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之角/印度鐵道 - 第2頁
遊記

地之角/印度鐵道

7 34 26480
k84978 的頭像
k84978 k84978 已通過手機驗證. 門號所屬國家:Taiwan
舊 2010-05-15, 13:00
羨慕可以長時間旅行的旅人
相當不錯的體驗旅程
感謝分享
kolor314u
舊 2010-05-24, 14:33
引用:
作者: grace lam (原文章)
once again , no more word is better saying this.. GrEaT !!!
yr writing is really really nice !!!! it can give the reader smooth, special and very strong but comfort feeling that would remember what a such place InDiA !! Thanks again for yr sharing !!!
印度真的太精彩並且不可思議,才會如此輕易的就動人!
很高興你也喜歡!
kolor314u
舊 2010-05-24, 14:36
引用:
作者: k84978 (原文章)
羨慕可以長時間旅行的旅人
相當不錯的體驗旅程
感謝分享
其實每個人都可以
只是你夠不夠喜歡到願意跨越/捨棄其他會阻止你旅行的障礙。
grace lam
舊 2010-07-06, 14:12
i'm truly very happy to know you hv a Talk, in opposite, i'm unhappy that i can't attend yr Talk. i'm hong konger. i'm not in taiwan.

oh....really really want to attend yr Talk !!
would you hv any record about this Talk that can review in internet ?

Add OIL !!! Hope you hv a Successful Talk !!



[quote=kolor314u;1416823]附件 219980

省能環保小旅行─真實精神的印度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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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品書店 [ 問。學堂 ]xGREEN雜誌 講座

省能環保小旅行─
真實精神的印度旅程

主講/沈憲彰(交通大學建築研究所教學助理及自由設計師)
時間/2010.07.08(四)20:00-21:00
地點/誠品信義店3F Mini Forum
連結/http://go.eslite.com/Event.aspx?id=2659

豪華無用,雙手、雙腳、雙眼即可建構一個稀有的世界。旅人期待真實精神的內斂,關於自己、也關於環境。大印度小旅行,只有寄給自己明信片裡的真實字句,才是飛行真正累積的里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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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文章於 2010-07-06 18:42 被 grace lam 編輯。
jennykao 的頭像
jennykao
舊 2010-07-06, 16:40
引用:
作者: kolor314u (原文章)
附件 219980

省能環保小旅行─真實精神的印度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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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能環保小旅行─
真實精神的印度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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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0.07.08(四)20:00-21:00
地點/誠品信義店3F Mini Forum
連結/http://go.eslite.com/Event.aspx?id=2659

豪華無用,雙手、雙腳、雙眼即可建構一個稀有的世界。旅人期待真實精神的內斂,關於自己、也關於環境。大印度小旅行,只有寄給自己明信片裡的真實字句,才是飛行真正累積的
哇~ 板大要開講了, 還好在講座前有上來背包客棧看到資訊 ^^"
嗯嗯~ 把他排入 Schedule
kolor314u
舊 2010-08-09, 03:01
第48部_地之角/ 書寫-Kolkata
圖文版↓
書寫─Kolk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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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爾各答/幾千公里只為一個美麗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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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段看似漫長的鐵道旅程。不過,這是離開印度前的最後一趟,從瓦拉納西到加爾各答。旅程雖然看似漫長,但卻不至於沒有終點,印度火車的長度、漫長的大陸移動、我的旅行,從上車到下車、從1A級空調車廂到Second Class、從孟買到加爾各答,終點都一直存在,只是有時殷殷期待,有時視而不見,有時卻自由自在。加爾各答是我此行的最後一個城市「了」。

句尾的「了」明顯暗示出終點的存在感。

下車、出站後,原本預計搭上計程車,前往背包客聚集的沙德街,尋找在加爾各答落腳的旅店。後來同車的一對法國女生建議,也因為目的地相同,我跟著她倆在一條人車混雜的馬路上,跳上了開往公園街的公車,是名符其實的用「跳」的,而公車車身就寫著大大的Park Street,我也訝異她倆的熟門熟路。這是我第一次在印度搭乘市區的公車,不過卻是第n次受到背包客的幫助。她門是來自法國的背包客,加爾各答是她門的第一站,也是最後一站,因此對如何抵達、離開火車站,有更「背包客」的方法。我的最後一站──加爾各答,就從過了鐵橋,「離開霍拉火車站」開始。

「離開霍拉火車站」,嗯,是真的離開,不會再回來。與其他十個城市不同,我將從機場起飛,離開這裡。

抵達沙德街口,幾句背包客常用的對答來回,我們便彼此祝福道別,她倆去找表姊,我則去搜尋旅遊書上推薦的背包客旅店。一右轉進沙德街,便感受到隱約的英國殖民味道,建築物的立面分割、公共建設的裝飾藝術字體、餐廳的菜單等,都在我尚未展開認真遊歷之前給了我前情提要。看了台灣網友的推薦,找到了一家便宜、乾淨的旅店,穆斯林老闆雖然顯得格外客氣,卻依然精明,沒讓我殺價得逞。價格和環境都無從挑剔,不過要等到昨夜的房客退房、工作人員打掃過後,才能登記入住。已經習慣在一早尋找入住旅店,所以早忘了中午過後才是CHECK IN的合理時間,因為來自他鄉深夜的火車,總是在隔天一早抵達下個陌生的城市。清晨,也常是旅行分段的序幕。距離中午還有兩個小時,我把背包寄放,一身輕鬆的到轉角餐廳吃早午餐、寫明信片,「一如往常」在印度的每個愜意早晨。

「一如往常」,我似乎在不遠的終點之前,對旅行開始漸漸有些總結似的語氣。

加爾各答是印度第一個擁有地鐵的城市,色彩鮮明的馬賽克貼皮、略微潮溼的霉味、看似不太精密的車廂,一對比起台北捷運,總是讓我腦中的畫面落在印度與英國時空之間的種種。我每天總是從離沙德街最近的地鐵站開始每天的行程,顯然的一條地鐵必須搭配上額外步行或其他交通方式,才到的了更多地方。第二天先到航空公司確認回程機票後,便開始徒步參觀附近的景點,其實也只是拜訪順路經過的景點。整修中不得其門而入的美術學院、意外現身的聖保羅大教堂、印度觀光客必到的維多利亞紀念堂,我仍然用自己的方式感覺這城市,不急躁著把各大知名景點拍進記憶卡裡。旅行的速度與密度並沒有改變,即使我在加爾各答只有僅僅三天的時間。我知道聖保羅大教堂的外牆石材潔白、雕刻精緻;但我深刻記下的是吊扇轉呀轉的,教堂裡若有所思的印度年輕女孩,望著前方光線聚集之處,心底藏著不能說的秘密。我知道維多利亞記念堂是為了紀念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加冕為印度女皇,建築融合了文藝復興與莫臥兒風格,用了跟泰姬瑪哈陵一樣的白色大理石;但我深刻記下的是那些筆觸細膩、色彩淡雅的宮廷水彩畫。即使發現了紀念品部裡畫冊就在眼前,卻因位印度人的隨性作風,水彩畫因為不明原因成了解不開的達文西密碼,讓我望穿秋水怎麼也買不到,只得留念在我「心中的維多利亞」。

「心中的維多利亞」,我的確愛上混血了英國的印度,在床頭擱下一張張想像速寫,關於地鐵、教堂、水彩畫、維多利亞的印度,是加爾各答。

那天下午,我想到加爾各答大學去,企圖沿路收集關於兩種文化交織的美景。出了地鐵,街道兩側滿是破舊不堪的五層樓街屋,不過當年的風華卻藏不住,希臘柱式和百頁花窗間裝飾著英屬印度的氛圍,至於1947年印度獨立後的經濟停滯,就漸漸的疊積在建築立面上,窗扇玻璃也覆上一層塵埃,視線看到的盡是時間重複曝光的底片,並不單純的詩意。一轉進更靠大學的學院街,書本像是建築材料般堆疊,成了隔間牆、成了櫃台、成了傢俱,原本的知識增加了堅實的硬度,五顏六色的書背像拼花建材,直接裝飾也宣告似的──這兒是文藝氣息濃厚的大學書店街。不過大學警衛的一句NO ALLOWED就把我拒於千里之外,不得其門而入的我於是夢醒,重新落入印度嘈雜的街頭。不過,一個半月來,與印度人的交涉不下數十回,臉皮的韌度也增加不少,這種蒜皮小事,也就一笑而後置之。即使是因為莫名原因禁止拍照的霍拉鐵橋,我也不信邪的拿出相機,記錄下那些結構與光的美麗剪影。的確是引來了警察關切與民眾圍觀,但我一皮使出英語與不知者沒罪的無辜攻勢,漂亮的回憶還是進了我的鏡頭。這些,都是可愛的「印度人教我的」。

