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響亮的鈴聲過後,被暖黃色燈光渲染的電梯門緩緩地向兩側敞開。
櫃台小姐帶我們抵達的,是這間曼斯菲爾德莊園的第六層。
一般來說會客室不會設在這種古怪的樓層,可是假如你去往韻景旗下的所有企業,不管是銀樓、運輸公司的總部、還是拍賣行,就會發現所有的會客室全都設在六樓、且都會被標註為617號。
當然這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純粹是那個喜歡諧音笑話的女人的怪癖。
617……也就是「劉韻景」啊。
記得當初在非洲叢林,她第一次聽見我的名字的時候,還帶著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問我『無憂?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叫無慮的?』,然後自己爆笑出來。
而在我很認真的回答『是妹妹』之後,她笑得更大聲了。
「兩位貴賓,我們到了。」
在胡思亂想著和那個女人的過往之時,我們不知不覺已經踏過鋪著紅色軟毯的走廊,來到了617號的房門口。
櫃台小姐走上前敲了敲門,接著向我們屈身行禮後便匆匆離去了。
於此同時房裡也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沒過多久,門扉就從內部被打開。
「瑤光,等等如果有什麼情況……」
「知道了,我會隨機應變的。」
見瑤光這麼快就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我稍稍放寬了心,並信步走進房裡。
只是才穿越門口還沒幾步,後方就立即傳來門被闔上的聲音,害瑤光的雙肩忽地顫抖了一下。
轉頭確認關上門的是兩位配著槍、一左一右守在門邊的黑衣人後,我就不再注意他們,而是繼續打量著房間內的情況。
617號的裝潢除了豪華跟寬敞之外,其實並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位於我們前方不遠處的是由三張皮製沙發組成的ㄇ字型區域,中央另有個長方形的矮桌被沙發包圍住,桌上還擺放著小盆栽與幾本流行雜誌。
越過沙發後沒幾步便是一面偌大的落地窗,由於窗簾沒有被拉起,所以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外面的景色。只可惜這裡不是高樓,風景倒也說不上多麼壯觀。
「歡迎,吳悠先生、還有秦瑤光小姐。」
聲音的源頭,也就是我們要見的人,正佇立在房間最左側的書櫃前方。
那名身穿燕尾服的男性向我們打著招呼,手卻沒有停止動作,持續以緩慢且優雅的姿態將手中沖泡好的紅茶通過濾網、倒入有著精美花紋的茶杯裡。
等到將數量為三的杯子漂亮的注滿,他才終於端起整組茶具,朝著沙發的方向走來。
男人年約五十多歲,不曉得是不是太過操勞,梳成油頭的黑髮兩側已然出現了幾撮灰鬢。另外他身上似乎沒有藏著槍械,卻可以從走路的步伐和身上的肌肉看出,他肯定曾度過一段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兩位請坐吧,既然是老闆的貴賓,大可直接把這裡當成個人專用的套房。」
我和瑤光對視了一眼,隨後便順著他的好意坐了下來。
於此同時,他也體貼的將兩杯紅茶放在小碟子上,推到了我們的面前。
「請慢用,我一向認為在談事情的時候,喝杯紅茶可以使人的腦袋更加清醒,讓對話的進展更有效率。」
語畢,他率先提起茶杯、微微低頭啜飲紅茶。
這一連串的舉動看起來像是在呼應他自己的話,實際上卻也是在告訴我們「他沒有下毒,可以放心飲用」的信號。
「……在那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下,你應該是這裡的負責人沒錯吧?」
「是的,敝姓馬,單名一個字蒙。儘管早已垂垂老矣,但還是運氣好受到劉老闆的青睞,暫時擔任這間飯店的經理兼總負責人。」
「你也太謙虛了,能被韻景派來管理她旗下產業的,哪個不是福樓拜集團的菁英?特別是在經營飯店的同時……還得顧好『更下面』的生意,這可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辦到的。」
馬蒙的表情沒有因為我這一番話出現動搖,只是臉上的笑意漸漸轉濃。
只要是熟悉曼斯菲爾德莊園的人,都會知道在飯店的底下另有幾個樓層是專門給韻景的「客戶」處理走私貨物的地方。
他們會將客戶從外地購買到的黃金、菸酒等等的物品先運送到這裡,再將它們分批交給底層人員,並透過福樓拜集團的空運海運,安全地轉賣到日本、印度等地,賺取其中的差價。
理所當然的,這種地方韻景自然會安排重兵把守,領頭的馬蒙也就更不可能是個平庸之輩了。
「我想吳悠先生大概是搞錯了什麼吧?曼斯菲爾德莊園可沒有經營什麼其他的業務。更何況比起我這種老人……您的名頭那才是真的如雷貫耳。」
馬蒙繼續和藹的微笑,接著還四兩撥千金的轉過話題:
