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理工大学 (PolyU) 就读是怎样一番体验?

香港理工大學 (簡稱理大;英文:The Hong Kong Polytechnic University;縮寫:PolyU),理大是一所應用型大學,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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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tin

喵,不过拖了很久,真的不好意思……

前两天回香港玩去了,回到家里来看理工大学的问题,说起来真是感慨万千。此次去香港同行的一个师兄,当时在HKU交换的时候曾经拽着我说“你为什么不去北大?你为什么不去港大?你为什么要去理工?你一点都不精英”,不过我当时已经知道,对我来说红磡技校已经是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尽管我的大学生活已经被分成了两个割裂的部分。

比较激进的说法可以参照

如何评价香港理工大学的本科教学及本科课程设置?

里我的回答;那算是一个既得利益者在面对质疑时比较冲动的反应了,里面也有不少闪光弹。不过这次我觉得可以平心静气地来说说我在Poly作为一个异类的感受。在这个“理工学校”里,我学文科,而且是文科中的理论;本科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逐渐淡漠了和周围同学的交游,大概也就花更多的时间在“人”以外的因素上;所以多多少少,也就算是个异类吧。

香港的学校基本都有一种刻板的性格,很适合做学校拟人;也许是受了张爱玲的影响,我挺热爱给她们写人设的。如果真要拟人的话,HKU自然是身世高贵、颇有点自命不凡的英中混血大小姐,一手拿着英式的灰黑色呢子大衣,另一手拿着莎士比亚的戏剧集,拖着定制小礼服的裙摆站在薄扶林高高的山头上睥睨众生;CUHK是香港传统士绅家大小姐(比如元朗邓氏的那种),穿漂亮古风绣花长衫捧线装书,站在吐露港边马料水的山头上瞪着HKU;UST有点内地三好学生的调调,梳着麻花辫子,戴着黑框眼镜,运动服外面套个白大褂,拿着烧杯试管,一个人躲在西贡边的清水湾战战兢兢面对老板训斥;CityU是香港中产阶级家女儿的化身,住在九龙塘半山,一身国际名牌的时装,拿着智能手机,但论血统不如HKU和CUHK高贵,于是咬着牙非要出人头地,打败那些“旧势力的压迫”。

而PolyU,是个家境更为一般的女孩子,来自红磡、黄埔,来自沙田、奥运,来自屯门、天水围,穿Topshop和Zara的衣服,在打折季买时尚手袋,拎杯贡茶叼着鱼蛋逛旺角,在广东道的大牌子门口Window shopping,暗想着毕业之后要找份合适的工作,不管是考虑投行还是跑去四大,总之要攒到足够钱就把Chanel拿回家。并不能说胸无大志,但也没有那么多救国救民的使命,也没有非要刻苦钻研的决心,与其讨论要不要占领中环,或者是要不要发Nature,还不如想想下个月能不能加工资要不要跳槽。

我一直说我大PolyU——或者按照大家的爱称,“红磡技校”——是个“世俗的学校”;这里的世俗,就是这种市井小民的态度,从课程设置,到学生生活,无不透出这种“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的态度。Poly的世俗气一大部分来自于她的定位:

大學的宗旨是就科技、理科、商科、文科及其他學科提供著重應用的教育、訓練及研究,以及為商業、工業及專業界別提供服務。 (引自香港条例第1075章香港理工大学条例)

这个为了工商业的实用功能设立的学校,自然不可能离着整个世界那么远;她必须走到这个城市里,把她的学生送到酒店、医院、建筑事务所里,让他们在毕业之前就知道象牙塔之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虽然这么说,她也并没有封死留在象牙塔里的台阶,而是给了足够的选择自由,并不是说你到这里来就是要就业的;也许过两年,我能在某个会议里和本科时的老师碰面,谈论一些专业的研究问题——我们的老师自己也有各自的研究,有些在国际上也颇有影响力。想沿着台阶继续进修的人,自然会有充分的资源,如果学校里没有,至少还有HKALL的帮助——只是看个人的造化能不能找到了;当然,大多数抱怨没有机会的人,大概是根本就没打算去找……

课程并不能算太难,这也算是“世俗”的一点吧,毕竟为了“做人要开心”的目的,肯定要迁就大多数人的水平,所以教学的质量与世界顶尖的本科教学肯定差着一些距离,但是总能遇到一些惊喜,至少在我们专业,只要你想学,内容始终有用,也还有一些来自于语言交流本身的挑战。大家并不坏,虽然有的老师刻薄一些,有的同学堪称奇葩,但大多数人还是很友好的。Poly的成绩不采取正态,不会因为拉curve就调整分数,所以大家的得分都算是实打实的,并且只要3.5以上就可以进Dean's List,一视同仁,因此也不会出现非要争到前10%的撕逼大战(我们好多同学都拿了三四次Dean's List;唯一有点微词的是我们毕业那年的Most Outstanding Student的评选,当然是那个女生自己有问题……)。值得一提的是理大的小米们,大多数小米是我见过的最有效率的小米(好像除了IAO的小米之外我的印象都相当不错),有问必答,几乎秒回邮件,态度非常温柔。本科时系里的小米Natalie和我们学生几乎是玩成一片的,我们有什么大小问题可以随便问她,后来她结婚回家了……

