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商回流投資7000億，是真是假？4大重點揭露幕後真相

8月中經濟部投資台灣辦公室開心宣布，IC載板產值連續3年全球第一的欣興電子，將在台投資265億元，帶進700個就業機會。除了原本的廠區開發新產品，還要與半導體領導大廠協力，在桃園楊梅建置新廠。欣興最大的客戶就是英特爾。

不料，9月間，欣興卻因偷跑動工，遭桃園市政府開罰。「應該是客戶時程很緊逼的，不然，欣興平時很注重環保，怎麼可能會偷跑？」一位欣興同業高層惋惜。

根據經濟部新聞稿指出，欣興電子面臨客戶要求增加臺灣產能，加上避免技術外流的考量。欣興在深圳、蘇州、昆山、湖北省黃石市都有廠，總經理沈再生法說會上宣布，明年160億資本支出，超過百億在台灣。

又急、又趕、又快，客戶要求，毫無選擇，是這一波台商在台投資的特色。今年1月，國發會提出的「歡迎台商回台投資方案」200億利息補助額度，立刻被申請光。年中，經濟部加碼到5000億，同時針對沒有去大陸的廠商也推出補助。

這個方案，顯然已成為總統蔡英文競選最大亮點。截至11月15日為止，已有153家在大陸設廠兩年的台商通過審查，計畫投資金額6971億，已超過額度。（延伸閱讀：台商回流衝破4000億　經濟部次長：高價值的產品，就來台灣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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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選中，最大亮點也成為最大箭靶。國民黨立委曾銘宗問出，計畫投資7000億的台商，實際匯回資金0元，立刻引發輿論譁然。7000億投資，到底是真是假？

真相1：投資真成長，工業區土地價格飛漲

從數據看，近兩年，工業區土地價格飛漲、買賣熱絡且多半自用，實質投資的確出現。

根據主計總處統計，2018年貿易戰開打後，加上科技產業新需求，台灣投資就由負轉正。根據最新預測，2019年投資成長率預估將有7.89%，將是21世紀以來第3高。

投資不僅僅是預測，而是已經看得見。2019前三季，固定資本形成累計2.5兆，較去年同期成長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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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是有地快賣，現在是奇貨可居，」經濟部台南科技工業區服務中心主任王敏誠也說。距離海邊3公里的南科工原本是鹽地，開發以來土地去化緩慢。但這兩年，區內廠商聲寶、友勁等廠商紛紛回流，加上原先廠商擴廠，土地剩下不多。

Google南科工的土地，整地中。（黃明堂攝）

Google需要土地20公頃，在台建立第二座資料中心，找上南科工。已經沒有大面積土地的南科工只好將原先的滯洪池填上，9月中簽約，11月《天下》記者走訪現場，整地已經快要完成。

總計，今年南科工賣了近40億工業區土地，地價也由兩年前一坪4萬多，漲到6萬多。（延伸閱讀：張忠謀的「告別作」落腳南科　台積電的祕密武器，如何撼動台灣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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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南科工，普華國際不動產總經理田揚名說，其實自2014年起，工業區土地成交金額就開始往上走，中美貿易戰更加速了工業區土地買賣。

目前詢問度最高的是土城、中壢、台中工業區。最貴的五股工業區，一坪已要價100到110萬，沿著西部廊道南下到桃園華亞工業區折半約60萬，到中壢工業區再折半。中壢10年前一坪14萬，現在成交價28萬，已經翻倍。台中工業區一坪則要35～40萬。（延伸閱讀：貿易戰的意外贏家　台灣這3個城市是台商回流的首選）

世邦魏理仕報告指出，今年上半年，中部工業區地價成長5.2%是全台之冠，北部、南部、東部分別為4.7%、3.4%、1.0%。

工業局局長呂正華觀察，2018年第二季中美貿易戰開打，原本生產基地在大陸的台商壓力很大。早在年初，政府方案出來前，企業就開始移動產線。許多廠商買下或租下鄰近的空置廠房，或重新安排舊廠房的產線、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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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有些中小企業將研發工程師移出廠辦，另外租辦公室給工程師用，原本倉庫也清出來，存貨放在更郊區的倉庫，整個廠辦都變成生產線。

「第一批移回來的是有資訊安全疑慮的板卡廠，第二批才開始有自行車、零組件等各行各業，」他解釋這個過程。

為了因應廠商24小時工廠的緊急需求，工業局甚至跟勞動部協商出一個方案，讓廠商先聘外勞，再來申請回台投資方案。如果事後申請通過，勞動部一年後會複查，要求雇用足量本地勞工。