「印度人教我的」,印度人教我怎麼在兩面差異間獨善其身,如加爾各答與英國殖民文化之間,如我與印度人之間。

我極其容易留戀在美好的城市事件上。我花了一天下午步行經驗其中,從中央商務區,經過作家大廈、加爾各答郵政總局、加爾各答高等法院,這些是挺直腰桿站在加爾各答輝煌立面第一排的建築物;再到馬坦公園,一個為了保護城堡安全,意外造就的世界上最大的街心花園。公共建築、休憩廣場,這些成就城市姿態的種種作為,我傾心激賞,朝聖般的行進,也擷取一段優雅的年代。再加上泰戈爾和德蕾莎修女也為不同時空的城市演繹,加爾各答四個字已如層層疊疊的油彩,越顯其豐厚的文化濃度,令來自「幾千公里外」的我醉心。

「幾千公里外」存在一種引力,力量巨大無比,探其源頭竟然只是歷史課本上一個美麗的名子。

我在馬坦公園草坪上,寫下最後幾張屬名加爾各答的明信片,要在離開前寄給朋友,而離開的當天是禮拜天,郵局沒有營業,我連郵資附上小費請旅店老闆幫忙,要他在隔日把它們從對街的郵局寄出,雖然有些擔憂他們能否平安抵達遙遠的台灣,但我也立即不為這些無效的疑慮煩心,因為這些紙片理所當然也處於旅行的不確定性中。當我的TG314班機從加爾各答機場起飛的剎那,旅行中斷、終點出現,機艙內明亮乾淨的一切顯得與印度無關。而我也立刻回頭,開始了一段更長的逆向旅行,逆向幾千公里,「逆向44天」。

「逆向44天」顯得更費時費力,原來那個美麗的名子,不止幾個字,是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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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lor314u
舊 2010-08-27, 16:33
第49部_地之角/ 書寫-Varana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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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版
書寫─Varana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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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拉納西/只須隨波,逐流向生命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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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台灣的旅行社而言,泰姬瑪哈陵是每個印度觀光團一定安排的景點;對印度人來說,瓦拉納西才是他們心目中無可取代的聖城,但卻存著無法保證在有生之年內能到得了的遺憾。是恆河造就了這個美麗的事件,也是因為印度人的浪漫在恆河注入了信仰,這段千年的追尋才因此成形。怎麼說是浪漫?汙濁的河水中的確存在深根的浪漫。

為了最接近恆河,我投宿一家河邊的旅店,房裡兩個小窗永遠框著河面的光景,至於顏色則隨著太陽的移動而改變,偶有幾艘木船劃開水面緩行而過,從窗的左邊到右邊,第一格窗到第二格窗,簡單而緩慢的景緻,跟我的旅行密度非常相襯。還意猶未盡,就到餐廳去,那是個半室外穿堂,沿著陽台設有一排桌椅,居高而臨下,享有無限量的恆河虛無。帶去的中文書早在烏代浦爾就看完,就讓視線停在恆河上,或是倚著女兒牆低頭觀察河邊的掮客,偶爾也想想永遠成謎的旅行意義,也許在這更容易參透些難解的習題。也因為恆河,我的旅行在瓦拉納西停止了,原本不斷移動的旅行,速度慢的跟恆河水一樣。是不是原本已經是跳脫生活常態的旅行,反過來,在結束之前需要一段跳脫中的再跳脫,才能透徹?這些自問自答,還是跟恆河水的輪迴一樣,重複的在旅程中出現。

以旅店為根據地,往下有階梯通往河邊,往上有小道通往市街,河邊到市街之間展演了一切關於瓦拉納西的傳說與生活實況。河邊的無目地散步,或停下來坐在河階上看著會動的人事物,肚子空了再到街上穿梭覓食,也偶爾找個網咖連接台灣的現實。即使每天只是重複著這些,也沒有人會質疑我對瓦拉納西的忠實,因為恆河總是以一種巨大的姿態存在,似乎只要謙卑的圍繞在它身邊,就可以得到滿足的回饋。往北到鐵橋,往南到亞西河階,數十個河階成了舞台,上演印度人和恆河發生關係的各種戲碼,有時候旅人也會軋上一角,連綿幾公里像個精彩又豐富的藝術節,而且從史前時代就開始,並永遠不會結束。我羨慕這些延著河流的各式各樣河階,不論清晨、傍晚、是不是雨季、恆河水位高低,總有親近的它的方式,除了煙火繚繞的神壇祭典總是吸引觀光客目光之外,甚至連任何一種屬於城市的公共設施,都被拉出來到河邊,形成一種獨有的生活場域,浴場、游泳池、火葬場、運動場、洗衣場等,不論工作、生活、休憩,都缺不了恆河水相伴。喧鬧戲水的孩子身旁就是避暑泡水的牛隻,肅穆的火葬場也成了觀光客遊船河的風景,一切看似衝突,卻又因為恆河的連結而合諧。如果只記下我由南到北在河階散步與人的互動,就足以完成一篇充滿故事性的遊記。這條線上像沾滿了蜂蜜,吸引了所有的昆蟲、蝴蝶,連捕蜂人也伺機在後,旅行者、信徒、求生存的印度人、各有目的外地人,雙手都緊緊抓住這條繩索,重心不穩的旋轉起來。每個人都得參與其中,無法以冷靜的旁觀者自居。

船伕是恆河邊最常見的職業,他們代替旅人的雙腳走到河面上,暫時離開站著土地,收看來自不同角度的風景。每天總免不了來自船伕數十回的搭訕,「Boat ? 」像是朋友MSN連線故障,螢幕右下角不停跳出來的視窗。如果陽光正烈、天氣炙熱,心浮氣躁的我繃著臭臉,又是不客氣的撥撥手斷然拒絕。這回,船伕說「沒關係,這是我的職業,總得問你需不需要搭船,我才有飯吃。」於是我似乎看透了更深層的恆河水,懂了渾濁表層下的真實。在廣大的印度土地上,幾十億人口,和所有橫行印度的騙術一樣,這些都只是生存之道,和台北人面無表情的擠捷運上班一樣尋常。當下我也對於這些表面上看來惱人的問候釋懷。當我在旅途上遇見兜售名信片的小女孩,他說沒有零錢可以找我,希望我再多買一張貼紙時,我就請他把5盧比留著,畢竟我多拿一張貼紙也沒用,就當是幫助他的小小心意,而不是惦記著怎麼又被小販騙了5盧比。而我為什麼願意花100盧比吃一份早餐,卻不願意花20盧比讓人力車伕載我一程?一念之間的改變,旅程也相對豁然開朗。

除了河階上的散步,我也穿梭在曲折的小巷中,所有生活所需的消費行為,甚至學瑜珈或西塔琴、享受按摩、寄信給國外親友,在這迷宮似的巷弄裡ㄧ應俱全。寬度只有三公尺不到,就憑印度如此勇猛的太陽要照亮街面也顯得吃力,也因為牛隻來往留下的屎跡,地面總顯得潮溼,雨季一來甚至泥濘難行。三輪車伕也只能在外頭的街口放下背著大行囊的旅人,若遍尋不著目的地,最好的秘訣就是往東下至恆河邊,再尋找出標的物所對應的河階,河階名稱在瓦拉納西就等同於地址。從旅店出發,左閃右躲的往北走了十來分鐘,穿越市集、小販、三輪車、人、牛混雜的馬路,原來該往右直通人潮最密集的達薩瓦梅朵河階,但我卻繼續往前閃身進入老街廓的隙縫裡,又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深幽祕道,一閃神就會通往某個時空中的瓦拉納西,手邊的地圖失了法力,成了我的平安符,只求個心安。越走越遠,心神逐漸失去焦距,是該汲取恆河水的加持。在一條隨機的小弄右轉,相信往前就到得了河階,於是我放心直走。不久瞬間,我撞上傳說,背貼著牆讓路給通往火葬場待焚的屍體,黃布下是等待超脫輪迴的生命。冷不防就這樣輕易印證了與生命擦身而過的傳說,去年經歷父親過世的我並不恐懼,有的是一股不說出口對親人的憐惜。身處異地、百感交集之餘,眼前是交疊成塔的木柴預告的高溫烈火,即將燃盡最後一絲嘆息,最後融於恆河水,伴著信仰順流而去。