在这个红色的校园里,大家各自过各自的,人流穿梭,相安无事。老师和学生之间可以聊当前的研究形势,当然也可以聊当季的时装和城里新开的餐馆。整个学校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杂乱而有序的现实世界,没有统一的要求,但有需要遵守的规则,图书馆阅览区不许吃东西,过了深夜宿舍楼里不许吵闹,不要在公共区域里扔垃圾。除此之外,每个人都有充分的设施和足够的空间,让要钻研的人可以接触到一手文献,选了社会活动的人一周七天晚上全部献给社团,让喜欢凑热闹的可以在Hall庄疯玩疯闹,不想社交的可以在宿舍里睡大觉,让热爱民主墙的热爱民主墙(虽然民主墙上的内容很有可能是“图书馆里总有同学在吵闹”或者“7-11的东西怎么又涨价了!我要抗议!”),政治冷感如我,也可以老老实实缩在图书馆。这就是PolyU,她不绑架任何人,不用道德,不用制度,一切由你自己选择,而选择的后果,也需要自己承担。

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本科的时候可以轻松维持住两份不同的生活的原因:没有人逼着我非要参加那些社团活动,我不用非要以上庄的方式保住自己的宿位,有充分的时间选择是学习还是玩,和谁一起玩,和大家玩什么。在我还是个新生的时候,没有人会要求我们在迎新周的时候就大谈自己情史,没有人会认为不说就是不合群。我的室友在周末跑去粉岭做义工,我的隔壁出门听音乐会买衣服,我的对门在准备考ACCA念书死去活来,我在做字幕、做小说翻译,就真的像TVB里的那句话一样:“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然后我室友就端着糖水过来,“我煮了银耳羹,你要不要喝?”

(红磡宿舍的公共区域是有厨房的;第一任室友是广东人,偶尔会煮糖水,不过后来我们嫌麻烦就跑到街市去一家家店吃过来了。我们曾经在宿舍打边炉,用四川麻辣锅底,呛得惊动了FMO,最后也没有警告我们,只是告诉我们记得开窗户……)

(以及根据我们老师的说法,红磡宿舍在2001年到2011年之间,十年没有涨价。大家可以想想看香港房子那么老贵的地方这是多么珍贵——刚收到通知,我现在的宿舍下学期每周要涨7英镑……)

学校是暗红色的,从墙面到平台的地砖;从精神上来说,Poly延续的也是英国红砖系大学的精神,她的教育是为了工业为了产业,是对平民开放的。但是生活是彩色的,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香气的,正如我曾经在西营盘某组织的征文里写,我站在红磡,左手是落马洲,右手是天水围。

在学校讨论得最多的问题,不是essay该怎么写,不是实习该怎么找,而是“今天的午饭/晚饭去哪里吃什么”。从C Core往尖沙咀走,一路上都是好吃的;过了红隧的天桥,过了红磡站,下到红磡街市,一路上都是好吃的。即使到了本科后期,精神紧张如我,因为Turnitin的结果算进了Appendix而沮丧地在教学楼角落里哭,听说同学要拉我一起去吃回转寿司,也会笑逐颜开。都会国际的每一家店、红磡街市的每一家店,都是满满的温情和回忆:已经倒掉的金圆轩,我们不知道吃了多少次庆功宴;锅碟的老板娘会和善地问我们“这么远跑来香港读书,想不想家呀”;基友发烧躺在宿舍里,就想吃素食轩的一个三餸,于是下课后特地跑去买外卖;看SPEC入迷的时候,一定要在海逸八层的日料那里吃煎饺。更不用说每年CMSA都要说的云贵川,通宵到凌晨去解馋的芝麻绿豆,我系的著名八卦集散地八方云集,连老板都已经认得我这张老脸不用问就知道是口水鸡米线的川粤,喝了28个星期的贡茶……这些都是我在Poly的一部分,每一口食物饮料都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给我的研究和玩乐提供能量,让我不由得从心里念出“いただきます”和“ごちそうさまでした”。

Poly对我人生的另一个微妙的影响就是铁路。红磡是一个交通发达的地方,而Poly的对门就是红磡火车站,开放着鲜艳的紫荆花。从这里我出发去罗湖边检站、去大埔墟铁博、去马场感受赛马、去沙田看展览、去九龙塘的叶一堂买书、去旺角和同学逛街;我甚至从这里坐着火车去广州玩,去上海看世博会,回到北京有暖气的家里。我因此搭讪过红磡火车站的中国国铁大妈,被卖直通车票的香港小哥取笑,申请过MTR的实习,写过关于MTR的故事。我把我在港铁的见闻告诉我在北京的朋友们,因此变成了火车迷,在未名铁版认识了一群可以一起玩到死的朋友以及我家丧病羊。如果我去了一个交通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学校,例如HKU或者UST,我的生活也许将因此而大大失色。

