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thing About Carina｜關於劉嘉玲

歷經四十年的電影生涯，香港最知名的女演員─劉嘉玲向我們講述亞洲電影千變萬化的風貌，以及電影能帶來改變的力量。

CREATIVE DIRECTION/STYLING ALVIN GOH
TEXT STEPHANIE IP
PHOTOGRAPHY REUBEN FOONG
MAKE-UP ALVIN GOH
HAIR STYLING KEN HUI@ARTIFY LAB
MANICURE PINKY HO
STYLING ASSISTANTS ANNA LAM、NOELLE TIN
PHOTOGRAPHY ASSISTANTS TYLER YEUNG、DEREK LI
PRODUCTION COORDINATOR MICHAEL CHEUNG
TRANSLATION EFFIE YANG

從前，在蘇州有個很愛電影的小女孩，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愛著電影，以至於電影幾乎填補了她每天腦中的想像。在她迷失時引導她，在她悲傷時為她綻放美麗，在她所到之處帶給她靈感。也許這是命中注定，她真的成為了一名電影演員，而且是非常出色的演員。又或許，若這個小女孩這麼熱愛電影，當演員也應該是她兒時的願望吧？當我向資深演員劉嘉玲提出這個問題時，沒想到卻得到了否認的答案。

「我出生在中國，卻從沒有想過在我這輩子我會成為一名演員，而且還已經演了40年，」她感嘆道，「當我年輕時，我以為我有天會成為一名工廠工人。」

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劉嘉玲在15歲時全家移民香港，他們家境並不富裕，自稱在校成績不好的她，跟著母親在一家服裝工廠工作。但後來出於想嘗試不同事物的渴望，劉嘉玲參加了TVB的明星培訓計畫─令她震驚也令她父親懊惱的是，她居然被錄取了。

“這種新的科幻類型電影確實象徵著香港電影創意的新篇章”

那年是1983年，正是香港電影的鼎盛時期，粵語電影在東亞地區大受歡迎，並一路紅到西方。到九十年代中期，香港被暱稱為東方好萊塢，催生了新的電影流派，像是功夫片、武俠電影與英雄殺戮等。隨這股潮流，香港導演與新星也被推向國際─李小龍般的動作片以及王家衛的愛情故事至今仍然是經典，而成龍、李連杰和周潤發等演員，都成為香港黃金歲月代表性的巨星。

劉嘉玲對這段時期記憶猶新，畢竟1983年是她在銀幕上初登場的一年，「從加入這個行業的那刻起，我見證了香港在不同類型的電影中的蓬勃發展。我們有搶匪電影、愛情電影、功夫電影、喜劇⋯⋯也有很棒的恐怖電影。」她說。

如今過了40年，劉嘉玲參與演出的佳片與獲獎也不勝枚舉。1989年，她在港片《義不容情》裡飾演一位富有的女繼承人後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這部港片至今仍是香港收視率最高的本地電視劇之一。此後她開始涉足電影界，並在1989藉由《說謊的女人》中的角色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提名。1990年的《阿飛正傳》奠定了她做為香港頂級女演員的地位，也是與導演王家衛更多合作的開始。

雖然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已過，但有趣的是劉嘉玲身為一位女演員仍然非常活躍。她在和古天樂（同時也是製片）合演的最新電影《明日戰記》中，再次扮演了一種新角色，成為未來科幻世界中的女指揮官。在古天樂的電影製作公司支援下，這部科幻動作電影是視覺效果藝術家吳炫輝的導演處女作，其高強度的電腦合成影像製作已經引起廣泛關注。

「在他們拍攝期間，古天樂邀請我去片場參觀，」劉嘉玲回憶，「當我到達深圳的片場時，它的規模如此之大，我感覺好像降落在一個軍事區。他們正在拍攝一部未來感的科幻電影，當時我還不清楚細節，但我發現這是一種全新又令人興奮的體驗。」

後來當古天樂邀請她參與這部電影時，她幾乎是一口就答應。「像這樣的科幻動作片裡通常很少有女性角色，」劉嘉玲說，「古天樂說這正是他們想要選一位女指揮官的原因，並想我來扮演這個角色，我接受而且答應會盡力而為。五年後，終於可以讓觀眾享受這部電影了。」

