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歲的少年夢想成為電影導演,第一部長片作品《綁架門口狗》只有457人花錢買票觀看,如今49歲的他,將奧斯卡、金棕櫚捧入懷中,他叫奉俊昊。
台灣有電影新浪潮,韓國導演們也有令人懾服的一片電影森林。比起歐美名導的聲勢,韓國導演在台灣卻仍屬小眾,去年李滄東執導的《燃燒烈愛》在坎城得下高評價,今年奉俊昊的《寄生上流》更摘下金棕櫚獎,彷彿新一波潮水正滾滾襲來。
「結合不同類型和基調,帶來出乎意料的觀影體驗,又能不帶批判地揭露全球皆然的問題,精彩且俐落地展現電影的本質。」是評審們給《寄生上流》的評價。
此部片由宋康昊、李善均、崔宇植、朴素丹、曹汝貞等演技派演員主演,描述貧困的四口之家處心積慮讓兒女受雇於富有家庭,背景懸殊兩個家庭的命運交纏,遊走於趣味、諷刺、懸疑、驚悚間。
如果說在韓國導演中,朴贊郁的電影擁有陰暗慾望美;李滄東是悲劇與救贖;洪尚秀絮語浪漫;那金棕櫚獎公布後,一夕之間名字傳遍世界的奉俊昊,又是如何呢?帶你認識奉俊昊與他的電影模樣。
畢業於韓國名門學府「SKY大學」中延世大學的奉俊昊,修讀社會學專業,不安於主修科目的他,在校期間便積極參與校外電影社團,1993年完成首部短片《白色人》。
之後,他進入富聲譽的「韓國電影藝術學院」(KAFA),這個擁有完善一條龍制度、培育無數名導的學校,持續磨亮他的技巧。而不排斥嘗試電影製作的百百樣職位的經歷,由小做至大,開始了他駭人又直抵人心的電影之路。
典型慢工出細活的奉俊昊喜愛自己擔任編劇,近20年的生涯內,作品僅在十部以內,但總是拳拳到肉,部部迎來讚譽。
「精準的社會觀察家」是許多電影工作者給這位導演所下的註腳,以自身社會學系為底,加上親身參與街頭運動為輔,這不是隨便對社會現象的指點,而是經過龐大眼界才濃縮成的銀幕語言。
然而,奉俊昊自己卻說:「其實我不懂社會學,我的精力都花在看電影。但我想在人文社科一邊學習一邊做電影社要比讀電影專業好。」
1980年代,是韓國走向民主化的忐忑過程,各式運動四起,「光州事件」、「六月民主運動」都發生於當時。雖然出身中產家庭,但奉俊昊青年時便是擁有理想,亦是街頭群眾一員,更曾因熱血丟擲汽油彈被逮補。1999年,為了捍衛本土電影配額,他也參與街頭「光頭運動」。
「描述所有階層的生活」被奉俊昊視作創作者的職責,仗義執言的性格更使得自己被前總統朴槿惠政府列於「藝文界黑名單」上。
奉俊昊的電影不被歸類為哪一派觀眾獨愛,熱愛刺激之人愛它的緊張感;文青派愛它的細節。表面上擁有商業片的緊湊節奏、有時也符合類型片敘事架構,但骨子裏卻不乏明暗喻交雜的內涵。而他的風格也使得作品成了韓國本地票房保證,藝術性則在票房之內接續發酵。
沒有人能特地為愛好電影的奉俊昊拍攝他想看的電影,所以他自己就是那個人。
當然,在商業電影領域裡單純的原則也會受到現實條件限制,他表示投資課題、卡司陣容、市場行銷,都必須納入考量。包裝電影變得無可避免,高漲張力、強悍特效、綿密剪輯等,奉俊昊嘗試各種手法,同時變成他亮眼的表達方式。
緊接著,不妨藉由我們精選的「奉俊昊必看片單」,用作品帶你再靠近他的電影信念一些!
