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餓羊撲郎- SOGI手機王

《轉》餓羊撲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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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常常會跳錯篇

所以每篇開頭會註明篇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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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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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濛。梆打三更,整潔幽靜的客棧東廂右邊的客房中,一扇門悄悄打開一條縫,嬌小的人影迅捷地閃身而出後,旋即關上。
  朦朧的月色中,看不清她的長相,只能從她婀娜的身材和頭上的雲髻釵影,約略猜出應該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家。
  沿著牆邊暗影,嬌小人影閃閃躲躲地來到左邊廂房最外面的那一間,她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發現裡面似乎毫無動晚,連鼾聲都沒有,因此.學人家舔濕手指,在窗紙上挖了個小洞望進去……
  好極了!烏漆抹黑一片,啥也沒看!嗯!真不知道那些做賊的是怎麼摸黑偷東西的?就不怕在伸手不見五指下踢翻尿壺嗎?她邊暗自噥著.邊輕輕推開窗子,一提氣,縱身躍入房內。憑藉著些微月光,她依稀可見一些簡單的桌椅佈置,可再往裡些就啥也瞧不見了。
  她屏息著靠在牆邊不斷的深呼吸,在心裡頭拚命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緊張、不要驚動任何人,她僅此一次機會,所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做好心理準備,才開始躡手躡腳的摸黑往應該是床鋪的方向直直走去。
  當她撞倒凳子時,她忍不住抱怨:這簡直是陷阱嘛?明天早上記得要建議掌櫃的把凳子都挪到牆邊放著。當她碰到桌邊時.又不自覺地嘟囔起來:"為什麼我不是貓?"
  每弄出一個聲音.她便噓一聲警告自己,然後嘀咕兩句.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在靜夜中可以傳得老遠,害她的心臟得幾乎要跳出喉嚨口,短短幾步路猶如千里遠。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她終於來到床邊。
  為了要先確定她沒有摸錯空房,所以在深吸一口氣後,她伸長兩手開始往床上摸去……嗯……棉被……凸起物……再往上爬……結實的胸膛?!
  媽呀!他醒了!她倒抽一口冷氣。閃電般的縮回手摀住自己差點尖叫出聲的嘴,瞪大雙眼努力往前看,在一片烏黑中,只見兩點寒星閃爍,那冷戾的寨芒如利刀般投射在她臉上。她不自覺的咬緊下唇,咕噥一聲,嚥下口水後,這才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兩錠元寶放在床頭。
  "這……這裡有兩……兩錠元寶,如果你願意……你……我們……那個睡……睡覺……呃……我給你……"
  那兩點寒星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除了她緊張急促的呼吸聲外,毫無回音。
  她不由得皺起眉,再次咬了咬唇後,才不情不願地再掏出另一錠元寶。"好吧!哪!再一錠,我所有的財產都給你了,這樣應該夠了吧?"
  見對方依然無聲,她所有的大氣忍不住開始往上冒。"喂!你總得表示一下吧?是不願意,還是錢不夠呀?我是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是多少啦!但三錠元寶巳經不少耶!再說.元寶自動送上門來,你捨得往外推嗎?你……你真不是個男人……啊!"
  有力的五指倏然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床上拽去,眨眼間,她便已"手舞足蹈"地跌到床上,且姿勢可笑地趴在一個人身上。她甚至沒來得及尖叫抗議,就又來一個天旋地轉的大翻身,她被那個修長健碩的身軀結壓得牢固不能動彈,濕濡溫熱的唇旋即緊緊堵住她的驚呼,而她下意識的掙扎,並未能陰止住對方大膽地探進她袍衫肚兜內的大掌。
  直到她終於想起她來這兒的目的,才放棄掙扎,由著對方在她身上親來吻去、捏來捏去,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嘮叨兩句——"喂!記住,我不認識你.你也不必認識我,完事後,你就拿著元寶快快離開,咱們銀貨兩訖,以後概無瓜葛,聽清楚了嗎?"
  半晌後——
  "啊!好痛!好痛!放開我,不要了啦!好痛啊!不要了啦……"她哀哀叫著。
  不過,沒人理她!她不要,人家可正在興頭上呢!
  "你……你還……好痛啊!幹嘛弄得人家這麼痛嘛!就不能輕一點嗎?"她沒好氣的抗議。
  對方仍是不理會她,誰教她是自動送上門來的。
  "嗚……好痛啊!嗚……你服務不好,嗚……扣你一個元寶!"她哀怨的說,最後還不忘要討價還價一番。

羽山 於 2015-05-25 08:30:42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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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鄧縣位在豫境邊,是個不算小的城鎮,雖然沒什麼特別的物產名勝,但因為處於鄂境到豫境時的必經官道上,所以來往的旅客商賈眾多,城內生意大多為大小飯館、客棧,和鏢局、錢莊等。
  其中比較特殊的是,鄧縣內的勾欄院和賭場都設在樓船裡.一問花舫在右,一問賭舫在左,皆停泊在流經鄧縣城外的湍河沿岸。
  湍河之水在這秋日的季節裡雖枯竭了一些,卻不影響它的美麗,碧綠色的水流悠悠東流,襯著兩岸的煙籠林陌,隱約重疊,並點綴著幾隻翱翔在河面的飛鳥,有著令人神往的幽靜清雅。沿著湍河,經過花舫往下遊走,就在岸邊兒不遠處,有一座小巧玲瓏的仙跡山,這座山不大,也不雄偉,但卻有著另一股靈秀的味道。
  在山邊兒有兩座相連的青磚瓦房,捨旁幾方小菜圃,數只母雞帶領著小雞仔到處啄食嬉戲。此刻,一名中年婦人正在屋前晾曬衣物,一身的粗布衣裙卻掩不住她天生的秀美氣質,她身旁還有一個小小的胖男娃,正拿著小竹枝猛往地下挖。
  "胖胖,又在挖什麼啦?"
  "蟲蟲,蟲蟲。"
  胖胖仰起小臉蛋,開心地咧嘴笑著,中年婦人也回望著他笑,同往常一般忍不住在心中暗讚著:好漂亮的小娃兒!白裡透紅的臉蛋上是張如粉雕玉琢般的俊俏五官,濃黑人鬢的雙眉,搭配著大而澄澈的雙眸,挺直的鼻樑、小巧微嘟的紅唇,尤其是額心那顆豆大的紅痣更是顯目懾人。人見人愛的俏模樣兒和頑皮可愛的性子,總讓見著他的人忍不住要把抱他、親親他,再積極一點的還想認他做乾兒子呢!所以,到現在為止,胖胖己有六個乾娘了呢!
  "挖蟲幹什麼啊?胖胖,要是搞得一身髒,待會兒你娘回來又要罵人了!"
  胖胖用小手指著雞群。"給小雞雞吃,小雞雞要吃。"
  中年婦人搖頭笑道:"它們自己會找吃的,不用你忙活了。去洗洗手吧!你娘該回來了。"
  胖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親,所以,儘管他滿心的不情願,還是嘟著小嘴兒去洗手了。
  望著他搖搖擺擺的小身軀,中年婦人忍不住又笑了,唉!在是讓人愛極了的小東西。
  中年婦人晾完衣服,拿起空籃子,才一轉身,便看見自遠處走來的窈窕身影,她回頭瞧瞧那洗手洗著洗著便開始玩起水來的胖胖。
  "胖胖,甭洗了,你娘回來羅。"
  頂著一身濕,胖胖跳起來歡呼一聲,便向娘親跑去,"娘,娘……"搖搖晃晃的小身子在半路還摔了一墳,但他連哼都沒哼一聲,爬起來就繼續往前衝,"糖葫蘆,糖葫蘆!"
  那是一個俏麗迷人的年輕姑娘,約莫十八、九歲,粉綠絲帶紮著側梳的墜馬髻,相當俏皮可愛,粉綠色的勁裝裡在嬌小玲瓏的身軀上,更顯得英氣逼人、活力十足。只見她踩著兩隻小蠻靴,快走兩步後,雙手一撈,便高高的舉起胖胖,讓他騰空飛旋。
  "胖胖,想不想娘呀?"
  "想,想!"胖胖咯咯大笑著。"想娘,好想,好想嘎!"
  冷水心笑著收回手,摟住那胖嘟嘟的小身軀,繼而在那張惹人疼愛的小臉蛋上印下好幾個香吻。
  "你這張小嘴兒就會哄人!"她說著,解下繫在腰邊的袋子,從裡頭掏出一個紙袋兒。"哪!你的糖葫蘆,娘可沒忘喔!"
  胖胖又是一蘆歡呼,他搶過紙袋便迫不及待的將手往裡伸。水心輕笑著將他放到地上,向中年婦人笑問:"霜姨,我不在時,這胖小子有沒有惹什麼麻煩?有就趕快說,我得在他吃糖葫蘆前先揍他一頓。"
  "行啦!這乖小子只曾搞笑,哪會惹什麼禍!"中年婦人司徒霜笑道:"倒是你.這回又上哪兒去啦?"
  水心在屋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托著雙腮注視著舔食糖葫蘆的兒子。"還不是老套.到廟裡頭燒燒香啦!再上街去買些胭脂花粉什麼的。"
  司徒霜也坐在另一張小凳子上,問:"沒碰上什麼麻煩吧?"
  水心嗤了一聲。"開玩笑!有我在會有什麼麻煩?那些會惹麻煩的人早幾百年前就被我教訓過了,剩下的都是些老老實實的人,所以,誰還敢找本姑娘的麻煩啊!"
  司徒霜瞧她那副囂張模樣,不由得深深歎息。"水心哪!不是我愛說你,一個姑娘家實在不應該去做這種事.找個規規矩矩的人家嫁了才是正事啊!"
  水心斜睨著司徒霜,"霜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志向,成為一個遊走江湖,行俠仗義的俠女才是我最想做的事,嫁人?"她嗤哼一聲,"下輩子吧!我才不要沒事找個丈夫來管我呢!"
  "就像我爹.前後的妻妾加起來也有五個,哪一個他不管到底的?那個不准、這個不許的,又說什麼女孩子家,只能乖乖的待在閨房裡做個賢妻良母,不能隨便出門……"她翻了翻白眼。
  "算了吧!都什麼時代了?江湖上有那麼多的俠女,為什麼我就不可以當俠女?"司徒霜搖搖頭。"瞧你說的,畢竟你們冷家莊還算有些名氣嘛!妹夫的規矩自然就多了些呀!你好好的跟他說,或許……"
  "門兒都沒有!"水心輕哼。"我都央求過許多回了,可他仍是連一絲武功都不肯教我,要不是我自己這邊偷學一點,那邊又求哥哥們暗暗教我一些,才有了這身功夫。告訴你喔!大嫂嫁過來前也是個俠女耶!可她嫁過來之後,爹就不准她動武了,真沒趣。"
  司徒霜又歎了口氣。"可你也不用為了要當俠女,這麼不擇手段吧?"
  水心聳聳肩。"沒辦法,被逼上了嘛!"
  司徒霜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才好,所以只能歎氣。
  當今武林黑白兩道之中,冷家莊的聲勢威信尚稱響亮.而個性剛正古板的莊主冷蒼雄,也相當愛惜這得來不易的名聲.行事作為皆極為謹慎小心,只可惜他有一點根深蒂固的小毛病——重男輕女。
  男主外、女主內是他所堅持的主張,因此,在冷家莊內,不能有隨意動武的女人,尤其當三女水心向他要求學武時,他更是一口便回絕了。
  一向仰慕俠女之流的水心,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以致活潑好動的她便偷偷學、暗暗練;然而,這樣她還不滿意,從她及笄之後,她便開始天天纏著冷蒼雄要出門闖蕩江湖,立誓做個俠女。
  但常常她話還沒完,冷蒼雄便會辟哩啪啦的亂吼一氣,不過,她只當它是耳邊風般由右耳進左耳出,心中則暗忖著,若她滿十六歲時爹親還不肯答應,她便要逃出家門,自行歷練去也。怎知,她的說服工作才開始進行沒多久,大禍便突然臨頭了!
  話說冷家二女冷玉心,原是許配給烈日堡的少堡主,誰知還沒過門,冷玉心使與她的大師兄日久生情,不但互許終身.還將生米煮成熟飯了。
  所以,當烈日堡表示要將媳婦迎娶過門時,冷玉心只好將事實真相告知父親。
  震怒冒火、暴跳如雷都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以冷蒼雄的正直個性,當然不可能將已姓殘花敗柳的女兒嫁過去,更別提烈日堡的聲望地位皆高於冷家莊.哪可能接受這種欺騙和侮辱。景後,冷蒼雄在元配的建議下,無奈的決定要三女水心代嫁。不過,這對立誓要做個濟弱扶傾、行俠仗義的女俠的水心而言,可真是青天霹虜,如同自天外飛來橫禍!
  她才不要嫁人哩。還沒嫁人,爹親就管她管得要死,要是嫁了人,夫君外加公婆三個人,就等於二倍的嚴管了耶!到時候,她的俠女志向可就真的要玩完兒了!
  她寧願一輩子不嫁人!她寧願享受孤身遊走天涯的自由!而且,她決定要盡快付諸實行!或許,只要她像二姊一樣成了殘花敗柳,那爹親可能就不會要她嫁人了吧!
  "到底是誰教你那麼做的?"司徒霜好奇的問。
  "沒有人啊!我自己想的嘛!"水心回答。"瞧二姊,爹不是沒強迫她嫁了?"
  "可是。她後來還是許配給你大師兄了呀。"
  "所以羅!"水心得意地說:"我才會找個彼此都不認識的過路人,這樣一來,不要說爹了,就連我自己都不知追我該嫁給誰呢!那我也就永遠不必嫁人啦。"
  當初,水心一得知爹親的決定,頭一個反應便是逃跑,可惜運氣不佳,剛好被半夜趕回家來的大哥逮個正著,然後就被看得死死的,想逃也逃不了!也因為如此,她才會有那樁釜底抽薪的計劃產生。
  她纏著大娘一起上鄧縣的觀音廟燒香,夜裡在客棧下榻時,一眼便瞧見對面最尾端的那間,正好有個白衣書生進入,頎長的個子、瀟灑的背影,她當下便決定就是他了。她知道看守她的人都守在客棧外頭,所以,她就放心大膽的摸到白衣書生的房間,順利的執行了她的計劃。
  "你真笨!"司徒霜罵道:"你爹還是可以將你許配給鰥夫,或乾脆讓你嫁出去做妾,那不是更慘?"
  水心俏皮的吐吐舌頭。"我那時候方剛及笄沒多久,娘親又過世得早。沒人教我,我哪會知道那麼多嘛!"她心虛地低下頭。
  "不過,結果還是沒有啊!"
  "是喔!"司徒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還不是胖小子幫了你……"她陡地皺眉低語。"真不知道他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當然是幫了我羅!"水心招來胖胖,親暱地抱住他。"你不知道,當時爹不但逼我一定要把孩子打掉,還準備要把我嫁給白牛鎮的金鋪老闆做三房哩!"
  司徒霜以"你看吧"的眼神睨著她,水心以噘噘嘴回應。
  "就算爹不逼我嫁,我也不會把孩子打掉。"水心臉色怪異地沉思了一會兒。"很奇怪,我當時一直覺得這孩子是上天賜給我的,是……不能不要的。"
  司徒霜凝視她片刻,又轉向胖胖,立刻露出笑容。"那麼令人疼惜的孩子.還真得是上天賞賜的才能生得那麼可愛漂亮喔!"
  水心也捧著胖胖的臉蛋仔細端詳。"他一點兒也不像我。肯定是像他爹,可惜我壓根兒沒見到他爹的長相。"
  司徒霜又開始為這件荒唐事搖頭歎息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怎麼會認為隨便找個人,人家便願意?"
  水心放開兒子,讓他假扮老鷹去抓小雞。
  "我聽來的嘛?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回,我躲在廚房裡偷吃雞腿,剛好小翠和小紅到那兒幫大娘燉補藥,她們不知道我躲在米缸後頭,所以就聊了一些……呃……閒話。"水心嘿嘿笑兩聲。"她們說男人都是來者不拒的,管你認不認識,只要不太老又不太醜,他們向來是多多益善,對於自動上門的女人,更會認為是飛來艷福。"
  司徒霜猛搖頭。
  "後來她們又說,現在有些男人也像妓女一樣,要收銀子的哩!那些丈夫常常出門傲生意的妻子,和那些不想再嫁的富有寡婦,還有富商的姨太太們,都會固定去找那些男人喔!"
  "吃軟飯的傢伙!"司徒霜冷哼一聲。"所以,你才會拿銀子去給那個書生?"
  "是啊!"水心理直氣壯地應道。"畢竟我找他是有目的的嘛!"
  "老天!"司徒霜撫額哀歎。"吃了虧還付銀子給對方,真是……"
  "哪有?"水心反駁。"我的目的達到了,不是嗎?"
  "是喔!結果是你被趕出家門了!"
  水心不在乎的聳聳肩。在"那一夜"不久後,水心發現計劃竟出了岔子——她竟然懷孕了!起初她的計劃是真的很順利,她發誓自己並不知道那個書生是誰,爹親也對她無可奈何,只是開始暗中想辦法將她快快嫁出去,當然,這一點她並不知道。
  震駭惶恐、驚慌失措是第一個冒出來的情緒,但在那之外,她有另一股奇妙的預感,一種令她堅決不願打掉孩子的靈感,堅決到她寧願絕食(當然,半夜她還是會因忍不住而去偷東西來吃).因為怕爹爹暗中在她的飯菜裡下打胎藥。
  雖然她失身懷孕,又不肯打掉孩子,但冷蒼雄卻沒有古板到殘忍地希望女兒就此餓死,一了百了,只是,他也沒臉再留下這個丟盡他臉面的女兒,於是就將女兒送到她母親的妹妹司徒霜那兒,還附上五百兩,外加留言,表明自此父女關係斷絕,要她千萬別再回去等等。
  而夫婿剛過世不久的司徒霜,自然很歡迎能有個伴來陪她捱過傷心思念的日子,就這樣,水心在那兒住下了。當然,自始至終,她一直沒忘記自己要成為俠女的願望,不過,她知道恐怕要遲些日子了.至少也要等孩子長大到能隨她出門旅遊時吧!
  司徒霜的夫婿留了些微薄的財產給她,再加上冷蒼雄的五百兩,節省一些也能過上好些年了,更何況.她還有一雙巧手,繡出來的女紅如真似幻,富有人家制裳添服時常會指定由她上繡。
  而水心當然也不甘示弱……呃……應該算是不甘寂寞啦!在生產完後,孩子剛斷奶,她便開始到處找工作了,但是……
  鏢局——"抱歉,我們不請女鏢師。"
  武館——"你憑什麼讓我們請你?"
  保鏢護院——"哈、啥、哈!"
  她處處去問,也處處撞壁.正當她心灰意冷時,或許是運氣好吧!她居然"不小心"的救了趁閒逛街,被小流氓騷擾的蘭舫頭牌紅姑娘惜惜。當惜惜知道她的處境後,在雙方都極樂意的情況下,水心便成了惜惜的保鏢,但卻不是貼身保鏢,而只是在惜惜出門時才需要隨侍在側的保鏢。
  惜惜出門的機會不固定,但每月的包銀卻是固定的,所以,水心也常常到蘭舫去作義務保鏢。與蘭舫中的眾位姑娘混熟了後,每每姑娘們出門時,就會上水心家逛逛,而這一逛,便替胖胖逛出一大堆乾娘來了。沒辦法,誰胖胖讓長得那麼俊俏惹人愛嘛!
  "水心……"司徒霜欲言又止地說:"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不嫁人了嗎?"
  "當然!"水心毫不猶豫的回答。"從我立志要做俠女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決定,如果有必要,我寧願終生不嫁。"
  "為什麼?"司徒霜好奇的問。
  "你說說,哪一家的丈夫、公婆曾由著媳婦隨意出門到處亂跑的?"水心不答反問。
  "呃……"
  "沒有吧?"水心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只要女人一嫁過門,公婆就會要求媳婦得待在家裡侍奉公婆、生兒育女什麼的,而做丈夫的也會希望妻子乖乖的等著他回家.專心伺候他、陪他上床等等。"她冷哼一聲。"這樣一來,我哪有空閒去做我想做的事啊?"
  司徒霜沉默了一曾兒,然後皺眉反問水心。"俠女真有那麼容易當嗎?那到底有什麼好的幹?"
  "霜姨,別看不起女人喲!"水心不高興地說:"你知道嗎?武林七大高手之一,便有兩位是女俠喔!"
  "武林七大高手?"
  "嗯。"水心點頭應聲,同時雙眼佈滿憧憬地望向前方。"武林中年輕一輩的七大高手是一狂雙魔四劍,而四劍中的七鈴劍上官芙蓉,便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俠女,她行俠仗義、濟弱扶傾、豪爽坦蕩地不輸男人,是白道中最受稱頌的女俠。另一位則是勾魂劍呂小蜜。她則是一位武功高強又美艷嬌柔的大美女。’’"
  "又是行俠仗義,你不煩,我都煩了!"司徒霜喃喃地嘟囔著。水心正說到興頭上,沒理會司徒霜。
  "但是,武功最高的是一狂雙魔,雙魔屬黑道中人,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人。而一狂則是指狂書生。他可就是一位相當神秘詭異的人物了!"她微微蹙眉。又說,"聽說他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內功甚至比少林掌門大師還深厚.足以稱霸武林。而最奇怪的是.通常武功深淺是與年齡成正比的,但他卻違反了正常的原理,以三十不到的年紀,就達此境界,人大都在猜測,他到底是如何能練成如此一身高絕的武功。"
  司徒霜以單手托腮。"說不定那是江湖誤傳.其實他的武功根本沒那麼厲害。’’。
  "霜姨!"水心翻翻白眼。"江湖傳言雖然不可盡信.但狂書生既然能名列七大高人之首,那他武功的深淺怎麼可能只是誤傳呢?"
  "這些都純屬臆測罷了。"司徒霜聳聳肩"那他是黑道.還是白道?"
  "不知道!"水心很乾脆地回答。
  "不知道?"司徒霜詫異地張大眼。"怎麼會不知道?"
  "我剛剛不都說了嗎?他是個相當神秘詭異的人,行事完全沒有正邪善惡的準則。完全依憑個人喜怒而為,而且。傳言他個性冷酷絕情又孤僻怪異.明明外表看起來是一介儒雅的文弱書生,可要起人命來,卻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暴烈狠毒得令人心驚膽寒呢!"
  "那他就該列屬為黑道的惡人。"司徒霜評論道。
  水心瞥她一眼。"可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一有災患之事傳出.他便會率先捐銀賑災,而且每捐必上百萬兩之巨。就像每一年黃河決堤氾濫,他都固定會出白銀兩百萬兩以賑災。"
  司徒霜愣了半晌,方說:"那就……白道……"
  水心歎口氣。"他名列七大高人之首,認識他的人卻寥寥無幾,霜姨知道為什麼嗎?"
  司徒霜楞楞的搖頭。
  "因為認識他的江湖人物統統都死了。"
  司徒霜驀地驚訝的張大口。
  "他從不會到處嚷嚷他就是狂書生,可一旦惹毛了他,他便會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所以.當對手明白他的身份時,也就是死亡的一刻。"水心苦笑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黑道,還是白道,事實上,也沒有人分得清。"
  水心吁了一口氣,繼續道:"今天你可能見到他路見不平。視若無睹、見死不救,但明天,不定又會看到他為了某件欺壓良善之事赴湯蹈火、全心卯上。"
  她撇撇嘴。"反正.一施一為全視他當時的心境而定,可能是善事,也可能是惡事;可能是正義之舉,也可能是邪佞之流。他是個完全沒有善惡之分的人,只在於他想不想而已。"
  司徒霜又呆愣許久.而後甩甩頭."唉!怎麼說到這兒了?現在該說的是……呃……是……"她蹙眉想了想."哦!對了,做女俠有什麼好?而且,難道做女俠的都不會嫁人了嗎?"
  "什麼好?"水心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盯著司徒霜。"難道你不曾羨慕憧憬過那種海闊天空、天下任我邀游的自由嗎?還有那種助人之後的滿足與快樂.那種知道自己不輸男人的驕傲,那種……"
  "好像沒有耶!"司徒霜喃喃地道。
  水心忍不住嗤了一聲。"真沒志氣?就算女俠,也終究會嫁人,但她們多能自行慎選夫婿,婚後夫妻倆並游江湖,這樣不更是美事一樁嗎?"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司徒霜以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水心。"你有做俠女的資格嗎?"
  水心聳聳肩。"試試看羅!若是不行,我還是可以另尋名師學藝嘛!"
  "那……胖胖……"
  "帶在身邊啊!他可是我的心肝寶貝,當然要帶著跑羅!"
  司徒霜不贊同地搖搖頭。"這樣不好吧?一個小娃兒哪受得了到處奔波的辛勞,或許你可以先替他找個爹來照顧他……"
  "我早說過我不嫁人了,霜姨。"水心立即出聲抗議。"好不容易脫離了爹爹的霸道,我才不會笨笨的一頭鑽進婚姻的監牢裡!"
  "可是……"
  水心的雙眼突然定在司徒霜臉上。"霜姨,不會是你自己想嫁了吧?"
  司徒霜臉一紅,立刻脫口道:"才不是!"
  水心瞇著眼斜睨她。"是嗎?都兩年多了,關叔叔還沒打動你的心嗎?"
  司徒霜避開臉,不敢看水心那打量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這回輪到水心歎氣了。"我說霜姨呵!別老是那一套什麼不事二夫的,男人都可以再娶了,女人為什麼不能再嫁?又不是沒有前例可循。何況關叔叔也是再娶,你們是半斤八兩,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再說.關叔叔人那麼老實忠厚,對你又癡情,我看你對他也不是毫不動心吧?"
  司徒霜咬了咬唇。"我……"
  "別你呀我的了,好好考慮考慮吧!別管世俗的眼光,能求得一個情意投合的終身伴侶,才是最重要的!"
  司徒霜不禁歎息。明明是在說水心的,怎麼說著說著卻扯到她身上來了?而這一扯,也真的令她心亂如麻了起來……
  

羽山 於 2007-06-07 06:48: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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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數:710
發表時間:2007-06-07 06:49:00
第二章