若沒有遇上同是來自台灣的背包客,我將錯失那一場我無法描述的寧靜風景。凌晨四點,叫醒還在熟睡中的旅店老闆幫我開門,我拿著手電筒睡眼惺忪的在黑暗中赴約。大伙談好價錢後上船,船伕把槳往岸邊一蹬,反作用力把船身送進流中,隨即開始這一趟瞬息萬變的遊歷。日出以前每個人都保持靜默,只有木槳掠過河水的溫潤音色規律伴著船身左右。有人已經迫不及待拿出相機,我則仰頭飄浮於河面,沉浸於此刻略帶迷幻的藍紫色氛圍。天色隨著時間漸層改變,船隻是色帶上滑鼠的油標,往南緩緩划動一格,色相就悄悄改變一分。直到光點躍出地面,光芒射散於編織般的建築帶上,晨浴的信徒也現身河階,光之城市如投影片般於西岸瞬間成形。我看得見光線、說得出顏色,卻怎麼也無法用字句表達恆河上無邊無際的沉靜飄渺。

金剛經用「恆河沙數」形容多到不可計數的量,不可數的巨大乘載了信仰,亦如我體會的寧靜般無法描述。未知卻相信,並非無知,而是虔誠信仰,是縱身於寬大寧靜的力量,寄託於緩緩飄移的河流。所有印度人都期待著最後這一天,只需隨波,逐流向生命的終點,著實浪漫的極致。最後一天我打包行李,離開旅店,在小餐廳和台灣友人道別,再次重新啟動前往下個城市。不同的是,我將從此信仰旅行,持續旅行,持續浪漫逐流於我的恆河,即便未來的旅行也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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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64
舊 2010-08-28, 00:24
'當我在旅途上遇見兜售名信片的小女孩..........我就請他把5盧比留著,畢竟我多拿一張貼紙也沒用,就當是幫助他的小小心意,而不是惦記著怎麼又被小販騙了5盧比。而我為什麼願意花100盧比吃一份早餐,卻不願意花20盧比讓人力車伕載我一程?一念之間的改變,旅程也相對豁然開朗。'

如是我聞.
kolor314u
舊 2010-08-28, 09:09
引用:
作者: 8964 (原文章)
'當我在旅途上遇見兜售名信片的小女孩..........我就請他把5盧比留著,畢竟我多拿一張貼紙也沒用,就當是幫助他的小小心意,而不是惦記著怎麼又被小販騙了5盧比。而我為什麼願意花100盧比吃一份早餐,卻不願意花20盧比讓人力車伕載我一程?一念之間的改變,旅程也相對豁然開朗。'

如是我聞.
初到印度,
的確常因鑽牛角尖而搞得旅行不快樂,
不如放開心胸觀念一轉就輕鬆許多,
是向印度人學習到的,
不過小心與鑽牛角尖的分野就因人而異了,
就隨興吧,旅途上是要快樂的。
8964
舊 2010-08-28, 11:51
'就隨興吧,旅途上是要快樂的'.

哈哈,著相了.
kolor314u
舊 2010-10-14, 14:13
第50部_地之角/ 書寫-Mana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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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版
書寫─Mana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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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娜里/未見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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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一樣,到達曼娜里時會是凌晨,離天亮還有一大段空檔,這種不上不下的時間,讓我煩惱起下車後該何去何從?前狹後窄的塑膠座椅,開開停停的克難巴士,睡睡醒醒的狼狽旅人。幾個小時過去,身體的慣性失衡,隱約感覺到車速趨近靜止,緊接而來一陣需要翻譯的騷動,我揉著睡眼看看窗外景色,判斷可能是到了目的地。抓起大背包尾隨印度人下車,為求謹慎下車前還覆誦了地名「曼娜里?」。「是的,曼娜里。」冷空氣已經穿透薄外套告知我答案。我原本以為會有個車站讓我挨到早上再去找旅館,但眼前的空曠、低溫、黑暗讓我迅速放棄這個浪漫的選項。原來這班車每天在凌晨三點半抵達巴士站,旅館業者早就埋伏於此,等著撿拾拿不定主意的外國旅客。我想成功率一定很高。還沒殺價成功,我就跟著一位掮客大哥,往他就位於巴士站前的旅館走去。登記護照資料時已經連筆跡都顯得顫抖,沒想到此行的印度也會畫上一筆寒意。現在入住到明早十一點前退房只有七個小時,房價也沒有因此打折,心疼的兩百五十盧比早就把我吃得死死,看準我不會轉頭離開。沒有熱水,我裹著顫抖和不安鑽進睡袋深處的黑暗裡。

早上十點我不情願的重回白天。拉開窗簾,幾朵纖細的白雲襯著藍天、青綠的杉林鋪滿遠山、房舍錯落點綴腳邊,窗外風光與現在身處的俗氣旅館是著實的兩回事。失神與讚嘆之餘,我想我該換個地方,重新看待我完全未曾想像過的曼娜里。

在香地葛巴士站認識吉格米之前,我並不知道曼娜里是何方神聖,她不是背包客棧裡台灣人熱衷的印度旅遊點,卻是印度人心目中的渡假聖地,甚至稱她為「印度小瑞士」。原本我的行程表上並沒有記上曼娜里一筆,而這三天是安排給喀什米爾的斯利那加,是我的隨性加上沿路機緣讓她出現在遊記裡。我對她一無所知,得以參考的就是幾頁的英語寫成的旅遊書。我猜測吉格米推薦我來,一方面因為這裡有許多的藏人移民、離達蘭薩拉不遠,是他熟悉且有把握推薦給別人的。一個藏人口中的美麗境界,不論如何都值得一去,並且交通還算方便,對於刪去喀什米爾後的行程也銜接得宜,於是我踏上這未知又未見的山水。

第二家旅店補眠醒來後,我不走太遠,到大街上閒晃順道覓食,如與朋友初次見面。通常此刻我會試著擬出一個城市的大綱。高聳針葉林、山谷環抱、海拔兩千餘公尺、度假聖地、遠山積雪。其實這裡像是南台灣的墾丁,有條人聲雜沓的大街,夏天也是人最多的旺季,只是佈景把藍色海洋換成綠色山林,溫度也相對清爽。對一個陌生環境的描述雖然簡單,但初次見面的抒情已經飽和。原來在我旅行的硬碟裡,並沒有儲存過「這類型」的風景,除非你說風景月曆上的也算。一直以來,我喜愛亞洲的人文風景,所以我一直偏好到城市裡旅行,東京、首爾、上海、曼谷,亞洲各國的大都市都是我收集的名單。朋友說哪座山上的風景有多好,山光水色、看楓賞櫻、溯溪野釣,我都沒聽進去。我堅信人文累積的風景還是最動人的。我想那是我的偏執狂作祟。眼前的這一幕自然,讓我思考哪邊才是接近心底的渴求。不過這答案讓我走遍世界後再來回答,也不遲。

第二天,穿過熱鬧的大街往左邊的山裡走去,其實我並不知道會有什麼,只是直覺告訴我,就到那裡看看。旅遊書說那邊是懶散背包客喜歡的「舊曼娜里」。一路上沒甚麼人,爾偶拿出地圖確認方位、選擇岔路,沿途盡是抬頭才看得見頂端的針葉樹,旅館、餐廳持續存在,不過旺季才剛開始,店家還顯得懶洋洋。我在一座鐵橋上拍下一河川景色,遠景是連綿的山稜、中景是高瘦型杉樹和紅屋頂的旅館別墅、近景是大卵石激起的白色水流。我為自己的無知竊笑,大概我原本以為這是歐洲才有的風景吧。從一個轉彎爬坡繞上更高處,此時路邊一名老翁露出竹簍里的眼鏡蛇,嚇得我倒退三步。傳說中的弄蛇人是真的,不過蛇接下來是否會挺身起舞就不得而知。我想起曼谷都市叢林裡的大象,一樣被迫以另一種姿態現身於人類的世界中,但我並不領情。越往上走,路越蜿蜒狹窄,車進不來,但對步行來說還算舒適。也因為地勢越來越高,商店或餐廳紛紛擺出位於屋頂的座位,讓人飽滿的看盡山谷美景,此時我想起了台灣九份的咖啡店。

當商業越來越少,彷彿過了勉強稱為老曼娜里市區的路段,漸層出現的是完全陌生的建築,木構房舍盡是民族野味,底層紅白相間的塗漆,高層出挑的迴廊,婦女在窗邊用著看來原始的機具織布。身上穿的和廊外晾著的衣服,都跟幾公里山下的人顯得不同,臉孔的輪廓則介於印度人和藏人之間。我闖進了一個當地民族的聚落。我一股作氣鑽進岔路中的階梯,往更高的山坡上去。最後居高臨下,右手邊看見小型聚落邊界串起的形狀,左手邊則是一條河流經高聳山谷的簡單風景。我和一頭牛在這頂端草坡坐了許久,只有陽光、水聲和綠色的味道。剛剛才出現的歐式風景,馬上轉入東方民族風的村落,現在又回歸到甚麼都沒有的自然。當我的感受等待釐清整裡之際,耳邊同時響起德里街頭煩躁的吵鬧聲,我又再度陷入旅行到底該是什麼的謎團中。