換言之，7000億當中，其實包括了早已在台投資的廠商。一家在台發展智慧產線的中部廠商董事長就告訴《天下》，其實2015年他們的土地就買了，去年就已動工，銀行團融資也談完了，會去申請是響應政府政策。

真相2：7000億沒有要求從海外匯入

此次立法院爭議的焦點，7000億投資沒有一塊錢，從海外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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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經濟部本來就沒有要求廠商匯回資金；另外，台灣根本不缺資金，融資利率在全球數一數二的低。從資金調度的角度，根本不用把錢匯回。

由於政府對台商的定義是「在大陸投資超過兩年」，而非在台沒有據點的無根台商。這次經濟部披露的7000億投資的廠商名單，90家幾乎都是台灣知名的上市櫃企業，資金調度本來就在台灣。

跟外界想像的不同，多數申請在台投資的廠商，並未結束大陸的經營。以目前的最大投資案群創為例，回應《天下》的詢問是，申請的是新案子、新投資，而不是把廣東佛山的產線移回來或結束中國的投資。

更重要的是，在台灣借錢並不貴。今年9月，友達從美國下市，理由之一是跟銀行借錢比發股票便宜。11月28日即將掛牌的陽明海運的5年期有擔保公司債，利率只要0.74%。比一年期定存1.065%還低。

其實，台商匯回的資金源源不絕，只不過未必來自這些計畫投資7000億的廠商。

真相3：匯回的資金停泊在商用辦公室

但從2016年全球肥咖條款《共同申報準則》（CRS）實施；今年初，政府資金匯回解釋令、年中資金匯回專法上路後，不動產市場已處處看見台商資金匯回的足跡。

瑞普萊坊市場研究暨顧問部總監黃舒衛指出，2016年以來，包括大直台北戀館、光復南路與忠孝東路口、長春路、敦化北路舊大樓，都有外資以超市場行情，買下整棟商用不動產。業界盛傳，這些外資就是食品、鞋業的台商，著眼的是台北市的土地。

田揚名解釋，CRS交換的是金融機構帳戶的資訊，並未包括不動產，因此有隱密性，所以受到台商家族的喜愛。不像送現金子孫可能揮霍花用，用不動產做家族傳承，長輩可以一單位、一單位送，也不容易買賣，可以用來做財產傳承。

反之，今年中，政府希望鼓勵台商用「資金匯回專法」，限期把錢匯回後，投入5+2產業等實質投資，給予減稅優惠。「但廠商其實還是有疑慮，擔心國稅局未來可能會查稅，」田揚名說。

資金匯回，帶動辦公室買氣，已使台北市辦公室租金全面上漲。工業區土地價格飆漲，會不會反而造成台灣投資環境惡化，其實比追究投資的錢從那裏來，更值得關注。

真相4：廠商投資行為改變，人才和土地一樣重要

 「中壢工業區的價格已經從（一坪）14萬漲到28萬，我覺得工業用地的好景大概就這2、3年的時間，」田揚名提醒。

由於熱鬧滾滾，經濟部喊出，因應台商回台投資需求，將在彰化以南，運用台糖土地，一縣市一聚落，每縣市一個工業區，只租不售。

雲林科技工業區。（黃明堂攝）

但被問到，政府如何評估未來產業供需，為什麼需要這麼多工業區，經濟部高階文官卻答道：「供給與需求政府估不準。既然估不準，民主時代就是每個縣市都可以兼顧，由地方政府提案。」

然而，這種工業區遍地開花的政策，恐怕會變成災難，因為台商的投資行為早已改變。

比較2018年與1991年台灣投資的組成，1991年的投資當中有48%來自營建工程，35%來自機械設備，智慧財產投資僅占8.4%。但2018年，營建工程僅占37%，智慧財產投資已占23%。

智慧財產投資，就是研發投資。而研發投資的關鍵是人才。「廠商在意的生產成本，已經有很多是無形的，」田揚名提醒。隨著各行各業高值化、智慧化，未來每個工業區都將科學園區化。台灣新竹科學園區的奇蹟，關鍵之一就是清大、交大訓練出的理工人才。

逐土地而開的工業區政策，會不會再出現一大堆蚊子工業區？廠商能不能找到足夠的人才？掌握台灣本世紀最好的投資榮景，避免不負責任的政策災難，應該是行政院與立法院更該做的事。（陳良榕、李若雯協助採訪）

（責任編輯：吳凱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