劉嘉玲大部分表演都是在綠幕上拍攝，儘管古天樂主動提出將她的片段剪輯出來預先展示給她，但她堅持要在電影院看這部電影，「這是一部注定要在大螢幕前欣賞的電影，」她說，「實際觀賞後，真的讓我非常驚訝，雖然過往也有很多電影運用了電腦合成影像技術，但這次完全不同，這部電影是以如此專業的方式完成，他們真的很在意這部電影，也做了許多準備工作，非常令人讚嘆。我非常榮幸可以參與其中，因為這種新的科幻類型確實象徵著香港電影創意的新篇章。」

劉嘉玲希望香港能持續拍出好電影。儘管中國的電影產業變得越來越大，也更多觀眾開始轉向Netflix或Disney+去觀賞西方電影，「但我們一直都在尋找新的故事，並為觀眾提供他們想看的內容。」她說。

「已經全球化的今日，我們已不再只關注本地內容，許多香港演員去好萊塢發展，甚至梁朝偉也拍攝了威漫電影，而且他可能正和Disney+合作製作新內容。我認為現在我們正處於資源共享的時代─更多的西方人用亞洲的主題重新製作拍片，也有更多亞洲演員在國外拍攝電影。電影已不再侷限於本地，我認為這些資源整合與交流，能真正帶給觀眾們更多令人興奮的內容。」

對於丈夫梁朝偉在好萊塢的處女秀，同時也是漫威宇宙的初登場《尚氣與十環傳奇》，劉嘉玲則顯得十分自豪，「我為Tony（梁朝偉的英文名）感到驕傲，我當時真的很希望他接受這份工作，因為我是威漫的忠實粉絲。他為中國人演出了這部電影，展示了中國的超級英雄。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拒絕就可惜了。現在，你可以在超級英雄的電影裡看到不同文化，尚氣是關於中國英雄的故事，雖然Tony演的是反派─我的意思是，任何超級英雄電影都需要好人與壞人─而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以同樣的態度對待生活中的每件事

─不怕吃苦也不怕失敗”

最為一個支持丈夫的妻子，劉嘉玲在一開始就陪著梁朝偉到澳洲準備上片，「我希望他在片場裡感覺自在，」她說。實際上對於這個角色，她比梁朝偉更興奮。「他不是漫威迷，所以他不了解漫威宇宙，」她笑著說，「這也是一個他不熟悉的新環境，但你必須要踏出舒適圈，嘗試新事物。」

好萊塢當然漸漸地給予亞洲演員他們應得的認可，但劉嘉玲認為亞洲電影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強大。「看看韓國就知道了。在中國也有不少知名導演。」她指出。「的確，一開始亞洲在好萊塢的代表性有限，我們通常被賦予非常教科書式的角色，但現在我確實認為，好比Tony的新電影，就像我們站出來說，亞洲演員是懂得表演的。我想對這行業也是一件好事。在韓國，《魷魚遊戲》的演員獲得了金球獎，資深演員尹汝貞更獲得奧斯卡獎，東方文化正得到西方人的認可。」

我們有一天會在國際電影的角色中看到劉嘉玲嗎？「我願意在香港以外的地方拍電影，只要我還沒有老到無法演戲。好萊塢的好處是演員不受年齡限制，高齡女性也有很多角色可以發揮。我告訴自己，為什麼不呢？Netflix和Disney+上都有很多關於亞洲故事的電影與電視劇，如果遇到了適合自己的角色，我會做的。」

在亞洲，電影行業對於年齡仍十分敏感，劉嘉玲感嘆年齡漸長，要拿到主演角色也隨之困難，「但在其他國家這不是問題，也有關於老年夫婦之間的愛情電影，你可以在任何年齡層中找到讓人感動的故事。」

這位得獎無數的女演員似乎已經完成了這一切，幾乎沒有哪個角色她沒扮演過，而也的確如此。她演出的作品涵蓋武俠大片《九一神鵰俠侶》（1991）、傳記片《阮玲玉》（1991）、變裝喜劇《金枝玉葉》（1994）、另類愛情劇《雞鴨戀》（1994）、武俠經典《東邪西毒》（1994）、間諜喜劇《大內密探零零發》（1997）。她不但可以在《自梳》（1997）中扮演雙性戀絲綢廠老闆，亦可以在《海上花》（1998）扮演妓女，而在王家衛的《2046》中，她又成為了一個完美無瑕的機器人。劉嘉玲在徐克的《通天神探狄仁傑》中扮演武則天，贏得2011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演員獎。