在聚落裡,我看見了跟我同車從達蘭薩拉到曼娜里的一對白人情侶,但我沒向他們打招呼,他們正在居民屋裡逗小朋友玩,兒童的母親在一旁也笑得開朗。他們以非常率性不拘的方式旅行,一起帶著一顆印度鼓到處流浪,有時候也用它來街頭賣藝籌點旅費。托在手中希望路人投錢的缽,用餐時也拿來裝些湯湯水水的食物。兩個人在長途巴士上不擔心眾人眼光,自在枕著印度鼓東倒西歪的睡成一團。甚至印度人撥放的歌舞音樂太吵,影響睡眠,女生也大喇喇的表明受到干擾而叫他關掉。不只適應,印度的髒和亂早就流進他倆的血液裡。即使同樣身為在印度的旅行者,看來我拘謹許多,總覺得他們貼近印度的程度和勇氣是我所不及的。

第三天,一樣穿過大街,我往右邊走去,一樣過橋越過另一條河流,走進居民生活的風景。這天是我在曼娜里的最後一天,傍晚就要搭上通往德里的巴士,必須要在下午五點前回到旅館、拿到寄放的行李、吃完晚餐、採買車上糧食後再到巴士站搭車。因此今天的行程是必須被精確估算的,假設我有五個小時,那麼我就必須在走了兩個半小時後折返回頭,在這單線往前的山路裡,前後選擇顯得簡單。這是場沒有什麼目的地的行走體驗,並非景點與移動間的連結。的確,我已經把整個曼娜里認知為一個景點,在裡頭左右逛了起來。

往右的這趟路程,經過一條往列城的公路,抬頭看著距離列城474公里的里程碑,那又是一個背包客口中更神祕冷冽的聖地,位於更遙遠的印度末端。一個越廣大的國家,多樣的地理風情要如何讓一個旅人描繪出具體形象?然後告訴別人印度是什麼樣子?首都?大城?小鎮?祕境?是個難題。即使敘述得客觀得宜,那麼又該如何與居住在當地數十年的居民相比較?不過旅人之所以為旅人就是因其短暫的角色,才能獲得出乎意表的漂亮解答。一路上前後超越或跟隨的行人,他們的行走因有目的而顯得與我不同,即使只看衣著和膚色也難藏我的異樣。即使我已經任牛皮色的薄外套隨意包裹、纏繞在上身,企圖用邋塌聊表我的入境隨俗,不過仍然徒勞無功。到了民居密集之處,再刻意轉進小到只容一人通行的巷子,怎麼走、怎麼看,建築再怎麼有風味、甚至連當地祭典都遇上了,帶走再多影像回憶,自己還是一枚旅人。幾個西方人騎著重型機車鑽了進來,但因巷弄太窄而困住,落在村民眼裡一副窘狀,我也暗自嘲笑他們的格格不入。其實我也一樣,印度再怎麼印度,我的腦子還是來自台灣。但我不灰心,我如今體會到了這一點。世界廣大,我不再自以為。於是我平靜拍下磚造平房與窗前的玫瑰和老婦人,離開,準備迎接十五個小時後的德里。

曼娜里旅遊關鍵字:登山、健行、攀岩、泛舟。三天之中我除了在山裡遊走算是鬆散的健行外,一項也扯不上關係,我一再地違背旅遊書上的指示,尋找屬於自己的解答。包含達蘭薩拉,在山上的這七天,我脫離了原本以為的印度,走進這未見的山水,畫面瞬間靜默下來。那些從土地上長出的山水,是否不需經過溝通就已經和心思契合,那麼的自然。也許,自然之所以為自然。

這裡是喜馬拉雅山腳邊的海拔兩千多公尺,即使距離聖母峰還很遠,似乎也與有榮焉,商店裡都展示著喜馬拉雅山美麗山景的明信片。我寄了一張給我唯一愛好登山的朋友,希望他可以更靠近自己夢想一點。

接著,我問自己心底想要的風景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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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lor314u
舊 2010-10-26, 04:55
第51部_地之角/ 書寫-Dharams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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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版
http://funabashi.pixnet.net/blog/post/19908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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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娜里/未見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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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一夜又一日的漫長折騰,我與吉格米在下午到了達蘭薩拉。照理說行駛於白天烈日下的巴士是最難受的,不過因為海拔的逐漸攀升,奧熱的氣溫也在我昏睡中隨之而去,最後迎接我們的是穿短袖即可應付的涼爽。由於這裡顯然是吉格米的地盤,我一點都不需操心,否則下車後我早該煩惱起怎麼到名單中的旅店去。於是我輕輕鬆鬆地跟著他先到一家巴士站附近的餐廳吃飯,他說這是家很不錯的餐廳,要我看看旅遊書裡是否有提到。果然書裡推薦著這家位於二樓的餐廳,西式的裝潢卻販買著各式平價料裡。究竟吉格米不是背包客,像我習慣一路邋塌,所以在先在用餐前把一路的疲憊梳洗一番。從洗手間回來後貼心的把洗面乳遞給我,等我也一臉清爽後,才開始舒服地看菜單點菜。長期煙塵飛揚的異鄉旅行,我早忘了這些讓生活舒適的小細節。果然與當地人的交集,會提醒旅行者未見的盲點。

雖然來到達蘭薩拉是場意外,但到過印度的朋友早就大大推薦這裡的特殊氛圍。達蘭薩拉自1959年起就是西藏流亡政府的所在地,政治、種族與宗教的交互作用,讓這個山中小城的空氣瀰漫著流浪的因子,與旅行者特別對味,每年三月的法會期間更成了旅館一位難求的聖城。由於耳聞朋友的片段描述,也看過他相簿裡閃過的幾張相片,所以我對這裡有些淺淺的想像,輪廓類似一個印度之上的天空之城,在方位之上,也在高度之上。

達蘭薩拉的巴士站位於下達蘭薩拉,如果不是為了搭車轉往其他城市,旅人並不在此停留,大多數人會改搭其他交通工具往上繼續到麥里歐甘己,旅行者與藏人都聚集在那。用完餐後吉格米叫了部計程車,我們一起分擔車錢,開往大型公車上不去的那條捷徑。沿途不乏藏人步行上下,可見往來於達蘭薩拉與麥里歐甘己之間是生活中很常有的移動,而且靠步行就能解決。我一路上望著周遭景物的改變,「這裡是藏人專用的醫院」、「這裡是流亡西藏政府的行政中心」、「這裡是藏人的圖書館」,吉格米也一路擔任導遊替我這個外地人介紹他的家鄉。我的目光一直在車窗左右來回掃描,無一畫面對我來說不是新鮮,悄悄之間我發覺「印度」似乎留在山下沒有跟上來。意猶未盡之餘,車子就在吉格米的命令下停了下來,原來是我打算投宿的旅店到了。已經進入市區的道路很窄,為了不讓車子堵塞來往交通,我們匆匆道別,只留下幾句旅人間的問候。雖然他要我有問題再到寺廟裡找他,不過這已經是我們之間旅行的終點,再也沒見過面了。

大致上來說,麥里歐甘己市區由兩條大街和一個小廣場組成,說是大街也不過僅容兩台小客車交會通過,看來倒像是行人徒步區。兩條大街離得很近,有時甚至看穿中間的商店就是另一條街,店的前門也是後門,有時兩邊也經營不同生意。除了一間金色屋頂的寺廟,沿街是餐廳、雜貨店、理髮店、旅館、織品攤販等旅行需求的商業活動。由下而上右邊有許多小巷通往山谷,裡面有更多僻靜住宿的選擇,也有按摩或瑜珈教室。我住的旅店就在其中一條小巷裡,陽台可以一覽整個向南敞開的山谷。左邊越過第二條平行的大街後,則是銳利的崖邊,可以看到不遠處另一頭的山巒。兩條大街在最北端的小廣場收尾,廣場雖小也卻串接了好幾條路,需要在一旁架張小立牌才能交代清楚各通往哪些地方,往北幾條山路則通往幾個較偏僻的小聚落。而藏人的寺廟中心則接續於市區的南方,再往南的山路則通往下達蘭薩拉。這位於海拔1800公尺窄窄的一塊地,依山而立,大伙在此和平快愉的渡日,有遺世獨立的錯覺。當我從對面的山頭望過來時,達蘭薩拉就像蛋糕上的花邊奶油,漂浮於深綠色的山丘上。