《綁架門口狗》是奉俊昊的長片處女作,由實力派演員裴斗娜飾演,雖然對比今日製作顯得小成本許多,也粗草一些,卻用平凡的「狗」和「人」構築了完整的故事線。當年還是名新銳導演的奉俊昊,獨特的黑色幽默功力已然浮現。
再日常不過的家犬、再普通不過的公寓裡,正是荒誕所在。劇情描述一名失業大學講師、一名老想著上電視的女子、一名街友和大樓管理員,大學講師因為被狗叫聲惹得心煩意亂,便綁架了一隻隻的狗,把牠藏在衣櫃裡;正想把狗丟下大樓時,又被人目睹,而老婆又帶了一條新的狗回家。荒謬接續的劇情隱約圍繞著普通人民的懦弱、渴求、莫名不甘的心理面向。
從身旁小事件一路發展出新穎、批判的視角,正是奉俊昊特別之處。看似有些喜劇,卻讓人越看越是滋味,越趨感到被看透。
這部電影僅從小型影展與二輪戲院和台灣觀眾見面,卻成為提及奉俊昊時的代表作。
改編自震驚南韓社會的「華城連環殺人案」,自1986年到1991年,京畿道村莊連續有多達10名女子在夜半的路上姦殺。這段人心惶惶痛苦記憶,後來被改編成多部電視劇,包括《Signal》《隧道》等,但《殺人回憶》是首部以此為題的影視作品。
故事聚焦在警察的辦案過程,小鎮刑警和首爾來的警察辦案方式相斥。他們找來了一個個兇手,性情乖戾的中年男子、長相清秀的青年,自己的假設又一次次被推翻。刑警們時而刑訊逼供、時而欲引誘犯人現身,卻只一直碰壁,幾近崩潰地搜索犯人。
看完電影後影迷們都在猜兇手究竟是誰,網路上積極分析真兇的文章數不盡。觀眾深怕是遺漏了哪個線索,讓他們才在電影結束時一頭霧水,但其實奉俊昊的答案停在最後一幕,出演主角的宋康昊凝視著鏡頭,看向所有觀眾,每個線索都差了臨門一腳,每個人都可能是兇手。
現實中這個案件過了法律追訴期沒能找到兇手,電影中結局也無解。奉俊昊表示,我相信真正的犯人也一定會進電影院觀看《殺人回憶》,最後一幕的構成,是想讓看電影的犯人與劇中刑警對視。
影評人聞天祥評論《殺人回憶》說:「如果品味細節,你會發現不僅是警察之間的衝突,他們與民眾、媒體的信任危機,欲蓋彌彰地凸顯了特定時代的緊繃氛圍與某些不可告人。」
近幾年南韓科幻電影成功吸睛,從殭屍群起的《屍速列車》到行過地獄的《與神同行》,皆用惡劣環境凸顯人性,也在台灣刮起炫風。
不過,講到科幻片,不能忽視奉俊昊被視為「亞洲科幻界才子」的名聲,他的電影《駭人怪物》《末日列車》《玉子》皆以科幻題材為基底。
其中2006年的《駭人怪物》,至今仍在南韓影史上列為最高票房第7名。描繪漢江受甲醛污染而出現碩大恐怖的怪物,漢江邊雜貨店家的女兒被怪物抓走,一家人竭盡心力不計成本救援的過程。
然而,倘若這只是部怪物災難片,便和大眾商業片如出一轍了。這其實是部夾著政治寓言於各處的作品,最明目張膽的就屬片中美國人與韓國人的對比,刻畫當時社會情境下的民族主義,仰望大國、蒙蔽雙眼。
更有影評人認為,電影中主角一家人,有老有少,他們的出身年代、迥異性格與對抗怪獸的不同方式,各自都象徵了不同時期南韓處境下的人民。
此部片英文片名為《The Host》,和韓文「怪物」不太一樣,奉俊昊說:「我希望它有雙重意義。一方面有生物學上涵義;另一方面,有著社會政治的參考價值。」不過,這部片卻被導演前輩金基德批判為阻礙藝術片發展,究竟是好是壞,只待觀眾自己評價了。
在《駭人怪物》之後,2009年上映的《非常母親》中集奉俊昊風格與能耐之大成,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2013年首部英文電影《末日列車》問世,結合影星克里斯伊凡和蒂妲絲雲頓等人,直面好萊塢喊出自己的政治電影;2017年,和Netflix合作推出電影《玉子》,從人與動物之關係,講到資本主義的藏污納垢。
今年,得到坎城最高殊榮後,想必他會持續步步進逼電影圈,記得他叫奉俊昊,那個從小夢想成為導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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