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老人「院內賣藥」才能收支平衡...養不活自己的長照機構，也保護不了染疫老人

因為價值觀的差異，跟華人世界相比，更多歐美老年人會住進長照機構。2018年的數據顯示，331萬台灣老年人口中，只有1.5%住在長照機構；相比之下，英國早在2011年就有3.2%的老年人口住在機構裡，是台灣的兩倍。

只不過，這些原本應該是歐美老人安享晚年的樂土，在這次疫情中，卻變成病毒與憾事的溫床。美國非營利組織凱澤家庭基金會（Kaiser Family Foundation）指出，截至4月23日，有超過1萬個死亡案例發生在長照機構，佔美國整體死亡1/5。

在英國，單在4月7日那一週內，就有2500人在長照機構過世，佔當週死亡人數一半。就連疫情平穩、死亡率低的德國，也接連在各個長照機構面臨將近百位數的死亡。

歐美長照機構到底怎麼了？

許多人會說，因為老人多、病毒又對老人威脅特別大，所以死亡率才特別高。但細細探究，老人多雖然是一個原因，卻只是長照機構問題中的冰山一角。

不只這次，傳染病過去多次在長照機構爆發...

事實上，正是因為意識到老人受到病毒威脅，歐美這陣子暫時禁止家屬前往長照機構探望老人，初衷是為了避免病毒傳入院內，卻反而讓老人身陷疫情爆發地。甚至，許多家屬因為被禁止探望，來不及見院內家人一面，直到機構通知，才知道已經生離死別。

明明就對外關閉機構，為什麼院內疫情大爆發？除了少數早就染疫的源頭外，不像醫生或護理師，許多在機構裡工作的照服員長期低薪，常常需要在不同長照機構間奔波，才能應付生活開銷。而在不同機構來往期間，很可能也將病毒四處傳散。

這進一步反映在備受批評的一點：長照機構採檢不足。單看老人的話，他們足不出戶，並不滿足採檢的必要條件，但實際上，他們很可能已經從來來往往的照服員那裡染上病毒。

從照服員的角度來看，他們的工作是協助洗澡、穿衣、吃飯等日常工作，只有少數是有醫療經驗的護理師，因此他們並沒有經過完整的、如何防止疫情傳散的訓練，在人力、防護裝備都不足的情況下，他們匆匆在不同房間中進出，很可能忽略像在醫院裡會嚴格執行的防疫步驟，導致疫情傳散。

種種因素疊加，讓老人群聚的長照機構成為疫病容易肆虐的地點。實際上，在過去，會造成嚴重腹瀉的諾羅病毒、以及季節性流感，都曾在機構裡大幅傳散。美國疾管署發行的發病率和死亡率周報（Morbidity and Mortality Weekly Report）研究指出，諾羅病毒除了透過食物汙染造成，也會透過非食源性質的飛沫傳染，而8成的非食源傳染居然都發生在長照機構裡，顯示機構堪憂的疫病傳散風險。

高風險的環境，卻沒有醫生在場

在美國，長照機構能夠拿到來自政府的聯邦醫療輔助保險（Medicaid）。然而，這樣一筆費用卻無力支付開銷，老人需要2到4個人共用一間房，進一步在這次導致疫情快速傳播；有些機構甚至得向老人兜售藥物，才能勉強打平開支。

而在一些營利型的長照機構，卻又會發生壓榨的亂象。《衛報》（The Guardian）報導，加州長照機構改革倡議者齊科特（Tony Chicotel）指出，加州的長照機構死亡率特別高－－光在長灘市（Long Beach），就有72%死亡個案發生在機構裡－－是因為這些營利長照機構過度節省開銷、使照護品質惡化的結果。

加州一間長照機構Gateway被指控，照服員就算生病了，還是得上班。在疫情間，一位照服員要獨自照顧37位病人，進一步導致老人在家屬不知情的情況下於院內死亡的多起悲傷事件，顯示出長照機構制度監管和營利之間的平衡點未能被拿捏。

在這麼多體弱老人群聚的空間裡，卻沒有醫生常駐，這是因為，在制度上，長照機構並不是真的醫療機構。長照機構跟醫療機構之間會有固定的合作關係，除非是大型的長照機構，不然院內很少配備專職的醫療團隊。

維吉尼亞州一間長照機構指出，大部分時候，和長照機構合作的醫生都依賴電話看診等遠端方式，這在一般時候或許是有效率的辦法，但一旦遇到危機時刻，就緩不濟急。

這些身體脆弱的老年族群，平常看似聚在一起頤享天年；但實際在制度上，他們被擺在醫療照護的最後面，這場疫情，讓他們成為首當其衝的犧牲者。

在台灣、或是其他華人社會，或許是因為老年族群大都分散在各家庭養老的關係，某一方面也避免大規模老人染病。不過，《國土及公共治理季刊》指出，隨著台灣人口進入超高齡社會、老年人口變更多，以及價值觀改變，未來可能會有越來越多人住進長照機構。藉由看見這次歐美的長照機構問題，會是台灣未來借鏡與保持謹慎所在。

（參考來源：The Guardian、Forbes、Financial Times、ABC News、國土及公共治理季刊）

核稿編輯：林易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