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耳其卡赫拉曼马拉什，当22岁的梅米特（Mehmet）被从一栋完全倒塌的10层楼房废墟中救出时，旁边等待的人们尖叫起来、相互拥抱着，梅米特的母亲和姐妹们激动得止不住眼泪。

据阿联酋《国家报》报道，这名年轻人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在建筑废墟中坚持了60个小时。他的获救是这场强震中发生的少数奇迹之一，就像黑暗中的一丝光明。

距离2月6日土耳其发生7.8级强震已经过去了三天，土耳其和叙利亚两国遇难人数已经超过1.5万人。灾难发生之后的72小时是“黄金救援期”，在此之后，能够找到幸存者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帕扎西克的废墟一片寂静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梅米特的表弟埃明说，“一度不抱任何希望。”救援人员不间断地工作了60个小时，梅米特的亲属也一直守在现场。

当梅米特被救出并确认活着的时候，守候的人们爆发出尖叫声，哭着、笑着，他的母亲一度因为激动晕厥了。救援人员不得不大声示意人们安静一些，把梅米特放上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卡赫拉曼马拉什市位于土耳其中部，为卡赫拉曼马拉什省省会，距离2月6日的第一次7.8级强震的震中不远，为重灾区之一。梅米特一家住在一栋10层楼房中，地震发生后，楼房完全垮塌。梅米特的父亲仍被埋在废墟下，生死未明，救援工作仍在继续，亲属们仍在等待。

在强震发生数十小时之后，梅米特的生是为数不多的奇迹之一。据土耳其阿纳多卢通讯社报道，2月7日，在土耳其南部加济安泰普省，一对龙凤胎和他们的父母在地震发生40小时后获救，现场的人们高喊“奇迹降临了”；2月8日，一名1岁婴儿在地震发生53小时后被从一栋5层楼的废墟下救出。

当地时间2023年2月9日，土耳其阿德亚曼，救援人员进行搜救行动。图/视觉中国

不过，在72小时“黄金救援期”过后，奇迹发生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

据英国《卫报》报道，卡赫拉曼马拉什的救援人员当地时间2月8日表示，市中心区域许多建筑已经完全变成了成堆的瓦砾，他们在挖掘时闻得到尸体的气味。

“我们多希望废墟下面还有人活着，”志愿者扎菲尔·伊尔迪兹（Zafer Yildiz）指着一堆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和家具碎片组成的废墟说道，“但是我们在废墟下找到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死了。”

另一名搜救志愿者达莉亚(Daria)说：“我们找到的许多尸体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身份。有一次我们只找到了一条手臂，我们不得不把它拿给在旁边等待的亲属们看，让他们辨认身份。”

在位于2月6日第一次7.8级强震震中的卡赫拉曼马拉什省帕扎西克地区（Pazarcik），救援人员乌富克·阿克古恩（Ufuk Akgün）表示，“我是2月8日一早到达的，之后我一直在废墟中挖掘出尸体，其中一些尸体已经被冻硬了，我认为再找到生还者的希望渺茫。”

帕扎西克当地人表示，在2月6日晚上，也就是强震发生的当晚，他们能够听到废墟下传出被困人们的呼救声，到了2月7日上午，帕扎西克的废墟就一片寂静了。

据土耳其灾害应急管理局消息，截至当地时间2月9日凌晨3时，土耳其地震死亡人数上升至12391人，另有62914人受伤。另外，地震造成叙利亚约3000人遇难。两国地震遇难人数合计已超1.5万人。据世卫组织估计，地震受灾人数可能达到2300万。

不过，救援行动并未停歇。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2月8日报道，救援人员仍冒着严寒近乎疯狂地在废墟中搜寻幸存者。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2月8日表示，有70个国家为搜救行动提供援助。

当地时间2023年2月8日傍晚，土耳其伊斯肯德伦，中国公羊救援队在救援现场利用多种探测仪进行搜寻。图/视觉中国

中国多支救援队正在土耳其参与搜救行动。据新华社报道，当地时间2月9日凌晨1时30分，中国救援队和当地救援队配合从8层倒塌房屋下成功救出一名孕妇。

救灾速度和房屋质量受质疑

当地时间2月8日，埃尔多安视察了包括卡赫拉曼马拉什在内的多个地震灾区。他在视察一处作为临时避难所的体育馆时对民众表示，“永远不会让我们的公民滞留街头”，并承诺提供财政援助和维修补偿，在一年内为灾区建造新的住房。

就在埃尔多安视察期间，灾区的一些民众发声质疑本国的专业救援人员行动迟缓。

据《卫报》报道，当地时间2月8日，卡赫拉曼马拉什的居民梅米特·博斯克特（Mehmet Boskert）戴着手套在一处多层建筑的废墟中挖掘着，他希望能够找到被埋在废墟下的哥哥和嫂子。

“地震后，我的房子倒塌了，我设法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立刻来到这里试图找到哥哥和嫂子。”梅米特·博斯克特说，“专业救援队来得太晚了，他们直到今天（2月8日）才带来了挖掘设备。”