這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暖暖的陽光懶懶地灑落一地柔和的光影。
  司徒霜陪著胖胖午睡去了,閒著沒事幹的水心,便捲起衣袖到河邊洗衣裳,而後又回到屋前晾曬剛洗好的衣物。她抖開濕衣衫,不經心地瞥一眼從前頭岸邊奔過的一匹白馬,然後她繼續晾曬衣裳。
  然而,馬蹄蘆在過去不遠後,隨即復返。水心疑惑地轉頭正視直直地朝她奔馳而來的白馬。全心戒備地往後退兩步,等白馬一在她身前立定,她便閃過馬首朝馬上的騎士望去
  這一望,她先是一楞,繼而不相信地瞪大眼想再清個仔細,然後,她倏地倒抽一口氣,大驚失色地又連退了兩大步。
  皇天保佑,不會是他吧?!她捂著自己愈跳愈快的心口,強自鎮定。不會的,不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她哪有那麼倒楣.好死不死地居然讓他碰上了!不會,絕對不會、不會……
  該死!不是他才怪!宛如用同一個模子鑄造出來的五官,還有那額心血痣,眼前的男子.不是胖胖他親爹,難道是他兄弟啊?雖然眼前的他看起來相當冷漠絕情,還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邪惡氣息,尤只是額間那顆如豆般的血痣時暗時鮮,更讓人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但那只是氣質上的迥異.以他們酷似的相貌.絕對沒有人會否認他和胖胖是父子的說法。
  她用眼角往身後的屋子掃了一眼,心裡更加慌亂。她希望胖胖那小子今兒個可以多睡一會兒,千萬別在這時候醒來。再度朝那張同胖胖一樣俊美的俏臉蛋.在瞧見這個又俊又酷的男人時,恐怕垂涎的口水要令湍河氾濫成災了!
  轉念一想,水心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腦中的思緒開始如唱雙簧般的你來我往起來——
  他要做什麼?找我要兒子?!不,不可能?那天夜裡烏漆抹黑的,連她這個有功夫的人都看不見他長得是啥德行。他這一介弱質書生。更不可能瞧見她的長相。當然。也就更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她會懷了他的兒子。好吧!若真是如此。那他又為何擺出這副架式?明明已經往前頭去了,幹嘛又楞楞的掉回頭來,還兩眼直盯著她看?若不是有目的。難道是吃飽撐著沒事幹,瞪大眼睛讓眼珠子吹吹風?
  他有可能是路過,想討點水喝啊!哈,市鎮就在前頭。不去酒館喝酒,偏上這兒討水喝,難不成是傻子?要不,湍河的水多得足以淹死一大票人馬了!那……那他也或許是來問路的啊?不過,只要抬頭看一看.就可以瞧見花舫的蹤影,傻瓜才會不知道市鎮就在前頭,他還問個屁路!
  好極了,既然他不認識她,又不知道她不小心的偷了他一顆小小的"種子",也沒意思要喝水問路,那他回過頭來直直地瞪著她有何用意?
  豬頭!水心暗罵自己一蘆,管他有啥事。只需上前問一聲,管他是要水、要糧、或是要銀子,快快打發他上路便是了,否則,要是等胖胖起來,讓他"老子"逮個正著,不定會上官府告她個
  "偷竊"之罪!
  打定主意,水心深呼吸幾口氣。同時告誡自己——他不認識你,更不知道你偷了他的種,所以。千萬別自露馬腳,洩了口風,還是盡快打發他上路才是!對,就這麼辦!
  "我說這位公子……"她咳了兩聲,有點訝異自己的腔調何時變得如此沙啞了。"你要水喝嗎?若是,請再往前頭走。鄧縣就離這兒不遠,城裡大餐館、小食堂一應俱全.你還是上那兒去喝酒吃東西,順便打尖比較方便。"
  水心勉強擠出笑容,一心盼望他能識相的快快滾蛋,可是半晾之後.她"體貼"的建議得不到任何回應。她不禁暗歎。這書生怎麼還是同三年多前那般彆扭啊!不論幹啥都是一聲不吭的,他……該不會是個啞巴吧?嗯!她得問問他才行,總不能讓她一個人一直傻傻的在這兒唱雙簧吧!
  "這位公子,請問你是不是不能……"她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看見書生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布包,而後俯下身來遞給她。
  水心疑惑地接過來打開……天哪!是那兩錠元寶,她付給他的"開苞費"!上面還有她因愛玩而刻下的"水"字哩。媽呀!他知道是她!水心彷彿頓時幻化成木樁,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該死!他怎麼知道?老天!這會兒她又該怎麼辦?否認……對,否認!腦袋裡只剩下恐慌和混亂,水心忙將元寶遞還給他。
  "你……這個不是我的,你給我幹什麼?你最好抉快離開,免得我告你……告你誘拐良家……"
  似乎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就在水心結結巴巴的試著想撇清一切時,突然自她身後的屋子裡傳來司徒霜的呼喚。"水心哪,胖胖醒了,他說要出……"
  "不要!"水心驚恐地尖叫一聲,她的反應讓馬上的書生微微地蹙了蹙眉。
  "不要讓他出來,千萬不能讓他出來!"水心口不擇言地胡亂叫道:"關著他、綁起他、抓住他……隨便你,總之是死也不能讓他出來!霜姨,聽到沒有?絕對不能讓胖胖……"
  "你是怎麼了,水心?"隨著困惑的說話聲,司徒霜出現在屋子門口,並向外走來。"你叫得好可怕,水心,是不是……"
  在猛然看到馬上的書生之際,司徒霜大大的一楞.然後驀地噤聲,接著是不敢置信地張口瞪眼,愕然地脫口驚呼,一根青蔥食指還直直的朝他指去。"老天!他是胖……"
  "霜姨!"又是一陣會令人魂飛魄散的叫聲響起,司徒霜差點被水心這聲淒厲的呼喚嚇走三魂七魄。
  心神一定後,司徒霜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她忙偷覷一眼他那雙隱約透露著疑雲的明目,隨即匆匆返身回屋。"我立刻去看著他。"
  但是,她才往回走兩步,一團圓滾滾的小東西便從屋裡衝出來,迅速的往雞群跑去。"小雞雞,小雞雞。"
  接下來的一切則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亂與快。水心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將胖胖抱起,旋即轉身朝屋子飛奔而去,但就在她準備進門的那一剎那,跟前一花,面前便突然多了一條白色人影,來不及煞住腳的水心,便結結實實地一頭撞了上去。
  "娘,痛痛,痛痛!"
  她倒抽了一口氣,凝目一瞧,只見書生正愕然地瞪著她懷中的胖胖,她喘一聲,身子立刻轉向。可是,幾乎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白色人影又出現在她面前;她慌亂地再轉身,而那白色人影依然擋在她身前;她又轉身,白色人影卻始終不離她身前左右。
  她終於忍不住一掌擊出,她無意傷他,畢竟他娃胖胖親爹,她只姓想趕跑他而已。但可悲的是,一向對白己的功夫挺有自信的水心,一掌才剛擊出,便被書生緊箍住手腕,她想用力抽手,發現她根本無法脫離他宛如鐵銬的箝制。
  "放開我!"她尖叫。
  然而,書生僅是直盯著胖胖看,眼底的驚愕已然失消,臉上又恢復一慣的冷漠神情。他緩緩轉向她,眼神莫測高深地放開她。
  "他叫什麼名字?"
  呵!原來他能說話啊!水心有點驚訝地退開一步。"不關你的事。"
  他的眼神驟然變冷,"他叫什麼名字?"聲調同他的眼神一樣寒透人心。
  水心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他……他是我的,和你……和你沒有關係!"她心虛地嚷著,同時又悄悄退後兩步。
  他的雙眼倏地瞇起。"他叫什麼名字?"同樣的問句冷酷陰鷙地凝聚在空氣中,但這回更多了一份令人窒息的煞氣和寡絕的暴戾,殘忍的氣勢凝聚在他儒雅斯文的外表上,更顯得詭異且不可測。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轉身又要逃,但身軀才轉一半,她陡地發覺懷中一輕,本能的低頭一礁,隨即驚恐地發現胖胖已然脫出她的懷抱。她立即抬起頭,只來得及瞧見翻飛而起的白色衣角,書生和胖胖在眨眼間便已杳無蹤影,就像煙霧般消失了,彷彿他們從未存在過似的。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茫然的朝四處張望……沒有!什麼影子也沒有!
  而從頭到尾,司徒霜始終楞在一旁,只不斷喃喃自語地道:"老天,他是不是人,他不是人……"
  水心手足無措地呆立著,片刻後,才驀地尖吼一聲——"把孩子還給我!"
  接著便遽然痛哭失聲,"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呀……"她驚天動地般地大哭大叫著,渾身癱軟的跪倒在地,哀痛欲絕地直拍打著地面。"把孩子還緒我,把孩子還給我啊……"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知已日近黃昏。晚霞嫣紅,染在大地上。水心的哀嚎轉弱成不曾間斷的哽咽啜泣,司徒霜苦勸無效,只能陪在一旁哀傷落淚。兩個弱女子就這麼孤伶伶、淒慘無助地坐在數只正在啄食的雞群中悲慘飲泣,絲毫沒感覺到黑夜的降臨。
  突然,司徒霜用力推推趴在地上的水心,"水心,水心,快看,快看,他們回來了,他們回來了呀!"她驚喜地嚷著。
  哭得昏頭昏腦的水心還未會過意來。一陣熟悉童稚的叫聲巳傳進她遲鈍的腦海裡,猝然驚醒她最後一絲神志。
  "娘,娘,看,糖糖,狗狗,看呀!娘。"
  她猛然抬頭,只見小人兒正舒舒服服地偎在他爹的杯抱裡舔糖角,黏答答的小嘴還猛往他爹雪白的衣衫上擦,另一手更獻寶似的把泥狗直往她面前送來。
  水心哀呼一聲,立即跳起來一把搶回兒子,剛止住的淚河再次決堤,她哭得唏哩嘩啦,還直呼心肝,將胖胖抱得緊緊的,口中猛喚著寶貝。
  司徒霜在一旁喜極而泣,而書生俊美的臉上卻仍是一片冷漠。
  良久——
  "他叫什麼名字?"
  一句冷漠的問話終於喚回水心的神志,她勉強收回難聽的哭聲,止住滔滔不絕的喃喃自語。在猶豫半晌後,她終於明白自己鬥不過這個心思及武功皆莫測高深的書生,然外表上他怎麼看都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胖胖。"她不情不願地回答。
  "那是他的小名,他的本名呢?"
  水心有點尷尬地瞥一眼司徒霜。"還……還沒有取,我本來……本來想在他上私墊時,再請老師幫他取個好名字的。"
  書生點點頭。然後手上的油紙包遞給司徒霜。"我和胖胖吃過了。這些是替你們買的。"說完後。他便回身朝他的白馬走去。
  "等一等,你……"水心咬咬牙。"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止住腳步。但沒有回過身看她。"我不會將孩子從他娘親身邊奪走。但也不會讓我的親生骨肉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長大。"
  水心蹙眉問:"所以呢?"
  "我會留下來。"
  "留下……"好半晌後她才會意過來,而後冒出尖叫,"留下來?你要留下來?"
  "是。"他一邊卸下馬鞍,一邊回答。
  "你……你不能留下來,我……"水心慌亂地朝司徒霜露出求救的一眼。"我……啊!對了,我這兒沒有多餘的空房間,你……你還是去住客棧吧!"
  他半側過頭。"我跟你一起睡就可以了。"
  水心猛地一驚,差點被一口沒來得及喘出來的氣噎死。"跟我……你……你在作夢?"水心嗆咳著說:"門兒都沒有!你哪邊涼快哪這去吧你!"
  他毫無反應地繼續處理他的馬,水心則和司徒霜互覷一眼,水心用力推推她,"你是長輩,說句話呀!"還猛使著眼色。
  司徒霜身不由己地被推向前方,咕嚕一聲嚥下口水後,終於提起膽子囁嚅地道,"呃……這位公子,那個……呃……未曾婚嫁便……便同住,實在是於禮不合,這會……會壞了水心的閨譽的。"
  好爛的借口耶!末婚生子的水心閨譽早已蕩然無存了,哪還有"閨譽"讓他破壞?不過,這會兒似乎也只剩下這個理由了。
  誰知書生滿不在乎地:"那我就娶她吧!"
  "嗄?!"水心被嚇得差點將寶貝兒子摔到地上去,"娶……我?"她猛喘一聲,用力的喊道:"你瘋了?"
  "我沒瘋。"書生淡淡地道:"為了不讓胖胖將來心理上有陰影,這麼做是最好的。"
  水心的辯駁還未來得及出口,司徒霜便猛地拍了一下雙掌。"對啊!水心,既然他是胖胖的親生爹爹,嫁給他剛好嘛!"
  滿腔的怒火霎時猛往上冒,水心怒指著"吃裡扒外"的司徒霜。"你出賣我。"
  "哪有?我完全是為你著想耶!這樣一來,你們母子倆都有了歸宿,不是挺好的嗎?"司徒霜一臉無事。"太好了,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兒個吧!可以請容慶來擔任男方的主婚人,而你這邊的長輩當然就是我羅……"她興高采烈的說著。
  "霜姨!"
  司徒霜看也不看一眼毛孔直冒煙的水心,逕自朝書生喊話。"喂!那位公子,可來得及通知你的父母親人?"
  "霜姨!"
  "我沒有任何親人。"書生淡然的回答。
  "哦!那就……請容慶他弟弟充作男方的親人好了……"
  "霜姨!"
  "啊!公子,你的馬安置好了嗎?太好了,來,我們得商量一下才行,雖然不好太鋪張,但也不能太寒酸,如果明天來不及,就只好延到後天了。不過,人多好辦事,胖胖有好多乾娘可以幫忙呢……"
  就這樣,剛剛還嚇得半死的司徒霜,一轉眼就變了個樣,親親熱熟地陪同書生邊談邊走進屋去了,只剩老把糖角往娘親身上黏著玩兒的胖胖,和一臉窩囊、氣急敗壞的狂吼怒叫的水心。
  "我說過我不嫁人的!聽到了設有?我絕不嫁人!一輩子都不嫁人!"她的聲音是夠大啦!可惜只有秋風颯颯的掠過,中間夾著幾聲夜梟鳴叫,像是聊勝於無地表示一點實質的回應。
  啊!差點忘了,還有胖胖咿咿嗚嗚的支持聲,這可以從他猛然塞進他娘親大張的嘴裡的糖角證明。他確是體會到了娘親的不滿!
  水心想半夜偷溜,可是司徒霜早做好防範措施——胖胖和他爹同睡,而她和水心共眠。水心自知不可能捨棄兒子,她不禁涼了心,可輾轉難眠了大半夜,依舊想不出什麼好主意能讓她逃出婚姻的陷阱。
  翌日一大早,司徒霜便進城找關容慶商量,而後帶回兩包栗面餑餑和切糕,給那兩個默然地相對瞪眼的准夫妻。司徒霜邊打開紙包邊做行事報告。"容慶那兒沒問題啦!他還拍胸脯保證一切交給他即可……"
  水心猛拍桌子。"霜姨,我不嫁人,你聽到了沒有?我不嫁人!我絕不嫁人。當初若不是要逃避婚事,我哪會去做那等丟人的事?由此可見,我不嫁人的心意有多麼堅定,所以……"
  只不過,在場的人根本沒有聽見她的滔滔大論……哦!事實上胖胖有聽到,只見他極捧娘親的場,一手拿餑餑、一手拿切糕,正順著娘親憤怒的語氣高高地揮舞著。
  "明兒個可以嗎?公子,你可有要通知的親朋好友?"
  書生搖搖頭。
  水心再一次拍桌子,然後拿起一個餑餑洩憤似的大咬一口。"聽我說,霜姨,我發過誓絕不嫁人的,我將來是要闖蕩江湖做個行俠仗義的俠女,這麼偉大的志向,怎麼可以讓自私霸道的丈夫給破壞了呢?因此……"
  "因為時間倉卒,所以納采、納吉、納徽、納聘和迎娶全一併舉行,這樣應該沒有問題吧?"司徒霜睬也不睬水心的話,兀自問道。
  書生搖搖頭。
  "等胖胖長大些後,我便要帶著他闖江湖歷練……"水心滿臉的憧憬之色。"不定還可以遇上武林七大高手之一,或是什麼山野奇人願意收我或是胖胖做徒弟,教我們一身驚人的武功……"
  司徒霜邊皺著眉取下胖胖捏成一團泥的切糕,邊繼續向書生問道:"還沒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隨手接住胖胖甩出的餑餑,書生不經意地答道:"展傲竹。"
  "我寧願傲一個留芳百世的俠女,也好過……"水心咬一口餑餑,正想繼續發表高論,卻突地頓住,而後困惑地喃喃自語:"咦?展傲竹……好熟的名宇,我好像在哪兒……"
  她猛然睜大雙眸地瞪著展傲竹,下巴直直落下,連口中咀嚼了一半的餑餑也掉了出來。"展……展傲……竹……"她一臉不可思議,結結巴巴地道:"狂……狂……書……書生?"
  展傲竹沒有回答,只是冷淡地回視她。
  水心傻楞了好一會兒,而後突然跳起來衝到展傲竹面前.雙手齊伸,開始在展傲竹身上掏摸,嘴裡則喃喃念道:"玉心扇、玉心扇在哪兒?在哪兒呢?"
  雖然他們已然有過肌膚之親,也有了孩子,但畢竟尚未正名,而且還是在長輩面前,水心便如此不顧臉面地在男人身上摸來摸去的.令司徒霜不由得皺起雙眉。"水心,你在幹什麼?這樣成何體統,還不快住手!"
  水心恍若未聞的繼續在展傲竹身上"動手動腳",甚至還伸手進他的長衫內掏尋,嘴裡依然是唸唸有詞。而展傲竹始終文風不動,任由水心在他身上胡來,愛湊熱鬧的胖胖,也拿著另一塊切糕再次蹂躪他的雪白儒衫。水心突然頓住,她與展傲竹對視片刻。接著慢慢抽出探進他衣衫內的手,只見一柄通白如玉的扇子就握在她的掌中。她遲疑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地拉開扇面,非絲非綢的扇面逐漸呈現在她眼前,幾枚雅致孤傲的翠綠竹栩栩如生地散置在看似脆弱,實則堅韌無比的扇面上。
  扇面上並沒有落款,但有四行小隸: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
  她再次猶豫,瞥了半闔上眼的展傲竹一眼後.她猛然將扇子翻面,令她震驚的證據清晰地印入她的瞳孔內。豪邁的狂草書寫著四個狂妄的大字——唯我獨尊。落款——展傲竹。
  是了。這的確是狂書生的招牌武器——玉心扇。水心又愣愣的盯視他半晌,就差沒流下口水。之後,她竟出人意料的倏地坐到展傲竹的大腿上,像個煙花女般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諂媚地拋著"慘不忍睹"的媚眼,嘴裡還吐出"噁心巴拉"的嗲聲嗲語。
  "我說展公子呀!要人家嫁給你當然沒問題,但是……"她又拋了一記會令人暈倒的媚眼。"人家可是有條件的喔!"
  展傲竹朝她揚了揚眉.表示詢問。
  "這個嘛……"她可笑至極地故作兩秒嬌羞狀,"你要……"她偷覷他,"把你的武功……"她吞了口因貪心而增生的唾沫。"全都教給我!"
  展傲竹垂下眼瞼,淡淡的回答,"我的武功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不適合女人學的。"
  水心愣了愣,她當然明白,由於女人先天上的條件不足,所以,很多武功的確不適合女人修練。沒關係,那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學一半也就夠了。
  "一半也行!"她慷概大方地說。
  展傲竹依然雙目半闔。
  她板著臉收回手臂。"四分之一?"
  展傲竹仍毫無回應。
  "好,那就……"水心咬了咬下唇,痛下決心說:"就十分之一吧!總該行了吧?"
  展傲竹依舊靜坐如石。
  "喂!"她忍不住拽起他的衣襟,"有沒有搞錯啊你?現在是你求我和你成親耶!你還這麼拽!"她戳戳他的胸膛。"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親,嗄?是就說嘛!"她傲然的站起身,趾高氣昂地踱開兩步,"其實,我早說過我不想嫁人了,是你求我,我才勉強考慮考慮的耶!"她高高的仰起下巴。"反正就這樣,你要是肯教我,我就答應嫁給你,要是不……"
  "展公子,聘禮是你這邊負責,還是……"司徒霜無視她的存在的說。
  "我負責。"
  水心忿然的轉身瞪視著那兩個視她如無物的傢伙。"喂!霜姨,有沒有搞錯?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他耶!"
  但是,抗議始終無效。
  "你要不要先替胖胖取個名字?"司徒霜笑說。
  "我已經取好了。"
  "霜姨,你多少尊重我一點好不好?"開始有點洩氣的水心,仍想做"垂死的掙扎"。
  "能告訴我是什麼名字嗎?"
  "展星魂。"
  沮喪的水心無力地看著抓著切糕在展傲竹身上作畫的胖胖。"好吧!那至少把你的武功統統教給你兒子,總行了吧?"
  展傲竹轉眼凝視她片刻,好一會兒後才點點頭。
  水心這才露出笑容,振了振精神又道:"全部?"
  展傲竹點頭。
  "不許藏私喔!"
  "不會。"他肯定的承諾道。
  唉!水心暗想,只好等兒子學會後,她再哄兒子教她羅!她長歎了一口氣,不料正好瞥到司徒霜得意的神情,於是,腦筋一轉.復仇的計策立刻湧上腦海。這個軟柿子好解決,她冷笑一蘆,要死,她也要拖個墊背的才行!
  "現在該輪到你了,霜姨。"水心故意很溫柔的說。
  司徒霜著實一楞。"咦!我?什麼?"
  水心瞇著眼,露出噙著陰險奸詐的笑容。"嘿嘿嘿,霜姨,你得和我同一天成親才行。"
  "不要。"司徒霜驚呼。
  "不要也得要!我打他不過.吃你總行吧!"水心冷笑連連。"要是連你都搞不定,我這俠女還怎麼當呀!"

