片死了?

说起香港同志电影,很多人的印象都还停留在20年前。

1997年的《春光乍泄》散发着王家卫强烈的个人风格。

两个人的厨房探戈,一个人的伊瓜苏大瀑布,何宝荣与黎耀辉那泛黄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往事总是在影迷们的心头挥之不去。




1998年的《美少年之恋》里嫩出水的吴彦祖将自己的荧幕初吻献给了冯德伦。

从盛世美颜和林青霞的旁白配音里品出真爱过即是答案。




2001年选用大陆卡司的《蓝宇》归属于港片却说着一段“北京故事“。

刘烨和胡军共同演绎了这部撕碎美好的爱情悲剧。电影结束,黄品源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还依旧萦绕。




可把目光放到当下,香港同志电影真的没有多少像上面这些一样能令人记忆犹新的佳作。

在这种局面之下,终于有一部片子,紧随台湾电影《谁先爱上他的》的脚步触碰了LGBTQ之于外界的敏感之处。

《翠丝》





这部电影不仅涉及了同性恋,也聚焦了跨性别者

因此它被比作港版《丹麦女孩》,首先从题材来看就是华语片一种突破。




很多人都对跨性别者存在错误的理解,认为他们就是有异装癖的同志。

跨性别者是心理性别和生理性别不符,更向往拥有另一个性别,其中主要有跨性别男同性恋、跨性别女同性恋和跨性别异性恋这三类。

男主佟大雄就是一名跨性别异性恋。

他自幼就意识到自己和其他男孩不同。

小时候,大雄跟好哥们阿正、阿俊一起去湖边游泳却害羞得连背心都不肯脱掉。



虽然三个人亲密无间,但大雄和阿正之间流淌着特殊的情愫。

起初大雄以为自己是gay,当他在图书馆看到阿正和别的男生接吻时瞬间慌乱与感到失落




不光是因为阿正吻的是别人,也因为他吻的是男生。

在大雄的幻想中,他是女生,阿正是男生,两个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他偷偷穿上女人的内衣,仔细地抚摸着身体,看着镜子里自己,像瘫痪已久的病人重获知觉那样兴奋。




但他只敢在一个人的时候享受这种畅快与适从。

幼年的他选择压制天性是出于胆怯,成长后的他逃避真实的自我是屈服于宿命。

大学放榜前一天,大雄的父亲碰上打劫的匪徒,不幸中刀身亡。

母亲倍受打击,妹妹年纪还小,大雄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一切都仿佛是天注定,老天就是要让他当一个男人。






他认了命,努力打工赚钱养家,按部就班娶妻生子。

后来儿子和女儿长大成人,他更是觉得平静安稳的生活是上苍给予他的回报。

可是这么多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生完孩子便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和老婆长年分居。




去自家的眼镜店上班,在工作间换上女人的内衣解脱个几个小时,等到下班回家前再换回去。




就这样苟且地过完大半生的大雄已经51岁,而他还是会不止一次地梦见自己在湖边握住阿正伸过来的手。




本来他可以自欺欺人一直到生命终结,但阿正意外的离世让大雄渐渐偏离了人生原有的轨道。

身为战地记者的阿正在叙利亚遭遇不测,他的骨灰却被扣留在香港海关。

只因为拿着它过关的是阿正的老公阿邦。两人之前在英国结为了合法伴侣,香港这边压根不认。




大雄不得不动用关系,为了取走骨灰费了好大力气。

刚开始还痛批香港落后的新加坡人阿邦,在深夜里情绪失控,不禁哭诉。

“为什么一定要出动律师、议员、记者,我们才可以讨回一点点尊严?”






这一情节也戳中了香港在同性相关政策上的问题,不过现在同性恋者在香港以外的地区依法结合的婚姻关系已经能够获得香港的承认

阿邦和大雄被他们同样爱着的阿正联系在了一起,谨小慎微的大雄也逐渐被阿邦的自由洒脱所感染。

接下来人生导师突然逝世,再加上儿子发现了自己深藏的秘密,大雄终于抛开所有顾虑,义无反顾地接受变性手术,决定在后半生里为自己而活。




变成女人之后,大雄改名为翠丝,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片头和片尾的设计尤其讲究。

片头的“翠丝”一半红,一半蓝,代表着主角深陷自我矛盾,与他内外性别的差异。




片尾的“翠丝”一半红,一半紫,进阶的颜色象征她成功蜕变,并将继续追寻自己的渴望。




相信大家对本片的主演姜皓文并不陌生,他从一个死跑龙套发展成千年配角。

戏痴兼劳模的他在演绎事业上格外拼命,2年拍26部戏以至于有了“一部电影没请到姜皓文就拍不成”的传说

“黑仔”熬成“黑哥”,《拆弹专家》终于让三度错失奖杯的他成为了金像奖最佳男配。




而《翠丝》是出道30余年的姜皓文第一次当主角。

要知道姜皓文是不轻易拒戏的,面对这样一个高难度,未尝试过的角色,他也是全身心地钻研与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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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的腿正经又长又直

