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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氏保加/社交障礙人士成功就業
「職場逆轉勝」 歐錦棠：做自己最出色、最喜歡做的

作為演藝界從業員，能透過演出而成名、被觀眾所認識，本應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對在電視圈、影壇及劇場打滾多年的歐錦棠而言，在街上被人「眼望望」，竟會令他不舒服、起雞皮疙瘩，甚至想拔腿就跑。
 
一個一旦被盯著就會感到混身不自在的社交障礙人士，如何得以在演藝界立足多年？
 
「拍戲時對著的是鏡頭，不是別人的目光；演舞台劇時，我也不用理會台下觀眾，所以演出時自然可以收放自如。」阿棠即時解釋為何人際社交能力不佳，卻能走上講求集體創作的夢工場之路，與助展會分享他三十多年的職場生涯要訣。
 
26年來在鎂光燈下努力演活每一個角色的阿棠，卻是在近年才發現自己有亞氏保加症表徵：「幾年前有人跟我太太說，懷疑我有亞氏保加症；太太起初不相信，但我聽後並不感意外；後來上網查資料，確認自己有很多亞氏保加症的表徵後，只覺得十分釋然。」
 
覺得釋然，是因為阿棠這個發現，解開了他很多童年心結。
 
「古怪」的童年
「我小時候是很『古怪』的，經常獨處也不覺孤獨，自己煮飯給自己吃是常事、我不愛與人有眼神接觸、也不愛和同齡的小孩子玩耍，卻很愛與貓狗為伍。我愛和牠們溝通，可以長時間凝望著牠們，從牠們的神情中知道牠們在想甚麼，然後再作模仿。另外我還愛沿牆邊走路、堅持要把東西放回原本位置、手腳非常不協調，常被人罵我遲鈍、文字能力很好數學卻奇差、而且一句話說完後，我很愛再在唇邊不作聲地重覆多遍。」阿棠的「怪行」，確有不少屬亞氏保加症的常見表徵。
 
阿棠沒有因為自覺患有亞氏保加症而受打擊，也沒有尋求治療，只以平常心面對，相反還利用當中的優點來強化他的演藝事業；他順天而行的決定，令他成為今日廣為觀眾認識的表演者。
 
職場初體驗 – 看見自己的強與弱
不過，阿棠的職場生涯絕非一帆風順。在加入演藝圈之前，也曾從事其他工作。當初投身社會的原因，正是因為數學差勁、中學後無法繼續升學所致。「我中英文本來考得不錯，但數學科卻非常差勁，即使同學努力替我溫習也沒有法子，在講求中英數三科優異的年代，最終無法讀上去。」阿棠不無遺憾地說。
 
阿棠說，數理科不濟早見於幼年：「記得小時候去買東西，價錢是六毫子，給對方一元後他找我四毫子，本來是好端端的；但是我看著對方手上有一元，總覺得他是得益了，無法想通。這種情況與人理論，事情當然解決不到，自己又搞不明情況，漸漸我就改為不會堅持，反而收起自己。」
 
雖然數學不精，但阿棠在中學畢業後數月初入職場，還是儘量發揮出他的優點。喜愛文字的他，先當了數年兼職記者，寫作工作自然是得心應手。四年後，他又到航空公司的電話訂票部工作。
 
訂票部的工作雖然要常常通電話，但大多只需聯絡旅遊代理，毋需花巧銷售，因此阿棠也幹得頭頭是道。事實上，阿棠豐富的記憶力，令他在看圖表、找資料時發揮自如，他的優點令他即使日接400來電亦毫無困難。只是一天航空公司將他調到另一部門，當中牽涉複雜的機票價格計算。數字終逼使阿棠放棄六年的航空公司工作生涯。
 
無法勝任工作，阿棠本感到意興闌珊。但也因著這個契機，令阿棠把心一橫，參加第一屆亞洲電視訓練學院，開展一直有興趣的演藝行業。「孩童時代不斷入戲院看戲，戲中的畫面早已深印腦海。小時候在家，我已會一人做一整套戲，飾演所有角色，甚至是當中的一條柱、一個皇宮。所以當我廿多歲離開航空公司時，我自覺若不趁機會入行，一定會不甘心，於是就去報名。」
 
自1990年加入演藝圈以來，阿棠不少演藝工作均令人留下印象，像早年《今日睇真D》的主持人、處境劇《同事三分親》的武紀勇、《誰家灶頭無煙火》的鍾國棟、以及公演超過五十場的棟篤笑《死佬日記》男主角等。他的演戲能力又從何來？
 
善用天賦，演戲不止於模仿
演戲課往往會教你分析角色心理來掌握演繹方法，可是對阿棠來說，他比較倚賴感覺——倚賴腦中的影像。
 
文字、影像能力是阿棠的強項：「我看東西就像影印機、錄影機那樣，會把那資料影像化留在腦中；日後有需要時再取出來用。」阿棠解釋指，他的記憶力並非簡單將台詞記進腦中，而是把台詞那一頁留在腦中，因此提起記憶力，他強調那是一種影像化的記憶。
 