羽山 於 2007-06-07 06:49:00 修改文章內容


Mem526456
發文數:710
發表時間:2007-06-07 06:50:00
第三章





一個是寡婦再嫁,一個是買大送小,兩者皆不好太過鋪張。於是,在少數至親友好的哄鬧聲中,兩對新人被送入洞房。
  外頭雖然僅有數桌酒席,卻依然是嘈雜喧囂、熱鬧非凡,尤其在幾位乾娘的溺愛疼寵下,調皮搗蛋的胖胖更是如魚得水,一下子這邊親親、那邊撒撒嬌,一下子又故意淋濕乾娘的薄紗彩裳,弄得她們春光外洩、驚叫連連。
  而其中之一的新房,也同樣是"戰事"頻起。
  "我……我警告你,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樣弄痛人家了!"
  "呃……你……你千什麼?"
  "你幹嘛撕人家的新衣服啦!這衣服好賣的耶!"
  "喂!你幹嘛這樣看我……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然後,是一連串乒乒乓乓的摔東西聲,接著又是嬌羞急怒的喝斥。
  "你……你怎麼這樣……明明看起來那麼斯文儒雅。怎麼……啊!滾開……不要靠近我……滾開……"
  一陣衣衫碎裂聲傳來。
  "啊!不要臉!"
  接著是更多的衣衫碎裂聲。
  "不要……啊……放開我……你……你這豬八戒、色狼,放……放開我……放……唔……唔……唔……唔……"
  水心雙掌交疊在下巴,將趴在展傲竹汗水淋漓的胸膛上眨著雙眼。"喂!這次不痛耶!"
  展傲竹合著眼睛,悄然無聲。
  "喂!你怎麼這麼不愛說話啊!"水心不滿地抗議。"這樣很無聊耶!跟嫁根大木頭有什麼兩樣嘛!既枯燥又無味……"她俏皮地皺皺鼻子,"我就說吧!嫁人根本就不好玩嘛!"
  這一次,回應她的只有蟲鳴蛙叫。
  "喂!"她動動下巴。"陪大家講講話嘛!隨便什麼都可以。只要不是我一個人唱獨腳戲就可以了啦!"
  展傲竹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只是冷冷地說:"你很聒噪。"
  水心倏地睜大雙眼,隨即又瞇起,然後慢慢坐起身來。她跨坐在展傲竹身上。雙手突然揚起,緊接著耍出熟練漂亮的招式,且招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的要害襲去,但每一拳、掌、斬、劈卻都未蘊藏絲毫內力、點到即止。舞弄半天之後,她陡然間靜止下來,而最後一掌也正好虛印在他的胸口上。"受害者"從開始接受肆虐,到"死亡終結",皆始終如熟睡般一無動靜。
  水心高高地仰起下巴,"我終於戰勝了武林高手狂書生,"她三八兮兮地大聲宣告。"我是唯一能打敗狂書生的俠女冷水心!"
  "幼稚!"這是躺在她身下的"死者"的評語。
  "啪!"一聲,結結實實的一巴掌立刻落在展傲竹的胸口,並在室內響起清脆了亮的回應。
  "死"了之後.屍體還要備受虐待,唉!真是可憐喔!
  水心嘟著嘴看了他好半晌,俗話說的好,一隻手掌拍不響。由於展傲竹從頭至尾連眼瞪也不曾顫動一下,害得她只好悻悻然地又趴回他的胸口。
  "你真是世界上最最無趣的男人!"她忿忿地說。
  既然明白對手無趣,就該早早死心安睡了吧?可沉默片刻後,水心還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就見她的小嘴巴硬是不肯停下來。
  "喂!你說我該叫你什麼才好哩?總不能老叫你喂吧?可不叫你喂,我又該怎麼叫你呢?她沉吟了一會兒,又說:"我爹有五個老婆,每個都叫他老爺,而我大嫂都管我大哥叫夫君,我大姊則叫我大姊夫相公,不過……"她咬著下唇,"聽伺候我大嫂的婢女說.在房裡,我大嫂都是叫我大哥的名字哩!"她早知道得不到展傲竹的任何回應,所以,她逕自接下去。"嗯!傲竹,傲竹,這個名字真是挺不錯的,孤傲脫俗,可要是在人前這麼一嚷嚷,不就等於向大家宣告你就是狂書生了嗎?這好像太囂張了!"她招搖頭。"不行,不行,你的名字還是只能在房裡叫叫就行了。在人前嘛……"
  她合眼皺眉兼咬著下唇。"老爺?你好像沒那麼老嘛……那就相公……好奇怪耶……也許夫君……嘔!好噁心……結果還是傲竹好聽,可偏偏又不能……算了,就相公吧……不,夫君……呃……還是相公……呃……夫君……相公……夫君……"
  展傲竹終於被她"念"得不耐煩了!他倏地一翻身.將水心壓在身下。雙唇緊緊堵住那張嘀咕不休的小嘴。
  他猜想,大概只有讓她累得說不出話來才能止住她的嘮叨吧!
  司徒霜終於被一腳踢出守寡三年的家了!水心樂翻天的捧腹哈哈太笑,終於沒人會閒來無事就以叨念她的工作為樂了。
  原先她還以為必須和夫君大戰幾回合才能保住她的工作,沒想到展傲竹連哼也沒哼一聲,由著她愛幹嘛就幹嘛;於是,水心樂得將胖胖扔給展傲竹照料。自己則大搖大擺地出門上工去也。
  但是。雖然近兩年來都被出過什麼岔子.不表示她這只三腳貓就真的可以三江五湖到處騙吃騙喝。或許該說是她運氣好,至今尚未碰上真正棘手的人物。沒付出任何代價不說,還平空添了許多可笑的自傲!
  之後,也不過了新婚一個多月,水心的好運道終於碰到了考驗。
  最近,鄧縣突然出現許多背刀提劍的江湖人物。大家都知道,除了地痞流氓外,江湖人物是最不講道理的人,他們常仗著一身蠻力或功夫.一言不合就會動起手來,要是惹得他們不爽,死個三五人更是常事。
  遇到這種事,官府向來只會推拒,不敢多管,能閃多遠便閃多遠。所以,百姓們大多只能自求多福,眼睛睜大點看清楚,別雙眼被屎糊了惹上禍星。否則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江湖人物一多,最忙的就是飯店和旅店,再來就是勾欄院了。鄧縣的花舫客人川流不息.即便是白天,上門取樂的客人也不少。
  蘭舫位於湍河最尾端,是生意最旺盛的一艘花舫,在粼粼波光的陪襯下,形致曲疊,別生情趣。尤其是在晚間,樓台、簷角、簷欄各處,彩燈高懸,總將江麵點掇得更奇幻瑰麗,美不勝收。
  這日午後,鶯聲燕語盈溢於蘭舫上下,夾雜著不時揚起的粗魯笑聲,這廂是猜拳行令的吆喝,那頭則是呼聲疊起的吶喊,熱鬧至極.將酒色財氣統統給佔全了。
  二樓一間陳設華美的繡房裡,蘭舫的頭牌姑娘惜惜正陪著一位在地的熟客喝酒吟詩,可外頭傳來陣陣吵嘴的嚷喝聲,且愈來愈大聲,也愈來愈靠近。
  "大爺我沒有銀子嗎?"蠻不講理的陌生大嗓門喊道。
  "這位爺,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惜惜姑娘已經有客人了,就請您再尋另一位姑娘吧!"鴇母崔大娘低聲下氣的央求著。
  "不行,大爺我今兒個要招待客人,非要惜惜那個騷貨不可,大爺我有的是銀子,蘭舫的頭牌這會兒只能伺候大爺我。"
  "大爺,惜惜有客……"
  "讓他去找別的姑娘,別來跟我搶!"
  崔大娘一疊連聲的阻擋著,可皆擋不住那男子,眼看著已經到門口了……
  "這位大爺,您請先止步!"一個嬌脆響亮的嗓音傳來,順勢還將身子擋在門前。
  "喲!原來你們蘭舫裡還暗藏著這麼個上好貨色啊!嘖嘖,不錯,不錯,嬌俏柔美、鮮嫩欲滴……"接著是兩聲猥褻的淫笑。"好,既然惜惜沒空,那就是你了,老鴇,我就要她了!"
  "少紅口白牙來學狗吠!"嬌脆的嗓音不悅地輕斥。"擦乾淨你的狗眼,大狗熊.姑娘我是惜惜姊的保鏢,絕不容許你來騷擾惜惜妹!"
  "保鏢?"在訝異的叫聲後,立刻傳來輕蔑嘲諷的大笑。"保鏢?你這小雌兒是保鏢?那我可就是鏢頭了!而且是專事管你這小嫩鏢師的!"又是淫邪的笑聲。"來,來,讓鏢頭來教你兩招,嗯!是床上扎扎實實的兩招喔……"
  "你昨晚吃屎了吧,大狗熊?否則怎麼滿嘴臭氣熏天的!"
  那男子狂妄的大笑。"好,好,大爺我就是再歡你這種又潑又辣的娘兒們,在床上發起浪來才夠勁兒,哼起來也才夠味兒啊!"
  "回家去吸你老娘的奶吧,大狗熊!"嬌脆嗓音冷笑道:"瞧你連句人話都不會說,看樣子,可能連『下面』也還沒長全吧,這樣也敢出來丟人現眼?嘖嘖,臉皮可真厚哪你!"
  "哈哈!小娘兒們,你可真是生龍活虎。挺威風的嘛?他用狎邪的語調說。"想不想嘗嘗味道啊!小娘兒們?嘗嘗哥哥這根棍棒的威力啊?"
  "威力?"她不屑的冷哼。"是一觸就洩氣的威力吧!"
  "娘的,你這萬人騎的浪貨,"那男似乎是老羞成怒的咒罵起來。"今兒個非讓你嘗嘗大爺的功夫不可!"
  "功夫?"嬌脆音嗤笑一聲。"哭爹喊娘的功夫嗎?"
  一聲怒斥回應著一聲嬌喝,蘭舫上就此乒乒乓乓開打。舫上的姑娘們全涼涼的在一旁喝茶聊天,就連惜惜也忍不住開門觀戰,她們一點兒也不擔心,只因水心從沒栽過觔斗嘛!
  不過,事情的發展好像愈來愈不是那麼回事兒耶……直到一盞茶功夫後,自舫上踉踉蹌蹌的衝下來一個小身影,一下岸,便疾速往仙跡山的方向跑去。蘭舫小婢娟兒跌跌撞撞的來到仙跡山下的瓦磚屋時,展傲竹正坐在屋前的小凳子上,一匙一匙地喂胖胖吃飯。
  她直接衝到展傲竹面前。邊彎下身直喘氣,邊一字一喘地說:"展……展公……公子……不……不好了……冷……冷姑……姑娘……有……有麻……麻煩了!"娟兒上氣不接下氣說完後。才稍稍歇過氣來。當她一抬頭,便楞住了。
  咦!人呢?眼前除了兩張小凳子、一個近空的碗和一根湯匙外。哪有半條人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後開始繞著屋前屋後找尋,還拉開喉嚨大聲嚷嚷。
  "展公子!展公子!你在哪兒啊?展公子……"舫上的大廳已是一片混亂。桌椅俱毀、燈落瓶倒。崔大娘和姑娘們更是畏縮在樓梯下方抱成一團,普通客人早溜得不見人影,剩下的都是些純看熱鬧的江湖人士。
  而不管是姑娘們、或是看熱鬧的人,都一致地望著同一個方向——那個衣衫凌亂破裂的狼狽姑娘,而她身後則是躺了一地的花舫的正牌保鏢。
  與狼狽姑娘水心對峙的.正是那個出言猥瑣不遜的大狗熊,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朝天鼻、闊海口,加上一臉雜亂的鬍鬚和滿頭亂髮,難怪水心要叫他大狗熊了。
  他器張跋扈地嘿嘿冷笑,而他身後兩個容貌近似、寬額青臉的人從進大花舫開始,就始終沉默無語,直到此刻。
  "夠了沒有。道元?該走了吧?"
  "不行!"大狗熊猛一搖頭"今兒個我非上了那個娘兒們不可!"
  右邊那個似乎較年長的青臉人皺皺眉頭。"這兒已經亂成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
  大狗熊甩手遙遙一指水心,蠻橫地說:"我要帶她走,等我玩夠了之後,再把她賣掉,我著她還能再橫到哪裡去?"
  "那就快點吧?左邊的!"膏臉人不耐煩地撇撇嘴。"要不要我們幫你。"
  "不必!"大狗熊喝斷他的話。"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了。"
  三人似乎目中無人的定下水心的未來,而水心則是進退兩難地暗自懊悔不已。這下可好了!踢上了鐵板!她該怎麼辦?上前嘛!肯定打不過人家,逃走嘛?又說不過去,哪有要為保鏢的腳底抹油先溜了,這樣不但對不起蘭舫上的姑娘們,對於她的"名聲"也實在是大大有損.可她還能有什麼選擇呢……
  大狗熊可沒那空閒工夫讓她細細琢磨。只見他又開始喊話。"我說那個小娘兒們,你是要自己招子放亮點乖乖跟我走。還是得勞動大爺們再一次請你呵?°
  水心哎著下唇,猶豫不決,而對方根本不給她考慮的時間,瞧!左邊的青面人又在催促了。
  "快一點,道元.否則我們要先走了!"
  "行了,行了!"大狗熊揮揮手,旋即朝水心擠擠眼。"抱歉了,小娘子,沒時間讓你考慮了!"
  腳隨聲到,水心迅速後退兩步,閃過他掃過來的一踢,再抬臂擋住正面的一拳.然後旋身險險地避過往她下腹襲來的無恥惡爪,卻無法逃過連續襲來的第四招,只能又羞又急地盯著狼爪朝她胸前握來……
  就在她肯定是在劫難逃之際,那只該斬成十八段的狼爪卻在即將碰觸到她衣衫的前一刻頓住,她不由得大大一楞。
  "娘!"水心倏然回神,眼光從狼爪往上移到側方,只見胖胖開心的笑臉正對著她,兩隻小胖手還朝她猛揮舞。"抱抱,娘,抱抱!"
  她的視線再從胖胖的臉上,移到穩穩地抱著他的展傲竹臉上,她立即倒吸一口冷氣。好狂佞殘忍的神情!就這麼一眼,水心已經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威懾,一股明顯的壓力,即使只是在一旁觀視著展傲竹.也無避免那種宛如面對惡魔般的深切畏懼。他渾身散發出陰森的氣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殘酷氣勢,"不寒而慄"是水心唯一能有的反應,雖然明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她卻仍身不由己的戰慄起來。
  大狗熊臉上佈滿痛苦與恐懼。他張著大嘴的不斷吸氣,鼻翼迅速翕動,從喉嚨擠出來的呵啊聲淒慘得令人不忍聽聞。水心這才注意到大狗熊抓向她的手。正被展傲竹緊緊接住,她連忙接進在展傲竹懷裡不停地跳動的胖胖,並立刻退開一步。展傲竹那暴戾的眼神緩緩掃向早已臉色大變的青臉人兄弟,他隨手一拋,便輕易的將大狗熊碩大的身軀扔向他們。
  青臉人兄弟雖已及時穩住下盤,凝聚功力蓄勢己待,三個人卻仍摔鐵成一堆,你攬他腳、我挽你頭,撞了個天昏地暗。頭暈腦脹!
  展傲竹閒適的負著手冷然而立。
  好帥的爹爹嗤!喔"爹爹,抱抱。爹爹,抱抱!"聰明現實的胖胖立刻移情別戀朝展傲竹伸出雙臂。
  展傲竹轉過頭來看他.水心忙噓了一聲""胖胖,不要吵爹爹,爹爹正忙著呢!"
  紅紅的小嘴兒不悅地一嘟,拗上了。"不嘛!爹爹,抱抱嘛!抱抱嘛!"
  "你這小子,太久沒挨屁屁了是不是?"水心低聲斥罵。"你再不識相點。小心老娘一回去就先教訓你個夠再說!"
  眼圈兒立即一紅,胖胖泫然欲泣地瞅視著展傲竹。"爹爹,娘打屁屁,打胖胖屁屁,屁屁痛痛,痛痛!"
  耶?她根本還沒下手耶!哪兒來的痛痛了?
  冰冷的眼神朝她瞄來,但水心連瞄也不敢瞄一眼,忙低聲下氣地好言哄勸。"好,好,胖胖小子……不!老子,胖胖小祖宗、胖胖活菩薩,求求你小人大量,原諒你娘這一回,拜託你就乖乖聽話。娘待會兒再買糖葫給你,好不好?"
  胖胖那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倏地咧嘴笑道:"飛呀!飛呀!"
  啥?飛呀……啊!是指飛鳶吧!水心不由得大歎一聲。"我的小祖宗,買那個做什麼啊?你又不會玩,我……"
  "爹爹。娘娘打……"
  "好,好,飛呀就飛呀!"水心邊窩囊的答應,邊拿眼偷瞧一下展傲竹,還好,他那雙會刺人的目光已然移開,她這才鬆了口氣.嘴裡又不自覺地嘀咕起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我?沒事生了個小人王來治我不夠,還引了位大人王回來擺酷,啊!啊!我好可憐啊!"她哀歎不已。
  展傲竹瞟一眼她的自怨自艾,隨即轉眼盯視互相扶持著爬起來的大狗熊和青臉人兄弟。
  並不是完全沒有認識狂書生的江湖人物,只是少之又少而已,那全是因一些機緣湊巧碰上,而且膽子要夠大。敢在狂書生殺人取命之際,避在遠處偷竊,還能及時在引起狂書生另一陣殺機之前逃開的人。青臉人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狂書生的狂暴凶狠氣息,還有他起殺機時就會特別鮮紅欲滴的額心血痣,兩者合在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更顯得詭異邪魅,只要見過一次,就無人能忘。
  所以,當青臉人兄弟一見到展傲竹時。就驚恐震駭得面無人色了。他們同樣無法忘記,狂書生那一身精湛難測的絕頂武功,即使是一百個他們加起來也敵不過!他們驚駭欲絕地瞪著那顆鮮紅的血痣,仿如看到地府勾魂使者的招魂幡一般心膽欲裂,他們的全身如風中落葉般抖顫著,擔心今日就是他們忌日。
  但大狗熊卻一點兒也不知道兩位拜兄的恐懼,他狼狽地抱著自己的右手臂,猶不知死話地叫著:"兩位拜兄,這小子膽敢惹我們,簡直是找死,我們一起……"
  青臉人老大突地一把摀住大狗熊的嘴巴,他汗如雨下、誠惶誠恐地朗展傲竹低頭認錯。"對不起,展大俠,咱們兄弟不知道您和這兒有關聯。請展大俠大人大量饒恕我們,饒恕我們……"
  "那怎麼行!"水心叫道,她忙不迭地抱著不太安分的胖胖湊到展傲竹的身邊告狀。"相公、夫君.那隻大狗熊大搖大擺的上這兒找碴還不夠,還要你老婆我陪他上床耶!這種恥辱我就不信你這個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狂書生忍受得了!"她並不知道展傲竹眉心血痣特別鮮紅是代表什麼意義,還不斷的在那兒扇風點火。
  展傲竹的臉色果然立刻陰沉到了極點,青臉人兄弟被嚇得差點屎尿齊出。
  "展……展夫……夫人,請……請你原……"
  "原諒個屁!"水心怒斥:"今兒個要不是有夫君來救我,誰知道我會被你們糟蹋成什麼模樣!你們就這麼瞧不起女人嗎?你老娘就不是女人嗎?還有這兒……"
  她空出左手來揮揮。"整座船舫差不多都被你們毀了,人家還做不做生意啊?人家又不像你們,少銀缺盤纏的。只要沿路打個動,千兒八百便進了荷包.雖然人像嫌的是可憐錢。但咱們可也是正正經經繳規費做生意的耶!"
  "不,不……展……展夫人……我們會……賠,會賠。"
  "賠你個大頭啦!"水心依然不想輕易饒恕他們,"你們這種人啊?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只怕你們就會搞不清楚方向!"
  她用肩頭頂頂展傲竹。"相公、夫君,給他們點苦頭吃吃!"所謂不進江湖。不知江湖險惡,水心說的"給他們點苦頭吃吃"。就是只讓他們受點小罪,可她沒想到江湖中人,尤其是以狂書生的狠辣,這所謂"給他們點苦頭吃吃",就不只是受點罪而已羅!
  青面人兄弟原本就青白的臉色更緊繃難看了,他們驚懼得幾乎娶魂飛魄散,想求饒,才哆嗦地張開嘴.就聽到一聲淒厲的哀嗥,隨著凌空飛起的龐大身軀響起,害他們猛進屏住氣息。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癱在一堆早已破爛不堪的桌椅殘骸上的大狗熊身上,他偌大的身軀急速地痙攣著,嘴角流出白沫.一雙鼠眼也開始往上翻,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模樣。
  一般人會以為他是摔壞了,但道上人一眼便可瞧出,大狗熊的四肢都巳分別斷成數截,想必他的命根子也跟他『道再見』了!水心自然也瞧得出大狗熊的慘狀,她膽戰心驚地瞪著那具"屍首半成品。"
  不會吧?這就是"給他點苦頭吃吃"嗎?而當她還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說法是否有被誤會的可能時,眼角便掃到夫君的魔手,又伸向早已嚇成一攤爛泥似的青臉人兄弟。
  水心倏地回過神,陡然驚叫:"等等!"
  展傲竹微微一頓,僅是轉過眼來,微抬的手仍朝著青面人兄弟。
  水心全身微微的頂抖著,囁嚅道:"相……相公,夫……君,請別……別嚇著了兒……兒子。"
  他那冷凝的目光綴緩移向不知人間事、猶自嘻嘻哈哈的胖胖身上,而這個專跟娘親唱反調的小傢伙,這會兒總算幫對了一次忙。"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忙不迭地將手舞足蹈的兒子扔給展傲竹。"抱抱,夫君,胖胖要你抱抱呢!"
  剛膩到爹親身上的胖胖,也很合作地開始在爹親身上又跳又叫的。"爹爹,糖糖,飛呀!"
  趁著胖胖很努力的纏者展傲竹的,水心忙招來手腳發軟的崔大娘,在低聲吩咐她幾句後,朝青面人撂下話語。"是你們兩個說要負責姑償的嘎!待會兒鍵大娘會告訴你們該賠償多少,你們量好乖乖照付,否則……哼哼……我夫君可是空閒得很哪!"
  狠話不需要說太多,只要稍稍瞥一眼還在那兒哄兒子的"危險份子",青面人兄弟便毫不猶豫的直點頭。"照付!一定照付!"
  水心也不擔心他們會腳底抹油溜了,因為就算不怕她,他們多少會懼怕她的後台幾分吧?而且.看他們的樣子,可不是幾分而已,只怕是從頭怕到尾!
  倒是她很害怕,若是在這兒多逗留上一時半刻,說不定又會引出展傲竹的殘酷殺意了!於是乎,她有意地……
  "飛呀!飛呀!買飛呀去!?她頻頻提醒兒子。
  而胖胖也……"買飛呀!爹爹,買飛呀!"難得的配合上啦!
  推著臉上的冰霜尚未褪盡的展傲竹,水心和胖胖母子倆合作無間地將此煞星請出蘭舫。
  唉!她終於瞭解夫君的名號是如何得來的了!
  瞧著展傲竹專心地餵食胖胖,水心不由得心中直納悶,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哪?
  燭光下,白日裡的殘暴邪惡不翼而飛,展傲竹又恢復成那個冷漠淡然的俊雅書生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真要懷疑,他是否真是傳聞中那個冷酷無情的狂書生哩!
  或許是她曾見過他幾次飄忽且深不可測的身手,總是飛來飛去的彷彿幽靈掠過一般,摸不著,也瞧不清;但也就是因為太飄忽、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她總是無法相信那會是"人°所能表現
  出來的。
  功力再高深,總也有個身影晃過吧?可他沒有,完全是倏忽出現、倏忽消失,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雞皮疙瘩掉滿地!直至今日,他的身手依然快得讓人無法得見.但結果卻又總是血淋淋地擺在她跟前,她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那種暴虐的手段竟會是出自她的枕邊人之手?
  而更詭異的是,如此殘暴之人竟是這般疼愛兒子!即使他始終維持著冷漠無笑容的表情,但她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顆寵愛胖胖的心,絕對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就算是對她。不管是因為她是胖胖的娘親,或單純的只是因為她是她,他也對她相當容忍和照顧。
  她希望他是對她好,而不是對胖胖的娘親好!既然逼不得己的嫁了人,她當然還是希望能做個女人,而不是一隻母豬。胖胖吃飽後,就忙著下地去玩他的新玩具不倒翁、竹哨和紙鳶等。
  而展傲竹這才端起自己的碗開始進食,水心放下吃了一半的飯碗,偷覷他一眼。
  "呃!夫君,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一年你為什麼會和我……"她蹙蹙眉,想了一下又:"我是說,以你的性子,應該不會隨便和女人……呃……那個……但是,你在完全不認識我,又搞不
  清楚狀況的情形下和我……呃……那個……"
  他默然的吃著飯。
  水心皺起眉。"喂!夫君,傲竹,告訴人家嘛!"
  他默然的夾著菜。
  水心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好吧!那換另外一個問題好了。如果……"她頓了頓,"如果我不是胖胖他娘,也不是任何其他女人,我就是我,那今天……或者任何時侯、任何地點,"她仔細地凝視他。"你都會來救我嗎?"
  他默然的扒著飯。
  水心不滿的噘了噘嘴。"怎麼這樣嘛?什麼都不願意告訴人家,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耶!"
  他默然的喝著湯。
  "小氣!"水心哼了哼。"那我問你,你怎麼會認得我?那天夜裡房間那麼息,誰也看不見誰,你怎麼可能認得我?這個問題總可以回答了吧?"
  展傲竹依舊裝聾作啞的沉默著。
  "小氣!小氣!小氣!"水心忿忿地叫道,而後猛然抱起碗扒飯,彷彿和飯有仇似的。不但用力扒,還用力咀嚼,最後,還氣鼓鼓的在展傲竹每夾一次菜後,她就把那盤菜剩下的全倒進自己的碗裡。就算倒不下了"她也會將整盤端到自己的碗邊放著,不准他夾。
  展傲竹無聲地扒完干飯,然後起身轉向胖胖,但他只踱開兩步,便又停了下來,水心疑感地望著他的背。"我想要你,我會,我看得見你。"
  他說完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後,就直直往胖胖那頭走去。水心困惑地眨著眼。他在說什麼啊?
  水心滿心迷惘地邊繼續吃飯,邊覷著他們父子倆一塊兒玩樂,邊思索著他說那些話的意思。
  直到她正要吃下最後一口飯時。她才突然驚天動地的"啊!了一聲,而碗筷也同時鏘地一聲摔在棠面上。展傲竹父子倆一起轉頭,奇怪地望著她,她喜孜孜地竊笑起來。
  他回答她了!而且是很令她滿意的回答喲!
  "相公!夫君!傲竹……"水心沿路跑沿路哎哎著進屋來,可剛踏進屋內一步,便被人一把摀住嘴.她嗚嗚兩聲後,看見展傲竹那雙透晚不悅的眼睛。這才想起現在是胖胖睡午覺的時刻。她忙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當展傲竹一放開手,她就急匆匆地把他拉到屋外。
  "夫君,糟了,糟了!我剛剛和惜惜姊到城裡閒逛,你知道我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展傲竹面無表情,這表示不管是什麼消息,他都沒興趣知道。
  水心哪管得了他有沒有興趣,她一個勁兒的緊抓住他的手,彷彿他會溜走似的,並心急的訴她的焦急與擔憂。"城裡的那些江湖人物都在說,半年多前我爹得到了一張藏寶圖,要是尋到藏寶地點,不但可以找到一筆十輩子也享用不盡的財富,更有一套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武功心法,那可是一種能夠獨霸武林的絕世武功耶!"
  她喘了喘。"我爹似乎已極力隱瞞,但消息終究還是走漏了,光是那套可讓人稱霸天下的武功,便足以引起人的貪婪慾念,再加上那筆龐大的財富,什麼良心都會被泯滅的啦!"
  她搖搖他的手臂。"相公,所有聽聞這個消息的江湖人物都來了耶?所以這陣子,附近的江湖人物才會那麼多,他們都是想來分一杯羹的。但夫君,所謂獨木難撐樓,冷家莊在江湖中雖小有名氣,但終究敵不過那麼多人。"
  展傲竹冷哼一聲,想轉身回屋,水心立刻整個人緊抱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走,心中還有些懊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大嘴巴,告訴他她被趕出家門的事。
  "夫君,相公,幫幫忙啦!不管怎麼樣,他好歹也是我親爹呀!父母之恩大於天,我都還沒報答呢!傲竹。"
  展傲竹冷眼瞧她,仍是無動於衷。
  "他也是你的岳父、胖胖的外公耶!"
  展傲竹的臉色倏沉,水心立刻察覺自己說錯話了,她早將那個胖小子的外公,曾經逼著她將孩子打掉的事告訴他了!唉!她真是多嘴呀!水心懊惱得差點甩自己一巴掌,但是。說出的話收不回來了,她只能盡力彌補。
  "夫君,那個……呃……我爹呢!他也是一時氣瘋了,所以呃……"
  就在她努力思索著該怎麼辯解時。那個可惡的展傲竹居然身子一轉,就滑出了她的掌握。她怔楞地瞧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好一會兒……不必抬頭看,她也能肯定見不著他的人影,她只想恨自己學藝不精……唉!她何曾學過藝啊!不過是東偷一招,西求一式的。勉強拼湊出這身"亂七八糟"的功夫"。原以為至少能稱得上普通高手,可一碰上真正交手的場面。她就啥也不是了!
  好吧?身手不行,腦袋瓜子總該有點用處吧?
  之後
  "老爺,醬沒了,幫我上廣記醬行買些醬回來吧!哦!順便也買些紅糟豆腐和雲腿!"
  展傲竹的身影一消失,水心便火速滅了爐火,衝出廚房,背上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再把胖胖紮實地綁在胸前。而後飛身躍上展傲竹的白馬——冰魄,喝斥一聲,冰魄立刻拉開四蹄如卷雲般飛馳而去。
  剎那間,人去屋空,只剩一封簡函靜靜的躺在方桌上。
  