对于这些学校之外的选择,Poly只是微笑着看着,没有人来掐断这些爱好,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我自己选择的,其后果我也需要自己承担。毕竟这是世俗的生活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啊。

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没有选择继续在香港生活;但是在走了的两年里,我却经常想,香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呢?什么算是典型的香港生活呢?这个金字塔结构比较明显的社会里,塔尖的人中龙凤是留洋归来子女和HKU的人精们,稍微往下一点是CUHK和UST的精英们,这大概没什么争议,很多人也都是为了塔尖而去的。但是在此之下,从中层到塔基,这些被精英们无视或不屑的层面,大概就是我所身处的地方了。Poly就是一个培养中层和塔基的地方,虽然为精英们所不齿,却必须存在于世——否则,我们拿什么来托起高高在上的塔尖呢?CUHK曾经有个口号说“六亿神州尽舜尧”、“在座都是梁振英”,可是如果真的人人都是梁振英,那拿谁来养活他们呢?再说了,梁归根到底也是我们的校友啊(笑)

刚才关于中大的口号,引自豆瓣上袁长庚写的《

普通教育学

》;那是精英的社会,为了成为精英,必然要走过不开心的路,总会有人被淘汰成为时代的废品。但是我一厢情愿地认为Poly不会如此——因为Poly不是精英的世界,她是世俗的世界,告诉你努力就不会成为废品,学好技术不怕没饭吃,找个合适的工作,存够工资,自然可以买到漂亮的Chanel。比起那些梁振英般的梦想来说,这些似乎更能让人“开心”。

在这里说起“开心”的各位,大概和我也都有同感吧。

入读一个月,终于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华工呆了8年把对于大学校园的期待阈值降到很低很低了,刚来到PolyU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瞬的惊艳:小而美

带着原来专业的职业病,找到了校园的模型:

虽然本科的时候无比憎恶做模型但是看到漂亮的模型还是非常喜欢。看得出来就是一个街区(block)的大小,但可以感觉得到单位面积设计和建造投入的“精耕细作”。

补几张人点透视:

这张照片是去尖沙咀那里办好手机卡上台之后第一次尝试步行回学校,等红绿灯的时候拍的。当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种是在野外做完一系列任务之后步行回城的既视感,红色的幽暗城?(大雾

中午吃完饭百无聊赖坐在台阶上发呆,顺手拍了一张。后来发现这个角度也经常出现在学校的宣传图片里。

扎哈设计的船楼。一次吃完晚饭消食散步,发现附近很多cosplay爱好者在外拍。进入楼的内部,里边貌似是一些专业的studio,不过非设计学院的学生无法刷卡进入,只能在走廊里转一转。内饰参考欧比旺第一次发现克隆人军队的那个外星建筑。

作为香港的学校,政治恐怕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但是也许是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包玉刚和lab里边,觉得至少理工不像港大和中文那么激进,所有的刀光剑影基本没有超出民主墙那几个平方米的范围,不愧是香港最务实和接地气的大(ji)学(xiao)。上图为一次晚饭后为了消食围观民主活动,主题是如何应对威权时代下校园治理给学生群体的种种挑战。虽然我本人对港独旗帜鲜明地反对,但是不得不承认,香港本地学生大多民主意识更强,对待权威有着更机警的警惕意识和独立自主性。也许因为这样,学生的自由度和福利待遇普遍高于内地的学校。

提到包玉刚图书馆,不得不说它给我这个在华工经历了n年没有图书馆用的人带来了很大的感动,也让我切身感受到了一个好的图书馆能给学习带来多大的便利和辅助。另外一点很有喜感的是,图书馆三楼可以借dvd,还设有专门的情侣观影座位,虐狗俨然是一种官方立场。。。

说到伙食,理大的饭堂令我非常满意。以下为逸夫饭堂部分菜品节选,可以发现相对外食,价格也很实惠。怪不得门口要校工把守,出示学生证之后才能入内补魔。

但是奇怪的是,这么吃我居然还是比来香港前瘦了2kg,百思不得其解。


校园差不多是我在香港呆的时间最多的地方,来港一个月基本上除了一次不得已去买长袖去了逛了一次街和零星几次跟公寓的室友去吃宵夜以外,基本上就是在住处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令我很开心的是,选的课都是很感兴趣的,然后联想到入学之前自己苦逼兮兮地独自啃书学习的辛酸感,觉得有人带效率真的提高多了。软硬件环境的良好体验只是附带的,最重要的体验还是转专业成功的喜悦感吧。

本学期data mining和distributed computing这两门课,让我痛并快乐着。

偶尔去听一下cs跟城市规划/GIS结合的讲座,也颇有感触:也许转专业前和转专业后两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领域的工作,心境会很不一样吧。

最后,就是学校的文体活动还算丰富,经常会有交响乐、话剧等演出,学生去看大多是免费或者20~30hkd的样子,文艺青年会非常幸福。最近又贴出来一个新的海报,希望到时候可以有空去看一下。

(这个海报的背面就是民主墙 )

先写到这里吧,我去看dvd了(并没有),有空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