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發布《中國的民主》白皮書,習近平的「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什麼意思? - 第 1 頁 -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

中共發布《中國的民主》白皮書,習近平的「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什麼意思?

中共發布《中國的民主》白皮書,習近平的「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什麼意思?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中國的「全過程民主」到底是不是「民主」?沒有集會結社與言論自由,沒有獨立的媒體與司法,卻有黑箱的行政檢禁程序,以及共產黨「專政」領導的政治體制。說它是「民主」,對牆外的人來說,像是指著陽春麵說這是牛肉麵一樣。

文:蕭育和

日前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中國的民主》白皮書,其中稱中國的「民主」是「全過程人民民主」。早在2019年,習近平就提出「全過程民主」,今年的中共100週年大會,他又特別補上「人民」兩字。

在上個月中共中央十九屆六中全會的新聞發布會中,黨的喉舌稱「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民主含量高、民主成色足」,並且「深受中國人民歡迎」。中國外交部副部長樂玉成更是在最近一場座談會中說「中國是當之無愧的民主國家」,而中國人民則充分享有「知情權、表達權、監督權」。

不過,就在白皮書發表前日,重慶市正舉行區縣人大代表選舉。不是共產黨黨員的獨立參選人之一湯境舟,在11月就提交了候選人資格申請表,申請石沉大海,直到12月3日,她突然發現已經在選舉了,她並立刻趕去投票站詢問狀況,結果是被一群警察以干擾選舉為由攆出投票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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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外之人的困惑:陽春麵可以是牛肉麵嗎?

白皮書形容「全過程民主」是「過程民主與成果民主」的統一,也是「程序民主與實質民主」的統一,還是「直接民主跟間接民主」的統一,簡直就像百寶袋,想要什麼就拿得出什麼。

絕大部分的中國人民都不會像湯境舟那樣,真的相信白皮書中說的「中國的選舉是平等的,人民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得到充分保障」,然後去登記選舉,想身體力行「知情權」與「表達權」。因為大家都很清楚,整份白皮書洋洋灑灑,但最重要的只有一句話: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根本保證。

湯境舟在被社會主義的鐵拳警察趕出投票所後,秉持著對於「全過程民主」的最後信心,她透過各種方式呼籲街坊鄰居出來投票。大家去了投票所,結果被工作人員要求投給特定四位候選人。秘密投票?那可是西方的民主,全過程民主不需要秘密投票。

確實,整份白皮書中沒有任何一個段落提到秘密投票。

中國的「全過程民主」到底是不是「民主」?沒有集會結社與言論自由,沒有獨立的媒體與司法,卻有黑箱的行政檢禁程序,以及共產黨「專政」領導的政治體制。說它是「民主」,對牆外的人來說,像是指著陽春麵說這是牛肉麵一樣。認真爭論陽春麵怎麼就不能是「世界文明的百花園裡」的一碗牛肉麵,難免顯得侮辱智商。

但白皮書並不是寫給任何民主理論專家爭論,是對中國人民的大內宣,告訴他們牆外世界的「好東西」其實牆內也有,而且在黨的領導下一直都有,現在更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全面總結中國民主發展取得的顯著成就」的狀況下,更好了。

不要問為什麼有人去登記選舉卻全無音信這種個人問題,重點是整個國家的集體尊嚴;也不要像劉曉波這樣,追問是不是用多黨競爭取代共產黨領導,會不會更能促進整個國家的集體利益,因為重點是每個中國人民的個人利益。當然,是不是個人利益,還是要看黨的領導。

白皮書當然也不是什麼檢討中國「民主發展」的實證之作。黨國的政治文告首先都是攸關政治繼承,「新民主主義」與「民主集中」這類毛鄧時期的定調關鍵字,在這份文告中差點連得到一次亮眼的機會都沒有;而習近平過去在浙江省委書記任內大加援引的「楓橋經驗」,在白皮書得到了專欄提示的地位。

這些用語的頻率改變,反映了黨國領導人對於氣味必須蓋過前任的執著,至於這些用語具體指涉什麼?其中有什麼差別,其實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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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眾向劉曉波致意

去政治化的「西方民主」

白皮書中對於「一人一票,政黨競爭」的「西方民主」模式大加撻伐,因為那不是「民主的唯一標準」。民主有沒有「唯一標準」可能是近乎玄學的問題。不過,對於議會民主的不滿,一直都是西方知識分子或熱烈或冷靜反省的主題。

柏林圍牆倒塌的「歷史終結」約10年後,左翼知識分子Carl Boggs所著的《政治的終結》一書可謂代表作。他指出經濟的全球化與新自由主義的企業殖民正在侵蝕公共領域,聲量導向的私營媒體對認真的公共論辯沒有興趣;企業財團的遊說扭曲了公共利益的表達;曾經堅韌的地方組織變形成各種高度個人主義化的治療群體與自助組織。

Boggs將這些自由民主國家中因為代議民主僵化,導致人民對於公共事務參與冷感的現象泛稱為「去政治化」。這類主張直到20多年後的今天,在各種「民主衰退」(democratic recession)的診斷中,依然不絕如縷。

在某些民主理論觀察家眼中,過去數年來全球的民粹主義現象,本質上還是「去政治化」的惡果,左右翼政黨的趨中化導致底層人民失去象徵代表的具體依歸,去政治化的冷漠於是成了非典型民粹領袖崛起的沃土。

嚴肅論者對於去政治化的憂心其來有自,但戰後於議會之外蓬勃發展的各種民主機制,諸如民間社會中所勃興的各種監督民主運作,養成公民參與意識的民間自發組織;國際層次上各種規範協調與集體安全的國際事務協商機制,乃至於在國內建制政治場域中,各種的非民選獨立查核機制與委員會,John Keane將這些機制稱為「監督民主」(monitory democracy)。

民主不再僅限於藉由代議機制而產生正式政治部門,戰後公共生活中民主規則的深化,以及蓬勃的民主課責機制,都是戰前民主國家的人民所無法想像的。

人民對於政治的疏離是個問題,但畢竟不是絕症

有別於哀嘆民主正在失去公共領域根基,自食「去政治化」惡果的嚴肅論者,部分後現代派則顯得樂觀。來自法國的Gilles Lipovetsky就大膽主張,沒有必要害怕後現代社會中那更樂於琢磨個人生命風格的「自戀情緒」,會瓦解公共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