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內容改寫自北市聯醫工會委託本社之研究案，並請參考北市聯醫工會臉書專頁)
隨著新冠Omicron變異株在台灣大規模傳播，今(2022)年5月以來基層護理人員需要照顧的病患人數大幅上升，工作負擔隨之暴增，引發對於醫療體系可能超載的憂慮。
相對於台灣，早自2020年以來即持續遭受大規模疫情衝擊的世界各國，針對基層護理人員在疫情期間的勞動條件與保護，已提出許多討論與政策，以減輕護理人員的壓力與留住護理人力，讓醫療體系能持續運作。
本文承接前一篇「各國護士離職與台灣情況」的分析，進一步介紹各國面對此一衝擊，有哪些訴求與因應策略。透過文獻回顧的方式，本文將摘要介紹影響護理人員離職傾向的種種因素，包括病患的分流、醫療體系的管理效率、護理人員的待遇、疫情下的人力調度等等。接著，我們結合文獻分析與訪談，介紹世界各國的工會及政府因應疫情對護理人員的衝擊，所採取的主要訴求與因應措施，以供目前進入疫情高峰期的台灣各界參考。
國際護理移工中心研究報告[1]
國際護理移工中心 (International Centre on Nurse Migration, ICNM) 於今年初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全球護理人員不足的現象在疫情爆發之前即已存在，疫情爆發之後，由於護理人員承受更大壓力導致離職增加，將加劇護理人員不足的現象。針對使得護理人員更可能離職的因素，我們將重點內容摘要如下：
- 各國影響護理人員是否離職因素
| 疫情前已存在 | 疫情下 |
| 1. 工作環境、勞動關係、勞動條件 2. 工資、其他現金或非現金誘因 3. 彈性與家庭友善政策 4. 職涯發展、進修機會 5. 工作量、護病比 6. 團隊關係 7. 專業自治、決策參與 8. 管理是否回應問題、有效監督、專注指導 9. 工作流動性、相對於其他機構、部門、區域、國家的工作機會 | 1. 疫苗 2. 個人防護裝備 3. 調度下的專業訓練 4. 喘息、休假提供 5. 支持身心健康措施 |
面對疫情對護理人力的衝擊，該報告進一步整理了世界各國的因應措施。我們將重要內容摘要如下：
- 各國照護體系與護理人員因應措施
| 醫療體系 | 護理人員 | |
| 疫情飆升期 | 1. 短期內提高醫療量能 2. 鎖定亟需照護者 3. 維持初級醫療量能 | 1. 延長工時/調整工作步調 2. 重新配置人員 3. 招募過去人員 4. 護理學生上前線 |
| 疫情平緩期 | 1. 為之後盛行期準備 2. 增加專門負責疫情的職缺 3. 雙軌管理：COVID-19、非COVID-19 4. 增加長期COVID-19相關患者照護：需提升初級、公共醫療 | 1. 提高護理人員調度彈性 2. 降低短期人力的使用 3. 支持護理學生回學校 4. 為過勞或健康受損人員供應所需，包括休假、降工時等 5. 訓練及再訓練 6. 增加科技使用 7. 增聘人員，尤其是加護病房、公共衛生、初級照護、臨床護理 |
韓國醫藥工人工會（Korean Health & Medical Workers’ Union, KHMU）訴求[2]
有將近八萬會員的韓國醫藥工人工會 (KHMU) 透過預備罷工的施壓，換取與政府12次談判，並達成部分協議：
- 已達協議
- 政府承諾在70個地區確保更多的公立醫院，並於2024年前設立4家針對傳染病的專責醫院。
- 政府承諾補貼研發排班調度系統之醫院
- 政府承諾給予照顧COVID-19病患者津貼
- 不確定是否達成協議
- 偏鄉設立公立醫學院
- 輕症病患不應至醫院就診，僅重症者住院
- 政府應增聘短期護士人力
- 規定COVID-19護病比（護士：病患）–重症：1.8:1；中症：0.9:1；輕症：0.36-0.2:1
- 醫護人員試行每週工作4天
美國全國醫療工人工會(National Union of Healthcare Workers, SEIU-UHW)
針對COVID-19爆發造成的人力調度吃緊問題，本社訪談了總部位於加州的美國全國醫療工人工會 (UHW)。美國工會大部分對策都是針對護理人員權益與保護，要確保醫護的勞動權益與安全。與台灣現況相比，更細緻的部分是會要求要照顧醫護人員的家人與幼兒，讓醫護沒有後顧之憂。
關於醫療體系管理調度以減輕醫院負擔的策略，工會支持加州政府開放將病人轉院至州內其他醫院的政策，以及讓一般藥局也可以打疫苗以減輕醫院負擔，對於其他的做法例如遠距離療，因可能降低醫療品質與有損勞工權益，以工會立場則並不特別支持。
美國工會做很多政治遊說工作，動員會員與民眾/病患支持，施壓政治人物採取行動，是通過很多保障醫護權益的法案的關鍵。
- 提升護理人員權益的策略
- 提供足夠的PPE與疫苗給醫護人員，以及所有可能接觸到病毒的工人，包括清潔工、餐飲人員等等。
- 建立安全工作規範，並且強制雇主要第一時間通知工人工作場所的感染情況。
- 醫護人員染病需有帶薪休假，不能影響年資、考績、其他福利加給等。
- 給持續工作的醫護特別加給，以留住醫護人力，減少離職 （疫情期間有很多醫護提早退休）。
- 要增加工時要給更高加班費，10-20%的加給。
- 要增加醫護人手，確保良好的醫病比。
- 要求政府調派其他單位的醫護人力到醫院，協助COVID-19醫療。