羽山 於 2007-06-07 06:50:00 修改文章內容


Mem526456
發文數:710
發表時間:2007-06-07 06:51:00
第四章





白牛鎮是位於鄧縣北方約十五公里處的一座平實小鎮,近些日子來,皆拜位於鎮外南部的冷家莊所賜,而變得熱鬧非凡起來了。不但客棧爆滿,連飯館、一般平民住家也被來客商借住房.一筆豐厚的意外之財便穩穩地裝進鎮民的口袋裡。
  相反的,冷家莊卻是急得焦頭爛額,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這集幫手,畢竟這是關係著一筆龐大的財富和一套絕世武功,若是幫手沒選擇好,說不定還沒跟外人對峙,便自己先來個窩裡反了。江湖人重武,所以,冷蒼雄並不在意那筆財富,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武藝能有機會更上一層樓,更擔心那套絕世武功要是落入邪魔歪道之手,恐怕會引起武林浩劫,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因此,他也暗下決定,若到緊要關頭,他寧願毀了藏寶圖,也不能讓它流落出去,免得落入惡人之手。近幾日傳聞,聚集在冷家莊外的各路江湖人土。準備聯合提出要他公開藏寶圖,以供大家均分的說法。
  說的簡單,做起來卻困難得緊。財富還好均分,可武功又該如何分配?一人一招嗎?這擺明著就是要他交出藏寶圖,好讓他們搶奪嘛!據他所知,不但武林七派三幫中都派人來了,連七大高手也到了至少一半,要是他們真的聯合起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目前比較可靠有力的幫手,似乎只有大媳婦夏蕙的父親,也就是雪月堡的堡主夏振,其他的大多是心懷不軌、暗藏異心,包括未來親家烈日堡堡主嚴萬天在內。而冷家莊由來已久,不准女人動武的規矩也因此破除了,畢竟以夏蕙承襲自其父的武功,對勢單力薄的冷家莊來說,絕對是一大助力,更別提他四個老婆中,有兩個原就擁有一身高強的武藝了。
  原本平靜安詳的冷家莊,突然變得危機四伏、險難重量,而這一切,都是從得到藏寶圖那一天開始。但誰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結束。
  或者……冷家莊究竟能否安然度過這個劫難?
  正在大廳中與兩位妻子和兩個兒子冷英傑、冷豪傑,還有媳婦夏憨,共同商討自保策略的冷蒼雄,忽聽得廳外傳來大叫。"莊主,莊主,三小姐回來了,三小姐回來了呀!"
  水心?!她回來做什麼?廳中的人都站起來往外望。不一會兒,一個明媚俏麗的女子便出現在數雙佈滿焦急的瞳孔裡,帶著熟悉又有點陌生的笑容,還有……一個胖寶寶!
  "水心,你……"
  "先別急著罵人,爹,"水心忙上前打岔道:"不管您認不認我。家裡有難,我是絕不會手旁觀的,要罵要趕,請爹等事情過後再說吧!"
  見冷蒼雄皺起眉,因一無己出而對自幼喪母的水心特別關愛的三夫人,以哀求的眼光向冷蒼雄央求道:"老爺。水心她只是……"
  冷蒼雄擺擺手,"算了,"他歎道:"既然她還念著我這老父,我又有什麼好計較的?這會兒什麼規矩……面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們冷家莊能保住幾條人命才是。"
  他搖搖頭,又說:"但是,我還是要說,你不該回來的,水心,你可知道現在莊子外頭全據著各路人馬,他們只許人進莊,而不許人出去呵!我們已是自顧不暇。你回來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只是平白讓你和孩子陷入危險的境地罷了啊!"
  "放心啦!爹.我當然是有把握才會回來。"水心胸有成竹地:"只要有這……"她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我好像忘了先跟你們介紹,來,這個胖胖的小子是我兒子,"她說著,並解開胸前的束縛,將胖胖舉起來讓大家看。"他叫展星魂,乳名胖胖。"
  眾人皆驚訝地看著這個俊美可愛,正開懷傻笑的小娃娃,三夫人更是驚呼連連。"哦!水心,他好漂亮啊!一點兒都不像你耶!"
  水心聳聳肩。"不像我就是像他爹爹嘛!"
  三夫人走過來接過胖胖,鬼靈精似的胖胖立即送上濡濕的香吻一個,逗得三夫人開心地大笑。"這小子好可愛……好聰明哪!"
  水心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他就是這點可惡,討好人的本事精得要命,可就專門跟我作對!"她哼了哼。"小子,還不快叫外公、大外婆、三外婆!"
  胖胖乖乖的叫了,而且還隨聲附送惹人憐愛的甜蜜笑容一個。大夫人也忍不住搶過去抱抱,自然也得到了濕濕的香吻,而一聲聲叫下去,每個人都不禁想要抱抱這個活潑可愛得令人愛極了的小胖娃。
  最後,胖胖終於來到冷蒼雄的懷裡,只見他也讚道:"這小子真聰明,才兩歲多吧?居然這麼會看人臉色,要是能好好栽培,長大了可真是不得了呢!"
  大家都贊同地笑著點點頭,這時.胖胖突然皺起眉來,似乎很困惑地抓抓冷蒼雄的鬍子,同時嘴裡嘟囔著。"爹爹沒有毛毛,爹爹沒有……"
  "是呵!你爹爹沒有,"水心隨口應道,"外公才有,等你爹爹年紀大一點,大概也會留吧!"
  大家驟然一楞,三夫人首先脫口叫道:"爹爹?水心,你找到他親爹了?"
  水心搓搓鼻子,不好意思的說:"不是,是他找到我的。"
  "他找到你了!?"三夫人驚呼。"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水心倏地露出和胖胖一樣的傻笑。"他……呃……他逼我嫁……呃……嫁給他。"
  "你嫁給他了?!"
  所有的人全訝異的同聲高嚷。整個莊子上上下下。哪一個人不知道水心不肯嫁人的決心有多堅強,甚至不惜做出驚世駭俗的事兒來逃避婚姻。而這會兒,她竟突然跑回來宣佈她嫁人了!大家都怔愣地瞧著水心,害她不好意思地縮縮脖子。
  "沒有辦法嘛!他好霸道,而且,還有霜姨幫他……"她搔搔腦袋。"那我……我拚不過他們兩個嘛!就只好嫁給他羅!"
  大夫人突然失笑道:"水心哪!你這不嫁、那不嫁,還說什麼死也不嫁,結果這會兒還不是嫁了!"
  "大娘,人家說過是不得己的嘛!"
  "是喔!是喔!"大夫人挪揄道,繼而轉眼一瞧。"不過,如果胖胖真的像他爹爹。那你自己倒是挺會找的喲!"
  "大娘!"水心不依地喚了一聲。
  大家郡忍不住笑了起來。而笑聲中,冷蒼雄也問了一旬。"水心,那胖胖他爹呢?怎麼沒有跟著來?"
  水心轉開眼,支支吾吾的說:"呃……這個嘛……他……呃……他不……不肯來。"
  冷蒼雄立刻沉下臉。"水心,既然他不肯來,你是不是背著他來的?"
  水心朝三夫人求助地望過去,三夫人立刻會意的插嘴想打圓場。"啊!老爺。我想……"
  "閉嘴!"冷蒼雄沉喝一聲,緊盯住水心。"你是不是背著他來的?"
  水心長歎一口氣。"是的,爹。"
  "該死!水心。"冷蒼雄聞言開口便罵。"你既然嫁給他了,自然要聽從失言,怎麼可以擅自跑來呢?而且還把孩子也給抱來了!"
  水心苦著臉。"我是不得已的啊!爹,如果我不帶胖胖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跟……"
  "師父,不好了,師父!"
  問話的、辯解的、旁聽的,全都猛地轉向廳外。只見飛身衝進來的是冷蒼雄的大徒弟,也就是二小姐冷玉心的夫婿侯嘯天。"什麼事?"
  "師父,他們真的聯手了,所有的人現在都聚集在莊門外,而他們推舉出來的幾個人,剛剛來要求見師父您啊!"
  冷蒼雄皺眉咬牙道:"好,請他們到前院的練武廣場,我立刻就來!"
  "是,師父!"
  侯嘯天領命離去,冷蒼雄則嚴肅地注視著妻子和子女們。"最後時刻終於來臨了,一切按照預定計劃進行,能度過這一劫是最好,若是躲不過,也是我們的命,總之,絕不能讓藏寶圖落入惡人之手就是了?"
  他身面對水心。"那水心,你……"
  "爹,您什麼不用說,我非跟著您不可,否則我回來做什麼呢?"
  水心的雙目透露出出堅決和自信的光芒。"只要我和胖胖跟著您,冷家莊絕不會有事的。"
  雖說是所有江湖人物共同推舉出來的代表,但因為黑白正邪兩道都有,所以,一開始的說法便有分歧了。正道人物的說法是,若是藏寶圖中的絕世武功秘籍不幸讓惡人得去,必會引起武林浩劫,所以,最好將它交給白道門派保護處理。而黑道人物則表示,既然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無主之物,便該交由整個武林分享。
  兩邊代表意見相差太遠。結果十二個人當場就吵了起來。冷蒼雄和分立在左右的家人冷眼旁觀,暗歎不論是正或邪,促使他們來到這兒的,似乎還是私慾貪念的因素居多。看這情形,今天恐怕是無法善了了,或許那張藏寶圖應該在一開始便被毀去才是。
  爭吵中的雙方,突然有一人高舉雙手大呼:"停!"
  所有的人都停下來不悅地望著那人——地魔蕭功偉。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後,蕭功偉才又說:"我們在這兒吵得你死我活有何用處?我建議,先叫他把藏寶圖拿出來,然後割成兩年。你們一半,我們一半,等商量好彼此都同意的辦法之後。再將兩圖合併起來找出寶藏,各位認為如何?"
  一個人遲疑地點點頭,然後是另一人,接著第三人……最後大家都同意了。
  蕭功偉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轉向冷蒼雄。"現在該是冷莊主交出葳寶圖的時候了吧?"
  冷蒼雄挑挑眉,"如果我不交呢?對於你們黑道人物,我是無話可說,可是那些自稱是白道的人呢?"他冷笑著掃過那些所謂的正義俠士們。"你們也要強搶嗎?若是我們不從,你們打算趕盡殺絕,以取得你們所想要的嗎?"
  那些俠士們果然面面相覷……無話可說。但只一會兒,美艷的勾魂劍呂小蜜便越眾而出,她嬌媚地斂衽為禮。"冷莊主。我們當然不思去做那些殘忍霸道之事,但若為整個武林的和平安寧著想,我們只好承擔被唾罵的惡名了。"她媚眼兒一轉。"冷莊主也是白道中人,應該要支持我們的作法才對,千萬不要因貪念而鑄下大錯才好。"
  冷蒼雄悵然的搖頭,"這就是白道嗎?所謂的白道,難道就只是靠嘴皮子說出來的?白道就是可以嘴裡說的冠冕堂皇、天花亂墜,而實際上不必去做符合所說的行為嗎?"
  他大大歎息:"原來正邪之分,也不過如此而已,一個會說,一個不會說,就這樣而已,而實際上的所作所為,卻是完全相同的!"
  很多人臉紅了,但呂小蜜沒有。"冷莊主,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考慮一下,畢竟要放棄一套令人垂涎的驚世武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她投給蕭功偉一個嬌柔的笑容。"能避免動手就避免,蕭大俠應該不會反對吧?"
  蕭功偉無所謂地一笑。"沒問題,三拄香應該夠了吧?"
  "夠了,夠了!"呂小蜜嬌笑道,"就請冷莊主進去好好考慮一下吧!或許你的家人能給你一些建議,讓你做出一個比較正確的決定。至於蕭大俠,咱們就在這兒聊聊天吧!聽你去年在虎丘……"
  冷蒼雄和妻子兒女們相視苦笑。考慮?!這只不過是延後開戰的時刻罷了。冷蒼雄黯然的轉身朝大屋走去,同樣幽幽歎息的家人則跟隨在後。
  至於水心呢?因為胖胖一直喊冷,所以她沖第一個,同時心中也暗自焦急疑惑不已。雖然她騎的是展傲竹那匹如白雲般的異種寶駒,但是,以展傲竹如煙似霧般的輕功趕這區區十五里的路程,恐怕慢不了多少吧?
  他不會不來吧?還是找不到路?他不會是……想在最後一刻才現身吧?
  拜託!這又不是演戲,還要壓軸才肯出現?該死的狂書生?他到底想怎麼樣嘛?!
  水心突然站在大廳口不動,當詫異的眾人來到她身後時,她更是緊張兮兮地阻止他們繼續前進。"等一等,爹,記住,等一下你們千萬不要說任何話,一切都交給我就行了,記住喔!你們任何人都不能說話,一個字也不能說喔!"她迅速地吩咐道,然後又轉向懷裡的胖胖。"小祖宗,千萬拜託,這次跟娘合作一點,事成之後。娘一定會買好多好多糖葫蘆和玩具給你,你……"
  "買咚咚!"胖胖睜著一雙異常聰穎的大眼睛盯著廳裡。這小子,就會乘機敲竹扛!
  "好,咚咚就咚咚,"水心忍耐地說。"但是,你一定要跟娘合作,娘叫你掉眼淚,就算硬擠,你也得給我擠出兩滴來,懂了沒有?"
  胖胖驀地垮下臉,兩眼可憐兮兮地瞅著廳裡。
  "去。不是現在,你先給我把那副苦旦臉收起來!"水心低聲責罵。"先高高興興地進去哄哄你爹。等娘通知你了,你再擺出來,明白嗎?"
  胖胖笑嘻嘻地點點頭,水心這方深呼吸幾口,暗暗鎮定自己的情緒。在邁開腳步前,她猶不忘回頭再吩咐一次。"記住,千萬不能出聲!"
  滿心困惑的眾人,在進入大廳後便稍稍有點明白了,只見大廳中央,一個身著白儒衫的書生負手而立,英挺頎長的背影透露著一股優雅飄逸和令人費解的狂傲氣勢。
  眾人進入後,分立在左右兩側,雖然不知道那個書生是如何在全莊戒備森嚴的情況下。毫無聲息地進入,更不知道水心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他們還是按照水心的要求,一聲不吭,只是
  靜觀水心到底要搞出什麼把戲來。
  在他們專注的凝視下,只見水心小心翼翼地走到書生面前,他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對他們的水心,臉上那份戒慎與緊張的神情。
  水心清清喉嚨。"呃……老爺、相公、夫君,你來啦!"
  胖胖也配合著撒嬌地喚了一聲,"爹爹。"
  展傲竹一動也不的。
  水心緊張地笑了笑。"呃!這個……呃……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你……呃……也替我想一下嘛!我總不能……呃……看著冷家莊的人受苦受難而不顧吧?而且……呃……而且爹爹現在也不氣我了,還很疼呢!對不對,小子?"
  胖胖小手一伸,指著冷蒼雄,開開心心地笑道:"爹爹,外公有毛毛,外公有毛毛。"
  "看吧!胖胖也很再歡外公哩!"水心的情緒這才放鬆許多。"胖胖也不希望外公出事,對不對?所以,相公、夫君,至少看在的面子上幫個忙嘛!"
  一切似乎都進行的很順利,可是就在這時,胖胖作了錯誤的配合,他雙手一伸,口裡大聲囔囔著:"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依著本能的反應,立刻往後退,嘴裡同時叫著?該死,"小鬼,還不到時候啦!"她說完,就往展傲竹的臉上望去,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她立刻滿險恐懼地再往後退,直到椅子擋住她。"不,別生氣,別生氣,不是不讓你抱,我只是……只是怕你抱了胖胖就離開,那我……我怎麼辦?’’"
  眾人雖然看不見背對著他們的書生面孔。但從書生瞬間散發出來的森寒冷戾的酷厲之氣,他們可以想像由他的臉色一定相當難看。
  "相公,別生氣,請別生氣啊……"水心惶然無助猛咬下唇,差點兒就要咬出血來了。直到胖胖拉拉她的耳朵,她才"啊!"了一聲,忙舉起手中的胖胖。"夫君,別生氣,你會嚇到兒子!"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胖胖立刻配合的臉容一垮。眼圈兒一紅,口裡還怯怯的咕噥著:"爹爹,胖胖怕怕.胖胖怕怕!"
  冷厲之氣立刻消失,水心繃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但全身也差點嚇癱了!水心不斷的深呼吸著,同時也偷窺著展傲竹的臉色,她攢緊眉頭,考慮了好半晌後,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老爺,你真的不願意幫忙嗎?"
  展傲竹沒有回應。
  水心深歎一口氣。"那……這樣好不好?我把胖胖給你抱,那你呢……就把你那把……呃……扇子……呃……借我用一下可以嗎?"
  當然還是不會有任何奇跡出現,但是。水心自有應付之道。"呃……相公,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
  展傲竹依然保持靜默,每個人都奇怪地望著她。
  "好,胖胖。讓爹爹抱抱羅!"她將兒子放到展傲竹的臂彎裡。"還有,記得把爹爹那把扇子拿給娘喔!"
  胖胖單手摟著爹親的頸子,困惑地瞧著娘親。"扇子?"
  水心又暗歎一聲。"搖搖,爹爹的搖搖啦!"
  胖胖"哦!"了一聲,便俯身在展傲竹的懷裡翻找,沒一會兒,那把雪白的扇子便握在他肥嘟嘟的小手裡了。水心沒敢瞧展傲竹的臉色。一把捻過扇子。便往冷蒼雄這邊揮舞著跑來。
  "爹。沒事了,爹,冷家莊不會有事啦!"
  "你在說什麼呀?"
  只見水心一步也沒停,一路直往外跑。"跟我來。爹。我只要說幾句話,就可以解決這件事了!"
  眾人頗感懷疑,但也只能跟著她跑。一群人急匆匆地來到前院廣場,在那些"強盜"面前停下來。呂小蜜訝異地瞧著氣喘吁吁的他們。"時間還沒到.你們已經考慮好了嗎?"
  冷蒼雄沒說話,只是望著水心,水心則揮揮扇子。"不用考慮了。我們已經把藏寶圖交給這支扇子的主人了。"
  冷蒼雄等人驚詫地瞪大眼。呂小蜜只是冷笑一聲。"你在說笑嗎?我們一大群人跟你們要。你們死也不肯給"這會兒隨隨便便的給人了,這話說出來,任誰也不信哪!"
  水心自信地揚起下巴""可是。如果是這個大要.不要說我們。就連你們也不敢不給?"
  呂小蜜和蕭功偉互視一眼,同時笑起來。"好吧!那你就說說看,藏寶圖到底是被哪一個了不起的人物要去了?"
  水心神秘地一笑,然後僅僅拉開扇子舉高,將四個狂草大字對準那群人。"哪!看清楚沒有?就是這個人啊!"
  而冷家的人,卻只能看到扇面上的高雅綠竹,還有對面那群人陡然劇變的臉色。老實說,他們可說是痛苦難受極了,那種打不清楚狀況的痛苦,那種疑惑不解的難受!
  原來的自信輕鬆之色已蕩然無存,呂小蜜臉色蒼白,佈滿畏懼,她抖著手指向扇子。"他……他也……來了?"
  水心悠哉悠哉地笑笑:"來啦!"
  呂小蜜顫抖地倒退兩步,嚇得無法再出聲了。水心僅僅收起扇子。"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吧!"
  從一見到那四個狂草之後,臉色便一變再變的蕭功偉,卻無法完全死心,他陰沉著說:"他還在這裡?"
  水心用大拇指往後一比。"在呀!"
  蕭功偉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但很快的又穩住。"是他把扇子借給你們的?"
  "是啊!"水心得意的說。
  蕭功偉雙眼倏瞇。"他怎麼可能把隨身武器借給你?。
  水心張了張嘴,隨即合上,然後仔細的使用措辭。"我們有點……呃……交情。"說是夫妻,大概沒人會相信吧?換作是她,她也不可能輕信。
  蕭功偉突然笑了,"你終於露出馬腳了,他絕不可能和任何人有交情,也不可能替任何人著想。"他倏地沉下臉冷哼。"你這扇子是偽造的吧?"
  水心怦然的張大嘴,而呂小安也恍然大悟地再度向前。"原來是唬人的!"
  "哼!彫蟲小技。"蕭功偉冷嗤一聲。"不過,演還算不錯,起初還真是夠唬人的!"
  "你……你們……"水心啼笑皆非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我不是唬人的,是……是真的啦!他真的還在耶!"
  "是嗎?"蕭功偉搖搖頭。"如果你們真有交情到他願意把隨身武器交給你,那也該夠交情請他出來交代一下吧?"
  水心苦惱地歎了一聲。"要是他肯出來,我早就請他出來了,幹嘛還向他借扇子啊?"
  蕭功偉剛冷笑一蘆,一旁靜立許久的黑道漢子中,有兩人也哈哈笑著站出來。冷蒼雄很快就認出穿藍袍的那一個,是川境百仞莊的莊主叢兆英,灰袍那個則是湘境灰綢幫的幫主李子其。
  "姑娘,別再演戲了,"叢兆英嘲諷道:"都露餡兒了,你還是乖乖的把藏寶圖交出來吧!。
  "我不是……"
  "別是不是了,"李子其大刺刺地擺擺手。"如果那個人真的在冷家莊裡,就請他出來一見,我們也好有個底兒。你若是請不出他.就我來吧!"
  水心還未領會出他的黛思.便見李子其突然仰頭拉開喉嚨大喊,"狂書生!出來!別人怕你,我李子其可不會被你唬到!你給我出來!聽到沒有?狂書生展傲竹!出來!"
  叢兆英眨眨眼,也忍不住跟著扯開嗓門大吼:"不敢出來就是沒種!狂書生,或者,……你根本是個冒牌貨!對吧?你是個冒牌的,所以才不敢出來,對吧?"
  聽到李子其和叢兆英的喊叫,冷蒼雄等人才知道剛剛在廳裡的書生是何人,也才明白為何是一個背影,便有那等恐怖懾人的氣勢,更瞭解水心為何會那麼戒慎恐懼了。而他們的感覺除了震驚和不敢置信外,一種從心底深處擴散出來的寒意,在剎那間使籠罩住全身,冷汗也濕進了內衫,且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陣的戰慄。
  "不要再叫了!"水心驚慌地叫道,"你們會惹火他的?不要再叫了,他會殺了你們,真的會殺了你們的!不要再叫了呀!"
  但是,似乎沒有人肯相信她,呂小蜜兀自掩嘴嬌笑,蕭功偉則雙臂環胸地僅在看熱鬧,其他有的人吶喊助陣,有的則是好笑地搖搖頭。
  "狂書生,出來!冒牌貨,出來……"
  "出來啊!狂書生,來宰了我叢兆英啊!出來啊……"互相對峙的兩邊,一邊是驚疑不定,一邊是輕鬆笑鬧,水心雖滿心的焦慮,卻又阻止不了。
  最後,白道中天山派的大弟子史言望,似乎是看不過去地靠向她低語:"姑娘,很抱歉他們如此無禮,但我想你最好……"
  一抹白煙倏地一閃.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注意到。而注意到的人正疑感地想定睛看個仔細.兩聲哀嘎便隨著驀地騰空飛起的身子,破空飛掠過廣場,跌落在一旁的刀劍架上。而以那兩人摔落的姿勢和躺臥的怪異角度來判斷,叢兆英和李子其決計不會是活人了!
  驟然間,所有的人全都僵凝住了,沉窒的空氣中。無人能動彈分毫,除了……水心緩緩走向眾人瞪視的焦點一個彷彿自霧中出現的白色人影——展傲竹,她從他手中接過開懷大笑的胖胖,口中還是不甘寂寞地咕噥兩句。
  "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好了,小子,你爹爹又要忙了,讓娘抱抱吧!"
  而被強迫搬家的胖胖,卻兀自伸長手拉著展傲竹的衣袖不肯離開,嘴裡還嚷嚷著,"飛飛,爹爹,飛飛!"
  水心不滿地瞟展傲竹一眼.隨即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扳開胖胖抓住展傲竹衣袖的手,同時嘴裡又嘟嘟囔囔地抱怨著。"真偏心,老是抱這小子飛,就從來沒有抱我飛過。哼!知道你心裡只有這小子,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嘛!"她喃喃地念著,轉身離開兩步.旋即又轉回來將扇子遞給他。
  "哪!你的搖搖,還你!"
  "飛飛,爹爹,飛飛,飛飛……"
  "閉嘴!小子,你是故意叫來讓我嫉妒的是不是?小心我打你屁屁喔!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水心抱著蹦跳不已的胖胖,滿嘴啼咕地走到冷蒼雄身邊站定。
  冷蒼雄吞了口口水後,才轉向水心吶吶地問道,"水……水心,他……呃……他真是他真是……"
  "狂書生展傲竹。"水心懶懶地道,繼而皺眉按住像顆跳豆一樣的胖胖。"小子,別跳啦!再跳就揍你的屁屁喔!"
  冷蒼雄猶豫了一下,隨即囁嚅道:"我……我來抱吧!"他幾乎連話都還沒說完,胖胖就被扔到外公的懷裡了,水心樂得在一旁看戲。
  冷蒼雄由著胖胖拉扯他的鬍子玩,又湊向水心問道:"水心。你知道他……打算如何嗎?"
  "殺人嘍!"水心淡淡的回答。
  冷蒼雄倒抽了一口氣"全……全部嗎?"
  水心聳聳肩。"大概吧!"
  冷蒼雄頓時覺得渾身透涼,吶吶地道,"這……不太好吧?水心,他們有些……有些並不是什麼惡人,只是一時被貪慾蒙蔽了理智而已,罪不至死啊!所以我想……水心.你能不能勸勸他……"
  "勸他?"水心好笑地瞟了冷蒼雄一眼。"我才不敢呢!他火起來時,我也會怕耶!我才不幹哩!"
  展傲竹自現身後就一直沒出聲.可是。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暴戾殘酷氣息卻有增無減,眼看著就要升至最高點了。冷蒼雄才瞄一眼展傲竹,就非常緊張地低語:"水心,你還是試試看吧,我不能眼看著……"
  "爹呵!"水心不耐煩地喚了一聲。"最好的勸說人就在你懷裡,十拿十穩,你不找他,找我幹嘛呀!"
  "他?"冷蒼雄怦然地俯首瞪著懷中的外孫,他正快樂地揮舞著手中硬拽下來的鬍鬚。"胖胖?"
  "他爹爹最疼他了,只要是他要的,他爹爹就會給他,或是他怕的,他爹爹就不會讓他碰上,就像……"水心眨眨眼。"剛剛在大廳裡那樣,懂了嗎?爹。"
  冷蒼雄楞了片刻,而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水心有趣地笑笑,"懂了吧?反正到時候你再看情形應付就是了嘛!"她用下巴朝胖胖指了指。"別看這小子才兩歲多.他可精得很哩!只要你有好處給他,包準他和你合作無間。"
  冷蒼雄笑著點點頭。"我懂了。"
  "那就看戲吧!"
  而在另一邊的主戲台上,展傲竹才出現沒多久,那些黑兩道的代表們便想溜了,頭一個邁步的是個竹竿似的瘦高人物.可就在他才剛飛身離地的那一剎那,便又隨即癱倒在地上,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竹竿"便斷成了兩截。
  剩下的人當場嚇得魂膽俱失,雙腿癱軟、不聽便喚,而邪惡冷酷的氣勢仍繼續上升,此刻,不要說跑了。恐怕連站都快站不住啦!最後只剩下蕭功偉、呂小蜜和苗韁黑道大豪鬼刀卜天敵三
  個尚稱鎮定。他們互使著眼色,接著,在彼此眼神的示意下,呂小蜜遲疑地踱向前。
  "呃!展大俠,這……這只是一場誤會,我們並非有意打擾你,既然……"她向兩旁的蕭功偉和卜天敵蹲一下。"藏寶圖已經交給展大俠了,那麼我們就不好繼續打擾了……"
  "想走?"展傲竹聲如寒冰地道:"我有說過你們可以走嗎?"聞言,呂小蜜面色泛青,微微抖著聲音說,"展……展大俠,我……我們並……沒有做……做出什麼得……得罪你的……"
  "你們太吵了。"
  吵?他們太吵了?
  呂小蜜又驚懼地和其他兩人互量一眼,勉強擠出一個她根本不想問的問題。
  "那……展大……俠想……要怎麼……樣?"
  展傲竹慢慢瞇起雙眼。"死!"
  "可……可是我……我們沒……"
  "不必再說了!"蕭功偉突然大喝。"他不會放過我們的,雖然江湖上的人都說他很厲害,可不一定敵得過我們的聯手吧?呂姑娘,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他真有通天的本事。能將我們一同撂倒!"
  "不錯,呂姑娘,"卜天敵也慢吞吞地附和,"我們這十幾個人,也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不一定敵得過我們全部的人。別忘了,你和蕭兄都在七大高手中佔有一席之地,而我自認也差不了你們太多,光是我們三個,他就不一定應付得了了,何況……"他向後瞧瞧,"那些人的身手也不算弱啊!只要大家聯手,何須怕他?"
  "但……"
  蕭功偉沒再理會她,逕自向後頭那些心驚膽戰的人喊話。"各位,狂書生向來心狠手辣,跟他求饒是有沒用的,要活命就大家一起上吧!"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在空中蕩漾,地魔蕭功偉的成名武器鐵魔臂,已在瞬間攻至展傲竹面前,而幾乎不分先後的,卜天敵的鬼刀也橫腰掃至。
  沒有人知道展傲竹是如何躲開的,只是一眨眼,他已站在蕭功偉的身後了。
  心膽欲裂的蕭功偉,立刻回轉鐵魔臂護身,同一時刻,其他的人在保命的前提下,也全一擁上前。冷蒼雄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場內翻飛的人影,不敢置信地盯著那條在九個高手合圍下。仍瀟灑自若地橫穿低掠、旋閃翻起的白色人影。冷蒼雄甚至注意到展傲竹始終是負手在後的。
  九個高手在越戰越心驚的情況下,更加快了攻擊的狠辣與速度,當然,展傲竹回閃的動作也更快了。於是。在觀戰的人看起來,就宛似一道淡淡的白色煙霧在九個人中飄浮,似有若無的影像讓人錯愕,甚至忍不住想要揉揉眼想證明自己所見不假。
  殺戮起於驟然間。才剛揮灑出一片炫目刀網的卜天敵,驚恐震駭地看到一隻如玉般的修長手掌,競越過重重刀影穿射進來,而且輕輕鬆鬆地印在他的胸口。他還來不及反應就發覺自己全身的氣力驟然全失,甚至連站立的力量也沒有,一個踉蹌後便倒下去。
  卜天敵是第一個,接下來幾乎是每幾次呼吸間,就有一個或倒下或倒飛而出,而只要是離開戰圈的。都是以"屍體"的身份離開的。
  只不過片刻,戰團中已剩下展傲竹和四個人了。
  完全怔愣住了的冷蒼雄,這時才回神俯頭對胖胖低語,於是,就在另一個犧牲者即將斷魂喪命之際"爹爹,胖胖伯怕,胖胖怕怕,爹爹.胖胖怕怕!"
  白霧驟然消失,三人踉蹌倒退.呂小蜜則癱坐在地上。冷蒼雄立刻將胖胖交給嘴巴大張的水心,再由她楞楞地抱去給展傲竹;而剛奪去五條人命的展傲竹,全身依然潔白如雪,毫無一滴血跡,就連灰塵也沒有沾上。他若無其事地抱回兒子,彷彿他剛剛宰殺的不過是幾隻螞蟻。
  而胖胖一回到爹親懷裡,就開始蹦蹦跳跳地叫著:"飛飛,爹爹,飛飛?而他,果然飛了……不,是消失了!
  似一抹虛無縹緲的幻影般,在眨眼間消失了!寒風像在輕輕啜泣,為冷家莊前院廣場中那些永遠無法再感觸世事悲酸的屍體哽咽,也為亙古以來便錯雜紛亂的人間哀悼!
  展傲竹並沒有抱了胖胖便走,因為"胖眸喜歡這兒"。但是,水心也明白展傲竹不喜歡人多,所以,她沒敢留在冷家莊太久,只要能和家人聚聚聊聊、玩玩鬧鬧,重溫一下以往的親竹就好了。
  然而,不過十天,她便在展傲竹眼底瞧見了不悅,於是,娘明自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水心的大哥冷英傑送他們出莊,臨別前,他將她拉到一邊,交給她一個小小的抽布包。"裡頭是藏寶圖……"
  水心一驚。"大哥,這……"
  "是爹叫我交給你們的,"冷英傑說:"爹說,放在你們身上。比放在冷家莊安全.只要不落入惡人手裡,誰拿去都沒關係,就當是給胖胖的禮物。"
  "可是……"
  冷英傑笑笑。"那你反過來想好了,這張藏寶圖會給冷家莊帶來麻煩。所以我們必須把它送出去。若送給你們,不但安全,而且以他……"他瞥一眼展傲竹,"以他現在的武功造詣,應該不會凱覦藏寶圖上的功夫,雖然他看起來似乎很冷酷,但是爹相信,有你和胖胖在。應該能讓他收斂一些才對。"
  水心噘高了嘴,冷哼一聲。"我哪有什麼用?他心裡只有胖胖,哪有我這個老婆的存在?說不定哪天我不在了。他都不會注意到哩!"
  "吃你兒子的醋啊?"冷英傑挪揄道:"這個寵似乎不太好爭喔!"
  "爭?"水心喪氣地嗤笑一聲,"怎麼爭啊?他眼裡根本沒有我嘛!叫他教我一點點武功都不肯,平常也不肯多和我聊兩句,你相信嗎?到現在,他連我的名字一次也沒叫過耶!"她無奈地歎息。"有時侯胖胖不乖,我總得教訓一下吧!可他就立刻就會給我下冰雹,平常就面無表情。像戴了面具,不高興的話。馬上翻臉不認人,就像這次,如果不是胖胖在,我猜他大概也會把我給宰呢!"
  冷英傑拍拍她的肩。"夫妻之間,本來就該互相適應的,多忍耐一下習慣了。"
  水心翻翻白眼沒說話。冷英傑笑著搖搖頭。"別不高興了,你不是說他都不教你武功嗎?哪!裡頭有兩本武功心法,你先把它背起來,然後立刻毀掉,以後再自己僅僅琢磨,不明白的就讓他幫你。"
  水心驚喜地搶過油布包。"這……這是……"
  "爹說是給你的陪嫁羅!他知道珠寶首飾你不愛,就愛這個,所以就投你所好了!"
  "太好了!"水心歡呼。"幫我謝謝爹啊!大哥。"
  "好了,你快跟過去吧!"冷英傑瞧瞧另一頭的展傲竹。"妹夫好像不耐煩了。"
  "嘎!那我走了。"
  "路途不遠,記得有空就回來看看啊!"
  "知道了,大哥。"
  在回家的半路上,趁著休息吃東西時,水心立刻打開油布包,將一張爛爛的舊布交給展傲竹。"哪!這是爹給胖胖的,放在我這兒不安全,還是給你收著比較妥當。"
  水心猜想,他可能不會在意這種東西,可是怎麼樣也沒想到他會不在意到這種地步。他居然看了一眼後就撕碎了它!水心張口結舌了好半天,才猛地叫出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那……那是爹給胖胖的耶?"
  展傲竹淡淡的瞥她一眼。"沒有用了。"
  "嗄?沒有用了?"水心怔楞道:"什麼沒有用了?藏寶圖沒用了嗎?為什麼沒有用?你怎麼知道沒有用?你又沒有去……"
  "從來沒有人教過我武功。"他突然沒頭沒尾的說。
  水心皺皺眉,然後抬眼往上看了半天,又低下頭來,擠眉歪嘴地用力想了好久,可就是想不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和用意,所以……
  "不懂。"她很乾脆地說。
  胖胖已經趴在展傲竹的懷裡睡著了,和水心一同坐在大村下歇息的他,頭往後靠在樹幹上,合上眼。
  "你以為我的武功是從哪裡學來的?"他暗示道。
  水心翻個白眼,沒好氣的:"我怎麼知道你的武功是從哪兒學來的,你又沒……"她遽然頓住,繼而叫,"你是說,那個……"她瞄一下碎布屑。"你的武功就是那裡頭……"不等她說完,展傲竹便點點頭。水心驚詫的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難怪他的武功那麼高!難怪他會有那麼多銀兩捐出來賑災。可笑的是,竟然有人為了這張無用的藏寶圖送命!悲哀啊!