位于震中的帕扎西克地区相对偏远，一些当地人对土耳其灾害应急管理局（AFAD）救援队的到达时间感到不满。他们说，起初只有志愿者和当地消防员在艰难应对，多数AFAD的专业救援人员在2月8日上午才抵达帕扎西克。

当地时间2023年2月8日，土耳其哈塔伊，地震中被摧毁的建筑物。图/视觉中国

帕扎西克居民阿里说：“最早一批AFAD救援人员是在地震24小时之后抵达帕扎西克地区的，在此之前，只有消防员和志愿者在试图救人，但这些工作需要更专业的人士。”

“2月6日第一次地震发生后，我冲到朋友家，当时我从废墟中听到了他的声音。一天过后，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如果专业救援人员能早点赶到，我的朋友有可能得救。”阿里说。

另外，土耳其国内还出现了针对房屋设计和建筑质量的质疑声。据AFAD发布，土耳其有5700栋建筑在此次地震中倒塌，多个关于建筑坍塌的视频在社交媒体流传，部分视频显示，一些外观较新的建筑也出现垮塌。据英国广播公司（BBC）证实，土耳其一栋建成于2019年的多层建筑在地震中整体垮塌。

伊斯坦布尔博加齐大学坎迪利天文台和地震研究所教授穆斯塔法·埃尔迪克（Mustafa Erdik）对CNN表示:“最令人震惊的是一种坍塌类型是所谓‘煎饼式坍塌’，即每一层楼都垂直倒塌在下面一层楼上，这是我们工程师不喜欢看到的一种坍塌类型。面对这样的坍塌，搜救行动非常困难。”

埃尔迪克说，大量废墟图像表明，建筑的设计和施工质量参差不齐。土耳其目前的建筑质量标准非常现代化，许多倒塌房屋可能建于1999年之前，也有一些倒塌房屋可能是在标准执行上存在问题。

埃尔多安在2月8日的讲话中承认，公众对政府救灾行动有所疑虑，且由于机场和道路受损，政府的救灾行动遇到一些问题，存在不足之处。不过，目前局势已经得到掌控。

当地时间2023年2月8日，土耳其卡赫拉曼马拉什，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视察灾区。图/视觉中国

埃尔多安表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对政府救灾行动进行“虚假诽谤”，“在这样的时刻，我不能容忍为了政治利益进行恶意的负面宣传。”

“救灾工作并不容易。恶劣的天气条件增加了不利因素，受灾地区达到方圆500公里，这片区域内约有1350万居民。我们尽可能调动所有资源向灾区提供援助。”埃尔多安说。

政治分歧阻碍叙利亚救灾

在叙利亚，救灾情况可能更糟糕。据《纽约时报》报道，联合国驻叙利亚协调员穆斯塔法·本拉姆利（El-Mostafa Benlamlih）2月8日表示，在地震发生三天后，只有很少的援助流入了叙利亚。

据联合国统计，叙利亚境内有近1100万人受灾，其中400万人在地震发生前就依靠人道主义援助机构获得清洁水和食物等基本物资。

本拉姆利说，联合国在叙利亚的人道主义援助库存将在未来几天内耗尽。只有少量援助流入了叙利亚政府控制的地区，地震发生至今没有一辆援助车辆可以抵达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控制区。在叙利亚北部城市阿勒颇，目前有3万人在学校和清真寺避难，另有7万人流落街头。且当地救援力量不足，缺少专业救援队和设备。

除了道路受损之外，政治分歧、西方制裁等多个因素导致国际社会对叙利亚的救灾行动迟缓。

当地时间2023年2月8日，叙利亚阿勒颇，救援人员在倒塌的建筑物中进行搜索和救援工作。图/视觉中国

据央视新闻报道，叙利亚常驻联合国代表萨巴格2月7日表示，美国的制裁导致叙利亚震后救灾更加困难。萨巴格说，很多货运飞机因为美国和欧盟的制裁而拒绝在叙利亚境内机场降落。所以，即便是那些想要提供人道援助的国家，也无法使用货运飞机（运输援助物资）。

叙利亚阿拉伯红新月会主席哈立德·哈布巴提呼吁道：“我们需要重型机械、消防和急救车辆来加快救援进度，我们需要消防车去灭火，需要设备去救人。”

联合国发言人哈克表示，联合国在叙利亚和土耳其边境约有700名工作人员，目前主要依靠库存的食品、药品和急救箱进行救援行动。目前这些物资无法得到补充。

无国界医生组织（MSF）表示，该组织已在叙利亚北部治疗了3400多名受伤人员，并向当地23家医院和诊所提供了医疗物资。叙利亚西北部的许多医院受损严重，无法正常运作，有病人受困。“巨大的灾难需要同样大规模的国际应对措施。”该组织的一份声明说。

联合国叙利亚危机区域人道主义协调员穆罕纳德·哈迪呼吁各方摒弃政治分歧，努力救援平民：“我们希望各方都把平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把政治放一边……做些实事。”

新京报记者 陈奕凯

编辑 张磊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