達蘭薩拉是藏人的世界,印度人很少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紅袍的喇嘛。咖啡店、餐廳、街頭到處都是喇嘛的身影,就如同一般市井生活,只不過市民都穿了紅色制服。其中更不乏千里之外的西方面孔,身上的紅袍和臉上的輪廓對比起來,看來格外顯眼。滿城的藏人,我的東方臉孔也些許的隱形其中,雖然我們還得靠英語才能溝通,但心裡的陌生隔閡已經減少許多。不只是膚色上的靠近,餐廳的食物菜色也倍感熟悉,桌旁餐具桶裡還插著細瘦的塑膠筷子。離開台灣近一個月,用餐遇見如此景象,就好像遇上來自同鄉的旅客,伴隨著卡在喉嚨的感動,口腔必須吐出有點陌生的中文,有種瞬間衝突的熟悉感。乾淨的街道、涼爽的氣候、熟悉的飲食,無一不令我覺得自在舒適。要不是在雜貨店裡遇見的印度老闆、或偶爾在街上遇見一樣是旅行者的印度觀光客,我已經忘記我正在印度旅行。

有天下午,我拜訪了位於城南的楚格拉漢寺,是喇嘛的信仰中心。如野生植物般侷促在山邊的建築並不漂亮,房舍撿拾有限的基地而建,水泥牆壁統一穿上黃色油漆,走廊頂上鐵件覆著透光浪板,動線迂迴零亂。當我對宗教中心的形象存疑時,看見牆上的布達拉宮畫作,也看見隔了一座喜馬拉雅山的拉薩,我馬上就釐清預期的想像為什麼失落。其實不只寺廟,整個達蘭薩拉都是這般克難。沒有雄偉的建築,沒有寬闊的廣場,沒有細膩的彩繪。西藏在印度流浪之際,把那些都遺留在青康藏高原,帶得走的只有屬於自由的精神寶藏,只剩轉經筒仍舊成列轉動。身為台灣人,可以輕易的理解這一切,尤其在住宿登記資料時,必須向老闆解釋Republic of China並不等於China,或者是China Airline 並不是China 的航空公司。某些程度上,我和居住在達蘭薩拉的西藏人是同一種人。當我參觀附近的西藏博物館時,櫃台的接待人員問我:「你去過西藏嗎?」,這句話從我的耳裡聽來,自動被翻譯成「你去過我家鄉嗎?」。假設這個小女孩也沒去過西藏,那麼這個問題就已經散發出絲絲哀愁。

由於中國與西藏的問題持續存在,原本作為商店廣告用的傳單,現在都訴說著關於西藏的訊息,貼滿城裡空白的牆面上,希望引發來自世界各地旅客的關注。零亂的張貼並不醜陋,像在風中飄動的五色風馬旗一樣,反映出變動中急迫的需求,同時祈求幸福和平的傳遞,好像這才是正宗流亡城市的風景。由其是由影印機大量複製出來的黑白人像,穿插在各國文字中,他們眼神永遠冷鬱的讓人動容。

每天我總在有點斜度的大街上來回好幾次,有時爬上寺廟看看遠一點的風景,或是在崖邊的咖啡店寫點東西。大部分沒有計畫,頂多沿著離開城中心的山路步行幾公里,目的地是個只有我一個遊客的湖和幾台嘟嘟車,或是山另一面散落著幾戶人家的山谷景色。沿途順道收集些屬於這裡的日常風景,當我說不出話時,照片可以替我出面。一路上通常沒有外地人,當地小學生、喇嘛、老人,也有年輕人開著工作貨車經過。除非我向他們問路,否則沒什麼交談的機會,頂多是一個眼神或笑容的交換。在印度北端的土地,我與藏人各自帶著故事擦身而過,我也是,吉格米也是,維持著「天空之城」的神秘姿態,卻又不免持續努力的飛行。如西藏之於印度,如我之於旅行。

最後一天,前往巴士站等車前,先到我每天都報到的餐廳外帶幾個西藏麵包,準備夜車裡裹腹充飢用。穿著圍裙的老闆娘看見大背包知道我就要離開達蘭薩拉,這類場景她想必再熟悉不過,簡單的一句「Good Luck!」就道盡了旅行間短暫的緣分。這是一句充滿流浪味道的對白,但我不知足,一切平安順利顯然不夠,我的耳朵又自動把它翻譯成「祝你在未來的日子持續快樂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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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lor314u
舊 2010-12-24,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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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角/第52部 書寫- Chandiga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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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版 http://funabashi.pixnet.net/blog/post/2441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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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地葛/如果你認識科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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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建築系館的陰影下生活過幾個年頭,那黑影不分日夜,不須陽光即可獨自存在。長期作用下,建築的黑影已經染進身體裡,揮不去。就算旅行,也會在世界各地隱隱作痛。

香地葛從城市規劃到公共建築,皆出自科比意之手,此城市早已高高豎起「科比意」這個招牌。我一有機會到北印度來,泰姬瑪哈陵可以不去,但香地葛是最早就排定的行程,就擔心我會在他的房子前掉下兩滴淚,而這狗血灑得一點也不誇張。科比意被譽為現代建築的旗手,他主張的「新建築五點」是學生必考的經典,其在建築史裡的地位之崇高,如甘地之於印度。因為科比意,香地葛是建築人的聖地,而這聖地的黑影也只覆蓋於建築人身上。多數人只會認為這是個乾淨、秩序的大城,交通轉運離開之後留下些許稱為「還不錯」的印象,並不專程到這來。為了探尋建築史書中浪漫的途徑,我將Chandigarh譯成似乎有氣味「香地葛」,而非旅遊書中常用的「昌迪加爾」。

香地葛位於德里北方226公里處,三個多小時就可抵達。這個早上我選擇了空調車廂,還附贈一份簡單的早餐,一掃克難的模樣與心境,把灰塵通通抖落在新德里車站。列車向北行駛,我也準備迎接萬般期待的聖地。

抵達香地葛,出了車站,跟司機交涉完畢後,踩進藍色塑膠布妝點的三輪車,一發動的噪音快速地把紛亂甩到車後,衝鋒陷陣隨之而來的是筆直、乾淨的街道,兩旁必定綠蔭夾道,街廓之間的節點必是栽植整齊的圓環,有時噴泉也綻放其中。我得意的想要連線前公司正在桌前與CAD奮鬥的同事,告訴他們大師傑作竟從藍圖上躍然而出,而我正身歷其中。

香地葛是個規劃下的新城市,1950年至今也才60餘年。城市由整齊的棋盤街廓組成,每個街廓約長1.2公里寬0.8公里。而香地葛同時為旁遮普邦與哈里亞納邦的共用首府,並直接由中央政府管轄。因此居住在這個城市裡的居民,大多擁有較佳的經濟條件與教育水平。由頭巾包裹的嚴謹程度,就可閱讀出他們所屬的優越社會階層。這些先進的城市條件在印度這個文明古國很不尋常,因此香地葛成為印度城市裡一個異樣的特例。

因為香地葛,我第一次住進像樣的旅館,但也只要價440盧比,也是我印度行裡最奢侈的房價。其實只因一落不尋常的圓柱,我投宿在這家旅館。此脫牆而獨立的圓柱實踐了科比意「自由平面」的主張,我因此興奮不已。一個千里迢迢來此朝聖的建築人,與科比意遺留下的痕跡是如此貼近。這個小旅館裡的房間也扎實地沾染了科比意的氣質,所有的設計與陳設,就如手的觸感般凝固在我眼裡,素樸且優雅的低限華麗。水杯、木椅、茶几、床腳、門框、衣櫥門把、磁磚,拂上窗邊天井透進來的光線,是夢中的場景,是建築史的閱讀,卻觸手可及。黏膩的腳步慢慢的,開門、觸摸、讓視線非常緩慢地掃過每一個折角與平面。

後來由書上得知,科比意除了公共建築,還設計了沿街住宅,莫非我竟如此幸運。我仔細品嘗,患了強迫症,悠緩的按下每一次快門,攝取下的每張畫面都靜靜的,科比意就站在一旁。

旅店安頓好後,首要就是先到旅遊中心,申請隔天要參觀科比意三棟政府部門建築的許可。旅遊中心位於巴士站裡,一抵達第十七街廓,巴士站又是個令我驚艷的作品。

我沒有目的地,來回遊走於即將離去的旅客之中,穿梭於司機叫喊的陌生印度地名之間,又是相機、又是駐足仰望,在心底揣摩畫出車站的平面圖,是否如大師出手般優雅的黃金比例?幾道簡單的切割、包圍不同層次的廣場,建構起車與人交錯的空間,斜坡、階梯緩緩銜接不同樓層,細圓柱撐起挑高的天板,空間顯得流暢輕巧。而混凝土柱漆上了油漆,天花板上築了鳥窩、加了吊扇,牆壁覆上一層污漬,這些不是建築師的設計,卻是生活使用的痕跡,讓作品更真實豐富了些。異於那些被供奉起來的不可及空間,更有感不是沒有理由的。而這車站倒底是不是科比意設計的,也不重要了。申請好文件,踏出貼滿柯比意圖騰裝飾的辦公室,離課本上大師的作品又近了一步。