羽山 於 2007-06-07 06:51: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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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章





 她終於決定要離開展傲竹父子,去追求自己的女俠前途了!這是在離開冷家莊後四個月,初春時分所下定的決心。
  和展傲竹相處的夫妻生活雖然枯燥,倒也安然,偶爾的爭吵她爭她吵,也算是在無味的生活中添加調味料罷了。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認為自己既然嫁給他了,那麼他就需要她來幫他煮飯。洗衣、整理家務等等,當然,上床暖被也是很重要的啦!總而言之,她自認還滿有用處的。
  所以說羅!既然夫君"需要"她,那她這個做妻子的,當然要"照顧"他羅!
  還有胖胖,雖然人小鬼大……聰穎得可惡,但畢竟是個小娃兒,需要娘親的關懷照料才行。
  丈夫、兒子都需要她,這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也是讓她漸漸忘卻"俠女志願"的最大因素。或許等兒子長大後,她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說服夫君,和她一起行走江湖,過一過神仙俠侶的浪漫時光。也可算是聊勝於無啦!
  多為妻子、母親的滿腔熱誠,也就此燃燒起來,而且在她的自我陶醉中愈燒愈旺,可還沒燒到旺點,便又被他們父子聯手提了一大桶寒雪融化成的冰水給澆熄了!只剩餘煙隨風散去,連一絲影跡也不復見!
  清明節,是祭祀祖先的日子,同時也是春遊踏青的日子。好動活潑的水心,當然一早就纏著展傲竹,要他帶一家人出去郊遊,可展傲竹一概回以沉默的拒絕。
  "每次你都只帶胖胖去飛飛,為什麼就不能帶我出去走走?"水心不滿地抱怨道:"這樣不公平嘛!為什麼我只能在家裡煮飯、洗衣服,我……我連惜惜姨那邊的工作都辭了耶!還不都是為了你們父子,結果一點慰勞都不給人家。這樣真的不公平嘛?"
  冷漠!
  水心噘噘嘴,隨即又不死心地纏過去。"老爺、相公、夫君、傲竹,拜託啦!就帶人家出去玩一次嘛!"
  闔眼。
  水心嘟高了嘴。"那以後我也不准你帶胖胖去飛飛了!"
  就像故意和她作對似的……"飛飛,爹爹,飛飛,飛……"
  "飛你個頭啦!"水心立即轉頭對著胖胖怒吼。"以後再也不准你飛了.聽到了沒有?你敢再給我飛一次試試看。我非揍得你三天坐不下來不可!"
  胖胖委屈不解地瞅著娘親。"娘……"
  "別叫我!"水心雙手叉腰,十足的潑婦狀。"從今以後,要是我沒得玩,你也就沒得飛,你敢說一次飛,我就揍你一下屁屁,要是……"
  就在她趾高氣昂地逞為人娘親的威風時,忽地人影一晃,那個大飛飛和小飛飛就此不見蹤影!
  她張著大嘴,一手還揮在半空中作打人狀,一時無法接受這種待遇地愣了好半天,然後,她慢慢放下手,雙眼微瞇,嘴角噙著冷笑。好!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你們不會知道我的厲害!
  身形一晃,她也離開了!
  三天後,從司徒霜家回自己家的路途上,水心一路行,一路暗忖。
  三天應該夠他們受了吧?沒飯吃?沒人洗衣服,也沒人飼侯他們洗澡水,更沒人整理家裡,恐怕兩個都是一副苦瓜臉了吧?
  只要有胖胖在的地,準是玩得又髒又亂,這幾乎已經是定論了。
  呃!相公不會,他除了冷漠和生氣兩種表情以外,似乎再也擺不出其他的樣子來了。但那胖胖小子肯定會,從來沒離開過娘親身邊那麼久,一定想娘想瘋了,不定一見面就纏著她撒嬌哩!
  水心忍不住暗笑,就這樣,她沿路笑瞇瞇地回到家裡,推開虛掩的門一看,沒人,飯桌上有吃剩的飯菜。她蹙眉打量屋內,乾淨清爽,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髒亂,甚至凳子上還有剛洗乾淨收進來摺疊好的衣服。她咬咬下唇,隨即走向笑聲傳來的房間,她輕輕推開同樣是虛掩的門,看見一大一小正玩著泥巴,她一出現,兩人同時轉頭望向她。
  在那一瞬間。水心突然有種不小心闖進別人房裡的尷尬。雖然他們是她的丈夫和兒子.但她感覺他們似乎在排斥她……或者是她不屬於他們……她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彷彿是她不應該闖入他們之間……她不應該……
  她覺得有點冷。
  彼此怪異的沉默片刻後,水心勉強擠出笑容。"胖胖,想不想娘啊?"
  胖胖板著一張小臉。"討厭,討厭娘!"
  她覺得愈來愈冷。
  "是嗎?"水心淡淡的回道。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失。"看樣子,你們根本不需要我,是嗎?"
  胖胖賭氣似的拉拉展傲竹的衣袖。"爹爹,困困,胖胖困困。"
  為什麼這麼冷?
  水心平靜地看著他們父子倆一起躺下後,她便回身離開兒子的房間,直直走出屋外,在皎潔的月光下,她筆直的站立著。
  她覺得身體冷,但她的心更寒。滿懷冷澀的悲涼感逐漸凝結成一股濃郁的哀怨與愁結……
  翌日,展傲竹習慣性地在清晨時分便帶兒子去飛飛,而水心則再次背上在夜裡準備好的包袱,同樣在桌上留下一張短簡——既然你只願意帶胖胖飛飛,那我只好自己單飛了。
  上回留下短簡離家時,她知道展傲竹會追上來。但是。這次絕不會有人追來了。展傲竹不會,胖胖更不會。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她……
  不,是根本不在乎她……不,是根本就希望她不在最好!
  因為她只是個外人,一個插不進他們之間的外人!這樣也好,他們父子有彼此,而她……有她的女俠志願!
  一離家,水心便不斷的前行,沒有目的.只是想離家愈遠愈好,直到湖北武漢的城門口,她才開始考慮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她自然知道她的目的是做個俠女。但是,女俠該怎麼做呢?
  她不知道!
  想來想去,最後,她決定先來個游盡千山萬水,沿途有苦幫苦、有難救難,或許還能碰上一、兩個真正的俠女,到時候,就能夠向她們請教一下了。
  於是,她開始遊山玩水的旅程,一路上,碰到了苦瓜臉,總不忘去問一聲是否需要幫助,或者教訓幾個不開眼的小混混等等。夜晚,她會自我修練武功,往常都有展傲竹在她有疑問時幫她解惑,而現在她只能靠自己了。還好,她背起來的武功心法,在出門前就己學會七、八成了,剩下的慢慢來應該不大要緊。
  這計劃是很好,可是只顧遊樂救苦……不事生產的水心,不到三個月,就發現銀子即將用盡了。她不由得攢眉苦思,女俠碰到這種尷尬情形時,會怎麼辦呢?
  常德縣城,高城廓,四方巍峨的門樓,明白劃分出東南西北四條通道,護城河圍繞在外,正東門是寬闊的石橋跨河,其他二面城門是堅實的木質吊橋。只不過,或許是日子太平久了,吊橋多年來不曾起放下,看那橋頭兩側的鐵練銹痕斑斕,恐怕卷轉鏈條的轆車也快銹死了吧?
  但城裡城外的人都不會注意到這些,只是湧進來又湧出去,使這府城平添熙攘熱鬧的氣氛。
  水心費了不少工夫打探詢問,可就是問不著有哪裡願意請女保鏢、女護院或女教頭的,而且,她也沒有另一次的好運道,讓她又剛好救了個千金小姐,或是紅牌姑娘什麼的。
  眼看身上就只剩幾文錢了,連過一天都不夠了,於是,她只能長歎一聲,退而求其次了。
  廚娘?不行,她的中饋不過普通而已。
  女紅?那更糟糕了,只有補補衣裳還能湊合一下。
  洗衣?大概還可以吧!
  伺候人?勉勉強強啦!
  於是,她換個方式又開始到處去探問,好不容易,總算讓她在天黑以前,找到了一個供膳食的工作。
  這會兒,她正站在這座胡同底的宅子前張望,深門大院,事台樓閣聳立梆比,倒是一戶挺氣派的人家。伸手用紅漆大門上的淨亮獸環叩擊了幾下,她才剛剛縮回手來,門兒已開半邊,一個青衣小帽、僕從打扮的少年人走了出來。
  "這位姑娘,可是有何貴幹?"
  水心淡淡的笑了笑。"這位小哥,是馬胡同的張大嬸告訴我這兒需要個婢女……"
  駱府雖然大,人口卻十分簡單,駱木雲老爺是兩湖一代首屈一指的武林大豪。
  這也是水心最滿意,也是最捨不得離開的因素,因為她可以在這兒見到許多武林人物,旁聽到許多武林典故或傳聞。冷家莊因為地域較偏僻,所以造訪的人並不多,不像這兒是大城大縣,駱木雲本身的威信聲勢又比冷家莊還來得顯赫,大部分路過的武林人士,都會上駱府拜問一下這位武林前輩,所以,駱府幾乎每天都會有至少一、兩位訪客。
  駱老夫人則是成天守著佛堂的慈祥老婦人。而駱珍珍小姐是個又美又慧黠的二十二歲大姑娘。水心最羨慕的是駱木雲不但不反對女兒學武,甚至還親自教導,而且也不通女兒成親嫁人。由著她自己慢慢去挑選中意的夫婿。
  至於駱家最年幼的駱治亭。今年十九,生得相當英俊瀟灑,可惜或許是因為出生在武林世家,顯赫一方,多少沾染上了些富貴子弟的習性。
  水心是駱府內進後院的灑掃婢女,這些事兒難不倒她,不過就是活動身子骨而已嘛?練功時才真叫累呢!而且,只要份內工作做好之後,她愛幹嘛就幹嘛,沒人會管她。
  而她呢!在有客來訪肘,就常跑去廚房幫忙,再自薦要送點心、端茶給客人,然後就賴在那兒不走啦?她喜歡聽他們談論最近的江湖中事,閒聊哪幫又和哪派爭鬥,並評論某人的功夫好壞,批判某人的作為是否合適……點點滴滴,都讓水心聽得津津有味、萬分神往。
  不過,她從來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她會武功,一來是沒必要,二來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未來的俠女居然做過婢女,那似乎有點丟臉。而且,為了伯父親知道她逃家的行為後,會派人找她,她連真名都不敢用,所以,冷小蘭就變成她現在名字了。於是,水心就這樣無憂無慮地沉浸在無數的武林趣事中,日子過得快活自在。
  但是.偶爾在午夜夢迴時,她會想起辛辛苦苦懷胎產下的兒子,還有那個無情的夫婿。她會落淚……哽咽……然後……蒙被大哭!
  河北九同鎮的來升容棧寬敞清雅的北廂房裡,傳出稚兒略帶哽咽的低語。
  "爹爹,娘呢?"
  沒有回應。
  "爹爹,我要娘,娘,娘……"
  在哽咽聲中,稚兒終於入睡。展傲竹坐在床邊,凝視幼兒許久,而後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短箋,同樣看了好半晌。最後,他起身來到窗邊,仰望著天上繁星點點。
  聽說每顆星代表一個人,不知道哪顆才是她?
  初秋了,陽光卻仍是不弱,空氣仍在涼爽中浮著一層暖熱,天空澄藍如洗,有幾片談談的雲彩飄浮著。
  這日就像那日……不……不……那時已過中秋好一陣子了,比現在更清涼……更幽爽……她在晾衣裳,他騎白馬去而復返……駱府後院那片人工小湖上的八角亭裡,水心坐在石凳上,托腮望著漂浮在湖面上的荷花沉思回憶。她是如此的沉醉專注。以至於有人輕聲叫喚她時,她並沒有聽到,直到那大伸手欲搭上她的肩,她才猛然驚覺。同時本能地沉肩、側閃,切一掌飛劈對方的頸項。"
  "小蘭!"對方低呼一聲,立即飛身後退。
  水心的手掌舉在半空中,尷尬地望著駱珍珍."呃……小姐,是你啊!"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對不起,小姐,我……呃……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駱珍珍並不生氣,只是好奇地看著她。"小蘭,原來你會武功啊?怎麼沒聽你說過你會武功?既然會武功,又怎麼會跑來做婢女呢?"
  "沒什麼必要,我幹嘛要主動承認自己會武功?搞不好還會被人誤會是在炫耀哩!至於為什麼會來做婢女嘛……"水心無奈地撇撇嘴角。"沒辦法哆!銀子沒了嘛!我又找不到鏢師護院之類的工作,所以只能來當個小婢女羅!要不然怎麼辦?總不能教我加入丐幫吧!"
  駱珍珍眨眨眼。"你是……離家出走的?"
  水心聳聳肩。"算是吧!"
  "為什麼離家?"駱珍珍好奇的問。
  水心笑笑。
  "我猜……"駱珍珍上下打量她一下,"是為了婚姻大事吧?"
  水心挑挑眉。
  "大部分離家的姑娘都是為了這個嘛!"駱珍珍得意地笑道:"不中意的父母選擇的對象,而想自己尋找如意郎君,對不對?"
  水心知道駱珍珍誤會了,但她懶得解釋。
  "你幾歲了?"
  "滿十九了。"
  "是夠大了。"駱珍珍點點頭。"其實,我也贊成女孩子的對象要自己找,畢竟是自己要相處一輩子的人,總得找個順心順意又順眼的人吧!"
  "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人,"水心吸道:"嫁人根本不好玩。"
  駱珍珍笑了笑。"你沒嫁過,怎麼知道好不好玩?"
  水心更深的歎了一口氣。
  駱珍珍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那你打算怎麼辦?"
  水心雙眸一亮。"想做個俠女羅!"
  "俠女?"駱珍珍訝異地張大眼.隨即噗哧笑出聲。"你怎麼會想到要做俠女?"
  水心小巧的下巴一揚。"邀游四海、笑傲江湖、行俠仗義、救危濟困,這是我最憧憬的目標。"
  駱珍珍搖搖頭。"你想得太美了,小蘭,江湖生涯不是那麼好過的,尤其是對一個姑娘家來說。"
  "我不怕吃苦,"水心堅定地說:"我要以七鈴劍上官芙蓉為目標,當個名滿江湖的俠女!"
  駱珍珍的腦袋微微一歪。"你很崇拜七鈴劍?"
  水心用力的點頭。
  "那好,"駱珍珍拍拍她的手臂。"上官姐姐不久後會來,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
  水心猛地一把抓住駱珍珍的手。"真的?"
  駱珍珍笑瞇瞇的回答,"當然是真的,而且還有霸劍司馬存孝也會來喔!"
  水心歡喜得蹦的好高,口裡也尖叫一聲,"萬歲!"
  駱珍珍有趣地瞧著水心的歡容說:"你可以跟他們聊一聊,看看闖蕩江湖的日子是否真那麼有趣。"
  水心的跳躍突然靜止。"可是……我只是個小婢,他們願意和我聊嗎?"
  駱珍珍微曬。"做俠女第一步就是該明白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只要談得來,何妨把身份地位撇一邊,不過……"她斜瞟著水心。"我看你也是出身武林世家的吧?而且……小蘭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水心略顯尷尬彆扭地笑了笑。"這個……呃……不像駱府這麼有名氣啦!"
  "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字嗎?"
  水心為難地張了張嘴。"這……這個嘛……你知道,我爹他……肯定會派人來抓我回去的,所以……"
  駱珍珍"哦!"了一聲。
  水心長歎一口氣。"就是這一點讓我很羨慕你,我爹是個老古板,不讓我學武……不讓我闖江湖,老說姑娘家大了就該嫁人做個賢妾良母。瞧!我的武功還是偷學來的哩!"
  駱珍珍抿唇一笑。"的確是有點守舊,現在大部分的武林前輩都不再反對讓女兒出門歷練了。"
  水心蹙起眉。"雖然他現在也不反對我練武了,但是……""你還是得快快嫁人?而且,得乖乖待在婆家做個閒妻?"
  水心長歎。
  駱珍珍拉她過來。"既然你有顧忌,不肯說也就算了,不過,你的出身不低,總不好再讓你做婢女吧?"
  水心的臉色猝變。"你要趕我……"
  "不是,不是,"駱珍珍忙道:"我是說要換個較適合的工作,比如……"
  "我才不換呢!"水心立刻否決。
  "呃?"駱珍珍大大一楞。"你寧願做婢女?為什麼?"
  水心嘻嘻一笑。"這樣我才能借端茶、送點心的機會,去聽老爺和江湖朋友閒聊江湖軼事啊!"
  駱珍珍先是微楞,而後失笑。"就為了那個?"
  "當然。"水心猛點頭。"要瞭解江湖事,最快的方式就是聽人談論羅!"
  駱珍珍無奈的搖頭。"好吧!那我調你來做我的貼身婢女好了,這樣你就有更多的時間去聽我爹他們閒聊了。"
  水心頓時眉開眼笑。"謝啦!小姐。"
  "就從今兒個開始吧!"駱珍珍沉吟道:"我看,你就搬到我隔壁的小房裡睡吧!這樣咱們聊起天兒來也方便一點。"
  "好,好。"水心的腦袋點得快掉下來了。"方便卿一聊小姐的未婚夫齊家少爺,對不對?"
  "小蘭?"駱珍珍不好意思的嬌嗔。
  青蔥的松林生長在一片斜起的山坡上,風一吹來,松濤簌簌,林前,有幾條道路自不同的方向婉蜒而來,過了林子,也有幾條不同的道路迤邐而去。
  松林裡,父子倆席地而坐,展傲竹望著數條迥異的去路沉思,而胖胖黯淡的臉蛋上是一抹幽幽的愁容。他啃了口餑餑,大大的眼睛偷覷著爹親。"爹爹.胖胖不乖。娘生氣是不是?"
  展傲竹一動也不動,一聲也不吭,胖胖似乎習以為常地歎了口氣,繼續啃著干而無味的餑餑。
  良久——
  "不,你娘是在生爹的氣。"展傲竹淡淡的說。
  七鈴劍上官芙蓉是個妖媚、英氣並俱的美姑娘,同為武林七大高手,四劍之一的霸劍司馬存孝則是個五官端秀的英挺俠士,和他們同時到訪的還有駱珍珍的未婚夫判官筆齊瑜青。
  而駱珍珍剛為水心介紹完沒多久,駱治亭也聞訊跑過來湊熱鬧,他一落坐,便興匆匆地問:"司馬大哥.你們這次要待多久?"
  司馬存孝微微一笑。"也許……會稍微久一點。"
  "司馬大哥,小蘭最受聽江湖軼事了,你能不能多說一點給她聽聽?"駱珍珍說。
  "好啊!"司馬存孝點點頭。"小蘭姑娘想知道些什麼呢?"
  "隨便,什麼都可以,比如最近江湖上發生的大事啦!或是哪一位江湖人物有什麼特殊的舉動啦!"水心興致勃勃地往前傾。
  司馬存孝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裡頭……最嚴重的恐怕……"他瞥一眼駱珍珍。"和駱家有關。"
  駱珍珍和駱治亭同時一楞。"和駱家有關?"
  司馬存孝有點沉重地"嗯"了一聲。"前任平堯府知府黃百瑞是個清廉正直的好官,勤政愛民、不畏權勢,任上不知處斬過多少作惡多端的賊人歹徒,而其中之一便是北六省鼎通綠林巨擘,擎天幫幫主管天威的獨子。以前黃百瑞有官府撐腰.但現在他卸任回鄉養老,管天威便計劃要以黃百瑞全家老小七口的性命來賠償他獨子的命。"
  "好狠喔!"水心喃喃道。
  "這和駱家又有什麼關係呢?"駱治亭困惑地問。
  司馬存孝笑笑。"你不知令尊和黃百瑞大人是兒時玩伴嗎?"
  駱治亭大大的一楞。"這……從沒聽爹提起過耶!姊,你聽爹說過嗎?"
  駱珍珍也詫異地搖搖頭。"我只聽爹提起過一個極要好的兒時玩伴,可是他是叫阿寶。"
  "就是他了,"司馬存孝點頭道:"百瑞大人的乳名便是阿寶。"
  兩人同時呆住了,於是,司馬存孝繼續敘述。
  "黃百瑞大人是個好官,當然就會有人去通風報信,叫他趕快逃命,可是以擎天幫的龐大勢力,他又能逃到哪兒去呢?所以,駱伯伯便捎信要他們全家先上這兒來避一避,同時也派人去護送他們來。因此,駱府將來便可能會面對整個擎天幫的報復了。"
  駱珍珍皺眉喃喃道:"難怪近些日子來,府裡的氣氛愈來愈緊張了。"
  "駱伯伯當然也在廣邀幫手,不少人都義不容辭地願意助他一臂之力。"上官芙蓉接口道。
  駱珍珍雙目一凝,"你們是為這件事趕過來的?"她轉眼一瞧。"瑜青,你也是?"
  三人同時點頭,駱珍珍咬唇想了想。"你們想,我們拚得過擎天幫嗎?"
  三人面面相覷,開口的是齊瑜青。"這很難講,珍珍,擎天幫手下高手如雲,武功足以雄霸一的大將更不知凡幾,單以管天威那把缺月刀,就鮮少有敵手了。如果他們傾巢而出,這……恐怕是免不了一場血腥殘酷、神鬼皆泣的對仗了!"
  鬱悶的氣氛突然籠罩在整個偏廳裡.齊瑜青沒有講明,但意思,也就是輸贏尚未有定數,但不管是輸是贏,一場怵目驚心的殊死血鬥總是避免不了了!
  片刻後——
  駱治亭突然用力的甩甩頭,而後大聲說:"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黃百瑞是爹的好朋友,又是個好官,盡力去保護也是應該的嘛!"
  駱珍珍不由得笑了。"治亭,難得呀!平日看你總是吊兒郎當的,沒想到你偶爾也能說出句人話來喔!"
  眾人皆失笑,駱治亭懊惱不滿地叫了聲:"姊!"
  "好,好.不糗你了。司馬大哥。說點別的吧!這事兒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了!"駱珍珍笑道。
  司馬存孝正思索間,上官芙蓉突然出聲道:"我倒是聽到一個傳聞,不過。純粹是傳聞哦!沒有經過證實,而且…"她蹙蹙眉。"好像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不太可能的傳聞?"駱治亭滿臉興趣地催促道:"那才有趣啊!上官姊姊,管它可不可能,先說來聽聽吧?"
  上官芙蓉掃視眾人一眼。"聽說狂書生帶著一個小娃娃行走江湖,好像……在尋找什麼人。"
  "去!狂書生和小娃兒?"駱治亭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不是叫不太可能,而根本是錯誤的傳聞嘛!"
  其他人連連同聲附和,只有水心,她完全楞住了,只有她知道這是有可能的事,但是……展傲竹帶著胖胖出來幹什麼?找人?找她嗎?
  不!不!她猛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不可能來我她,絕對不可能!他們正樂得能撇開她哩!又怎麼可能再來找她?
  那是為什麼?帶胖胖出來歷練?
  這太誇張了吧!胖胖才三歲耶!
  寬敞的空地上,在黃昏的沉沉暮色中,一抹淡淡的白煙倏地掠過,就像流星似的曳過千里,又擬這天地中的一片霧氳,更像暮雲淒淒裡的浮光幻影,宛如自虛無裡出現,剛剛發覺即已無蹤,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往何去。
  胖胖緊摟著展傲竹的頸項,趴在他的肩頭,低喃:"爹爹,我好想娘喔!"
  展傲竹微吸一口氣,身形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飄然飛越曠野土石,就像一抹來自極西的冷電,甫飛來,隨即已消失。
  小小年紀不該有的歎息再次輕吐,胖胖哀怨、怯怯地道:。爹爹,胖胖不要飛飛了,你帶娘飛飛好不好,爹爹?"
  展傲竹始終無語,直到來到常德縣城的城門口時,他才回答。"我會的,胖胖,我會帶你娘飛飛的。"