- 針對這些臨時增加聘用的人力，工會不反對雇主用臨時專案人力（travel nurse），但要求聘僱臨時人力要透過政府統一協調，由政府與仲介統一雇用，再調派至各醫院，而不是由雇主各自與仲介機構處理，以防止亂喊價 （price gouging），或臨時專案人力壓低專職醫護的勞動條件，或造成專職醫護離職潮（轉為臨時人力可能在短期賺更多錢）。所需增加的相關經費，部分由政府資助，部分由雇主自行承擔。
- 調整醫護人員工作與班表，將不必要的工作去除或簡化。
- 要求政府提供遊民適當安置與照顧以減少社區傳染，並改善學校的通風設備。
- 針對醫護家人
- 醫護人員擔憂接觸到病毒會傳染給家人，因此工會要求讓醫護人員的家屬可以優先施打疫苗。（疫情早期還有要求補助醫護人員可以住防疫旅館，以防社區感染）
- 要求政府讓醫護人員的家屬可以放帶薪防疫假，以減輕醫護人員可能還需照顧家人的負擔（可能導致無法正常上班或加班）。
- 要求雇主補貼醫護人員的托育費用。
- 醫院管理方面
- 將病人轉送到州內的其他醫院，避免集中在少數醫院造成醫院癱瘓[3]。
- 讓藥局可以打疫苗，並廣設篩檢站，以減少湧入醫院的人數。
- 從醫護勞動權益以及醫療品質角度考慮，工會不支持遠距醫療。
- 要求醫院不能因為保險獲利考量，偏好或避收某些病人。
關於加州的護病比規定
今年5月，台灣政府大幅放寬專責病房護病比，使其比照一般急性病房（醫學中心1比9、區域醫院1比12、地區醫院1比15），而面對各個醫療工會提出「堅守護病比上限1比5」的訴求，則回應「請護理師撐下去」。
美國加州是美國唯一有明文規定護病比的州，類似的放寬護病比的作法，在美國加州疫情高峰期間也曾採行過[4]，例如在2020年12月，加州將ICU病房原本一個護士照顧兩位病患的規定放寬為照顧三位，急診室從四位放寬為六位。但加州的放寬附有期限[5]，期限過後醫院須個別申請才能放寬。但與台灣做法相比，加州放寬護病比附帶有明確的落日時間，且放寬幅度也遠小於台灣。
加州在2004年通過了護病比立法（RN-to-patient staffing law），比率依不同醫療情況而定：
- 手術室/急診創傷病患 >> 1:1
- 加護病房/新生兒加護病房/麻醉恢復期照護/接生/急診的ICU病人 >> 1:2
- 過度病房 >> 1:3
- 產前及產後親子同室照護/小兒科/急診室/心電監測/其他特殊照護 >> 1:4
- 內外科 >> 1:5
- 產後婦女照護/精神科 >> 1:6
研究發現加州實施護病比入法後，其護士離職率較其他州為低[6]，因此美國全國護士工會（National Nurses United, NNU）長期主張應該通過聯邦的護病比立法[7]。
本系列文完
參考資料
[1] Buchan, J., Catton, H., & Shaffer, F. (2022). Sustain and Retain in 2022 and Beyond. Int. Counc. Nurses, 71, 1-71. https://www.icn.ch/system/files/2022-01/Sustain%20and%20Retain%20in%202022%20and%20Beyond-%20The%20global%20nursing%20workforce%20and%20the%20COVID-19%20pandemic.pdf
[2] 綜合本研究訪談以及https://bogun.nodong.org/xe/Police_Issue/697425?fbclid=IwAR1TpgWeJ5Run8JxgwAHhdGyguh9PoEoYTLrF2vOYfXVtqCw6As8rkh0Ra4
[3] https://calhospital.org/coronavirus-response-newsletter/
[4] https://www.npr.org/sections/health-shots/2020/12/30/950177471/california-is-overriding-its-limits-on-nurse-workloads-as-covid-19-surges
[5] 2020年春的放寬為期90天，2020年12月的放寬至隔年2月8日到期。參考https://www.modernhealthcare.com/providers/california-bypasses-nurse-staffing-ratio-rules-amid-virus-surge 與 https://calmatters.org/health/coronavirus/2021/08/california-nurses-shortage/
[6] Texas Center for Nursing Workforce Studies （2016）, “2016 Hospital Nurse Staffing Study – Vacancy and Turnover”, https://www.dshs.texas.gov/chs/cnws/HNSS/2016/2016_HNSS_Vacancy-and-Turnover.pdf
[7] https://www.nationalnursesunited.org/sites/default/files/nnu/documents/0322_Ratios_Booklet_NNU.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