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電子設備:是糖果還是毒品? | PTT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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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電子設備:是糖果還是毒品?

文 | 荔閩

“在糖果和可卡因之間,它更接近於可卡因。”

美國著名《連線》雜誌前主編Chris Anderson如此評價生活中泛濫的螢幕。

現在,這樣的觀點已經不再是少數矽谷精英階層的反思,不少國家開始頒布相應的條例或法案,對青少年的安全上網提出指導。

在六一兒童節到來之前,國家網信辦要求西瓜視頻、嗶哩嗶哩、秒拍、美拍等 14 家微博短視頻平台,以及騰訊視頻、愛奇藝、優酷、PP 視頻等 4 家網絡視頻平台,統一上線“青少年防沉迷系統”。而在此之前,抖音、快手和火山小視頻都已開始試點。

事實上,這場針對螢幕的反抗運動的發起地正是被譽為科技創新第一線的矽谷。

一場自上而下的“Technology-Free”運動

在矽谷,父母限制家庭內螢幕的數量和使用時間,打造“Technology-Free”(無科技、無螢幕)的成長環境,早已不是一個秘密。

在Chris Anderson之外,蘋果公司的創始人Steve Jobs、微軟公司創始人Bill Gates以及Twitter的創始人Jack Dorsey也不允許孩子過早接觸螢幕等電子設備,並嚴格控制他們使用電子設備的頻率和時間。

這樣的育兒理念已經在矽谷泛濫,越來越多的矽谷普通家庭加入其中,絕大多數父母都是矽谷科技公司的工程師。儘管他們每天的工作是打開螢幕,處理代碼或者其他的事物,但是在這場為孩子所發起的「抵製螢幕」活動中,他們中的一些人是非常堅定的支持者。

這些家長會刻意地減少家中的螢幕數量,一些人甚至連一台電視都不去購買。同時,他們也會盡量避免在孩子面前使用手機,每天只有孩子睡覺之後,才會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打開iPad看一集自己最愛的Netflix劇集。除自己之外,他們甚至會要求家中的保姆或其他親人也不要使用手機等電子設備。在為孩子選擇學校時,他們也會刻意避開那些看上去很高科技的學校,而去選擇那些更加“原始”或更加看重人與人溝通的學校。

這些看上去略有些瘋狂的行為背後,其實是人們對於自身網絡安全與網路成癮的擔心。美國國家衛生院在針對1.1萬名兒童的螢幕調查中發現,長時間看螢幕,孩子的大腦可能會發生變化。如果每天面對螢幕的時間超過 2 個小時,就有可能會在思維和語言中獲得較低的分數。甚至對於已經心智健全的成人來說,長期面對螢幕也有引發抑鬱症的風險。

在Facebook近期多個醜聞被曝光後,民眾對於網絡隱私、數據、安全的擔憂被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在大公司眼裡,用戶上網所產生的任何數據都只是產品,或者是餵養算法的數據肥料,處於矽谷一線的這些工程師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些大公司所儲存的雲端數據裡,你沒有什麽可以隱藏的。”

與其說是擔心螢幕,對於這些家長來說,更為重要的是擔心孩子被螢幕後的算法所操縱並為此沉迷。當下的許多案例已經證明,人們在一些算法面前無法抗拒。某個短視頻app的用戶日均使用時長超過 2 小時,打開次數多達8.4次。

《紐約時報》最新的報導裡,這樣的育兒觀念已經開始成為階級劃分的標誌。與過去不同的是,擁有更多先進科技產品曾經是富人的身份標準,而現在這一標準則變成了誰能夠選擇一種更為“健康”的生活方式,即“科技節食”(Technology-diet,像減肥一樣嚴格控制攝入的食物,家長們也在嚴格控制孩子網絡衝浪的時間和內容)。

現在的許多電子產品價格足夠低廉,且所提供的大多數服務和產品都是免費的(郵箱、社交網絡、娛樂等等),拒絕成為它們的“奴隸”,反而才是一種體面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對於那些富人和新中產來說。

“它已經在了,我們為什麽要假裝看不見?”