本以為拿著文件就可以勇闖香第葛、暢遊於科比意的建築中,其實並不然。科比意的三棟公共建築──祕書大廈、議會廳、高等法院,除了被視為大師的藝術品外,同時也由香地葛政府單位使用中,基於安全考量,重重的審查與許可,需要耐心與腳力。每棟的使用單位不同,因此批准文件的程序與關卡也不盡相同。我當然不知道會有這些附加狀況,總是拿著文件進門見人就問,依據手指的方向往東再往西。我像個彈珠遇到釘子就轉彎,最後這些瑣碎總能迎刃而解,進到建築洞口內。

第一棟首先參觀祕書大廈,在進入建築室內開始參觀之前,他們就為我分配了一位專屬隨行人員,不過不是解說員,是個荷槍的士兵。印度士兵身著迷彩服、背著步槍、帶著圓扁帽,帶我到某個辦公室簽署文件後,我們即搭電梯上天台。除了我所經過的走廊、電梯、辦公室、天台旁的餐廳,我並不被允許參觀其他室內空間,我只能在這短暫的幾分鐘之間,記住室內使用的情況。在士兵示意禁止室內拍照之前,我按了幾次快門,漏網照片如寶物似的疊在記憶卡裡。士兵領我上天台後,我即重獲自由,他在一旁講行動電話聊天摸魚,我則到處盡興的拍照。不遠處的議會廳、高等法院鳥瞰,清水混凝土的模板紋路、看似發呆亭的屋凸、斜坡與牆和扶手的接合方式等,一邊按快門、一邊用手觸摸、一邊心生仰慕,心底浮出「是、是、是」的附和,都是大師說了算,我只管浸潤其中。最後我們從滑梯般的斜坡道,一路迴旋轉折而下,我不死心地問士兵:「這裡也不能攝影嗎?」

一旦陷入拍照的強迫症之中,這些貪戀的時刻,往往所留下的景色都是鏡頭中、硬碟中的,而非眼中、記憶中的。反倒是禁止拍照的議會廳內,休會期間只有我一個人在光的漏斗下,讓視線如回聲般在空蕩裡反射。錐形採光口漏進的光線,批覆在議員毛絨椅背上,空間的空飽和寧靜,光塵詩意飄舞。沒有照片,卻擁有更珍貴、更深的刻劃,就是無法列印出來與友人炫耀。這時候的數位相機孤零地躺在外頭檢查哨,無法與我共享。這些鏡頭與眼的取捨與平衡,至今仍是難解的習題,尤其發生在一個聖域般的場所,客觀與理性無處發揮之地。

參觀途中遇見一個來自維也納的女建築師,她為那些令人憂心的保存狀況感到惋惜,其實我也有相同感覺。但如果這些建築如古蹟般的保存下來,成了一棟棟的博物館、展示館,反而不是我樂見的。此行難得的,就是我參與了原有歷史發生時的片段,高等法院還是高等法院,司機泊車、公文來往於各處室、休息時間職員到外頭抽菸休憩,包含印度人真實使用的介入,那才是原版的科比意設計,不是「被展示」的展品。

有機形的開口、挑空旁的斜坡道、立體的造形遮陽板、灰牆中的高彩用色,無一不在印證我對大師的所學知識,在心裡的那張清單中的框框逐一打勾。這場下午的建築之旅,我處於一種異樣的氛圍中,印度歷史中的現代建築?著實太過於混搭,不過那只是意識形態的,對於香地葛的市民來說,那是真實且自然的。

科比意顯然已如領袖般被歌頌在城市之中,除了整齊街廓,每個建築、廣場、學校,小至公車亭,都有濃濃的科比意影子。最顯而易見的是隨機的垂直水平窗格分割,及與柱脫開的混凝土陽台矮牆。不論是否為科比意所設計,這些準則都已經寫入這城市的風格中。甚至有的「科比意」更融入了印度的在地風格,一個作品中同時看見科比意的手法,也垂掛著印度歌舞似的跳躍思考。科比意、仿造的科比意、印度式的科比意,這城市中了一種美好的毒,連行道樹在我眼裡彷彿也染成了舞孃紗麗的紫色。跨越商場中央上空的車道預言了未來,大師的作品六十年後看來完全沒有失色。那些正在購物廣場水池旁納涼的民眾,你知道你們很不一樣嗎?

我在旅館附近遇見了我印度旅行裡的第一家超市,光亮整潔的陳設,清楚的標價,多樣標準化的商品,現代化的收銀機設備,喚起我現代化設施在生活中是理所當然的記憶,瞬間跳脫了我半個月前的印度經驗,旅行採集的就是這些斷差中形成的美好。象徵性地拍拍胸口讓自己再次理性起來,好面對接下來的其它印度城市。或許朝盛的意味濃厚,但託科比意的福,我暫時超脫印度風情的民族情懷,熱愛這美好城市的優雅氣息。且原諒我筆下無數次科比意的現身,如果你認識他的話。

棋盤街廓的上方鑲嵌了一個半月型人工湖,當時科比意用筆勾勒出蘇赫那湖的有機輪廓,讓城市並非只是一個工整的理想狀態。即使周間在街廓中認真工作,周末總有個和家人親水望遠的喘息。建築裡垂直水平的潔淨線條,並非為了呆板枯燥而存在。每個一樣大的街廓中,不同的細胞組成也還持續增生著。一路上印度人們問起我的職業,我總謊稱我是建築師。離開事務所後,即使我不考建築師,即使我不蓋房子,我總讓建築瑰麗的光暈映照在我眼前的道路上。如香地葛生於科比意的羽翼,是為了憑藉羽毛末梢的輕盈,而飛翔至更美好的境地,並非藏匿在胳臂下的簇團陰影。

也許,我更需要光暈,洗去那些深根的陰影,而後憑風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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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lor314u
舊 2011-01-05,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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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角/第53部 書寫- Ag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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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拉/97.8%是泰姬瑪哈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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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思考過一個問題:「來到印度,要不要去泰姬瑪哈陵?」光是思考這個問題,某些程度上已被視為瘋狂的舉動。

我是個眷戀經典、卻又抗拒社會主流價值的人。越多人喜好的事物,我就會不自主地心生抗拒。我也曾經告訴過學生:「若非真的喜歡,不要讀排行榜架上的書,除非你想變得跟大家一樣。」其實我只是想提醒學生,不要因為多數人的喜歡而喜歡,勿盲從。若非世界七大奇蹟,也不是文化遺產,沒有排行榜題名,我是否願意一訪阿格拉?遲至出發前,阿格拉並未被我列入行程。

當我人在德里,想起那些曾經在生活中稍縱即逝的感情。錯過,是時間流中徹底無法挽救的,於是我給了浪漫愛情和自己一個機會。

清晨六點,從天色尚未亮起的德里出發,搭上兩個多小時就可到達阿格拉的火車。我預計撥出十二小時給阿格拉,其中六個小時分給你。這是一場只有一個目的地的單純旅行,是否可以透過長時間的彼此相處,看見自己眼中你的面容,而非只有卡片上對稱置中的正立面,脆弱又薄情,一翻面只剩隻字寒暄的片語。

泰姬陵園區座北朝南,我要求三輪車司機載我到南門,讓這場追悼擁有最儀式化的開始。泰姬陵的外國人票價,是印度人的37.5倍,愛情無價,即使已千里迢迢;瑣碎的限制,是情人眼中無畏的荊棘,在所不惜。泰戈爾筆下這滴愛的淚珠,是沙加罕晚年被囚禁在阿格拉堡時,只得透過小窗看見亞穆那河灣裡泰姬陵的倒影。穿過金屬感應門重獲自由,我得以盲目縱身於故事裡。

穿過南門,未見你的身影。四月天,甫進入印度旅遊淡季,紅砂岩迴廊繞起的前庭遊客三兩,不見如織的人網,放慢腳步興致隨之鬆緩愉悅。幾顆綠樹高高低低不對稱地布局蒙兀兒式庭園中,草皮如苔毯批覆般綠油柔軟,邊界精緻地縫上灌木叢滾邊。德瓦查門旁一株鳳凰樹盛開,落英已被撿拾乾淨,樹蔭像染了色,讓土地也黃澄一片。愛情裡最後的意念,延續地單薄。暗紅岩牆吐露灰白殘跡,往回想起斑駁的風花雪月,空間序曲奏得平靜。十字型的走道平面,左右通往東門與西門,正前方門樓即是一窺你面貌的最後面紗。

