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真正的移民電影

患絕症的香港人,加蘇格蘭(降服於英國)對蒙古(「降服」於中國),中英港關係明顯。在一個完全無法跨越的懸崖上,遙望「天涯海角」,眾人見證冷暖流交接後,英國讓路,中港互擁,誕下特區,「香港」亦隨之而逝。

只剩下不足一年的時間,可能是最後一個機會了。《流氓醫生》與《救世神棍》還未說完的話,今次要一次說清,所以象徵負荷過重,畫公仔也畫出腸。以前可以用「玫塊」作隱喻,現今則要用「玫瑰園」了。象徵的刻意與硬套確有眼高手低之嫌,但也總應諒解導演的迫切、真誠與信念。這始終是李志毅至今最完整的作品。

正因為此片再無妥協元素阻礙視線,反而令我頓然察覺到蒲鋒曾指出的,拍移民題材的電影導演,毫無在外落地生根意圖的緣由。因為真正能夠享受外國生活的回流人士,根本志不在拍移民電影。他們的視點是由外向内觀,最需要的反而是在香港找尋到那份代入與認同。當地道香港導演視移民歷程為內在掙扎(《兩屋一妻》)或外在的洪水猛獸(《竹昇妹之以牙還牙》)時,這班隨時可撤離香港而生活依然自在的導演,反而要在九七前與自己的香港根算一算帳。亦只有這班有「健康移民心態」的導演才會視九七為一個無法跨越的大限。

近年以絕症或死亡去隱喻九七的電影,幾乎全部是UFO(及其前身「藝能」公司,還有趙良駿)的作品(《新不了情》與《三個受傷的警察》是最重要的例外)。打從《雙城故事》曾志偉自舊金山回港後患絕症而終,到《天涯海角》的三文魚象徴,UFO身為回流人士(或「健康移民」)所用的局外人視點皆非常明顯。《記得香蕉成熟時》與《新難兄難弟》所描述的香港歷史毫不真實,正因為他們只想通過緬懷童年記憶中的香港來肯定自己的香港根,主體是童年記憶而不是香港。而《四個32A和一個香蕉少年》沒有八十年代感覺,也正因為對他們來說,那是一段架空了的歷史。UFO與香港的關係,有始(童年)、有終(九七),卻沒有過程。地道香港導演則有始,有過程,卻沒有終結點。創作路向之迥異亦由此而生。

看移民電影看來看去都看不順眼的回流人士及其他觀眾:其實一直都有代言人在電影中為你們說話的,只是你們找錯了電影來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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