劉嘉玲說她喜歡挑戰，「我喜歡嘗試新東西，而且我不會害怕，」她說，「我在演藝生涯中之所以能獲得如此成就是因為我擁有好學的態度。我以同樣的方式對待生活中的每件事─不怕吃苦也不怕失敗。只要我有工作，我就感到很幸運。你問我快樂還是不快樂？每個人都會在生命裡經歷悲傷，但卻可以懷著感恩之心去做任何事。有很多機會去做令人興奮的事，去學習並讓自己更好。」勇氣並非她與生俱來的，她認為勇氣來自時間和訓練。「我並不是生來就有著鋼鐵之心，」她笑著說，「但當你遇到障礙，你得找到前進的路並接受挑戰。」

「我遇過的每個成功人士，都曾走上失敗的道路。你能夠成功是因為你想要挑戰自己，挑戰越大，考驗越大。如果你告訴自己不去接受這些挑戰，那你將會停在原地不前。你必須冒險。」

劉嘉玲不僅在她的電影角色選擇上很大膽，她在時尚與餐飲上的努力也走在很前面。儘管她的餐廳業務和時尚品牌Anirac已經不再活躍，但她很高興她曾有過這些經歷。「這些都是我年輕時想做的事，」她解釋道。「當我有能力時，我想要完成小時候的夢想。但在經營這些個別的事業途中，我意識到我沒有做得很好而感到有點無力，無法兼顧這麼多事情。最後，我只想將心力放在成為我能成為的最佳女演員，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但重要的是我已經嘗試過，即使事業並沒有成功。」

“電影就像是大門打開了我的眼界，讓我看到

靠自己無法想像的事物”

電影仍然是他的首要熱情。「我從小就喜歡看電影，直到現在我什麼電影都看。我的野心、夢想和我對未來的幻想都源於看電影。」她說，「對我來說，電影就像是大門，通往各種新發現的世界，讓我看到靠自己無法想像的事物。包括我對藝術文化的品味，我的時尚感，很多都是因為受到我所看過電影的啟發。我很容易被電影中的台詞所感動，並看看它們如何對應我自己的生活。電影對我來說一直非常重要。」

重要的程度，以至於她與梁朝偉在2008年於不丹舉行的婚禮，也可能是因為受到她所看過的電影啟發。她說她原本可以選擇在歐洲舉行婚禮，「我可以要求在任何莊園或是宮殿中舉行，」但是「不丹」卻出現在她的腦海裡。「我曾想像在一片紅海中舉行婚禮，三位喇嘛站在我的身後，」她笑著說。「我腦中浮現如此美麗的畫面。從婚禮概念到賓客名單，我自己策劃整場婚禮，王家衛則幫我完成了製作。」

那梁朝偉呢？「Tony很配合，他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聯合主演，」她說，再次大笑起來。不過，想要再次看到兩人在電影中一起演出的機會其實微乎其微，正如劉嘉玲所解釋，「我們太了解彼此了，更想把職業與生活分開。」

電影則是兩人最常討論的話題，「大部分時間，我們會討論電影，比如說我們最近分別看了哪些電影，如果他來演某部電影他會怎麼做？或是如果我來導某部電影我又會怎麼做，會請誰來演出等等，對我們來說就像是精彩的遊戲。」

劉嘉玲今年56歲了，但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這個歲數─關於這點，她自己也對年紀無感。「感覺年輕就是年輕，」她打趣的說。「這不是用你的年紀來衡量的。」她總是勇於嘗試各種冒險─在她40歲時學會了滑雪板、跳傘和水肺潛水。難道，這就是為什麼她同意了我們這次造型大膽的拍攝邀請嗎？她高興的回說：「這些照片真的很特別，和我以前拍過的都不一樣。我喜歡和年輕人一起工作，喜歡他們思考事情的方式，與我們這世代是多麼不同。和新世代的人相處可以探索到很多新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