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與不禁 香港報紙書刊如何走過來

禁與不禁 香港報紙書刊如何走過來

撰文:黃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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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與不禁,實在是一個千古命題。古有秦始皇反對以古非今而焚書坑儒,今有銅鑼灣書店因出版內地禁書,近月接連有老闆、股東及員工失蹤,令本地出版界蒙上一陣霧霾。言論自由是香港一直捍衛的普世價值,究竟香港出版界曾否「被禁」?香港文學工作者李卓賢(阿修)帶我們回到過去,追溯香港報紙書刊的「禁忌」。

《香港小日報》兩度被禁

「20年代,如果報刊是針對殖民地政府管治的意識形態,就會被特別留意。」李卓賢指出1925年的「省港大罷工」工潮蔓延至香港,令英國對共產主義很有戒心。當時商界很多報紙都是反共產黨。1929年,香港有一份宣揚共產意識的報紙《香港小日報》,出版了一年零兩個月,就被當時的「香港報紙檢查處」兩度封禁停刊。封報事件反映當時港府對報紙的管制具相當大的權力。

 

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英國不想在亞洲挑起火頭,港府為表中立,不容許有反日意識出現,當時很多報刊、書刊都會被送去檢查。「因為在抗戰時期,有很多自北方南下的人會以香港作為宣傳抗戰的基地,他們亦會辦不同的刊物。如有刊載針對日本的字眼,如『日寇』等字眼,報章便要改以『日X』或圓圈來代替。」

 

李卓賢補充,如那些稿件因敏感字眼而送檢,更有機會遲遲未發還,當時報館除了開天窗,或會在該稿刊登「留問」,意即稿件處於「留問被審查狀態」。當抗日戰爭完結,香港光復後,港府很關心有沒有反對自己的聲音。

中日戰爭時報刊都要先送檢,有時未必趕及發還刊登,如圖中左方所示。(圖片:香港中央圖書館數碼館藏)

字眼「不當」會被港府「關注」

李卓賢提到作家葉靈鳳的一次經歷:「葉靈鳳從事香港掌故的研究,他寫了《香港方物誌》記述50年代的香港風物,其中滲透香港是屬於中國的,以及香港與中國的相關種種。當時他主編星島日報史地專欄,登了一首關於九龍城的詩,文中引用了『英夷』二字,暗指英國是蠻夷,因此引起港府注意,其時星島的社長更被召問話,葉靈鳳還差一點被炒魷。」

 

他指當時港府遇有反對聲音,未必立即採取「禁書」的行動,但會向媒體施壓,凡是影響英國政府的威信和殖民地政府治權的刊物,就會「被關注」。

大陸容不下就來港發展

(圖片:取自《舊書刊中的香港身世》)

除了報紙,李卓賢又提到香港的色情書刊世界。「香港接受新文化的過程是比較緩慢和溫和,於是香港成了『避秦』之地,大陸容許不了的就會來到香港發展,形成新舊、雅俗共存的局面。」

 

在二三十年代,裸體照片不是問題,例如文藝雜誌《伴侶》會刊登一些裸體藝術照,比較「吸引」的圖片,容許出版。在1935年禁娼以前,香港可以公開賣淫,報紙多學廣東陳塘刊載「花事」,其後色情事業亦正亦邪,如「導遊社」、「招待所」、「舞場」、「夜總會」層出不窮,不少書刊為它們助威。

淫審只是近數十年的觀念

到了五六十年代,雖然大眾開始開始察覺色情刊物愈來愈多,但社會接受的程度還是頗高的,一些書刊會透過不同包裝「過關」,例如扮成醫藥雜誌。《香港商報》於50年代有「莊綺信箱」,即「亦莊亦綺」的意思,讀者會來信詢問閨房之事,當中包括不少性的話題。60年代的《老爺車》和《藍皮書》等色情雜誌更是盛極一時。

 

《淫褻及不雅物品管制條例》設立之前,香港有一條《不良刊物條例》,雖然條例涵蓋色情刊物,但規管的例子並不多。直至1985年,由於當時社會關注色情行業盛行,政府突然致力打擊這些色情刊物,《龍虎豹》更被迫停刊。

 

「所謂『淫審』只是數十年來的事物和觀念。《龍虎豹》也曾出廣告支持北京民主運動,大班也做《花花公子》。」誰人規定,被禁的,就一定是壞東西?

香港出版自由令人擔憂

雨傘運動後,政治陰霾令有關書籍亦成為「禁書」。去年年初先有中資聯合出版集團旗下書店(三聯、中華、商務)「雪藏」撐雨傘運動的書籍,其後聯合更向曾出版雨傘書的上書局退書。這股浪潮反映中資背後的影響力,銅鑼灣書店負責人及店員失蹤事件更令港人對一國兩制存疑,香港的言論及出版自由是否受到影響。

 

李卓賢指禁書在中國不算是新鮮事,封建的清朝會禁書,民國時期也會禁左翼的書,三十年代的上海也會審查書刊。「中國的問題就是近百年來沒有關於言論價值的教育,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已算是比較開明,但聲音始終不算多。相對在香港,即使英治時期港府不喜歡威脅其管治的言論,但其包容性較廣,香港人能享受較高的言論自由和文明的管治。」

 

他擔心香港的出版自由將會繼續受影響,「因為共產黨不是守信用的政權,也沒有尊重言論自由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