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文学成就最高的应该是哪一种文体?

诗歌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所占的地位不容置疑,但感觉诗继唐后,词继宋后就衰落了。 而在提到中国古典文学的集大成作,又往往想到《红楼梦》。中国古典文学,究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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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所謂「詩繼唐後詞繼宋後就衰落」的論斷顯然片面,這是憑著習稱「唐詩」、「宋詞」的刻板印象而妄下判斷的結果。《紅樓夢》集大成也不是個好的說法,文學成就高與集大成不是一回事。

論成就,「文無第一」,很難講中國古代是詩的成就高還是文的成就高(但一定不是小說。小說其體古時不受重視,發展緩慢,佳作甚少。具體可參見

中国文学有诗为正宗、轻贱小说的传统吗?如果有,是怎么形成和改变的?

)。詩有古近,文有駢散;詩自三百始,文有《尚書》乃至百家;詩有杜甫,文有韓愈;詩有李白,文有張岱,種種不必枚舉。但如論地位和對現代中國文化的影響,我想應是詩無疑。

今人視「詩詞」為整體,混為一談,論古典文學時甚不可取。詞被稱作「詩餘」,一方面指其源流,一方面也能說明地位——詩之餘事,小道而已。就連蘇軾都稱填詞是「小技」(《醉翁琴趣外編·序》),更有人在當上宰相以後把自己少年時寫的詞託人焚毀以免影響前途(見《北夢瑣言》卷六),宋時文人編選自己的集子也多不選詞(但地位與成就不能等同而論。且除兩宋外,還有清詞之興)。這樣的待遇與詩是天淵之別。詩從最早的集子開始就有極高的評價,《論語》云:

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泰伯》)
不學詩,無以言。(《季氏》)
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草木鳥獸之名。(《陽貨》)

儒家專之以後,詩更成為最佳的教育工具,即「溫柔敦厚」的「詩教」,這樣的教化幾乎橫跨了整個君主專制的歷史,如唐之以詩取士自不待言。普通讀者有宋詩不興的錯覺,是接觸較少、教育缺失。單論數量,北大在上個世紀末所編之《全宋詩》就收詩二十七萬餘首,是《全唐詩》的五倍有餘。更重要的是宋詩在唐詩之高峰外另闢蹊徑,形成了獨特的審美風格。正如繆鉞所說:

唐詩以韻勝,故渾雅,而貴蘊藉空靈;宋詩以意勝,故精能,而貴深折透闢。唐詩之美在情辭,故豐腴;宋詩之美在氣骨,故瘦勁。(《詩詞散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36頁)

唐宋詩各樹一幟又相互補充,是我國詩歌的兩大範式(詳見錢鐘書《談藝錄·詩分唐宋》),言其衰是無稽之談。明清時人於宗唐宗宋多有爭論,但很少有人完全否決宋詩的地位。清詩雖不似宋詩有如此建樹,但也有自成一格的遺民詩人,如吳偉業之梅村體,還有其他優秀詩人如黃景仁、王士禛等。

詩之興盛貫穿我國古典文學前後,但文之一體的發展并不如此順暢。詩天然就是純文學,雖然上古時代也曾被挪作他用,但很快就有了自己的脈絡,有言志緣情之別。文卻常被冠以「載道」之名,時時混淆實用之文與文學之文的界限。用於取士的詩仍是詩,但科舉的八股文是否能歸於文學尚可商榷。就個人喜好而言,我愛張岱勝過唐宋八大家太多。據此亦可觀文本身的成就與地位和理論性覺悟不能等同

新文化運動以後,古時之文對我們的影響逐步減小,甚至趨於消弭。白話文的勃興借鑒了西方語言的語法構架,所以有了

歐化中文

一說;遑論49年以後宏大話語系統的影響。縱觀身邊的書籍、雜誌、報刊等,有多少還有純正文言的影子?詩則得益于基礎教育,始終還活在我們的血脈裡。今人多不能寫,但引用幾句還是可以的。不難發現,詩較於文,對今人審美的培養與日常寫作的影響要大得多。諸多影響之中,最重要的是詩直接對於新文學的影響。古詩正是新詩發展中正在不斷開採的寶藏。現代詩人如卞之琳,新詩創作提倡「化古」;當代詩人如張棗,成就極高,更善於從古典詩歌中汲取養分,名作如〈何人斯〉就是如此。

要之,個人認為成就之高不分詩文,但論及地位、影響,大約要將詩擺作第一。

诗。

诗可谓诸文章之大源。

班固《两都赋•序》曰:

「赋者,古诗之流也」;

萧统《昭明文选•序》曰:

「诗有六义焉,………,古诗之体,今则全取赋名」。
「诗者,盖志之所之也……自炎汉中叶,厥途渐异:退傅有在邹之作,降将著河梁之篇……又诏诰教令之流,表奏笺记之列,书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辞引序,碑碣志状,众制锋起,源流间出」。

萧统所生的年代,赋依旧是主流,然而却未尝否定诗的正统地位,认为那些繁多之文体,皆是从诗发源,诗之地位,可见一斑。

两汉虽大赋兴盛,终是「古诗之流也」。

词不必说,亦被称为「诗余」,亦「古诗之流也」。

自文章初造,「文」与「诗」便紧紧相连,两汉如是,盛唐更不必多说,后世宋、明,文章皆源出于诗,诗之地位,岂有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