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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灣區陳浩南
360當家人周鴻禕，前天卸任了。
據天眼查數據顯示，奇虎360軟體(北京)有限公司發生多項工商變更，周鴻禕卸任執行董事，董健明接任，法定代表人也由武成浩變更為董健明。
這場沒有任何先兆的離開，讓人頗感意外，但又符合他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性格——如果你知道任何一點關於他的故事的話。
2016年，中國互聯網安全大會——當時中國乃至亞太地區規模最大的安全大會召開的前一晚，周鴻禕突然撇開公司人員，隻拉了一位媒體人去吃涮羊肉。
1995年，周鴻禕研究生畢業後進入北大方正工作，在他仰慕的女同事胡歡還有十幾天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時，一鼓作氣展開瘋狂追求，最終“抱得美人歸”。
還有，這位比馬化騰還要年長一歲的互聯網老兵，因為名字常被人誤讀成“周鴻偉”，索性整天穿一件紅色T恤，後來被人戲稱為“紅衣主教”。
01
一個人的未來軌跡，總能從他年少時看出一點端倪。
坐在鄭州九中重點班的教室裡，少年周鴻禕常覺得自己孤獨無比，當身邊同學追逐打鬧時，他會安靜地捧起宋詞，他喜歡南唐後主李煜，多年後還能向傳記作者范海濤念出：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人中之龍，花月正春風。”
上了大學後，周鴻禕更加孤寂。
他給宿舍取名“不系之舟”，寄托自己對無拘無束的期待。他不參加任何學校的社團活動，認為那是浪費生命的無意義之舉。
他的日常生活就是：聽著《寂寞難耐》的曲子，埋頭扎進圖書館的計算機書堆裡，這是周鴻禕在大學時期的常態。
當然，他注定不會成為書呆子。
頑劣好鬥才是他的本色，小學時他是被老師扔粉筆頭的搗亂分子，初中因為被趕出學校在菜市場混跡過一周，14歲時，他被警察傳訊，險些成為“嚴打”分子，後來在河南省體育館參觀公審大會，見證死刑犯的最後慘狀，他頗受震懾。
但他的確從書中找到了自己人生方向。
大三去上海實習的火車上，他讀了《矽谷熱》，第一次知道賈伯斯，矽谷年輕人壯志躊躇改變世界的浪漫舉動也擊中了他。
於是，第二年，當這位被保送西安交大研究生院的年輕人又開始用逃課對抗無聊。多年閱讀《計算機世界》的習慣，加上《矽谷熱》埋下的種子，更早之前，他還在《中國青年》讀過一篇關於青年創業的文章，一個想法悄然萌生了——
創業。
02
早年的中國互聯網是一個被流氓軟體統治的世界。
1998年，周鴻禕創辦的3721網站開創了插件模式，能在用戶不知情乃至不情願的情況下，將大量的“流氓軟體”強行安裝進用戶電腦，其技術水準之高，一度連IT高手都無法卸載。
在那一時期，用戶必須每隔3個月就重裝一次系統，而重裝的過程有可能是新的流氓軟體入侵的過程。
到2001年，3721獨步一時，年銷售高達2億，但周鴻禕卻背上了“流氓軟體教父”之名，被人指責不斷。
不過，周鴻禕很快迎來了他人生的轉折點，就在2007年。
這一年，他進入中國的第三方殺毒軟體市場，推出360殺毒軟體，這位當年的“製毒者”反身成為一位殺毒者。
此後，他又讀到了一本名為《免費：商業的未來》的書，書中認為“信息技術的顯著特徵是，在互聯網上任何商品和服務的價格都有一種逐漸趨近於零的趨勢，這就是所謂的免費戰略”。
周鴻禕將這一理論適時地運用到了實戰之中，他宣布360殺毒軟體永久免費。到2009年年底，360殺毒軟體和瀏覽器的用戶猛增到1.06億，在安全需求上實現單點突破，迅速覆蓋電腦客戶端。
獲得空前成功的360，吸引了當時所有人的目光，對它的模仿也在悄無聲息的進行。
2010年，正在海南度假的周鴻禕接到一則緊急電話：“模仿360安全衛士的QQ醫生開始在PC端進行強製捆綁了。”
周鴻禕最恐懼的事情終於來臨了，他很快采取了反擊。
