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二十大．一｜為什麼要讀懂中共二十大報告
【編按】中共總書記習近平今年10月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發表報告，具體闡述了他將如何帶領中共實踐治國理政願景，表明中共今後的中心任務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鬥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偉大復興」。
要讀懂篇幅逾三萬字的二十大報告或許不容易，但它卻是認識中國共産黨在今後一段時間戰略意圖和治理規劃的最直接文獻。以馬克思主義為理論旗幟的中共為什麼積極推動意識形態領域的中國化時代化？中共所展現出的長期執政堅定自信底氣何在，報告中正式闡釋的「中國式現代化」與西方現代化又有什麼差異？中共如何認識習近平提出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身處變局中心的中國又將給世界格局帶來什麼變化？本系列文章圍繞這些問題作出解讀。（系列十之一）
中國共産黨總書記習近平在過去幾年經常提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無論是美國近年在科技、經濟、地緣政治上對中國的圍堵，美俄因為地緣政治衝突引發烏克蘭戰爭，新冠疫情對全世界醫療體系的衝擊，無不突顯「大變局」的意義。當命題被提出時，我和同事們曾經為此做了一些分析和解讀。我們的主要判斷是「大變局」有兩個主角，表面上是「世界」，事實上是中國。兩者之間相互緊扣，你中有我，從更長遠的歷史考察，「變局」的動能來自中國，「未有之變」指的既是「世界」，也是指「中國」。沒有中國的崛起，世界不會進入「大變局」，如果早就看見變化迎面而來，「變」就不會造成衝擊，「變局」也不至於如此「大」。習近平看見了變化的到來。
「百年」是準確的定調，中共不就剛剛度過百年慶典嗎？百年前「五四運動」所代表的歷史轉折，既是由於身處的沉痛經歷，還是對國際霸權的怒吼，更重要的是激發年輕人以中國共産黨名義第一次站上了改變歷史的舞台，成為推動改變的主力。當百年積聚的力量在今天厚積薄發，自然就是「大變局」，大家都看見習近平在二十大之後的G20和APEC會議上如何成為世界新格局的符號人物。
認識百年未有大變局的重要文獻
中國是觸動大變局的主要力量，中共是變革的核心，二十大是看透大變局的重大事件，二十大報告是解讀大變局的重要文獻。將二十大解讀為習近平借此延續權力是最大的無知，但總會有人用膚淺的視角看歷史，特別是正在發生中的歷史。二十大是習近平領導中國推動新時代轉型，延續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和鄧小平的改革開放，用「中國式現代化」支撑中華民族復興和大國崛起的標誌性事件。沒有過去十年「治國理政」的成就，二十大只會是五年一次的中共黨代表會議；沒有這次會議的說明和戰略部署，一般的經濟建設不會升級為「中國式現代化」。如果統領世界發展幾百年的西方大國無法清晰掌握中國共産黨的戰略意圖，就會將「大變局」惡化為「大衝突」。
二十大是中國共産黨宣示下一階段「治國理政」及國家經濟發展的政治會議。它針對的是自中共十八届三中全會以來，經過十九大為第二個百年所做的戰略鋪墊，預期到本世紀中葉國家的發展路徑和政治征程。這段時期是中共定義的「新時代」，任務是推動中國成為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強國。習近平與美國總統拜登在G20會面時指出，中國共産黨和中國政府的「戰略意圖光明磊落，保持高度連續性和穩定性」，他還介紹了二十大的內容，清晰說明二十大會議的政治意涵。
歷史往往喜歡愚弄聰明人，就算他是主宰世界的超級大國領袖也不例外。大家記得乾隆皇帝接待大英帝國使團時的傲慢，估計他想不到四十多年後英國用炮艦打開中國的通商大門，更無法預想自己死後一百多年，清王朝就分崩離析。尼克遜五十年前訪問北京，估計不會想到中國將威脅到美國的超級大國地位。奧巴馬總統在他第一次國情咨文宣示美國不會退居第二位時，也意想不到這樣的噩夢快速地在自己面前出現。其實，歷史不會突如其來，它並不隱瞞自己的軌迹，只是乾隆、尼克遜、奧巴馬都拒絕睜大眼睛，「時局」才會成為「變局」。二十大報告就是光明磊落和誠實介紹歷史的文件。將歷史變局視作權謀或算計，只會反映一己的短視，但這樣的人還不少，特別在西方發達國家中。
闡明中共治國理政的創新思想