羽山 於 2007-06-07 06:52: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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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07 06:53:00
第六章





從黃百瑞一家到達駱府後,整座駱府便處於森嚴的警戒之中,尤其是黃百瑞全家所居的東進,守衛更是嚴密,府中有大半的人手都聚於東進四周,幾乎是五步一小崗,百步一大尉。擎天幫的人手己開始在常德縣北門外聚集了,而駱木雲邀請的幫手卻還只到達一半不到,所以,駱木雲相當緊張擔憂。但是,這一切都與水心無關,因為她只是駱珍珍的丫環,而府裡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對她特別寵信,所以,也沒人敢派差事給她,算起來,她可能是整個駱府裡最輕鬆的人哩!
  可輕鬆是更輕鬆.自由反而受限了,因為府裡守衛嚴謹,很多地方是她這種小婢女不能隨便來去的,而且,當駱木雲開議事會時,尋常人等也不能到處亂走,免得被疑為細作。
  就像現在,老爺又在開會了,所以,她只能躲在房裡發呆,順便想念一下那兩個沒良心的大小傢伙。
  細碎的步履聲悄悄來到她身後,她微偏頭。"開完會了,小姐?"
  駱珍珍輕笑一聲,來到水心身邊落坐。"看你這德行,好像悶得很哪!"
  水心翻翻眼。"哪兒都不能去,當然悶啦!"
  駱珍珍仔細打量水心。"好像……不只是無聊吧?"
  水心大歎一聲。"不是無聊又會是什麼?"
  駱珍珍若有所思地凝視水心許久。"看你剛剛的樣子,似乎是在想念著什麼人喔?"
  水心心中一凜,"鬼扯!"她遮掩地揮揮手道。
  "是嗎?"駱珍珍更加懷疑地斜睨著水心。"真的沒有思念的人?"
  水心避開雙眼。"沒有。"
  駱珍珍嘿嘿直笑。"有吧?"
  "告訴你沒有就沒有嘛!"水心老羞成怒地叫道:"我怎麼可能去想念那個……"她遽然住口,臉上的神情是既尷尬又彆扭。
  "我就說嘛!"駱珍珍勝利地呼喊一聲。"老實說吧!小蘭,你早已有心上人了,對不對?"
  "老實……"水心無助地瞥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駱珍珍的雙眉高高一挑,隨即恍然道:"哦!我懂了,你對他有感覺,卻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大……大概吧!"水心咕噥著。
  "那好吧!我來問你一些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我再告訴你那是代表何種感情,這樣行嗎?"
  遲疑了好一會兒,水心才慢慢的點了點頭。
  "好,第一,"駱珍珍邊想邊問:"你想他嗎?"
  水心點頭。
  "時時刻刻嗎?"
  水心蹙眉,許久沒有回應。
  "沒關係,再來。"駱珍珍拍拍她的手。"你想他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甜蜜?悲哀?難過……"
  不待她問完,水心便咕噥道:"痛心。"
  駱珍珍微微一愕,詫然問道:"痛心?怎麼是痛心?"
  水心又失去聲音了。
  駱珍珍歪著頭審視她半晌。"他是什麼樣的人?"
  "極好看,但……"水心苦笑。"冷酷無情。"
  "冷酷無情!"駱珍珍吶吶地道:"你……你怎麼會喜歡那種人?"
  水心無語。
  駱珍珍沉默了一會兒。"那……他對你怎麼樣?"
  水心依然是無奈的苦笑。"他連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叫他陪我出去逛逛,他死也不肯,平常不但冷漠以對,生氣時就立刻板起臉,活像我是他毀家滅親的大仇人似的……總而言之,沒一點好。"
  駱珍珍乾笑兩聲,"放棄他吧!那種人……"水心哀怨的雙眸瞅著她,令她再也說不下去了。"你忘不了他是嗎?"
  水心長歎一聲。
  "想到他心就痛,又怎麼樣也忘不了……"駱珍珍暗覷著水心。"你八成是愛上他啦!"
  "我想也是。"水心歎道:"我只是不明白,他對我那麼差勁,我一直是很氣他的,真的很氣很氣,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可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這……感情的事是很難講的,"駱珍珍沉吟道:"最重要的是人跟人之間的緣分,你跟他有這個緣分,所以,他對你再怎麼惡劣,你還是會身不出己的愛上他。你知道,愛跟恨也不過是一線之差而已。"
  "緣分?"水心懷疑地瞟著她。"既然有緣分,為什麼他就不會愛上我呢?"
  駱珍珍愣了愣,隨即反駁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愛上你?說不定他也是在分開之後才發現愛你的嘛!"
  "如果沒有呢?"
  "如果沒有……"駱珍珍歎息。"那就是孽緣羅!"
  "孽緣?"
  "如果是孽緣,最好是及早斷絕,但是……"駱珍珍垂下美眸,同時瞇著眼偷窺她。"好像都不太容易做到耶!"
  水心一張俏臉時成為苦瓜臉。"是不太容易,我已經試過好多回了,可是……"
  看水心似乎更為苦惱了,駱珍珍忙道:"那就慢慢試吧!別急,或者順其自然比較好吧!"她眼珠子一轉,又道:"這兩天府裡氣氛緊繃得緊,讓人也跟著喘不過氣來,我們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哦!對了,今兒個有廟會喔!不想去看看嗎?"
  "廟會?"水心大叫,同時一躍而起。"怎麼不早說?走吧!"
  剛剛還一臉苦相、懶懶散散的人,一聽到熱鬧,精神立刻就上來了,水心拖著駱珍珍衝出房門,連大門也懶得繞過去了,乾脆兩人縱身一躍,飛越府牆逛廟會去了!
  在昇平年代,想要看大逃亡景象也是容易得很,只要上大廟會去逛逛就明白了,尤其是那種四年或十年才一次的廟會,簡直可稱得上是千軍萬馬、萬頭鑽動。放眼望過去,除了兩旁的戲台、帳棚、店舖、攤販等,中間全是一顆顆人頭,耳裡除了吆喝叫賣聲外,還夾雜了不少幼兒稚女呼爺喊娘的哭叫聲,敢情是逛著逛著,就將小兒女給忘在後頭了。
  香汗淋漓的兩位大姑娘看過傀儡雜耍,欣賞過賣膏藥的十八銅人掌,又去聽了會兒講書和鼓板小唱,再到書畫骨董攤前逗留了好一陣子,然後就大大方方地站在涼食攤側,一人一碗冰雪冷圓子,邊吃邊聊著待會兒還要上哪兒逛去。
  可聊著聊著,驟然間,水心臉色大變,手上那碗冰雪冷圓子鏗鏘一聲落在地上,碗摔成兩半。詫異的駱珍珍剛想問她怎麼了,水心已經一把拖著她就跑,只聞又是一聲住鏗鏘,她的冰雪冷圓子也沒了,耳裡傳來攤販的叫罵聲,駱珍珍趕忙回手扔出一塊碎銀。
  而水心聽到的是一聲聲熟悉的呼喚:"娘!娘!"
  是那對可惡的大小混蛋!水心頭不敢回、腳不敢停,她知道展傲竹的能耐,所以,她機警地往戲班後台一鑽,穿過忙亂的戲台人員,再鑽出竄入另一座傀儡班的後台。水心一步也不敢停留,繼續往前闖……直到穿越過最後一個帳棚,最後,她拉著莫名其妙的駱珍珍直接往駱府衝回去。
  她不認為他們是來找她的,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還是溜為上策!這真是她這輩子逛過最可怕的一次廟會了!
  梆擊三更,熱鬧的街市只剩一片雜亂,還有瘳瘳數人仍在整理收拾帳蓬,靜夜中,只有幼兒的哀鳴。
  "嗚……娘不要胖胖了,嗚……爹呀!娘不要胖胖了,嗚……"陣陣蕭索的夜風中,黯沉沉的霧氣裡,淒涼的哀嚎聲緊揪著人心。
  抱緊了懷中的胖胖,展傲竹歎道:"娘不是不要你,胖胖,娘是在氣爹,她好氣好氣爹。"
  "嗚……我要娘,我要娘啊!嗚……"
  "爹會找到她的,爹一定會找到她的。"是的,他一定會找到她,只要她還在常德縣城裡,他很抉就能找到她了。
  "小蘭,你昨天到底是怎麼了?好像見了鬼一樣。"
  "沒什麼,只是……只是看到熟人了嘛!"水心心虛地低下頭。"你是知道的,我不能讓熟看見,要是讓人看見,跑去通知我爹的話,我就會被抓回去了。"
  駱珍珍沉默了一會兒。"你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吧?再試試跟你爹說看嘛!"
  "再說吧!再說吧!"水心就這樣矇混過一關了。
  但是……他到底帶胖胖出來做什麼啊?
  擎天幫幫主管天威到了,但他並沒有直接攻進駱府,畢竟駱木雲不僅在兩湖道上,甚至在整個武林裡,都算是聲威顯赫的前輩,若非萬不得已,管天威並不想引起整個武林的不滿。所以,他先派了一位使者過來商談,一位夠資格在必要時變動雙方條件的使者——擎天幫副幫主包泰常。
  駱府的議事廳裡,端坐在主位上的當然是駱木雲,兩側則分別是包泰常和隨他一追來的兩個幫衛,另一邊則是霸劍司馬存孝、陝北大豪西門午和丐幫長老沙乃英,這三位是駱府的主力幫手。
  包泰常平靜地開口道:"駱大俠,敝幫主的意思是,駱大俠不該阻擾他為兒子報仇的行動.駱大俠也是為人父者,該瞭解為人父喪子之痛的悲哀才是。"
  "我是瞭解,"駱木雲回答。"但是,令少幫主是咎由自取,怎能怪罪他人呢?他凌人妻女,又滅人滿門,大人身為朝廷命官,為死者申冤有何不對之處?"
  包泰常沒有反駁,他只是點點頭。"好,看在駱大俠的面子上,敝幫主願意委屈點,只要將黃百瑞和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孫子交結我們就好,其他的我們可以放過。"
  "委屈?"駱木雲冷笑。"絕人子孫還叫委屈?"
  "駱大俠別忘了,咱們少幫主是幫主的獨子,少幫主一死!幫主也等於絕了子嗣,因此,他要絕黃百瑞的後嗣,也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
  "不可能!"駱木雲斷然道:"別說四個.一個都不交!"
  "駱大俠……"
  "不必再說了!"駱木雲揮揮手。"錯在你們,黃百瑞不應該為此犧牲,你回去告知貴幫主,我們一個人也不會交出去的!"
  包泰常深深的看他一眼,而後站起來,"既然如此,我會照駱大俠所說的回去稟告幫主,不過……"他微微掃一眼對面三個靜坐聆聽的駱府幫手。"幫主要我告訴駱大俠一聲,敝幫這次是勢在必得,所以,全幫上下都已出動……"
  包泰常很滿意地看到四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為免駱大俠在倉卒之間無法審慎思考,所以,幫主願意給駱大俠七天時間考慮。請放心,我們不會在這七天內,使出任何卑鄙的手段。如果屆時,駱大俠依然認為值得為黃百瑞掀起連天血戰,那幫主也一定不會令駱大俠失望的。"
  駱木雲面色沉肅地大喝一聲:"來人,送客!"
  包泰常拱拱手,帶著兩個幫衛鎮定地離開了。
  廳內四人相對無語,良久後,司馬存孝才毅然道:"駱伯伯,既然知道對方已經全幫出動,我們最好重新策劃一下防衛措施!"
  沙乃英也豪邁地說:"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沉穩的西門午則朝駱木雲微微一笑。"咱們唯你馬首是瞻了,駱兄。"
  於是,駱府的議事廳中,因人開始為未來的血戰作最嚴密的規劃。
  水心在駱珍珍的書房裡看書,因為她不敢出府,而府裡的形勢也更緊張了,似乎只有這兒能讓她打發時間。
  駱珍珍雙眉鬱結地推門進來。水心抬頭一看,便隨即問道:"怎麼了?跟齊少爺吵架了嗎?"
  駱珍珍搖搖頭,她來到書桌邊,搖著水心的肩頭。"小蘭,爹要府裡的下人暫時先出府去避難,我想,你最好也跟著去。"
  水心眨眨眼。"怎麼?這麼沒把握。"
  駱珍珍苦笑。"對方全幫都出動了,還能有什麼把握?"
  "老爺不也請了很多幫手嗎?"
  "是來了不少,但是,真正稱得上高手的也不過三、五個,而對方光是六個堂主,個個身手就幾乎不輸四劍中任何一位,更別提幫主身邊的金銀雙衛.聽說他們的身手在擎天幫中,僅次於幫主而已。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我們能有幾分把握?"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走羅!雖然我不敢說我的武功有多厲害,但是,多個人手就多分力量!"水心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這一次……"
  "別說了,你趕不走我的!"水心想了想。"上回你帶我出去散心,這回該我帶你出去散心了吧?"
  "我……"
  "什麼你呀我的……"水心突然雙目一凝。"難道現在已經不能出府了?"
  "不是啦!"駱珍珍翻個白眼。"對方給我們十天時間考慮,現在還剩下四天,他們也承諾不會使出什麼卑鄙的手段。擎天幫雖然蠻不講理,但至少管天威一向重承諾,所以,出去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只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
  不給她囉唆下去的機會,水心再一次拉了她就跑。都這麼多天了,那對大小飛飛應該離開了吧?
  大概是午膳時刻已過,所以,醉仙樓的客人並不多,不太嘈雜喧囂,尤其是樓上,只有三兩桌聊天的客人。
  水心和駱珍珍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瀏覽街景,桌上是幾碟小萊和一壺熱茶,她們對坐談笑,不時指指街上某處低語,就像現在,水心正指著酒樓斜對面的當鋪開心的笑著。
  "瞧,又來了,每一回瞧見那老闆,他好像都是被他老婆打出來的,要不就是道貌岸然地坐在櫃台後,拽得像二五八萬似的。可碰著他老婆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躲都來不及。不過也難怪,他老婆可凶著哩!每次都……啊!瞧,她又拿根兒追打他了,好凶哪!她……"
  "小蘭,"駱珍珍突然打岔道:"那娃兒……那娃兒你認識嗎?"
  水心詫然的轉回頭望著駱珍珍。"嗄?"
  駱珍珍用下巴指指水心身後,水心轉頭一瞧,立即倒抽一口氣。
  淚痕狼藉的小臉蛋上,大大的淚眼已然決堤,豐沛的淚水如黃河氾濫般湧出,胖胖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小手抓著水心的衣角哽咽著。"娘……胖胖……胖胖會很……很乖……娘不要……走……"他抽噎著。"不要走,娘……胖胖會……會聽話……不再惹娘……生氣……"
  駱珍珍詫異地望著胖胖。"他是不是跟家人走丟了?否則怎麼到處亂認娘?"
  水心沒理會駱珍珍,她抖了抖唇。伸出顫巍巍的手去擦拭兒子的淚水:"你不是討厭娘嗎?娘走了正好啊!"她顫聲說。
  駱珍珍愕然的張大嘴。
  "不……娘……是胖胖不……不乖……胖胖亂……亂說話……胖胖好想……好想娘……娘……"猛然抱住水心的腰,嚎啕大哭起來。"娘……胖胖……好……好想……想娘啊……"
  水心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抱起兒子,緊緊擁在懷裡,"娘也好想,好想……好想哪!"她也放聲大哭。
  駱珍珍已然完全不知所措。"小……小蘭,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母子倆的哭聲比她的問話聲還大,所以,她的問題當然得不到回答,沒奈何,她只好等"雨"停了再說羅!
  好久,好久——
  水心慢慢收起淚水,她掏出手絹兒,擦完自己的淚水後,再擦擦兒子的臉蛋。"別哭了,別哭了!"
  胖胖聞言,趕忙收起淚水,免得娘親又不高興了,他甚至硬擠出一抹可拎兮兮的笑容。"娘,不哭了。胖胖不哭了。"
  水心心疼地在胖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唉!你這小子.就是讓人心疼,可讓人生氣的時候也著實令人……"
  "不會了,娘,不會了,"胖胖歡喜地叫道:"不會讓娘生氣了,胖胖會很乖很乖,胖胖會聽話,娘,你不要再離開胖胖了,娘!"
  水心歎了口氣。"其實娘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氣,是……"
  "爹爹,"胖胖瞅著她。"爹爹說娘生他的氣。"
  水心欲言又止地看不看。
  "娘,胖胖不要飛飛了,"胖胖怯怯地說:"以後爹爹會帶娘飛飛。"
  水心失笑道:"你以為就只是為了飛飛嗎?傻瓜,娘哪有那麼小氣,是……"她輕歎,"你爹爹根本就不喜歡娘,他不喜歡跟娘說話,也不喜歡跟娘在一起,他只喜歡你,所以娘……"她再歎一聲。"別說了,說了你也聽不懂。"
  胖胖撒嬌地膩在水心懷裡。"可是胖胖最喜歡娘啊!"
  "是喔!"水心捏捏他的鼻子。"是誰說討厭娘的,嗯?"
  胖胖立刻又垮下了臉,囁嚅道:"娘,是胖胖不對,娘不要生氣……"
  "好了,好了,娘只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嘛!"水心笑著說道,這時候,她才突然想起她還有個同伴在,她忙轉向駱珍珍,"對不起,小姐,我一時……"她住了口,因為駱珍珍根本沒在聽她說話。
  只見駱珍珍怔楞地直盯著水心身後。
  水心拍拍駱珍珍放在桌面上的手。"小姐,你怎麼了?"
  駱珍珍怔愣地望了她一眼,而後視線在臉上繞了一圈,然後又回到水心身後。
  "小姐,你到底……"
  話說到一半,水心猛地哎了聲,同時迅速轉身向後,旋即發現那個令她又恨又氣的傢伙竟然就直挺挺地佇立在她面前,深黝幽沉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她。滿懷複雜難解的情緒霎時蜂擁而上,一時之間.水心似乎也只能呆呆的回視他。
  好一會兒,胖胖才輕聲道:"娘.爹爹也想你耶!"
  水心猙然驚醒回神,她收回視線,猶豫一下,隨即轉回身子依然背對著夫婿,"是嗎?"她嗤笑一聲。"你想我還有可能,你爹爹才不會想我哩!"
  胖胖瞧一下爹親。"真的啦!娘,爹爹真的有想你耶!"
  水心搖搖頭。
  "娘,"胖胖拉拉她的衣襟。"爹爹真的想你啦!你問爹爹嘛!"
  水心依舊不言不動。
  "娘,問爹爹嘛!"
  駱珍珍突然站起來,"我……呃……我忽然想起我要替瑜青買雙鞋,你們聊聊,我自己去買就可以了,待會兒我再回來找你。"不等水心回答,她匆匆離開了。
  胖胖又拉拉水心的衣襟。"娘,爹爹也有東西要給你喔!"
  "給我?"水心冷哼一聲。"是給你的吧!"
  話聲才剛落,一個小布包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胖胖立刻拿起來塞進她手裡。"娘,看看,看看嘛!"
  水心皺皺鼻子,不情不願地打開來,當她掀開最後一角布巾時,霞光寶氣立時隨隙而出,她不禁驚呼一聲,瞪目瞪視著躺在粗糙布巾上的寶石項鏈。那是以一串如龍眼般大小的七色寶石連綴而成的項鏈,在那彩絲幻燦的光彩中,項練下端更繫著一枚心形翡翠,翠心赫然映現著一抹隱隱血紋有如一條細小的龍紋。這條項鏈,不論內行或外行,只要一看,便會曉得其珍異罕見的價值,恐怕是傾千金也難得哩!
  水心小心翼翼地觸摸著那心形綠翠,她知道,光是這血龍翠,便巳是價值連城了。她不可思議地轉頭瞪著緩緩在她左手邊坐下的展傲竹,她舉舉手中的項鏈。"你……這……你怎麼會……"
  "我想你。"
  水心再一次張口結舌,她猛眨著眼,懷疑自己剛剛是否聽錯了。
  "娘,爹爹說他也想你耶!"胖胖得意地說。
  "你……你……你……"你了半天,水心終於擠出後面的話,"再說一次!"
  展傲竹靜靜的凝視她。"我想你。"
  看到項鏈時是驚喜,現在卻是深切窩心的感動,濃稠的甜蜜溫馨迅速在心窩裡著、蕩漾開來。水心知道以展傲竹冷漠執拗的個性來說,能吐出這三個宇已經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幾乎可以預測今日太陽肯定會從東邊落下了。而且,這也算是他先低頭了,不是嗎?能讓霸道蠻橫的狂書生低頭,這可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哩!踏著這個了不得的成就當台階,她應該可以風光得意地下台去了,更何況,她也好想念他們父子倆哩!
  於是,她笑了,"我也想你。"她低頭羞澀地說,一邊小心包起項鏈,一邊偷覷他一眼。"你們是出來找我的嗎?"
  展傲竹點點頭。
  "你們找我多久了?"
  "你出門那天,我們就出來找你了。"
  "咦?"水心驚訝地張大了眼,"我出門那天?那你們……"她突然頓住,隨即"哦!"了一聲。"你們大概是跟我走岔了路吧!"
  展傲竹沒說話。
  水心也很習慣跟他講話要自說自話。"不過,我恐怕不能現在就跟你回去。"
  展傲竹微蹙眉,胖胖卻立刻大叫出來。"娘,胖胖會乖,胖胖會聽話,胖胖……"
  "你這小子,有完沒完啊!"水心敲敲他的前額。"娘是有事,所以不能現在就回去,懂嗎?"
  "有事?"胖胖喃喃念著,同時轉頭瞅著爹親。"爹爹……"
  "我們等你。"展傲竹淡淡地說。
  "等我?"水心的眼珠子溜溜一轉,立刻眉開眼笑地直點頭。"好啊!好啊!那是最好的了,那就等我辦完事後,咱們再一起回去羅!"
  "娘,"胖胖指著桌上的花生。"我要吃豆豆。"
  水心把整碟花生挪到他面前,由胖胖自己剝,她則以算計的眼光瞟著展傲竹。
  "相公、夫君,如果說……"她停下來想了想。"這麼說好了,如果說有人要傷害我,你會幫我嗎?"
  展傲竹點點頭。
  水心陰陰的偷笑了一下。"那如果我和人打架,你也會幫我嗎?"
  展傲竹又點頭。
  水心瞇起眼,盡量藏起眼中的奸詐之色。"那若是有人要和我打,你余不會乾脆先替我解決掉麻煩?"
  展傲竹再點頭。
  終於,水心也滿意地跟著點頭。"這樣就行了。"
  "怎麼樣就行了?"
  水心循聲轉頭一瞧。"啊!小姐,你回來了?鞋子買到了嗎?"
  駱珍珍舉舉手中的小包包,"買到了。"她坐回原位.朝右邊的展傲竹瞄了一眼。"這位是……"
  "我家相公羅!他姓展,"水心不好意思地說,接著又摟摟坐在自己懷中吃花生吃得不亦樂乎的胖胖。"還有我的兒子胖胖。"
  "果然沒錯。"駱珍珍似乎毫不意外地輕笑一聲。"看樣子,你是跟你夫婿吵架才離家的吧?"
  水心吐吐舌頭。"被你抓到了。"
  "那你要跟他回去了嗎?"
  "還沒有,"水心眨著眼。"等駱府的事情解決之後再說。"
  "小蘭,你不……"
  "我叫水心,冷水心。"
  駱珍珍楞了一下。"哦!原來你叫冷水心,嗯!挺雅致的名字。"
  "謝謝。"
  "少來!"駱珍珍輕嗤。"把我當成你兒子了嗎?別再岔開話題了,小……呃……水心,你不能留下來,而且,你相公也不會願意自己先回……"
  "他們會陪我留下來,我想,我那個房間應該可以擠……"
  "你瘋了!"駱珍珍驚叫道:"府裡那麼危險,遠避都來不及了,你還要讓你相公一個弱質書生和你兒子一個小娃娃住進去?"
  "弱質書生?"水心有趣地瞧著展傲竹冷漠的俊美臉龐。"我說老爺,人家說你沒用耶!你不生氣嗎?"
  駱珍珍啼笑皆非地唉了一聲。"水心,拜託你正經一點好不好?你是有武功可以自保,可是他們……他們還要人保護,這……這不是……不是……"
  水心一臉笑瞇瞇的說。"無妨,無妨,我家相公和兒子不需要人保護,對不對,夫君?"
  回答的是胖胖。"爹爹會飛飛,爹爹帶胖胖飛飛,爹爹也要帶娘飛飛,跟飛呀一樣飛飛。"
  左一個飛,右一個飛,飛得駱珍珍滿頭小鳥。她張開嘴又閉上嘴,甩甩頭後,又再次張嘴。"水心,我知道你很有義氣,可是,不值得拿你相公和兒子的命來冒險,你想做俠女。將來還有的是機會。我答應你,如果駱府這一次能安然度過劫難,我一定會和你一起闖蕩江湖去……
  呃……當然要經過你相公的同意。"
  "他啊?"水心斜飛展傲竹一眼。"下輩子吧!他連帶我出去轉一圈都不願意了,哪會讓我自己出去闖蕩江湖!"
  展傲竹僅是淡談的瞥她一眼,而胖胖卻忙吐出滿嘴咀嚼到一半的花生。"娘,胖胖不要飛飛了,爹爹帶娘飛飛。"
  水心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吃你的花生吧!小子,娘是在說你爹,又不是說你。"
  "爹爹?"胖胖立即轉頭瞅著爹。"爹爹,帶娘飛飛!"
  展傲竹默然無話,駱珍珍卻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什麼是飛飛啊?"
  "飛飛?"水心斜睨著展傲竹,冷哼一聲。"我怎麼知道?他又沒有帶我去飛飛過!"
  胖胖又忙著掙扎下地,走兩步到展傲竹身邊,拉著爹親的袖子。"爹爹,帶娘飛飛嘛。爹爹!"
  展傲竹伸臂抱起他來,依然無聲。
  敢情水心是被活活氣走的!駱珍珍終於明白,水心並不是和她這位俊美冷然的夫婿吵架而離家,因為一個巴掌根本拍不響嘛!瞅見水心的臉色實在不怎麼好看,駱珍珍忙打圓場,順便岔開話題。"水心,你相公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或許他只是不方便說出來而已,我們就甭說這些了,還是說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才是正經的吧?"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水心無辜地眨著眼。"當然是等駱府的事解決呀!"
  "水心……"
  "別說了,小姐,我主意已定,你怎麼說都沒用啦!"水心悠哉悠哉地端起冷茶來一口喝乾,另外再倒滿放到展傲竹前面。"小姐,相信我,我不會替駱府帶來任何麻煩.更不會拿我相公和兒子的命當玩具耍。"
  駱珍珍懷疑地看著她好半晌.而後才問:"你相公知道駱府的情形嗎?"
  水心聳聳肩。"知不知道對他來講根本沒什麼不一樣。"
  駱珍珍哀歎。"水心,你不要……"
  "好,好,好。"水心搖搖頭,隨即斜眼瞧著展傲竹。"喂!爺,告訴我,天地這麼大,可有一處你不敢去的?"
  不用猜了,展傲竹當然是無聲無息。
  於是,水心驟然火大地猛拍一下桌面。"喂!相公,我警告你喔!你至少要回了這個問題,否則我會再溜。這一次,我可會溜得你絕對找不到!"
  展傲竹雙眼中的寒芒突地熄滅,殘暴冷戾之氣驟現倏隱,速度快得令駱珍珍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卻又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水心不但看得很清楚,也明明白山的感受到他的怒意,她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心中直懊悔幹嘛無端挑起他的火氣,這下子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滅火才好了!
  誰知道……
  "沒有。"
  他竟然回答了!水心不敢置信地道著他,他的怒氣竟然沒有爆發出來。而且還回答她了?這簡直是奇跡嘛!但是……為什麼?或者該問,這代表什麼意義?
  水心見他徐徐地端起茶來啜了一口,她的唇角不禁緩緩升起一抹喜悅的笑容,這"意義"她可以慢慢想,反正不會是壞的就是了。
  於是,她喜孜孜地轉向駱珍珍,"瞧,他哪兒也敢去,不管有沒有危險都一樣。"她說得好得意。
  駱珍珍轉頭望著始終冷淡淡然的展傲竹片刻,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我投降了,實在拗不過你!"最後又再歎一聲做結尾。
  水心更得意了,"當然,沒幾個人拗得過我,除了……"她瞟了夫婿一眼,"那個大冰塊。"隨即又嗤一聲。"他也沒跟我拗,他根本就是不甩我,跟他講話,還不如跟我家的咯咯講話,說不定還有反應一點……"
  "咯咯?"駱珍珍茫然地道。
  水心噗哧一聲,指著胖胖笑道:"他都叫咱們家的大公雞叫咯咯,我也就跟著這樣叫羅!"
  胖胖傻呵呵的笑著,駱珍珍不由得歎道:"你兒子真的好可愛、好漂亮!"
  "跟我無關,"玉手一指展傲竹."誰都看得出來,完全是他爹的功勞!"水心吃味地說。
  駱珍珍失笑。"這種醋你也吃?"
  水心噘了噘嘴。
  駱珍珍搖搖頭。"真受不了,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還這麼幼稚,你家相公真可憐,一個人要照顧兩個孩子……"
  水心雙眉一挑,怒指著駱珍珍。"喂!喂!你……"
  駱珍珍馬上雙手齊搖。"好,好,我錯了,我錯了,行了吧?"
  水心下巴一揚。"當然不行,得做名譽賠償才行!"
  "名譽賠償?"駱珍珍念了念.突然轉頭朝胖胖擠擠眼。"胖胖,姨姨帶你去買面人兒好不好?"
  胖胖立刻蹦跳起來。"好,好,胖胖要面人兒,胖胖要面人兒!"
  "小姐,是賠償我耶!不是……"
  "……然後再去吃荔枝膏、水晶餃兒……"
  "喂!這不公平……"
  "……還有皮影戲……"
  水心噘高了嘴。"真的不公平!"
  為什麼小的都比她吃香?