2010年9月27日，360發布專門針對QQ的“隱私保護器”，旨在搜集QQ軟體是否侵犯用戶隱私。在騰訊看來，周鴻禕的這一招無疑是釜底抽薪。“扣扣保鏢”如同在騰訊QQ帝國的門口安排了一隊保鏢，只有經過他們的“體檢”和許可，用戶才能使用所有的QQ產品。
隨後，騰訊立刻宣布在裝有360軟體的電腦上停止運行QQ軟體，用戶必須卸載360軟體才可登錄QQ，強迫用戶“二選一”
在這場歷時一個多月的3Q大戰中，數億網民被動卷入，互聯網秩序大亂，一片沸騰。
周鴻禕獲得了真正的實際利益。
他的冒險取得了空前的商業成功。大戰之後，他的知名度暴增，成為顛覆式創新的標誌人物，360用戶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
他借勢更進一步，迅速啟動上市計劃。2011年3月30日，奇虎360在美國紐交所上市，融資1.75億美元，當日市盈率高達360倍，一度成為市值第三的中國互聯網上市公司。
03
就在一切都很美好的時候，移動互聯網時代來了。
周鴻禕發現，當初挑戰的那些對手，它們紛紛手握船票朝著更偉大的方向前進時，360卻掉隊了，哪怕他在2013年年底就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
2013年，360戰績還算不錯，PC端搜索市場份額突破20%，公司市值首次突破100億美元，但他對此“半點滿意的感覺都沒有”，360沒有能拿出手的移動互聯網產品。
為此他閉關三個月，出關即進入戰鬥狀態。他把“重啟”定為公司當年的主題，號召全員找回創業感覺。
他四面開花，360在移動互聯網時代走上了無邊界之路，
智能手機成為他的重要戰場。他希望以此為武器，進軍移動互聯網，獲取新時代裡最值錢的流量和用戶。
只是不管與酷派合作也好，推出自主品牌也罷，周鴻禕都沒能擠進手機主場，即使在小米業績下滑出貨量最差的2016年，他也只能望其項背——當年360手機出貨量僅為小米的十分之一。
除了手機，還有借條、路由器、手錶、直播、答題，每次都做出了動靜，但始終沒有一款能成為持久的爆品。
這一切其實也在意料之中，周鴻禕很早就意識到自己不是商業人才，他對自己的短板很清楚。
在《顛覆者》中，周鴻禕曾反覆提過自己因為不專注導致的種種失敗，投資人王功權也曾經質問他：
“我也不懂你們的業務，但是我們給你投資，是希望你做點與眾不同的東西。結果，你好像做了一個新浪，又做了一個百度，又做了一個阿里巴巴。你準備和大家競爭嗎？你們能同時做這麽多東西嗎？”
王功權的擔憂終成事實。
在安全業務萎縮的大背景之下，360成為一家沒有核心競爭力的公司。
04
似乎，一切都可以歸咎於周鴻禕的性格問題。
作為產品經理，周鴻禕對趨勢有精準直覺和極致追求，但他同時又急躁且缺乏耐性。據360內部人士透露，周鴻禕對產品管得極細，又急於求成，很多項目還沒做完就被他叫停，美名其曰“及時止損”，造成大量資源浪費。
就連那些追隨多年的老人，取得他的信任也並非易事。那些曾陪伴他打天下、固守安全業務護城河的老兵們，都已一一離去。除了齊向東之外，從周鴻禕的大學時代就開始陪伴其一起創業的石曉虹，於去年4月宣布離職；從3721時代開始追隨周鴻禕的譚曉生，在今年3月離開；更早時候，原CFO姚玨也離職……
2017年11月360借殼登陸A股至今，當初列在三六零高級管理人員名單的九人中僅剩周鴻禕一人。
如今，他自己也卸任了。
在周鴻禕自傳《顛覆者》裡，寫著這樣幾句話：
一個極客
一個無法被模型預測的人
一個與僵化思想永遠對抗的人
一個對未來趨勢有動物般嗅覺的人
一個勇於進行顛覆性創新的人
一個自我驅動型的人
一個優秀的產品經理
一個脾氣急躁且難以捉摸的人
一個孤獨的人
在我看來，沒有比它更適合作為周鴻禕跌宕沉浮人生的注腳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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