前一秒还像男人一般故作深沉地回避,后一秒说出“我是一个女人”时气场减弱,神态也变得阴柔。



绝望时他用刀片划破下体,这个表情在告诉观众他内心的痛苦超越了肉体上的疼痛。




视力弱化的母亲用双手来“端详”变为女人的大雄。

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的孩子。




母亲温暖的回答让翠丝情感决堤,一生的压力全在顷刻间得到释放,泪水充盈了眼眶。




可不是每个家人都像母亲这般包容大雄。

平时在家里,儿子和妻子一个思想开放一个传统保守。








但大雄是跨性别者这个事实,让母子俩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见到父亲女装的样子,原先支持LGBTQ群体的儿子却抵触万分,结果挨了女友的骂。








惠英红饰演的妻子只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

其实对丈夫的情况早就有所察觉,但她觉得人是可以在忍耐地过一辈子的。






夫妻二人歇斯底里的争吵中,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乞求对方

丈夫执意要变性希望妻子能够同意。

妻子求他别那么自私,全然不顾她的脸面和感受。

在楼上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女儿默默流泪,丈夫频繁出轨自己还有孕在身的她能同时理解父母的忍受和爆发。




昔日“幸福”的家庭失去了外表的光鲜而狼狈不堪,不幸的根源还是来自社会对这类弱势群体的歧视与不公。

难得想通,学会自我认同的大雄还是无视妻子的反对,去做了一个女人。

时间过去一年多,夫妻二人没有和解

妻子固执地等待丈夫回头,但她以往坚持的婚姻与家庭价值观却发生了动摇。




翠丝羞于面对妻子,但还是会去看她唱戏在观众席为她鼓掌。




身处各自困境里的他们一边挣扎破局,一边维持现状。

即使结局十分现实,影片也留下了希望。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哪怕会很慢。

这是一部话题性大于艺术性的电影,与很多关注边缘人群的作品类似,过于看重发声行为的代表意义,容易陷入“主题即正义”的表达困境。

影片前半部分相当成功,用较多篇幅慢条斯理地铺陈,夫妻关系,代际冲突,少年往事,故人重逢,诸多情节围绕主角,逐渐烘托其纠结心态。整体叙事氛围颇佳,骨灰引出同性婚姻的法律障碍,粤剧埋下男生女相的身份暗示。

可惜后半段完全失控,没能正面回应诸多问题,主要矛盾也无法解决。主角咬牙向家人剖白心迹,引发一场极具爆发力的冲突,接下来却直接跳到大半年之后,手术成功,儿女理解,社会接纳,甚至还获得了性爱,似乎一切都云淡风轻,水到渠成。

导演企图挖掘自我认知的主题,然而或许是功力不够,本能地采用了最省力的处理方式,避开了环境对人物的考验,结果显得影片头重脚轻,削弱了力度,在一般观众看来缺少共鸣,降格为LGBT者主观视角的自high,实在遗憾。

撑起影片的是几位主演的精彩表现。姜皓文一贯以来的硬汉气质与大众认知里的变性者形象相去甚远,增加了戏剧性。他早年在各色烂片中摸爬滚打,演过诸多不堪的角色。诸位还记得《唐伯虎点秋香》里位列四大淫侠的西贱吗?

被人骑在头上的就是姜皓文

即便经受过千锤百炼,本片依然是姜皓文生涯最大的挑战。他承受住心理重压,成功地实现了自我突破,富有层次感地表现出人物的挣扎,这种细腻克制的内心戏在以往尽皆过火的港片中相当稀有,男演员中仅见于多年前的张国荣梁朝伟等寥寥数人。黑仔三十年配角生涯的坚持,终于在五十岁后赢得晚熟的硕果。

片中另外两位资深男演员袁富华和葛民辉也有上佳表现,而惠英红的演出体现了更深厚的人生阅历。夫妻间日常互动的寡淡无味,试探虚实的欲言又止,对儿女的压制管束,她用几个场景就立住了一个鲜明的师奶形象。

丈夫坦白的那场戏,红姐先抑后扬的表现完全盖过黑仔,第一反应的逃避、遮掩,无路可退时的情绪崩溃,均拿捏得相当精准。之后面对征集签名时提笔的犹豫,表演结束谢幕时瞥见某人的眼神,深夜难眠与儿子对饮的意难平,都极为传神。人间百味,世事万象,尽在红姐眉宇间。

二十年前的1999,感觉被时代抛弃的惠英红在抑郁症折磨下服药轻生,幸好为家人救醒。

无厘头文化的领军者葛民辉接班周星驰失败,借力王家卫无果,转而携嘻哈之风进军时尚界,开始尝试打造潮牌,向斜杠青年发展。

姜皓文那时仍是寂寂无名的小角色,漫漫龙套之路似乎永远望不到头。

专注舞台剧的袁富华也无人喝彩,不得不客串电影补贴家用,在《喜剧之王》里举着手枪盘问战战兢兢的卧底尹天仇。

那个千年之交,香港弥漫着不安的末世情怀,璀璨灯火下每个人都莫名忧伤,看不清明天。

幸好,那段坎坷的岁月,他们终究都熬过来了。有这班老戏骨在,港片还保留着尊严。

日益僻处一隅的香港电影,需要大作如《无双》来提振士气,扩大生存空间,也需要《翠丝》这样的小品,保证其创作多样性和探索精神。

年过半百的佟大雄,还有三十年可以做翠丝。

翠丝的妈妈说,做人,要过得自己过得人。

香港也是如此,迷失的身份终能找回,过了自己这道关,破除心魔,便可见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