羽山 於 2007-06-07 06:53:00 修改文章內容


Mem526456
發文數:710
發表時間:2007-06-07 06:54:00
第七章





為了怕父親怪罪她把無事的平民百姓帶進危險裡來.也為了水心的夫婿和兒子的安全,駱珍珍把水心一家子藏在西園後進最後一排……最後一間青瓦精舍裡。那兒是有家眷的下人們的住處,也是整個府裡最不重要的地帶,因為最不重要,所以也是最安全的地區。
  由於駱木雲早將無力自保的傭僕、奴婢們遣散,所以,三排精舍裡也只住了水心一家人而已。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水心不但不抱怨,反而頻頻催促展傲竹帶兒子出去飛飛、逛逛、咚咚、吃吃……什麼都好,反正只要滾出去就行了.因為她要在府內各處探聽消息、察看情況,必須算準時刻讓展傲竹出去幫忙才行。
  開戰前一日,駱府的五位主力高手有兩位是後來才到的,和駱木雲父子女,還有難得出現的黃百瑞,他正抱著五歲的小孫子在議事廳內做最後的商討。
  黃百瑞首先愧疚黯然地開口,"若是只為我一家八口。害得大家因而血流成河,我實在……"
  "百瑞,別說這種話,人生自古誰無死,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憾?"駱木雲皺眉道:"你我幾十年的交情,又是百姓稱頌的好官。沒道理要你為所做的正義之事而受到任何報復。你為百姓做事,我們護著你,這是應當的,沒什麼好過意不去的。"
  黃百瑞慨然一歎。"別再瞞我了,木雲,我知道對方是傾幫而出,也知道咱們這邊並沒有什麼把握,到最後,你們可能只是白白犧牲而已,這樣倒不如……"
  "不如什麼?將你們一家八口交出去嗎?"駱木雲怒道:"你把我當作什麼?貪生怕死之徒嗎?百瑞啊百瑞,若換了你,你就不會為我這麼做嗎?"
  黃百瑞雙眉一聳。"當然會!"
  "那就是了!"駱木雲手一攤。"沒什麼好說的了,你為我、我為你,為的不就是一個情和一個義字,無可代替、無可更換,就是如此!"
  "但是……"
  突然自廳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府衛,打斷黃百瑞的話。"稟老爺,外面有一個婢女不斷地探頭探腦,形跡可疑,她說她是小姐的貼身婢女,請老爺定奪。"
  駱珍珍怦然一楞。"水心?"
  駱木雲皺眉瞧她一眼,令她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駱木雲冷哼一聲。"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水心就進來了,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而後來到駱木雲前面福了福。"老爺。"
  駱珍珍忍不住脫口抱怨道:"水心,不是叫你不要到處……"
  駱木雲怒目一瞪,駱珍珍驚得頓時把剩下的字句全吞回肚子裡了,駱木雲又是一聲警告性的冷哼,讓駱珍珍不安的垂下腦袋,駱木雲才轉過臉來。
  "你是小姐的貼身女婢?"
  "是的,老爺。"
  "府裡的下人應該全都出府去了,你怎麼還留著?"他不悅的問。
  "我想留下來幫忙,老爺。"
  "幫忙?你能幫什麼忙?"駱木雲的雙眼倏然一瞇。"說,你是不是留下來做奸細的?"
  "爹,不是啦!"駱珍珍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她也是出身於武林世家,所以會武功,她姓真的想留下來幫忙的!"
  駱木雲挑挑眉。"哦?武林世家?好,說說你是哪一家的女兒。"
  水心鎮定地笑笑。"家父冷,名諱蒼雄。"
  駱木雲微感訝異地咦了一聲。"冷家莊的莊主冷蒼雄?"
  "是的,老爺。"
  駱木雲注視她片刻。"為何冷家莊的小姐會跑來駱府做婢女?"
  "她離家出走了嘛!"駱珍珍又插了進來。"她和她的夫婿吵架,所以就逃家了,結果到了這兒,沒了盤纏,只好委身來做婢女羅!"
  "不是蒙人的吧?"駱治亭懷疑地問。
  "是真的,小蘭她的真名叫冷水心,夫婿姓展,前些日子,展公子還帶兒子尋了來,是一個好可愛的胖娃娃呢!"
  聞言,駱木雲原本似乎已逐漸釋然的臉色再次微沉。"展公子?她夫婿是……"
  駱珍珍又心虛地低下頭,"是…是個……讀書人。"她囁嚅道。
  駱木雲臉色一沉。"珍兒,不要告訴我你讓她的夫婿和兒子全住進來了!"
  這會兒,駱珍珍的腦袋完全垂了下去。"我……我……"
  看看風向不對,水心忙接口道:"老爺,請不要怪小姐,是我自己堅持要留下來的。駱府照顧我好幾個月了,在離開以前,我總要表示點心意吧?而且,臨危濟難,這才是江湖兒女所該表現的……嘿嘿……俠義行為嘛!請放心啦!我家相公會自己照顧自己,不用大家特別為他煩心啦!"
  駱木雲的神情凝肅不悅。"冷姑娘.展公子就由著你這麼胡來嗎?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兒有多危險?"
  水心聳聳肩。"對他來講,哪兒都一樣,知不知道根本就沒差!"
  駱木雲深吸一口氣。"冷姑娘,我想,我最好和展公子談一下。"
  水心苦著臉遲疑了一會兒,"可以是可以啦!可是他……"她又猶豫了一下。"他人很孤僻,又不愛講話,我怕他會得罪老爺。"
  "別再叫我老爺了,"駱木雲命令道:"我和令尊曾有過數面之緣,也算是舊識,你叫我老爺並不恰當。"
  水心甜甜一笑。"那我就叫您駱伯伯,您就叫我水心,這樣可以嗎?"
  "可以。"駱木雲點點頭。"不過,我還是要先和你夫婿談一談。"
  水心又垮下臉。"可是他真的很……"
  "無所謂,伯父不是那麼沒有度量涵養的人。"
  "那……"水心歎口氣,"好吧!我去叫叫看,"她轉身走出去,嘴裡低聲咕噥著,"也不知道叫不叫得動他哩……"
  水心一出去,駱珍珍就忙著向父養警告,"爹,展公子真的很冷漠喔!我見過他好幾次了,可他從來設有和我說過一言半句,甚至連正眼都沒瞧過我一眼哩!"
  "我明白了。"駱木雲說著,同時又向其他人招呼道:"各位,我們繼續……"
  還好他們有繼續討論下去,否則真是會等得屁股冒煙,因為水心出去後,過了好久好久才又回來,展傲竹則在她稍後幾步進來……呃……是被拉進來,被一個小小胖胖的娃兒拉進來。
  "爹爹,進來啦!進來啦……"那胖胖一邊死命拉一邊叫著。
  而水心則一面走一面回頭暗笑,並好言相勸。"夫君、相公,別生氣啦!只一下下就好了晚!就當陪我散散步……"
  整個議事廳中,除了駱珍珍、駱治亭和不會武功的黃百瑞外,其他人全在那個俊逸的儒衫書生走進正廳之後,就心凜神顫的被震懾住了。
  一眼看過去,他只不過是個高雅飄逸的文弱書生罷了,可那目空一切的睥睨神態,還有隱隱流露的狂妄跋扈和陰鬱暴戾氣勢,都令人不由自主地駭然屏息。
  而最令人驚駭的是他那望眼睛,深沉幽冷、孤傲寒酷,像兩潭深邃無底的湖水,也似兩股直透人心的利刃,更使人不寒而慄地顫抖起來。功力不夠高深、閱歷經驗不足的駱珍珍和駱治亭,自然感受不出展傲竹內在的氣韻,只是覺得展傲竹清冷得有點可怕,所以,他們——包括黃百瑞,都很奇怪駱木雲等人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驚異戒慎。
  總算把爹親拉到娘親指定的地點了,胖胖喘著氣大叫:"娘.好累喔!"
  "少囉唆,小子,把你爹抓好,別讓他溜了。"
  胖胖"哦!"了一蘆,用雙手緊緊抓著展傲竹的手,兩顆烏黑的大眼也開始滴溜溜地四處亂轉了起來。
  "拜託,一下不就好了,夫君,一下不就好。"水心又低聲哀求兩句後,這才轉身向駱木雲介紹。"駱伯伯,這就是我家相公。"
  駱木雲暗暗定下心神,而後謹慎小心地開口。"展公子,不知尊夫人可曾告訴過你駱府如今的處境?"
  展傲竹半闔著眼冷漠的不作聲。
  駱木雲微微蹙眉。"我想……兩位請先坐下吧!"
  水心忙拉著夫婿在一旁坐下,順便在展傲竹身邊低低咕噥嘮叨了幾句,胖胖也頗乖巧的坐在爹親的大腿上,但一雙眼一點兒也不乖巧地依然轉個不停。
  而駱木雲就趁這短短片刻裡,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幽冷寨酷的書生,然後更加肯定這個書生絕非常人,只是自外貌看不出來而已,但他的氣勢和內韻卻在神情中完全表露無遺。他輕咳兩聲.再一次試著和展傲竹溝通。"展公子,尊夫人可曾讓你明白逗留在駱府的危險?"
  展傲竹繼續眼觀鼻、鼻觀心,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水心歎口氣,"駱伯伯,我早說過嘛!他這人就是這樣,他想說話的時候才肯吭點聲,要是不想說話,就算你拿刀子在他的脖子上,也逼不出半個字兒來。不娶說對你們啦!就是對我……"她怨懟地橫了展傲竹一眼。"也一樣.你就不知道啊!整天對著一塊大冰磚有多可憐,從早到晚只能自個兒對自個兒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腦筋岔了道、瘋了哩!"
  她歎息一聲。"就不知道他逼著我嫁給他幹嘛,整天只會帶著兒子飛飛,而我呢!只能望天興歎。叫他陪我出去逛逛,他一溜煙兒就沒了個影兒,甭問,准又是帶著兒子飛飛去了。唉!我
  真的好可憐.還有啊……"
  即使廳中有一半的人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水心依然像是恨不得能昭告天下,讓所有的人知曉她被夫婿"虐待"的事跡般地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其間還幽怨地瞥了展傲竹几眼,表示她真的是個怨婦,即使她夾帶細軟逃跑也是情有可原的。這期間,展傲竹依然僅是淡淡的瞥她一眼,而其他人卻啼笑皆非地不知所措。不是請她夫婿來問個清楚的嗎?怎麼變成她的批夫公審大會了?
  "……過年時,他也不陪我回娘家,娘家都差人來請了呢!"當水心正怦然忘我的列數夫婿的罪狀時,突然……
  "娘,我跟他玩好不好?娘,我要跟他玩嘛!"胖胖指著黃百瑞怦裡的孫兒叫道。
  "少囉唆,娘在說話,你要是敢打岔,小心你的小屁屁!"說得正高興的水心怦然被打斷,她挺不高興地開口就罵。"顧好你爹,要是讓他溜了,看我不揍爛你的屁屁才怪!"
  猛地被吼得莫名其妙的胖胖,可憐兮兮地垂下腦袋,那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每個人見了都心疼不已。黃百瑞立即低頭對懷中的孫兒低語幾句,那乖巧的小男孩點點頭後便跳下祖父的大腿,他蹦蹦跳跳地來到胖胖身前,拉住胖胖的手。"走,我給你看我的玩具。"
  胖胖雙眼一亮,燦爛的笑容立刻冒了出來,可一眨眼又不見了,他先是怯怯地望望娘親,而後仰頭哀求、渴望地瞅著爹親。"爹爹,胖胖去玩,你不要溜好不好?"
  展傲竹低頭看他,而後點點頭。燦爛耀眼的笑容又回來了,胖胖雀躍地歡呼一聲,他立刻跳下爹親的大腿,朝娘親叫著:"娘.爹爹說他不會溜,胖胖可以去玩了嗎?"
  水心翻了翻白眼,"是喔!你行!你跟你爹說什麼他都答應,我說什麼他都不答應,瞧……"她廳內的眾人掃視一圈。"這又是罪狀一條,他根本不把我看在眼裡嘛?"
  駱珍珍再也受不了地叫道:"水心,你有完沒完啊?快讓胖胖去玩啦!就沒見過你這麼愛欺負兒子的!"
  水心倏然一笑。"這樣才公平嘛!他爹欺負我,我就欺負他兒子,他兒子再去整他老子,嘿嘿,剛好輪一圈。"
  駱珍珍哭笑不得地大歎一蘆。"水心,算我求你……"
  "好嘛!好嘛!"水心不情願地朝兒子下了特赦令。"去玩吧!小子。"
  好快!兩個小傢伙一溜煙兒就不見了。
  "咦?怎麼這麼快?兩個人都會飛飛了嗎?"水心不自覺的嘀咕道,同時眼角一瞥,不小心掃到一旁冷然的夫婿,她又忍不住得意地說:"嘿嘿,現在兒子給你下了符咒,我看你還怎麼溜!"
  駱木雲有點頭痛地揉揉太陽穴,這對夫妻真令人受不了,一個是三八兮兮的,一個是詭異無比,只有兒子是超乎正常的可愛,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他看著他們夫妻皺眉思索片刻,而後對展傲竹開口道:"這樣吧!如果展公子不愛言語,那就聽我說就行了。如果你們要
  留在駱府,就必須先知道駱府的處境,而駱府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很好。"
  他瞄一眼黃百瑞。"原因不必深究,但是,我們明天將會和擎天幫有一場血戰,擎天幫是黑道大幫派,我雖然請了不少幫手來,卻依然處於敵眾我寡的情形,所以,明天這一戰恐怕……"
  "我一定要幫忙!"不等駱木雲說完,水心便嚴肅的向展傲竹鄭重直布。"你肯幫我是最好,如果不肯,你今兒個晚上就可以先帶胖胖回去了,如果過一個月後我還沒回去,你就可以另外替胖胖找別個娘來照顧他,我不會怨你的!"
  聞言,展傲竹這方正眼凝視她片刻,然後初次開了金口。"我會幫你。"
  驚喜、開心的情緒在她眼底閃爍,就像胖胖那般燦爛耀眼的笑容,立即浮現在水心臉上,她忍不住開口歡呼。"好耶!夫君萬歲!"
  繼而又轉向駱木雲。"駱伯伯,聽見了吧?我家相公要幫我哩?這下你該不會趕我走了吧?"
  真是匪夷所思!誰也沒料到一場預料中的大血戰,竟是這麼個開始和結束法!
  這日,天才剛濛濛亮,駱府便進入全府備戰狀態,園裡、假山、石磚地上,全都沒好了各式各樣的埋伏,而以青磚石建的高聳府牆上,也早擺置好連排整牆頭的連珠弩,目標正是一大早便聚攏在駱府前方,穿著褐衣,襟口和袖口繡著金銀雙線的擎天幫幫眾。
  這麼一大片黑壓壓的人,卻不見官府出面干涉。據說,縣太爺的岳父大人過壽,所以做祝壽去了,而下面的縣丞、主簿、巡檢和衙司等等.也"恰好"全都病的病、有事的有事,反正就是沒人有空來管這檔子"閒事"。當然,這是管天威糠慨大方,散了不少金銀財寶的"成果"。
  在府門內側靠牆處有一座戲台,那是兩個月前為老夫人慶壽時,請戲班來唱戲而搭建的,本來想留著在駱木雲過壽時再用,沒想到此時卻正好用來當作瞭望臺。
  除了己分派守衛地區的人之外,坐鎮指揮的駱木雲和負責在有危險時去各處幫忙的上官芙蓉及司馬存孝,都站在瞭望臺上,面露憂鬱之色地凝視著聚在府外的人馬。
  水心牽著胖胖站在戲台後方看熱鬧,她知道展傲竹絕不會讓她和胖胖遭遇到任何危險,所以,她輕鬆愜意得很,但在她身邊的駱珍珍並不知道她有恃無恐的原因,所以……
  "水心,我真不懂,這麼危險的時刻,為什麼……為什麼展公子要帶胖胖留下來呢?"駱珍珍憂心焦慮地說。
  "你放心。"水心滿臉笑嘻嘻的。"夫君會照料一切的。"駱珍珍無奈地望向前方,見展傲竹正負手站在戲台最前方,甚至比駱木雲還要前頭。她十分諒訝地發現,那個她以為是文弱書生的人,居然完全不怕這種陣勢,他單獨佇立在前方,頎長挺拔的身影散發著一股陰森冷酷的氣息。
  駱木雲、司馬存孝和上官芙蓉當然也發現這項詭異之處,他們相覷一眼,心中同時明白,如果沒有猜錯,這位展公子恐怕也是江湖同道。
  在一片黑壓壓中,突然從不遠處分開一條路.數人快步沿著空出來的路走駱府大門前,而大步走在最前頭的正是擎天幫幫主管天威。他在府門前十尺站定,雙眼在展傲竹身上逗留了好一會兒,接著轉頭對上駱木雲的目光。"駱大俠,你的回答呢?戰或和?生或死?"
  駱木雲毫不猶豫地回道:"義定所在,死又何懼?駱木雲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管天威惋惜似的搖搖頭。"駱大俠,你該知道,這場仗的結果為何,何苦為這種無謂的義氣犧牲呢?更何況還得賠上這麼多條無辜的人命。"
  "一個人若是連仁義都不顧,就不能稱之為人了!"駱木雲義正辭嚴地說。
  "人若死了.就什麼也沒了,還談什麼仁義道德?"管天威嘲諷道:"和閻羅王談嗎?’’"
  駱木雲臉色一沉。"不必多說了,你想怎樣就放馬過來吧!"管天威再次搖搖頭。"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還有,別忘了,那些隨你命喪黃泉的人,可都是你害的。"
  一說完,管天威就轉身踱回幫眾前,然後回身再次揚聲大喊,"駱木雲,你真的不後悔?"
  管天威雙目中怒意遽閃。駱木雲張嘴正想再次斷然拒絕時——
  "我說相公,乾脆把那個愛說大話,又沒良心的大嗓門抓過來聊一聊,這場仗應該就可以結束了吧?"
  嬌脆的嗓音尾韻仍在,頗感錯愕的雙方都還沒能為這幾句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話做出任何反應,就見白影一閃,管天威立刻警覺地揚起雙掌旋斬,同時迅速的飛身退後,而兩旁雙衛更是如閃電股撲向如白煙一般的來敵。
  可惜已來不及了!
  白煙驟然消失,雙衛的掌風差點擊到彼此。同樣的,管天威也失去了對方的影跡;他本能地想回身自保,但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他驀地驚覺頸後一緊,接著自己便凌空而起,而且在眨眼間就來到駱府的瞭望臺上方。管天威才覺得頸後一鬆,身軀便直直的往下掉,他正想提氣,一股無形的勁風卻已先擊中他的軟麻穴,結果,他砰一聲重重的掉落往瞭望臺上,揚起好大一片灰塵。
  一切就頃刻間結束了!
  不管是府內或府外,都是同樣的死寂,雙方的人馬皆如泥塑木雕般僵凝住,彷彿丟了魂、失了神般,似乎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懷疑眼前的情景是真或是幻……
  驀地……
  "爹爹,飛飛,飛飛,胖胖也要飛飛!"
  "小子,你給我閉聽,才一天沒飛,你就鬼叫個不停,小心我按你屁屁喔!"
  這會兒,駱珍珍終於知道什麼是飛飛了!
  這真是一場莫名其妙的仗啊!
  哦!不,其實是連仗也算不上,根本僅是玩家家酒一樣,都只是擺擺樣子,結果什麼都沒發生。
  駱木雲這邊是贏的霧沙沙,而最為窩囊洩氣的當然是管天威了。浩浩蕩蕩傾巢而出.大軍壓至敵境,聲勢是夠雄壯威武,態度也夠凶悍猛野,可惜仗還沒開打,自個兒就先被擄了。主角飛了,這場戲還怎麼演下去啊?真是有夠丟人的了!
  就在眾目睽睽、數百名手下的環伺保護下,而本身和雙衛的能耐又堪稱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結果猶是在眨眼間便換了場子!甭要說說出去沒人會相信,連他自個兒直到如今,仍是有不可思議的感覺呢!
  但窩囊是窩囊、丟臉是丟臉,可命還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還是回去加把勁兒努力努力,看看是否能再孵出個"蛋"來,要是真的不行,至少他還有個女兒,只好讓女兒招個贅婿回來了。於是,許下不再找黃百瑞麻煩的承諾,管天威就這麼灰頭土臉的離去了!
  兩個時辰後,駱府便開始清理府內的埋伏、連珠弩,也派人去召回被遣送的下人、家丁們。
  一切交代吩咐好之後,駱木雲便一刻也不稍歇地朝西後園走來,身邊還跟了不少人。可才剛進西園,便看到水心提了個包袱迎面而來,而她後頭則跟著她的夫婿和兒子。
  "啊!駱伯伯,剛好,我正想去向您辭行哩!"
  "怎麼現在就要離開?為什麼不多留幾天?"駱木雲驚訝的問。
  水心拿眼睛瞄了瞄展傲竹。"他不肯再待下去了,他好彆扭的,我也投辦法。"
  "這……"駱木雲遲疑著。"展公子幫了駱家一個天大的忙,不給我們機會……"
  "駱伯伯,不要這麼說啦!你都說跟我爹是朋友了,我們幫點忙也是理所當然的晚!何況……"水心呵呵直笑。"這是俠女應該做的事嘛!"
  駱珍珍噗哧失笑。"你做了什麼啊,俠女?如果我們沒看錯,好像是你家相公做的喲!"
  "耶?這你就錯啦!"水心理直氣壯地挺挺胸。"你倒說說,是誰留他下來的,嗯?還有,是誰請他幫忙的,嗯?"
  "這倒是。"駱珍珍不得不承認。
  "就說嘛!"水心更得意了。"沒有我,哪兒來的他啊?這點你們可要搞清楚喲!而且,像他這麼拗的人,沒有兩把刷子,可是搞不定的哩!"
  駱木雲看著一臉冷漠的展傲竹,想說什麼,又不知到底該說些什麼,因為他知道不會得到任何回應。猶豫半晌後,他終於歎息道:"好吧!那你答應我,有空就常來玩玩,駱伯伯隨時歡迎你。"
  "沒問題。"水心爽快的允諾。
  "你們要直接回家嗎?"駱珍珍問。
  水心的雙眸陡然一亮,興奮又歡喜地笑了。"也許是我嘮叨太多,他受不了了,所以,他要帶我先到處逛逛、玩玩再說。"
  "那駱伯伯送你們兩匹馬代步。"
  "不用了,我們有啦!"
  "有了?"駱珍珍詫異的問:"可是沒看到你們有任何馬匹跟著來啊?"
  水心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我本來是騎馬到處玩兒的,可是既然要進駱府做婢女,當然不可能帶在身邊羅!你們看過帶著一匹馬做婢女的嗎?沒有吧?所以,我只好把它寄放在城外的馬房裡。用每個月的薪俸去奉養它羅!"
  她突然歎了一口氣,"說來真可憐.我本來想存點錢後可以繼續上路的,沒想到馬房的飼費那麼貴,我根本存不了錢,卻又不敢把它給賣了,因為……"她蹤了展傲竹一眼。"那是他的寶貝馬,在他心目中,他的馬可比我重要多了。"
  她又歎口氣,"真悲哀,好像在他眼裡,我總是排最後一個的……不……不,恐怕連排也沒得排上哩!我啊!不過是他偶爾才會想到的東西。平常.他根本當我不存在,不跟我講話,也不肯帶我飛飛,連出門逛一圈都不肯。"她再歎。"你們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有時候他們父子倆在一超時,壓根兒就不……"
  唉!又來了!
  "停!"駱珍珍再一次受不了地大叫。"水心啊!你不煩,我們都煩啦!"
  "我怎麼了?"水心無辜地眨著眼。"我說錯什麼了嗎?"
  駱木雲強忍著笑。"沒什麼,真是……咳咳……沒什麼,沒什麼。"
  "哦!那我們也該走了。"水心邁開步伐便要走。
  "等等!"
  水心以詢問的眼神望著駱木雲。
  "能不能……"駱木雲瞥了展傲竹一眼。"能不能告訴我們展公子是江湖中的哪一位高人?"
  水心愣了愣。"怎麼?我沒告訴過你們嗎?"
  所有的人全一起猛搖頭。
  "哦!"水心想了想,隨即開口念道:"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念完後,水心靜待他們的驚呼聲。
  結果,什麼也沒有,大家都茫然的面面相覷。
  "耶?"水心反倒驚呼一聲。"你們沒聽過?"
  大家又是一陣猛搖頭。
  水心不由得大皺其眉,"怎麼可能沒聽過?奇怪,應該聽過的呵!他這麼有名,怎麼可能……"她突然頓住,旋即"啊?了一聲。"我明白了!"
  她著,回身便往展傲竹身上掏掏摸摸,沒兩下就掏出一把扇子,她將有綠竹的那一面朝著他們打開。"你們沒聽過這個?"
  眾人又搖頭。
  水心笑瞇瞇地將扇子轉了個面兒。"那這個你們總該聽過了吧?"
  唯我獨尊……
  展傲竹!?
  狂書生!?
  一片抽氣聲中夾雜著幾聲鏘鏘,有些人竟被嚇掉了提在手中的刀啊劍的。
  水心微笑的頷首。"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聽過這個。"
  