「『世界之首安理會、異能之最林雪燕』……只要是接觸過獸檻的人,多半都會聽過那一位的大名。也會知道她唯一收過的養子,最後竟然成為了獸檻最年輕外勤主管的事蹟。」
「……都只是些虛名而已,在她眼裡我大概還是乳臭未乾的小子吧。」
安理會──也就是獸檻的最高層、掌管世界平衡的國家機構。
能和這等規模的國際組織齊名,還變成裏世界中朗朗上口的俗語,可見雪燕小姐作為超越者究竟多具有威攝力了。
「對了,其實在我們福樓拜集團的高層內部,對您還有另一個稱呼呢。」
「喔?是什麼來著?」
「那當然是……咱們集團的『準姑爺』了。」
「……」
此話一出,我的臉色頓時僵硬的凝滯住。
瑤光也緩慢地轉動脖子,將那道銳利得彷彿想將我刺穿的目光投射過來。同一時間,我在矮桌下的腳尖也被她用後腳跟狠狠踩著,使勁地左右扭轉。
她發怒的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馬蒙這個老江湖的眼睛,只見他瞥了眼瑤光,而後輕笑著放下手中的紅茶,說道:
「自古英雄好美人,美人也好英雄。雖然我家老闆確實對您心心念念許久,但我覺得吳悠先生不必那麼介懷,順其自然就可以了。」
「你這旁觀者倒是說得輕鬆……不過,既然你們都把我當半個自己人了,那是不是代表……接下來我問的問題都可以得到令人滿意的答案?」
瑤光這氣憤的行為不止是為了讓我的腳趾隱隱作痛。
同時也在透過疼痛提醒我,別被馬蒙給牽著鼻子走、繼續帶偏話題。
「……這我就難以保證了,畢竟在大多數的時候,我都還是得以老闆、以福樓拜集團的利益 為優先,這點您應該可以體諒。但如果是可以透露的事,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馬蒙大概也明白模糊焦點沒有用,乾脆主動地釋出善意和告知底線。
這是個好現象,起碼讓我知道對方的態度是願意配合的。
「那麼從最基本的先開始吧,今天早上七點半,大安森林公園裡發生了樹木與花草被超越者變成黃金的事件,這你知道吧?」
「……我知道,底下的人幾小時前就把消息傳來了。」
見我如此篤定的詢問,馬蒙也沒有多打馬虎眼,明確的點了點頭。
「這件事可大可小,可能是有人想透過異能干涉黃金市場,同樣的也有可能是一些無聊混混的惡作劇。」
「所以您就想先排除那『嚴重的可能性』是吧?明智的判斷,可是您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資訊呢?」
「黃金市場一亂,會受到最直接影響的就是你們的生意,所以我敢打賭整個國北市沒人比你們更想趕快找出犯人。」
我伸手指了指馬蒙,後者則不為所動的輕聲回應:
「您說的沒錯,自從我們知道這則消息後,就一直發動人手在尋找那位可以將物體變成黃金的超越者。然而就如同現在的兩位一樣,我們也毫無頭緒。」
「先別急著撇清……我剛才說不過是其中一種猜測罷了。」
「哦?那敢問吳悠先生還有何高見?」
「──賊喊捉賊。」
我本想稍微婉轉的表達自己的想法,畢竟多少還是得給對方一點面子。
不料瑤光竟然搶先一步,且直言不諱的道出了我的猜想。
「賊喊捉賊嗎……很有趣的說法。秦小姐的意思是,這個犯人其實是福樓拜集團的人?若真是如此,那我們何必明目張膽地透露,直接製造黃金販賣到外國賺錢不就好了?」
「因為你們的目標不是這個。」
即便面對馬蒙的質問,瑤光的眼神也沒有絲毫退卻:
「要是自己把這個人拿來當金雞母,肯定會得罪原先的客戶,因此不如放他出去搗亂,再以 『國北市有到處製造黃金的瘋子,海關變得很嚴格』為藉口,跟客戶提高佣金,這樣不止不傷和氣、長遠來看也能大賺一筆,還有……」
「瑤光──夠了,你這樣對馬蒙先生太失禮了。」
我趕緊瞪了講得有條有理、內容卻出言不遜的瑤光一眼。
她自知說得有點武斷,便低下頭不再發言,我也馬上低頭向著馬蒙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對下屬管教無方,還請你原諒她剛才的戲言。」
「不敢、不敢,況且秦小姐說的不無道理。您也知道,這的確很像是我們那位老闆會做出來的事情。」
說完馬蒙竟自己開始笑出聲來,似乎完全沒有把瑤光的無禮放在心上。
見他如此豁達,我也就趁著這個機會,順勢直接將話挑明:
「既然你這麼放得開,馬蒙先生,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
「──這起案件是福樓拜集團……是韻景在背後策劃的嗎?」
------分隔線君------
該隱得死。
大半夜的其實很想睡了,所以這一章的後記就敷衍一下,說點兒時記趣吧。
記得小時候和歐內醬在電視看《彩雲國物語》,也就是我人生中第一部看的女性向後宮番。
當時我看主角秀麗被一群男人愛慕,很不捨的說:
「其實還蠻遺憾的欸,只要秀麗選了其中一個,剩下的男人們就直接失戀了。」
「喔不,愚蠢的毆豆豆啊,你錯了。」
「姊姊?!」
「是只要秀麗選了其中一個,剩下的男人們就會各自組CP在一起。」
「姊姊啊啊啊啊啊!」
過了十幾年,我依舊會在看女性向後宮番時想起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