影像化的記憶力令阿棠自小讀書便已過目不忘，看過的東西均可輕易畫出來，這對他背對白、記講稿都勝人一籌。當別人還在手執劇本對稿時，阿棠通常已把一切印在腦海。曾經阿棠在一個半月內，除了每天拍處境喜劇外，再另演了三場舞台劇，當中一場還是獨腳戲。即使不談演技，單是台詞處理量也非常驚人。「我稱之為double vision，讀過的東西，可以隨時在腦中投射出來，所以背稿於我而言沒有太大困難 。」阿棠自豪地說。
 
除了驚人的記憶力，阿棠的模仿力亦高，能把街上途人的動靜瞬間學過來，這全拜他豐富的想像力所賜：「記得小時候一次坐車經過灣仔，看見一個為夜店開門的印度人在工作期間吃零食；一般人驟眼看來，不會有甚麼感覺，頂多覺得他在偷懶，但只有幾歲的我，心中卻在想像他吃東西的原因，並因而得出一種很可憐的感覺。雖然我想出來的「原因」只是臆測，但那感覺卻非常實在，令這件發生於六十年代的小事，至今仍然印在我腦海。」
 
豐富的影像化能力及感知力，使阿棠在觀察時往往會加上情感投射，並將眼前影像及他猜想的來龍去脈都放進腦中。當他要演出時，即可從腦中「資料庫」內取出相關的喜怒哀樂情緒大派用場。這天生的個性，幫助阿棠演戲時能有諸內形諸外，令演戲層次更豐富。
 
除了演戲外，在編劇或執導工作上，阿棠同樣是影像先行，而且出品總是「快靚正」：「我寫劇本在行內出名快，一下筆就有靈感。有一次在吃一碟燒味飯時，五分鐘內就構思出一個劇本大綱，所有人物情節畫面已經出現在腦內。」
 
 
克服社交障礙
只是，演藝工作並不止於演出和構思。聯誼、宣傳也是重要一環。阿棠不擅應酬，在內地工作時，晚上收工後寧可留在酒店寫作，也不願意與劇組人員吃晚飯消遣；有時大伙兒一起時，他也總是講出一開口就令全場靜下來、無法接下去的話。
 
至於見記者，更是阿棠最怕的事情：「好怕一大班記者，一有記招我寧可站在一旁，避開他們的目光。我不是不敢望，是不想望，我會望對方其他身體部位，去尋找眼神以外的訊息。」經過多年訓練，阿棠的社交技巧已大大改善，可他自言仍是內向的人，也不打算要致力根治問題：「我只求與人相處和洽一點，但不會勉強自己與人非常親密，始終我是覺得與人的聯繫越少越好，即使親人亦然。」
 
 
接受自己與別人步伐不一
除了學會了保持基本的人際關係，急性子的阿棠也明白在職場上，有時得停一停，等一等的道理。
 
「我表達太快，其他人太慢，我常會等不到。」他懊惱地說。小時候的他，會因為別人不理解他的想法，慢慢養成「不爭辯、不開口講」的封閉性格，覺得別人根本跟不上，多說也是徒勞無功，但現在，他願意花點時間，等待別人追上。
 
他以寫劇本舉例，說當有了大綱後，自己絕少反覆琢磨角色，因為他相信沒有東西是完美的，所以再花時間也是徒然。但他明白其他人未必會這樣想，所以他學會了不要求他人與自己步伐一致。
 
天生我才必有用
因為對表演藝術充滿熱情，縱然有不少困難，阿棠也試著去克服。除了成為廣為人知的藝人外，他也開辦演技、司儀及舞台課程，甚至建立了自已的劇團「劇道場」，有固定的演出場地及觀眾群。2016年初，他將亞氏保加症的題材帶上舞台，演出音樂劇《我愛喵星人》， 受不少亞氏保加症人士及其家人支持，有小朋友在看後，甚至一反抗拒陌生人的常態，上前拖著阿棠要和他合照。
 
阿棠不對此症感到羞於啟齒，反而樂意和我們分享他的穩定就業例子，希望可以鼓勵身邊人。對於其他亞氏保加症人士，阿棠認為一切只要順天而行： 「反正亞氏保加症人士都有自己的世界，那與其努力走出來，不如繼續浸淫在自己世界中，做自己最想做，做得最好的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作用，那個作用甚至不一定是甚麼技能，可能純粹甚麼都不做，就是那個人的作用。所以還是順著自己方向而行，不要過於勉強改變就好。只要按自己的能力、興趣去做，即使有弱點也毋需擔心，專注做自已想做的，就自然有回報。」阿棠回顧自己的工作生涯，肯定地說。
 
後記
因為音樂劇《我愛喵星人》，令致力訓練亞氏保加症兒童及青少年的助展會與阿棠連繫上。他毫不介意談及自己特別的人生路，只希望亞氏保加症的朋友都可以像他那樣勇於做自己喜歡的事。助展會非常感謝阿棠與我們分享他的經歷。欲知道更多關於亞氏保加症的詳情，請瀏覽助展會網頁http://www.pdachild.com.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