德瓦查門正下方剪開了一個洞口,像掀開簾幕後在兩旁用繩帶繫住,背光的黑影襯起主角的白亮光線,透過蔥頂形剪影露面的是你。虛擬的熟悉其實再陌生不過,我在門外佇立了一會,斟酌起眼前這抹光景,待會彼此之間將不再是印刷品與讀者的關係,是有光影、厚度、材質、氣味的面對面。還有幾百公尺,經過多少年歲後,撥動這些擾隔其中的空氣,你將化身在我肩旁。

在遙望的這端,人們得以看見你完整的容貌。陽光從白色大里石反射,刺得瞇起雙眼,還是笑得開懷與你合照,弓起手比出捏著蔥頂的動作。你是個女明星,仰慕者絡繹不絕的上台來與你握手。每個見到偶像的粉絲,都心滿意足的端詳起液晶螢幕中你們的合影。我伺機等了好一陣子,才趁短暫的空隙,拍下一張你的獨照。無所謂影像中你的倒影已經被噴泉灑的破碎,至少我曾經見過真實。

沿著兩道修剪整齊的伊斯蘭紋樣草坪,中間是把眼前陵園劃分成四等份的水道,四個均等對稱的草坪又各自細分成四等份。水道交叉之處有一凸起平台,其上有一葉緣狀水池靜靜敞開,葉尖指向庭園四角,水緩流向四方。四分又四分的幾何理性對稱分割,是生命也是宇宙。

最後,你優雅站在高台上,伸出手,引我上台。潔白的基座,鋪上紅砂岩,欲一親芳澤的人們必須脫下鞋子,用腳下的皮膚親自感受你擴散而來的能量。若濃烈的熱度無法承受,則在雙腳套上不織布鞋套,以一種被逞罰的滑稽姿態行走其上,並在胸前貼上外來者的貼紙,跟著隊伍的迷魂旗幟前進,兩座真假清真寺則忠貞守衛一旁。

我拎著一雙鞋,赤腳踩上六角型拼花地板,在你和四座高塔間反覆繞了幾圈。這些時候我只能仰望。你的體態勻稱,純白無瑕,各式的花采圖紋,模糊你的身世,你從哪裡來?膚上的經文覆誦誰的祈禱?繁複的裝飾,若不走近探究,留在白色大理石裡隱約浮現的,那一段才是密碼?我在你的影子裡坐下,前方是阿格拉堡,那時候你們的距離就是眼前這段乾涸的河灣,哪有多遠?此時我們背靠背沒有距離,實際上卻藏了四百年的瞬間。

隨著人潮走進圓頂,光線驟降,瞳孔適應黑暗後,幽冷的涼風從洞口襲來,我提醒自己這裡是兩個人的陵墓。原本透白的大理石蔓延了花草,畫出溫室裡的森林,各色寶石在幽暗的花朵內閃著淡淡鋒芒。高聳的圓頂只讓四個開口透進間接的陽光,包容起所有不安的負面情緒,沿著圓弧平鋪在石棺上。兩座空石棺,一大一小,憩在鏤空的大理石雕花圍籬內。兩個自地底垂直平移的意念,不說,早就被來此參觀偉大遺跡的遊客糟蹋在笑語中了。在這空間裡,我透視兩個空盒,遙想兩個年代,給予這些濃稠的情意和建築的華麗一樣崇高的敬意。

我不曾在月光下見過你,人們說那是你最美的時候。一個無盡動人的故事,哪來最美的終點?是他們自大膚淺的謊言而以。

臨別前,我躺臥在你的背脊上,代替你在河的對岸描繪沙迦罕夢中的黑色陵墓,然而沒有彼端的橋,讓眼前的寬廣落入無限蒼茫孤獨,華麗至此終結,留下這首未盡的情詩。

離開你,我到郵局寫起明信片給他,拿出台灣帶來的手機,翻找他捎來在簡訊裡的地址,那又是另個恍惚國度的情事了。當我在齋沙默收到他回台灣的訊息時,我早已平靜笑看我們十年來間錯過的扁平嘆息。他說我怎麼有勇氣到印度來?我寄出六個小時後你還殘留的玫瑰香味,並把有他的手機留在阿格拉,希望我假藉不經意的遺棄是勇氣。

至於阿格拉在人們心中有97.8%是泰姬瑪哈陵,我則想起閻連科寫的《受活》,書中虛構一則聚集殘疾人士的村落,計畫把列寧遺體買回來,在山上建立一個紀念堂而發死人財的荒誕故事。在孟加拉的確有個泰姬瑪哈陵的復刻版,不管像不像、有沒有意義,傳遞的是崇拜,而非名牌外在。人們因為泰姬造訪阿格拉,也請思考風景以上,非只為了別人口中的「這是世界七大奇景」而已。如果誰不曾體會愛情,就請勿在若有似無中聽信所有描述愛情的辭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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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罕,你用美俘虜光陰,
你讓無形的死神戴上了永恆的王冠。
靜夜無聲,你在情人耳邊傾訴的悄悄私語,
已經篆刻在永恆沉默的白石上。

〈情人的禮物〉,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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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姬瑪哈陵( Taj Mahal )是蒙兀兒王朝皇帝沙迦罕為了已故皇后姬蔓‧芭奴建立的陵墓。名稱來自沙迦罕給芭奴的封號─穆塔芝‧瑪哈( Mumtaz Mahal )。印度文中泰姬意為「皇冠」,瑪哈意為「皇宮」。
kolor314u
舊 2011-01-14, 03:47
地之角/第54部 書寫- Del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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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版 http://funabashi.pixnet.net/blog/post/25593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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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不客觀的首都印象



到了德里,我的印度旅行約莫走了一半。我曾有過最長的旅行才22天,第23天開始將是我未曾有過的旅行長度。有位也愛好旅行的朋友告訴我:旅行超過20天後會開始想家,那是個關鍵點。對於恨不得旅行有多長就多長的我來說,想家倒不至於,但那些關於台灣的影像,的確會在眼前的印度畫面旁分割出現。就像參考書裡的比較圖表,指出台灣是如何?印度又是如何?但不會有數字周刊的優劣評比,畢竟家鄉是熟悉的土地,無法與只有短暫相處的國家放在同一起點。而之所以走上旅途,單純為了這些比較,而絕非選擇其一。所以為了保持旅人的尊嚴:不,這不是想家。

展開隨手畫的行程圖,城市間以鐵路或巴士路線連接,我的旅途規劃呈現出一個人字形,左下是起點孟買,上方是喜馬拉雅山腳,右下是終點加爾各答。德里就位於人字的中心,不偏、不倚。也許因為我的建築出身,隱約中特別注意這種圖形或數字上的邏輯。不論是從11天、22天到44天的旅行計畫,或是人字形的旅行地圖,透過一種自己設計的規則,讓旅行躲著某些密碼,多了一份依據,終點風景不明,有另一種被無形安排的樂趣。

關於德里的傳說,早就寫滿在客棧裡的騙術大全,所有來印度的信徒們都至少拜讀過一遍。印度之所以被稱為自助旅行者的大魔王,德里這一關貢獻了不少積分。不管是機場、車站,各個都像遊戲關卡危機四伏,讓你進得去、出不來,就算出來了也到不了下一站。那些「怎麼可能會發生在我身上」的壯烈犧牲事跡,都是真人真事,也是攻略秘笈裡註明該使用大絕招的時候。因此我的飛機不在德里降落,事出有因。而當我歷經了半個月的印度後迎戰德里,應該足以挺著練就半成的功夫力抗強敵。

在抵達德里的火車上,將近20個小時的車程,心底總掛著石頭,類似剛降落孟買機場前的心境。接近中午,印度人說德里到了。

惶恐如我,左顧右盼,步步驚魂。德里車站裡,月台、天橋、大廳,怎麼我就這麼全身而退走了出來,沒有掮客搭理,也沒有人要帶我去「官方旅客中心」買火車票。佇在站前廣場想著下一步時才恍然看見,這裡是「德里車站」,而非帕哈甘吉街對面的「新德里車站」。只怪我鑽牛角尖,讓自己的旅程心煩意亂,原來暗黑魔王是自己飼養大的。豁然開朗的德里風景,就待我鑽進地鐵後隨之開展。