二十大是中國政治的關鍵轉折，它為過去十年中國的發展做了階段性總結，而且總結在「中國式現代化」上。西方學者從不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做研究，以為它是蘇聯的翻版，將改革開放視作中國模仿西方的發展模式，中國的現代化只是遵循西方的現代化。就是因為過於教條，他們才會對中國獨特的發展模式視而不見，輕視習近平為「治國理政」提出的系統性及創新思想，自然也就看不見「大變局」的到來。事實已擺在眼前，如果有人今天依然看不見「中國式現代化」與「西方式現代化」的差異，那是因為他們本就不學無術。
二十大報告的重要性可以簡潔地理解為四個方面：
1. 如何將百年歷史總結，特別是過去十年的歷史成就，轉化為中國共産黨以後一段時間的使命任務，成為「新時代」發展的指引和歷史延續；
2.如何將中國共産黨的意識形態更好地與中國具體實際和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為「治國理政」、「中國式現代化」提供理論支撑；
3.中共的使命任務將聚焦在「中國式現代化」，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意圖和實施計劃更扎實地與它的組織建設連結起來，不斷強化「治國理政」的各個方面；
4.如何將中共的「治國理政」與「新發展理念」相銜接，在具體政策領域落實以人民為中心的政治立場，更好支撑「中國式現代化」與習近平「治國理政」思想的相互促進。
中共的文件讀起來沉悶，需要獨特的認識框架，更要做好知識和心理準備，不然只會是一知半解，容易斷章取義，不少中共黨員同樣如此。其實中共文件的結構性很強，目標清晰，只是由於較多使用特定語句來說明大道理，這些語句隱藏着難以看透的辯證思維，讓平實的論述讀起來像在繞彎。一旦掌握文件的背景，知道中共是在什麽語境中陳述觀點，就會更好領略其意思。相反，如果帶着有色眼鏡解讀，自然找不到脈絡，無法讀懂。
中共百年歷史是不斷革命的歷史，這不是因為它是革命黨，而是中國需要在多領域革命才能擺脫封建、進入現代。「中國式現代化」是革命的延續，是中共探索與西方式現代化不同路徑的選擇。無論是革命還是自我革命，中共需要重建世界對中國文明的瞭解和信任，這是習近平提出文化自信和歷史自信的深刻意義。二十大報告是突顯自信的文件，它承載着中國人未必是已知，卻有着巨大想像的現代化規劃。它提出中國人對自己文明的嶄新理解，反思西方式現代化，為曾經被誤解為兩百年衰落原因的傳統文化續寫新篇章，以及馬克思主義應該為「中國式現代化」和「治國理政」注入什麽樣的時代力量。
中國共産黨不是容易讓人明白的政治組織，它所依循的、發展中的意識形態同樣不易掌握，特別是接受西方式教育的香港人，或是依然固守對中國過時認識的西方精英。一位多年任職在國際關係智庫，現在是拜登總統重要幕僚的學者曾經告訴我，無論是從歷史或國際比較政治的視域，美國人對中國的瞭解還少過對南美洲和非洲的認識。他認為這是美國學者和政治家在過去三十年犯過的最大錯誤。
明確強國但不稱霸的戰略意圖
二十大報告宣示的「中國式現代化」，根據「新發展理念」構建的「新發展格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這些概念對西方都是陌生的，而「強國」這兩個字容易被誤解。誤解難以避免，並觸發西方的焦慮，以為「強國」就是要威脅歐美的霸權，挑戰美國認可的世界秩序。誤解是由於不少人以為國與國之間只能是實力對比的關係，強大的國家必然稱霸，他們會問：中國難道不想成為另一個美國嗎？這是極為昂貴的誤解，也是愚蠢的。
二十大報告的最主要任務是以「治國理政」為中心，將「新時代」和「中國式現代化」結合起來，為中國共産黨在一段時間的國家治理及經濟發展作說明。中共對外部世界表明，中國無意挑戰美國的霸權地位，因為中國人關心的是國家治理和發展的成效，是中國人民的生活是否幸福，這是中共「實事求是」思想的百年延續。
中國的現代化發展是以國家富強為目標，但富強和稱霸沒有必然聯繫，二十大報告強調以人民為中心，明確了富強的指向。西方學者和媒體與中共一樣認為中國依然有很多問題要解決，只不過針對同樣判斷的解決方案卻大不相同。前者認為中國或許會通過製造外部衝突來化解內部壓力；後者認為中國有很多解決問題的工具，只需要社會持續努力。中國希望與發達國家共同尋找解決世界問題的安排，而不是為誰能稱霸而傷腦筋。
中國共産黨的主要任務是持續改進「治國理政」，它就是「中國之治」，是歷史上從沒有過的新型國家治理體系，不斷吸收古今中外一切有益經驗，是先進國家治理理論和實踐的集大成者。習近平的從嚴治黨是「治國理政」的關鍵起點，是「中國之治」的首要條件，亦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能否實現的前提。習近平指出「自我革命」是跳出治亂興衰歷史周期率的第二個答案，既彌補了毛澤東提出人民監督的不足，同時為中國共産黨持續執政建立了制度性保障。
讀懂二十大報告或許不容易，但任何人如果要知道中國共産黨在今後一段時間的戰略意圖和治理規劃，這是最簡單、直白的說明，是不能不讀的政治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