當精英家庭的家長面對螢幕無比焦慮,甚至是避之如蛇蠍的時候,孩子還對此一無所知,甚至有時候感到疑惑。

HobbyBear是YouTube上擁有10萬粉絲的頻道,它的運營者是一個6歲的孩子,他會特別關注螢幕前的粉絲給他的留言,也會積極和他們互動。當有人問HobbyBear你知道Youtube是什麽嗎時,他會覺得你有一些開玩笑,並奇怪為何會有人提出這樣的問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然後說:“人們在上面看開心又美好的東西”。

HobbyBear出生的時候,YouTube已經運營了一段時間。在他成長過程裡,YouTube就像是這個當下現代社會天然的一部分,它的存在給HobbyBear帶來了快樂和開心。

然而,這些正向的詞匯現在已經鮮少被用來形容YouTube了,它們被“魔鬼”、“種族主義”等負面詞匯所代替,人們越來越不信任算法所推薦的內容,開始在各個視頻上打更多的標簽,並給予更多的限制。對於一些家長來說,即使是YouTube Kids這樣的產品也很難被認可,因為偶爾還會有一些產品運營認為合適,但並不令家長認可的兒童產品廣告。

除了被限制娛樂,孩子們還在經歷更多。

在矽谷乃至全球,像華德福這樣基本不使用電子設備,非常重視人與人之間接觸和交流的學校畢竟是少數,大多數的學校依然將電子設備作為課堂裝備的一部分。課堂上老師會大量使用更為廣泛的資源作為課堂材料的一部分。STEAM教育(注:融合了科學,技術,工程,藝術,數學等多學科的教育方式)被列為 21 世紀必須掌握的學科,也促使大量螢幕被帶入課堂,延長了孩子電子設備使用時間。

在課堂上被鼓勵,到家又被禁止,對於一些學生來說,他們對電子設備的態度變得混亂,最終更無法建立與螢幕之間的良性互動。

另外,很多正在“科技節食”的孩子會發現自己在學校裡被同伴排斥。孩子們之間也需要社交,在課堂外他們會聚在一起討論日常生活裡的新鮮事。當科技成為日常之後,也成為孩子們討論的內容,他們會通過Instagram、Facebook、iMessage等軟體互相交流,還會分享自己最近一起打的電子遊戲。而那些被家長們限制電子產品使用的孩子則無法找到共同語言,難以融入並很難在校園裡交到朋友。

對於孩子來說,網絡固然充滿了未知和風險,但它也代表著一個更為廣闊和豐富的世界。這場浩浩蕩蕩的拒絕螢幕運動,在他們看來就像是一場掩耳盜鈴:“它已經在了,我們為什麽要假裝看不見?”

學習如何與“螢幕”共處

已經在矽谷定居十年的王新(化名)和他的太太並不是這波矽谷“Technology-Free”運動的支持者。“我不清楚為什麽當你支持孩子去使用螢幕,就會被當成異類。”王新說。

他們給孩子配備了一台電腦,允許孩子看YouTube Kids的視頻,還打算申請Khan Lab School。在那所學校裡,沒有教材,孩子們使用電子設備在可汗學院平台上觀看視頻學習,當然也有一些其他的在線學習產品。

對於矽谷精英家長們在拒絕螢幕這件事情,王新表示非常不解:“這和小時候我們要看電視,家長說不允許,有什麽不一樣呢?”在他看來,那些童年時候看的動畫片、電影還有綜藝節目是成長過程中最為重要的回憶,給他成長非常多的動力和啟發。

“我們做的應該是引導,而不是扼殺。”王新強調。

知名科技博主Paul Ford在最新的《連線》雜誌上發布了一篇文章,講述他對於科技的熱愛,即使如今它擁有非常多的問題。對於已經從事30多年科技行業工作的他幾乎完整地經歷了這一次信息技術革命,那些隱藏在網絡背後肮髒、卑劣的行徑他並不陌生,甚至親身感受過。但他在30多年中也體會到了科技帶來的便利,以及更為重要的樂趣,包括享受創造的過程和為社會帶來價值。

螢幕到底有多可怕,取決我們到底是如何使用它。人類所面臨的挑戰不僅僅只是螢幕,Elon Musk等許多矽谷名人們還在呼籲人們要小心人工智能,它也許一不小心就會銷毀我們現有的文明。不懼怕的方式,或許就是深刻了解它,就好像人類最早與火的關係一樣,了解它所有的秘密,最後知道如何合理地看待和使用它。

“我們需要真實地了解螢幕,而不要因為懼怕而因噎廢食。”王新說。

最近,王新的孩子正在準備參加一個青少年編程大賽,他把這個消息分享在社交網絡上,曾經質疑他的朋友抿著嘴,並回復了一句“恭喜啊”。

(作者荔閩,媒體人,前36kr、芥末堆記者,常駐矽谷,觀察全球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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