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米華案：澳門「賭廳之王」周焯華百多項控罪成立，被判刑18年

綽號「洗米華」的澳門太陽城集團創辦人周焯華涉嫌非法經營賭博，被控289項罪名，案件星期三（1月18日）在當地初級法院宣判，裁定百多項罪名成立，包括黑社會罪、不法經營賭博、詐騙，合共判刑18年。

周焯華案源於2021年11月浙江溫州偵辦其所涉嫌的跨境賭博犯罪案件，並獲澳門檢察院批准逮捕。特區司法警察旋即將周焯華帶走調查，並移交檢察院起訴。

抓捕行動發生時，正值澳門諮詢修訂《博彩法》，凖備重新競投賭場牌照之際，也是中國大陸《刑法》第11次修訂，「組織參與國外、境外賭博罪」入刑後不久。

起訴書稱，2013年3月至2021年3月，以周為首的不法集團在六家博企娛樂場經營「賭底面」，即私下以槓桿加大賭博金額，賭資達8000多億港元，從中賺取至少215億元不正當利益，導致澳門特區少收博彩稅82.6億元，政府和多家博企提出民事損害賠償請求。

周焯華與他的貴賓廳王國

周焯華1974年5月30日生於澳門，有報道稱，他與不少同期出生的澳門居民一樣，持有葡萄牙公民身份。

據港澳等地多家中文媒體報道，周焯華1994年涉足賭場所謂「扒仔」的借貸中介，在賭場周邊街頭「兜售」借貸服務。

「扒仔」是指在賭場內替賭客打氣向贏錢賭客討小費的人。他們有別於「疊碼仔」，後者從事替賭廳拉客，從而與賭廳分紅。「疊碼仔」在2008年合法化，成為受監管的博彩中介人。

早於1998年，周焯華取得菲律賓的網絡博彩凖照，2007年受澳門一家酒店拉攏，開設賭場貴賓廳並成立其太陽城集團。《澳門日報》指出，太陽城集團憑借貴賓廳業務賺得大量資金，自2011年起拓展電影、餐飲、金融、房地產、拍賣行、車業、奢侈品、旅遊娛樂、演唱會等業務，近年更在菲律賓、越南等地投資興建綜合旅遊娛樂度假村，並通過收購，將業務擴展至俄羅斯。

周焯華透過其擔任會長的「澳門勵志青年會」高調參與親北京活動，例如參觀中國中央政府駐澳門聯絡辦公室（澳門中聯辦）與澳門特區政府合辦的毛澤東圖片展、國家安全教育展等。

然而，2020年，有網絡傳言稱周焯華支持「港獨」，甚至協助美國與台灣轉交資金予香港黑社會幫派，以讓反政府示威升級為「黑暴」。周焯華7月13日透過太陽城集團網站發表視頻否認，稱該傳言「極度荒謬」。

周焯華被浙江溫州警察通緝後，上海極左派網站觀察者網發文說：「那些想靠『愛國』洗白自己的黑幫人士，該重新審視一下這個時代了。

洗米華案：從浙江溫州到澳門

2019年7月8日，中國官方新華社旗下《經濟參考報》報道稱，周焯華透過菲律賓與柬埔寨網絡賭博平台，招攬中國大陸賭客遙距參與境外賭博。報道形容他是「亞洲新賭王」，並稱，「太陽城網絡賭博在大陸每年的賭注額在萬億元以上，相當於中國彩票年收入的近兩倍」。

他當時曾回應說「嚴重失實」，保留追究法律責任權利。

2021年11月26日，浙江省溫州市公安局發佈案情通報，宣告已獲當地檢察院批准逮捕澳門居民周焯華，指控他涉嫌「在中國境內實施開設賭場犯罪行為」，「敦促其盡快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溫州警方稱， 周焯華自2007年以來，發展中國大陸境內人員為股東級代理和賭博代理，組織中國公民前往其承包的境外賭廳賭博、參與跨境網絡賭博活動；在中國境內成立資產管理公司，為賭客提供換取賭博籌碼服務、幫助追討賭債、協助客戶跨境兌付資金；利用地下錢莊等非法渠道為賭客提供資金結算服務。

當地警察稱，截至2020年7月，以他為首的跨境賭博犯罪集團在中國大陸共發展股東級代理199人、賭博代理1.2萬餘人、賭客會員8萬餘人。一位名為張寧寧的女子被列為骨幹之一，據香港媒體報道，她是香港居民。