德里,其政治地位為直屬聯邦政府的直轄區,整個大都會包含三個直轄市,即德里、新德里和德里坎登門。雖說新德里是印度的首都,與舊德里也分屬不同的行政單位,但除了市容或規劃新舊易辨,實際上沒有那麼名顯的分界,火車站名裡有德里的至少就有三個分屬南北,德里依舊是個朦朧的統稱。

瞬間從一個被沙漠包圍的小城,來到一個象徵國家的大都會區,我顯得無所適從。然而旅行得繼續前進,也許用一樣的方式來看待這裡,會得到屬於私人的風景。不過,城市再大,總是由無數小事件組成一個龐大的集合。像頭象,我觸摸到哪個部份,城市就是這個樣子了,尤其透過地鐵的串連,象皮上若有皮開肉綻的精采,也將被縫合。我的首都印象,短時間內難以客觀存在。

鑽進新德里車站對面的帕哈甘吉街,散漫煙塵像滾水沸騰般,從凹凸不平的泥土路面對流到街道上空,人車來往更加熱了溫度。我盡情享受,異國所求為何,此時盡入眼底。為了找到旅館,我端著一張手抄來的清單,沒有明確地址。我聚精會神,沿街掃描兩側懸臂出挑的大小招牌,眼中僅存運氣。旅館不只在街上,也在巷底,我得鉅細靡遺,小如A4紙張的看板我也不能錯過。而名為「Sky View」的旅店招牌仿彿真的在慌亂中透出天光,奇蹟般的射進我眼簾。我右轉走進深深的巷裡,煙塵不再漫延身後,陽光被夾道街屋切斷,我在德里最末端的角落Check in,而後深深睡去。

這條街是主要的商業街,也是印度市井生活迎接旅人的第一線,我們找順眼的餐廳吃飯、挑設備好又便宜的網咖上網、買習慣品牌的礦泉水和芒果汁。印度人也不因外國人收斂了生活,塑膠布上亂中有序的市集交易、泥土路上緩慢移動的牛隻、樹下露天理髮廳單人寶座,並沒有因為不同眼珠看來而變了顏色。而我最推薦也最介意的異象,則屬賴在店頭坐位、蓄著長髮辮、敲著啤酒空罐的嬉皮。他們追逐矛盾的美夢,坐擁漂泊的爛漫,體內和身旁的兩個世界持續作用,眼神空茫茫的吸入街邊汙濁的氣體,漾出來的竟是詩意的極淺笑。我其實不了解、也融入不了,他們是印度風景迷幻的證據,究竟我要從腦子裡丟掉百分之多少原來的自己,才能使體態鬆散如爬藤植物,卻又韌性剛強。街上的異國風情,並不全來自印度人,這些洋腔洋調的懶散氣息確實是印度的產物,並且品質保證。

隔天醒來後,先到新德里車站把未來幾趟火車票打點好。位於二樓的外國人專用購票處誠意十足,寬敞的空調辦公室、舒適柔軟的等候座椅、媲美銀行的窗口櫃檯,彷彿旅行者的精神在此受到尊敬與禮遇,這是德里身為「大魔王」才有的格局。香地葛、阿格拉、瓦拉納西、加爾各答,算計好銜接日期,一次購入,人字形地圖右下翼完整串連到終點,好不痛快。行程確定後掐指一算,扣除一天分給阿格拉的泰姬瑪哈陵,加上往瓦拉納西夜車前剩餘的一天,我所剩四天。德里,對不起,身為一國之首,這不是你該承受的待遇。

長期旅行不比行程密集的旅行團,能把每段時間都榨出汁來。走路的是雙腳,看風景的是雙眼,旅行是功課,也需要休息,適時調整好自己才能在來日的旅程汲取更多。人字形旅途中,就當德里是我印度行的中繼點,並對自己說:別貪心,幾天都無所謂。

我攤開旅遊書上的地圖,慌張的想做些決定,這時其中一幅精巧圖樣如藝品般的吸引我,剪紙似的道路交錯,呈現出數個六角形重疊的幾何形狀。三個端點分別是印度門、康諾特廣場及總統府,硬是框出新德里異於舊德里的企圖心。若走在這些道路裡,路口要決定的將不是左轉、右轉,反而是1/6圓或是240度的方向判別。這精心擘劃下的城市面貌,我勢必得一探究竟。

從地鐵站出來是國王大道的起點,另一端即以印度門作為終點。這條軸線顯然是新德里的城市典型軸線,頭尾皆鎮壓以國家最重要的政治及歷史象徵建築。其實大道上僅容四線通行,反而是兩側對稱的草坪,讓視覺寬度增加了三倍以上,筆直寬敞的氣勢油然而生。雖然嚴肅氣味濃厚,但這大些草坪卻成為印度人休憩的場域。一到下午攤販流動其中,晶瑩剔透的飲料玻璃瓶懸吊攤車前叮咚作響,繽紛的大氣球繫在竹竿上飄動,紙風車聚成一大朵高高盛開的花,各式各樣沒見過的印度玩意紛紛出籠,成為兜售給觀光客的小物,在我眼前遊行走秀起來。我也早習慣印度人一見空地就席地而坐的隨性,買杯茶瓦拉兜售的速成奶茶,紅茶包攪和濁白奶水,躺躺坐坐、人來人往,印度門和總統府在兩端襯著當背景,數十分鐘就這樣輕易浪費掉。越往印度門那端,小販密度也隨著遊客人數增高,與印度門合照的團體也越顯頻繁。水池裡搖槳划船、場上競賽板球,受歡愉的氣氛影響,即使沒人幫我拍照,也讓手上的橘色芬達代替我跟印度門合影一張,入境隨俗是到此一遊。印度人無視這個政治舞台,玩起各自多采多姿的遊戲,是來自歌舞片極易自得其樂的生活態度。而印度門磚上刻滿一次大戰犧牲士兵的名字,倒不至於壞了這午後。

日落以後,我總流連在康諾特廣場附近,地下商場、夜市、國際名牌店,一層一層繞著被馬路包圍的中央公園,榮華商景繁盛,其中久違的炸雞速食店,讓吃了三個禮拜素食的我感動了好一會。有人說這兒是最不像印度的印度,但看看印度人是如何面對國際化的狂潮,也是一個有趣實驗觀察。不只銀行,連在台灣也常見的運動品牌店,門前也總不乏警衛駐足。這防禦或守護著什麼?讓人玩味,是印度的階級觀念,還是貧富的急遽拉扯。新穎高聳的大樓腳下,舊書仍是鋪了滿地求售;一盞盞瓦斯油燈就點燃在日落後的攤商之間;喝過甘蔗汁的玻璃杯用水輕快瀝了一趟就遞給下位伸手的客人。這趟克難之旅我並不打算血拼,來回走過櫥窗與人潮之間,圓環繞了一周回到原點,像坐上旋轉木馬,我只把這些生活當做風景來看,即使人們與我擊掌,那也是逝去的瞬間而已。

離職前,我曾參與台灣南部某宗教中心大型設計案,當時的專案曾給我看過一張業主方傳來的照片,希望建築能以此作為參考,他透露出設計師的無奈,正苦惱著另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離職後,離開設計師的無奈,我走進照片中,是德里的蓮花寺,巴哈伊信仰亞洲唯一的零曦堂,一個不是教堂,也不是寺廟的宗教空間。九面入口示意歡迎來自各方的人民加入信仰,弧面對稱的罩頂向心複製,暨幾何又有機的建築型態的確令人讚賞,但無意間組成的花蕾並非原意。我在建築裡欣賞精彩交疊的結構線條,不禁躲著管理人員在椅背下偷偷伸出相機盲拍,空間靜瑟莊嚴,每道動作獨立存在支撐起信仰氛圍。「作者無心,看者有意」讓台灣的業主列為模仿的對象,竟是那朵意外盛開的蓮花,恰巧象徵著他們宗教的語言。我寄了一張蓮花寺的明信片給當時那位專案,挖苦著我們之間建築設計的愛與愁。

有天下午我在德里大學的販賣部買了兩隻筆,顧攤子的老闆纏頭巾、蓄白鬚、一臉嚴肅,找錢時冷不防的露出笑顏,開口問我從哪裡來。膚色透露出我的異樣身分,那時我可能被誤認為一個遠渡重洋來印度念書的學生,而一句簡單的問候就暫時化解了孤寂。我回答台灣,收下找回的錢和一個薄荷糖,並回贈一個微笑,沒有零錢以糖果代替也是印度式的買賣習慣。德里大學、原子筆、薄荷糖、嚴肅老闆,也組成了一個印度印象,不客觀反而鮮明。也許自己的旅行就是如此,不需討論、不須妥協,無需強求填滿心裡那個城市才是完美。沒有紅堡、沒有胡馬庸陵,即使首都不客觀,遊記還是溢滿了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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