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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回憶──淺論《魂斷威尼斯》

電影《魂斷威尼斯》開始時的空鏡頭展現暮色中的航船,海岸上站著二三子,整組鏡頭從矇矓到清晰,可算是電影史上最美麗的開篇了。當我再一次面對維斯康堤的經典作《魂斷威尼斯》,不禁喟然一嘆,在影像後面層累的文本實在太多了,教人目不暇給。我嘗試簡單考掘,將托瑪斯曼、尼采、柏拉圖三層文本羅列對照。而所謂經典作品,其實一直都需要細讀,借此發掘出內在的深厚靈魂。第一層,托瑪斯曼。托瑪斯曼是重要的德國小說家,代表作品有長篇小說《布登勃洛克一家:一個家庭的沒落》、《魔山》及《約瑟和他的兄弟們》等,1929年奪得諾貝爾文學獎。托瑪斯曼的小說以具豐富的人性思考、對歐洲文明深入反省,且兼有豐厚的宗教與哲學思想而聞名,《魂斷威尼斯》也不例外。1911年5月,托瑪斯曼收到奧地利晚期浪漫主義作曲家馬勒的死訊,同月,托瑪斯曼到威尼斯旅遊,不久就開始著手寫作中篇小說《魂斷威尼斯》,翌年出版。托瑪斯曼參照了馬勒的形象,寫成小說中的主角──作家阿森巴赫。維斯康堤聰明地還原了馬勒的形象,更運用馬勒《第五交響樂》慢板樂章貫穿電影。托瑪斯曼的《魂斷威尼斯》寫作手記為我們研究小說文本帶來許多方便,在手記中,托瑪斯曼節錄了荷馬的《奧德賽》、柏拉圖的《斐德若篇》與《會飲》、維吉爾的《埃涅阿斯紀》、蒲魯塔克的《情愛篇》,這些作品引發托瑪斯曼思考希臘神話故事與美學,更引發了小說的創作。第二層,尼采。尼采在《悲劇的誕生》(1872) 中點出日神傾向的夢、美、虛幻和酒神傾向的狂醉。電影《魂斷威尼斯》不時閃回過去,阿森巴赫與友人談美論藝,他相信美是精神性的,他鄙視官能,以智慧、真理與尊嚴為三位一體之圭臬,而藝術家則是平衡與力量的模範。然而,當主角阿森巴赫獨自一人到威尼斯療養病軀,在酒店大堂遇見美少年後,便以少年為美的象徵形象。阿森巴赫鍥而不捨追求美少年,不理會威尼斯的疫症橫行,這顯然是一種狂醉,他對美的追求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互相結合歷程。第三層,柏拉圖。柏拉圖在《斐德若篇》與《會飲》對美有經典論說。在美的面前,人是難以把持與平衡的,肉體與精神並不容易和諧恰度。快感能令人縱慾無度,節制和理性則能令人通向至善和真知。柏拉圖認為人的靈魂對上界的最高的理式 Ideal ──真、善、美有回憶,鍾愛美少年的人有愛情的迷狂,「從塵世事物來引起對於上界事物的回憶」,他熱切凝視光輝燦爛的美。電影中的阿森巴赫就是這一種人,他對美少年的注視是一種美的追求,而最終他能夠得見美的本體,在美感中耗盡了人生。延伸閱讀托瑪斯曼,宣誠譯:《魂斷威尼斯》,台北:志文出版社柏拉圖,朱光潛譯:《柏拉圖文藝對話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尼采,周國平譯:《悲劇的誕生:尼采美學文選》,北京:三聯書店鄭政恆,〈賦與人性的電影──新寫實時期以後的維斯康堤〉,《字花》第七期

鄭政恆

電影《魂斷威尼斯》開始時的空鏡頭展現暮色中的航船,海岸上站著二三子,整組鏡頭從矇矓到清晰,可算是電影史上最美麗的開篇了。當我再一次面對維斯康堤的經典作《魂斷威尼斯》,不禁喟然一嘆,在影像後面層累的文本實在太多了,教人目不暇給。我嘗試簡單考掘,將托瑪斯曼、尼采、柏拉圖三層文本羅列對照。而所謂經典作品,其實一直都需要細讀,借此發掘出內在的深厚靈魂。

第一層,托瑪斯曼。托瑪斯曼是重要的德國小說家,代表作品有長篇小說《布登勃洛克一家:一個家庭的沒落》、《魔山》及《約瑟和他的兄弟們》等,1929年奪得諾貝爾文學獎。托瑪斯曼的小說以具豐富的人性思考、對歐洲文明深入反省,且兼有豐厚的宗教與哲學思想而聞名,《魂斷威尼斯》也不例外。1911年5月,托瑪斯曼收到奧地利晚期浪漫主義作曲家馬勒的死訊,同月,托瑪斯曼到威尼斯旅遊,不久就開始著手寫作中篇小說《魂斷威尼斯》,翌年出版。托瑪斯曼參照了馬勒的形象,寫成小說中的主角──作家阿森巴赫。維斯康堤聰明地還原了馬勒的形象,更運用馬勒《第五交響樂》慢板樂章貫穿電影。

托瑪斯曼的《魂斷威尼斯》寫作手記為我們研究小說文本帶來許多方便,在手記中,托瑪斯曼節錄了荷馬的《奧德賽》、柏拉圖的《斐德若篇》與《會飲》、維吉爾的《埃涅阿斯紀》、蒲魯塔克的《情愛篇》,這些作品引發托瑪斯曼思考希臘神話故事與美學,更引發了小說的創作。

第二層,尼采。尼采在《悲劇的誕生》(1872) 中點出日神傾向的夢、美、虛幻和酒神傾向的狂醉。電影《魂斷威尼斯》不時閃回過去,阿森巴赫與友人談美論藝,他相信美是精神性的,他鄙視官能,以智慧、真理與尊嚴為三位一體之圭臬,而藝術家則是平衡與力量的模範。然而,當主角阿森巴赫獨自一人到威尼斯療養病軀,在酒店大堂遇見美少年後,便以少年為美的象徵形象。阿森巴赫鍥而不捨追求美少年,不理會威尼斯的疫症橫行,這顯然是一種狂醉,他對美的追求是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互相結合歷程。第三層,柏拉圖。柏拉圖在《斐德若篇》與《會飲》對美有經典論說。在美的面前,人是難以把持與平衡的,肉體與精神並不容易和諧恰度。快感能令人縱慾無度,節制和理性則能令人通向至善和真知。柏拉圖認為人的靈魂對上界的最高的理式 Ideal ──真、善、美有回憶,鍾愛美少年的人有愛情的迷狂,「從塵世事物來引起對於上界事物的回憶」,他熱切凝視光輝燦爛的美。電影中的阿森巴赫就是這一種人,他對美少年的注視是一種美的追求,而最終他能夠得見美的本體,在美感中耗盡了人生。

延伸閱讀
托瑪斯曼,宣誠譯:《魂斷威尼斯》,台北:志文出版社
柏拉圖,朱光潛譯:《柏拉圖文藝對話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尼采,周國平譯:《悲劇的誕生:尼采美學文選》,北京:三聯書店
鄭政恆,〈賦與人性的電影──新寫實時期以後的維斯康堤〉,《字花》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