案情通報發佈後翌日，澳門司法警察將周焯華帶走調查。特區政府發表聲明證實，是在「收到內地有關部門的通報」後，「根據之前刑事偵查所獲的證據」採取行動。

澳門與中國大陸之間並未訂立刑事司法互助協定，澳門媒體也追問當局憑什拘捕周焯華。司警回應稱，澳方早於2019年8月已根據情報立案偵查，又反稱並未掌握溫州警察所通報的情況。

司警還稱，包括「47歲本澳周姓男商人」在內的11名嫌犯「都承認有關架設賭博平台以及有關的犯罪活動」，但拒絕配合調查其他案情。

澳門知名左派報章《新華澳報》社長兼總編輯林昶後來在其專欄中形容，澳門司警抓捕周焯華，是「以『默契』形式進行無形的『區際刑事司法協助』」，促請澳門特區政府盡早重啟《區際刑事司法協助法》立法工作。該法案原已提交澳門立法會審議，但特區政府於2016年6月主動撤回。

2022年10月20日，澳門特區終審法院院長岑浩輝在司法年度開幕典禮致辭時，提出與《新華澳報》相同的見解，並稱區際刑事司法協助「不應長期缺位」。

2021年12月1日，在香港上市的太陽城集團發佈公告，宣佈周焯華辭去集團董事會主席。

2022年9月2日，澳門特區初級法院開庭審理「涉及太陽城集團犯罪的刑事案件」，涉及周焯華與張寧寧等合共21名被告人。周焯華作為「第一嫌犯」面對289項控罪，包括「不法經營博彩」罪、「清洗黑錢」罪、「加重清洗黑錢」罪、「犯罪集團」罪、「在許可地方不法經營賭博」罪、和「相當巨額詐騙」罪。

法院為此發表新聞稿詳列控罪內容，被澳門媒體形容為罕見之舉。

同時，特區檢察院代表特區政府和四家博彩企業——永利渡假村、澳娛綜合度假、美高梅金殿超濠與威尼斯人——對周焯華等人提出「連帶責任」民事索賠。太陽城在這四家博彩企業的賭場內均有經營貴賓廳。

其中，澳門特區政府索賠82.6億港元，或另行結算少收的博彩稅收數額；美資永利渡假村索賠7.95億澳門元；隸屬已故賭王何鴻燊的澳門博彩控股旗下的澳娛綜合度假索賠1.78億港元；屬金沙集團旗下的威尼斯人索賠3億港元。美高梅金殿超濠的索賠金額則「待日後釐清及結算」。

特區政府與三家博企相加，索賠總額為97.97億澳門元（12.18億美元；82億元人民幣；95.12億港元）。

檢察院並未進一步說明民事索賠理據，但據澳門媒體報道，在2022年11月結案陳詞階段，除獲檢察院代表索賠的四家博企外，港商呂志和旗下銀河娛樂也有律師出庭，五家博企代表律師均對檢察院索賠立場表示認同。

澳門方面庭審進行之際，溫州市中級法院9月30日對張寧寧等35人開設賭場罪、非法經營罪案件宣判。其中，張寧寧被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七年，罰款80萬元人民幣。溫州市中院判決認定，張寧寧等人受周焯華指使而犯案。

澳門初院的庭審過程在相當程度上圍繞於太陽城集團有否參與所謂「賭底面」活動，大意是賭客在賭台下注同時，透過外圍賭博，以槓桿式乘大若干倍，私下與他人對賭。司警與檢察院據此起訴周焯華「在許可地方不法經營賭博」罪。

公訴方指控周焯華涉及220多次賭底面紀錄，其中14次下達了指示。證據顯示，賭底面集團由周焯華操控辯護，但律師否認太陽城有參與其中。

司警方面稱，2013至2021年間，太陽城賭底面轉碼數（營業額）有8238多億澳門元，不法收益達210多億澳門元。

周焯華本人在對法庭的最後陳詞中，對多項控罪「感到無奈，以及不解」，強調太陽城集團4000多員工，在澳門經營十多年來，為澳門創造上千億澳門元的博彩收益。

澳門論盡媒體引述周焯華的陳述說：「我要向同事，特別是被羈押的同事以及他們的家人，說一句萬分抱歉，令他們活在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