羽山 於 2007-06-07 06:54:00 修改文章內容


Mem526456
發文數:710
發表時間:2007-06-07 06:55:00
第八章




三定府是個相當繁華的大城鎮,三街六市,縱橫連貫,道路寬闊又整齊,屋脊櫛比鱗次,樓閣相連,街上店舖林立,生意鼎盛,就算是在大清早,行人便已熙來攘往,十分熱鬧。在大福街與小橫巷的連接處,有家福生客棧,這家客棧規模並不大,設備也不華麗,但它看起來清爽樸實,有種親切貼心的感受,所以,水心便選中它住下了。
  將冰魄交代給店小二照料,又開好了房間,扔下包袱、洗了把臉,水心就拉著展傲竹和胖胖到膳廳裡用早膳,最近她老是覺得很俄,而且挨不住餓。
  喝著稀飯,就著燒餅小菜,水心直到吃了八分飽之後,才招手換來那個站在店門口呼客人的店小二。
  涎著臉、堆著笑,店小二慇勤地問:"這位夫人有何吩咐?"
  水心也是笑容滿面。"初來貴寶地,想在這兒逛逛,不知道小二哥可有什麼建議?"
  店小二抬首瞧瞞四周,看見進膳的客人並不多.反正沒什麼事,他便就著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擦手,咧出一口黃板牙,哈腰說道:"這位夫人,三定府好玩的地方可多著呢!就看夫人是想游,還是想玩?"
  "說說看,我自己再琢磨著決定羅?"
  或許介紹的是自己的家鄉,店小二便眉飛色舞地炫耀起來了。"若是要游,可逛逛太子廟,到南崗上的太玄宮燒兩炷香、許個願,離坡三里還有座仙遊山,景色秀麗,山上有九十九個連環洞窟,裡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奇巖鐘乳石。"
  "傳說純陽祖師爺在飛昇之前,曾在其中幾個洞裡打過坐、修過練,那幾個洞中還約略可辨出石床、石桌、石椅等物的形狀哩!若在第一個洞口叫一聲,九十九個洞便會全響起那種幽幽忽忽的回音呢!"
  "真有,可得去叫兩聲才行!"水心喃喃地道。
  店小二附和著點點頭,接著又繼續下去。"若是要玩,可到城北全得場子去瞧瞧,那兒什麼玩意兒都有,賣狗皮膏藥、大力丸的,看相卜卦的,走江湖賣藝的.耍猴戲的,變戲法、火球的,走高索、玩空中接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各種吃喝攤子常瞧得人嘴饞,從南方的粉蒸肉、糯米糰子、棒棒雞、過橋面,到北地的吐絲拉皮、燕窩粥、扛子頭、大白饃,加上各形各色的點心糕餅,無所不有、無所不包,可有得逛的呢!"
  "瞧你說得這麼好,似乎不去逛逛就太可惜啦!"水心說著,掏出一小塊碎銀給他。"謝啦!小二哥,若是我們還需要一些建議,就再麻煩小二哥了。"
  噴幾口口水,就得了塊碎銀,店小二當然是千恩萬謝,直鞠躬哈腰地回去守店門口了。
  水心轉頭瞧著展傲竹。"相公、夫君,聽小二哥說的那兩個都挺有趣的,你說我們先上哪兒好?"
  "隨便。"展傲竹淡談地道。
  "我要吃點心,還要吃糕餅!"胖胖叫著。
  "你這小子就會吃.難怪這麼肥嘟嘟的!"水心捏捏他的胖腮幫子。"好吧!那我們就先上全得場子瞧瞧去。"
  離開駱府四個多月來,他們悠哉悠哉的閒逛,從皖境、贛境到粵境,從衡山、黔靈山到長江三峽的豐都,連年都是在客棧裡邊的,反正一家三口都在一起,也算團圓了。最後,他們來到三定府,而水心也私下決定,下一個目的就是鄧縣的仙跡山了。
  因為她覺得累了,近幾個月來,她老是想睡覺,總是動沒兩下就疲乏得緊,看來至少得有六、七個月沒有辦法到處亂跑羅!當然,如果再加上哺乳的時間,恐怕還得再添上一兩年哩!但是,她還沒有告訴展傲竹這個"秘密",她打算完成三定府的旅程後再告訴他,免得他急著趕她回家。
  老實說,這趟旅行下來,她已經相當滿意了,展傲竹一直沒有半句抱怨,由著她到哪兒就到哪兒,倒是她自個兒先想到要回家。就不知道如果她現在要求他帶她飛飛,他是否也不會拒絕了?
  全得場子熱鬧是夠熱鬧了,可實在沒啥稀奇的,都是些大同小異的雜耍、吃過很多次的零食,也或許水心真的累了,好像怎麼瞧都瞧不出什麼有好玩的。
  她和展傲竹各牽著胖胖的一隻手,他們已經停在耍猴戲的前面好一會兒了,她正攢眉思索著該怎麼向展傲竹建議先回客棧裡歇會兒再出來,驟然間……
  "傲竹!"
  她和展傲竹同時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美得令人心悸的少婦正喜萬分地看著他們……不……是看展傲竹。她看起來不到三十歲,適中的個兒,窈窕的身段,一襲鵝黃色的絲質衣裙,外罩同色披風。更襯托出她那楚楚動人的韻味兒,黑亮似緞帶的秀髮向上輕綰,讓她那張瓜子臉蛋更顯白嫩嬌美。兩道彎月似的眉兒下是丹鳳眼、剪水瞳、蔥管鼻,還有菱角般的櫻唇,真是好個美人胚子。
  才看一眼,水心心中便打了個突兀,她狐疑的眼神立即移到展傲竹臉上,卻愕然的發現,在他那張始終冷漠的面龐上,首次出現了別種神情——些微的激動和情感,雖然不明顯,卻仍是讓此時特別敏感的水心瞧出來了。
  水心更加懷疑地瞇著眼轉向那只"狐狸精",卻只見她用小碎步疾奔至展傲竹面前.身後兩個婢女緊緊的跟隨著。雙眸一刻不離展傲竹,狐狸精微喘著氣激動地低呼:"傲竹,真的是你,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沒想到……沒想到……"說著說著,她居然哽咽起來了。
  水心聽到展傲竹深深吸了口氣後,才慢慢說:"好久不見,戴夫人,你好嗎?"
  狐狸精紅著眼哀怨地瞅著展傲竹。"傲竹,你……你還在恨我嗎?"
  然後,水心又是破天荒第一次聽到展傲竹輕歎一聲。"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叫我?"狐狸精怨懟地凝睇著他。"你以前都叫我小茹的。"
  "戴夫人,"突然,展傲竹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淡漠然。"別忘了,你已經是戴家的少奶奶了。"
  "可他已經死了,傲竹,"狐狸精螓首微垂的幽幽歎息,"我是個未亡人,公公婆婆也都不在了,只剩一個女兒。"
  她抬頭祈求似的望著展傲竹,"傲竹,雖然我嫁到戴家,但我發誓,我一直沒忘記你,真的。你始終是我心中唯一的男人,她垂眸從眼鹼下覷視他。"傲竹,戴家家業不小,我一個女人家實在有點撐不下來,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再……"
  "爹爹,好冷喔!"剛看完猴戲的胖胖,立即就想到下一個節目了,他一手拉拉爹親的手,一手掙開娘親牽著他的手,指著不遠處的熟食攤子。"我要吃那個。"
  此時,狐狸精終於注意到旁邊的事物了,她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全身僵住,震驚地瞪著胖胖片刻後,"他……他……"她抬手指著胖胖,卻吶吶的不成言語。
  "我的兒子展星魂,乳名胖胖。"他的神情雖然冷漠依舊,卻隱隱可感覺到一份為人父的驕傲流露在他平靜的語調裡。"兒子……兒子?"狐狸精瞪著那個"小一號的展傲竹"。"那你就是……就是已經……已經……"
  展傲竹似乎這才想起水心的存在,他朝水心瞧了一眼。"我的妻子冷水心,水心,這位是戴夫人。"
  水心不自覺的苦笑了一下,這是他頭一次叫她的名字,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叫的。
  失望、嫉妒、哀怨、不滿,各種複雜的情緒在狐狸精的臉上交替出現,她盯著水心好半晌之後,才勉強擠出笑容說:"展夫人,我叫艾小茹,是傲竹的背梅竹馬,所以,已經習慣直喚他的名字了,你應該不會在意吧?"
  不會在意?水心瞇起眼盯著那個女人。別的女人直呼自己夫婿的名字,她為什麼不會在意?何況那女人還是他的青梅竹馬哩!展傲竹對她這個妻子這麼冷淡,卻似乎對那隻狐狸精有特別待遇,看樣子是還有些糾纏不清的前債舊愛存在,這教她如何能忍受?說她小氣也好,說她無禮也罷,她就是無法容許別的女人對她的夫婿有什麼暖暖昧昧的態度,於是……
  "我在意!"水心昂起下巴,大聲的回答。
  艾小茹尷尬的瞥向展傲竹,見展傲竹沒什麼反應,她只好再次勉強地扯了扯嘴角說:"那……那我以後叫他展公子好了。"
  水心嚴肅地點點頭。"最好記住,別又叫錯了。"
  艾小茹垂下眼鹼,以遮掩住慍怒。"你們到三定府來有事嗎?"
  "夫君帶我們旅遊,玩著玩著就到三定府來啦!"
  水心這"夫君"兩宇叫得是既用力又響亮,在艾小茹心裡掀起一抹疼痛,貝齒輕咬,她強笑道:"既然是來遊玩的,理該讓我來盡盡地主之誼,我……"
  "謝謝,不必麻煩了,"水心毫不客氣的拒絕。"我們自個兒玩比較自在些。"
  "那……"艾小茹哎著下唇,"午膳時刻快到了,請三位到我家裡用膳。"她楚楚可憐地注視著展傲竹,滿眼的哀求之色。"也好讓我和傲……呃……展公子敘敘舊。"
  不知是不是前愛難捨,真想再敘敘舊情,展傲竹竟然趕在水心開口拒絕之前答應了下來。"好。"
  水心滿心氣怒,不滿地瞪著展傲竹,可他似乎一點也沒注意到,也是啦!那麼個國色天香、溫柔婉約的大美人站在眼前,他哪還顧得了她這平凡粗魯的小妻子啊?
  果真是家業不小,整條巷弄前後,就這麼一戶人家,壯觀深幽、美輪美奐,戴府真可稱得上是三定府是寬敞奢華的宅邸,光是看兩眼,就可感受到那種顯赫傲人的宦家氣勢了。
  在一頓豐盛豪華,卻幾乎會令人窒息的沉悶午宴之後,艾小茹又強留他們在偏廳喝茶,在艾小茹不斷的談述往事時,胖胖喊困了,艾小茹又堅持要讓胖胖在府內廂房睡午覺,展傲竹依然是一口就應允了。水心實在不明白他安的是什麼心,難道他真想舊情復燃嗎?父子倆在婢女的帶領下離去了,因為向來都是由展傲竹哄略胖胖睡午覺的。
  偏廳裡,兩個女人大眼瞪小眼,龍眼對荔枝,彼此的敵意逐漸升高,妒意的火花在空中辟啪作響,眼看著戴府就要燃起大火了,突然……
  "我和傲竹曾是互許終身的青梅竹馬。"艾小茹突兀地開口道。"展家和艾家是世交,又是鄰居,所以,幾乎從我們會走路起,就在一起了。"
  她如夢似幻地輕歎。"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那時候的他,開朗且快活,我們在一塊兒玩、在一起吃、也一同唸書。八歲時,他就發誓長大後要娶我,我們一同許願要做對神仙眷侶。"
  水心毫不隱瞞她的醋意,"可是你背叛了他,對不對?"她憤怒的指控。"這樣你還有什麼好炫耀的?還有什麼資格跟他敘舊?"
  "那不能怪我!"艾小茹聞言,脫口辯駁。"那真的不能怪我!只能怪……怪命運作弄……"
  "是喔!"水心嗤笑。"很多人都像你這樣,做什麼事都要怪罪命運,從不檢討自己的所作所為。"
  "你不明白……"艾小茹黯然歎息。"展家是官宦書香世家,歷代祖先都曾在朝為官。但他父親卻對做官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寧願在唸書之餘,去做做生意,也不思在官場上與人勾心鬥角。很令人意外的,他父親竟然在商場上一帆風順地攢到了大筆財富,當時展家在洛陽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富豪,可是……"
  從不知展傲竹過往的水心,迫不及待地催促:"可是什麼?"
  "在他十歲那一年,他祖父當年為官時得罪的仇家尋上門來了,既要報仇,也覬覦展家的財富,半夜投下一張紙簡,命令展爺爺必須在三天內交出展家的財富作為補償,否則就交出命來彌補。"
  水心滿臉憤慨之色。"然後呢?"
  "那是一群朝廷舉兵多時亦追剿不得的匪徒,當時的洛陽官府更是無能為力。但傲竹的祖父一身傲骨、寧折不屈,他撂下話,說是人命就一條,要就拿去,他絕不屈服。然後,他就開始自行尋求幫手了。"艾小茹歎息。"可歎過去所有自稱是展家至親好友的人,當時卻反而全急著與展家撇開關係、畫清界限,免得無端惹禍上身,誰還敢去幫他啊?"
  水心冷冷一笑。"包括艾家?"
  艾小茹微微一窒,"那是……我……我家也……也只是……只是讀書人家,哪……哪有什麼力量幫得上忙啊?"她吞吞吐吐的辯解。
  水心再次嗤然冷笑:"後來呢?"
  艾小茹蹙起雙眉:"大家全勸展爺爺低頭,但展爺爺表示,如果他低了頭,不就讓匪徒更為囂張了嗎?所以,他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維持自己的尊嚴,但是沒想到……沒想到……"瞧見艾小茹的臉色陡然變得極為恐俱淒慘,水心不由得又焦急地催促道:"沒想到什麼?快說啊!"
  艾小茹抖著唇,雙眼佈滿恐懼。"那……那一夜剛起二更,隔壁展府傳來的狂笑辱罵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而後我躲在被窩裡頭抖著,傾聽展府不絕於耳的悲嚎哭叫與哀求告饒聲,最後天將明時,展府便起了一場大火,一場將整個展府全化為灰燼的大火!"
  水心聞言,全身發冷。
  "展府……"艾小茹的淚水簌簌流下。"全府上下,包括傭僕婢女共一百零九條人命,就這樣全沒了,連屍首都饒成灰燼了!"
  水心震駭地猛抽一口氣。
  "原……原以為只是……只是會犧牲展爺爺一條命的,沒想到……沒想到展府全被……被滅絕了!"艾小茹哽咽不已。"我還聽到大人們在說……說傲竹的母親和姊姊們都被……被殘暴的輪姦了,包括他那個才……才七歲的妹妹,她們的哭叫聲傳……傳遍了整條大街!"
  水心驚得無法出聲,一顆心更好似被千刀萬剮般疼痛。難怪他如此寨酷無情,如此冷漠寡絕,僅只十歲幼齡,便親眼目睹親人被姦淫殘殺而無法救援,這是何等慘痛的經歷!
  艾小茹又飲泣片刻後,才慢慢收起淚水。"我一直傷心了好幾年,然後,我父母便替我定下了戴家這門婚事,父母之命,我無法反駁,更何況,當時我以為傲竹他也沒了。"
  "借口!"水心冷眼斜睨她。"要是我,我會終生不嫁,守著我的諾言和我的受,如果你真愛他的話。"
  "我是真愛他的!"艾小茹大聲抗議。"我是真愛他的,可是我父母逼我……"
  水心冷笑。"只要你自己夠堅定,誰逼得了你?"
  艾小茹咬咬牙。"你未曾面臨過我的處境,你當然能這麼……"
  水心翻翻白眼。"算了,誰是誰非,各自心裡有數。"
  艾小茹怪異地看了水心片刻後,又慢吞吞地開了口。"在我二十歲那一年,也就是在戴家來迎娶的前三天,傲竹來找我了……"
  水心瞪她。
  "他……他說他來實現他的諾言,他要來……娶我……"水心心中發寒、渾身戰慄,直瞅著她瞧。"我不知道當年他是怎麼逃過那場浩劫的,但是我好興奮他還活著,也好高興他沒有忘了我,還愛著我……"
  一絲鮮血從心中的創口綴緩流下,水心強忍著刀割般的痛楚。
  "但是,戴家迎親在即,我不能就這樣……"
  "狡辯!"水心怒喝,為自己,也為展傲竹。"你是擔心展家財富俱失,不能給你好日子過了,對不對?你對他的愛尚不足以讓你願意陪他過苦日子,對不對?"
  艾小茹迅速的迴避開雙眼,囁嚅道:"不……不是那樣……"
  "老話,是不是你自己心裡有數!"水心沉著臉。"你告訴我這些到底有何目的?"
  艾小茹凝視著水心,"傲竹是個專情的人,他一定還愛著我,"她淡淡一笑。"而我的丈夫已死,如果……"
  水心雙手緊握。"你要我讓位?"
  "如果你願意,那是最好,畢竟你心裡也瞭解他並不愛你……"艾小茹狡詐地笑笑,"抱歉,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直說。"
  水心難堪地白了臉。
  艾小茹又竊笑了一下。"如果你願意退讓,我答應你會好好疼愛胖胖,若是你不願意。那也不打緊,男人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水心瞇起眼。"你會願意委屈做妾?"
  "這樣正好可以證明我愛他的程度啊!況且……"艾小茹再度狡猾地笑笑。"他可能捨不得委屈我,屆時,或許是兩頭大的情況哩!"
  水心明白她說的是事實,心不禁愈來愈冷了。或許從常德縣之後,展傲竹對她的態度是改善了些,但也設什麼特別的徽兆.以顯示他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存在。她原先還冀望在旅遊途中,他會對她有些感情的表示,結果現在才想到,他找她也只不過是為了胖胖而已,為了兒子,她知道他願意做任何事,包括對她低頭、對她好些,而這些,完全不是針對她,只是為了兒子而已。真悲哀!
  "如何?"艾小茹催促道。
  水心抬眼平靜地看著她。"他對你表示過了嗎?"
  "他還投有機會說啊!"艾小茹說:"只要給他機會,我相信他很快就會開口的。"
  "是嗎?"水心淡淡地道:"他似乎對你並不怎麼熱切嘛!"
  "我想,他是有一些怨恨當初我沒有放棄一切嫁給他吧!"艾小茹僅惱地歎口氣。"不過……我畢竟是他唯一深愛過的女人,他不會放過這個擁有我的機會的。"
  水心凝視著她,沉思半晌。
  "等他真的有所表示了,我再來告訴你我的決定吧!"
  他的表示在他已經夠多了!
  他答允從客棧搬進戴府住,因為艾小茹說這樣才方便敘舊。他也答應多留些時日。因為艾小茹說她寂寞的女兒倩兒,希望胖胖能多陪她玩一陣子。他也應允艾小茹帶女兒和他們一起出遊,因為艾小茹說她一個女人家不好沒個男人陪伴出門,所以,可憐的竹兒幾乎沒有出外遊玩過。他甚至相當容忍倩兒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
  以展傲竹孤僻的個性來說,這些都已經是相當明確的表示了。但水心不肯就此認輸,她依然死死的抓住心中殘餘的一點希望,她要有明白的證據,好證明展傲竹的心中真的仍然深愛艾小茹。那時候,她自然會做她應該作的選擇。
  八歲的倩兒是個很聰慧的小女孩兒,她自然看得出來娘親對那位展叔叔情有獨鍾,而她自己也很希望有這麼一個俊美瀟灑的後父。
  敏感的她立刻發現到,展叔叔疼愛的兒子胖胖是關鍵人物,所以,她竭盡所能地討好胖胖,更用盡心機讓展叔叔瞭解她和娘親有多麼疼愛胖胖。
  而展傲竹的反應如何是看不出來啦!因為他始終維持著一張冷漠面孔,但胖胖就不同了,他們整天膩在一起、玩在一塊兒.胖胖成天倩姊姊長;倩姊姊短的,他不再纏著娘親,也不再膩著爹爹,只要有倩兒陪著,他就很快樂了。
  這一日,倩兒使計讓水心去幫他們做那種"外面買不到,飛得特別高、特別遠"的紙鳶,等水心一離開,她又慫恿展叔叔和娘親一起出去買零食給胖胖。正埋頭在研究該怎麼讓陀螺轉得又穩又久的胖胖突然抬頭,他看見爹親出去的背影,便忙著叫住艾小茹。
  "姨姨,你們去哪兒?"他歪著頭打量一身精緻俏美打扮的艾小茹。"是不是爹爹要帶你去飛飛?"
  飛飛?
  艾小茹茫然不解,但她急著追上展傲竹,便順口答道:"對.對,你爹爹要帶我去飛飛。"而後就匆匆追上去了。聳聳肩,又低下頭專心在玩他的陀螺上了。
  當水心拿著紙鳶來時,胖胖玩陀螺正玩得起勁,歡樂的笑聲充滿整個庭園,哪還有空理會她和她的紙鳶。水心不覺悵然若失,現在兒子又不希罕她了,如今展家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迷上戴家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那她算什麼?以前胖胖缺了娘會呼天喊地,可現在如果她不見了,他肯定沒知沒覺。好淒慘啊!
  "胖胖,你爹爹呢?"水心隨口問道。
  "爹爹帶姨姨去飛飛了!"
  水心渾身如遭雷擊似的一顫,而後衝上前猛然抓住胖胖。"胖胖,你說你爹幹嘛去了?"
  "娘,痛痛!"胖胖苦著臉叫道。水心一點兒也沒放鬆,大叫道:"說!"
  胖胖不滿地嘟起嘴。"爹爹帶姨姨去飛飛了啦?
  帶艾小茹去飛飛?
  水心兩手一份,胖胖朝娘親裝了個鬼臉後,就跑開繼續玩他的去了。
  而水心則直挺挺地呆立著,面色蒼白,發直的目光裡充滿了絕望與無法言喻的哀傷。
  他竟然帶艾小茹去飛飛!
  坐在亭裡的石墩上,展傲竹靜靜的看著胖胖狼吞虎嚥,倩兒的吃就斯文多了,艾小茹則拿著手絹兒頻頻為他們兩個擦拭嘴角。
  展傲竹眼角一瞥,看到丟棄在一旁的大紙鳶,他轉頭向胖胖。"胖胖,你娘呢?"
  咿咿嗚嗚兩句,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包拿給爹親。展傲竹接過來後又問了一次。"你娘呢?"喝了口茶,嚥下口中的食物,這才清清楚楚地回答道:"娘說把這個給爹爹,爹爹就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展傲竹面色一凜,迅速打開小布包。
  小布包包了好幾層,直到最後一層翻開,那條價值連城的項鏈赫然在目,上面還有一張小小的紙條——
  恭喜你,你終於找到你願意和她雙飛的伴侶了,我想,這條項鏈該是屬於她的,雖然我知道你不會擔心我,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不用擔心我。
  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容身之處的。

羽山 於 2007-06-07 06:55: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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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時間:2007-06-07 06:56:00
第九章



月光清冷地灑在大地上,如水銀流洩一地,洩在高山大澤、洩在驛道平原、洩在莽莽幽林、洩在流泉長河、洩在朦朧的大地上,而朦朧的大地將再甦醒,甦醒於陽光之下、甦醒在風和日麗之中。
  就這樣,日昇日落、月起月沉,一天天過去、一月月過去、一年年過去,在花開花謝之中,無數的光陰與生命皆流逝了。山巒起伏著,路面崎嶇著,在灰黯的天空下,遠近皆是一片孤伶伶的蒼茫,周圍的空氣裡,散播著霧茫茫的氣氳,極目望去,可以隱約看見一條如帶似的溪流轉過一座石山的山腳,往遙遠處流去。
  看不見人跡,山霧幽幽忽忽的飄聚在四周,因為天空的陰霾,更在人們的心頭加重了那種說不出、道不盡的沉鬱。苗韁化外果然是另有一分滋味。
  一匹白馬停在土路的盡頭,展傲竹默默的往前看,臉上一無表情。坐在他身後的胖胖……不!巳經不能叫他胖胖了,將滿十歲的他,像麵條兒似的拉長好多,而增加的高度將他的體型也拉得瘦削了,臉上也不再有幼時那種嬌憨稚氣,除了還沒有爹親那般頎長的身材和冷酷漠然的氣質,他跟爹親幾乎是完全一個樣兒。
  此刻,他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往四處眨呀眨的。"爹,娘真的會到苗疆來嗎?"
  展傲竹揉了揉臉頰。"人家說是在這兒買到冰魄的,而且,他所形容的賣主模樣,也和你娘吻合。"
  "可是……"展星魂猶豫了一下。"那畢竟是將近六年前的事了,說不定娘只是經過這兒,賣掉冰魄後,又離開了。"
  展傲竹沉馱了一會,又開口道:"我們總要試試看。"
  展星魂懊悔黯然地低下頭。"都是我不好,當年要不是我多嘴亂說話,娘也不會走了。"
  展傲竹的眼底掠過一抹憂鬱,"不,是爹不好,是爹……"他沒有再說下去,是微微歎息一聲。
  雙目失神地凝注著那條不知來自何方、流往何處的清溪,展星魂沮喪地垂下嘴角。"我們找娘找了快六年.大江南北全都走遍了,可就連個聽見過她的人都沒有,要不是湊巧瞧見冰魄,我還真懷疑娘是不是……"
  "不要再說了!"展傲竹沉聲一喝。
  展星魂頓時噤聲,他悄悄窺視著爹親更加陰沉的臉色好半晌。"爹,我不明白……"他小心翼翼地說:"娘為什麼要賣掉冰魄?有匹馬代步,不是更方便到處旅行嗎?她也拿走爹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應該不會缺銀子才對啊!"
  展傲竹倏地合上眼。"她是想斷了和我的聯繫。"
  展星魂"哦!"了一聲,沒敢再問。
  "那人所說的街市,應該就在前頭不遠了,我們到那兒後再到處問問看。"展傲竹說著,一抖韁繩,策馬狂奔,在如雷的蹄聲中,轉過一個山坳,風呼呼地自耳旁掠過。
  道路愈來愈寬闊,遠處亦可隱隱看見一群屋舍棚帳,馬兒自動放緩了速度,不多一會兒,已靠近街市了。那是個相當熱鬧的街市。有正式的店舖、有臨時搭的茅屋竹棚、有用牛羊皮撐起的頂帳,也有隨地擺貨的攤子。販賣的物品上至珍玉瑪瑙、豹皮綢緞,下至琉璃頂貌、粗碗鋼勺,無所不包、無所不容。
  買賣雙方苗漢人都有,穿著迥異的服飾、說著不同的言語,男女老幼熙來攘往,喧囂笑鬧之聲亂成一片,場面混雜得緊。在這兒,馬匹是無法再進去了,前面市集裡的人群,摩肩擦踵的互相推擠著,突破烏雲的陽光照著每一張面孔,也照著每張面孔上不同的表情。大聲吃喝著、吼叫著,擾得人耳膜生繭,嘈雜的聲浪似能將屋蓋也掀起了。
  他們下了馬,展傲竹牽著馬在人群外等著,由展星魂鑽入人縫中打探消息。不過片刻,展星魂便一臉欣喜地鑽了出來。他對父親咕噥幾句,而後兩人便上馬朝街市的另一頭走去。
  這是一棟清雅且幽靜的房舍,外面用竹筒圍繞著,四周是一片濃密的林叢,只有正門前一條土路通道。在竹籬內有群雞鴨忙著啄食,還有個綁著兩條小辮子,約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兒抱著一隻小羊的脖子親熱,甜美嬌憨的小臉蛋上,嘻笑嫣然,在她額心正中央赫然有一顆血紅的痣。
  擂鼓般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小女孩愕然的抬起頭,屋內也跑出一個苗裝少女,她警覺地立刻抱起小女孩退至門口。
  白馬在竹籬前戛然而止,一大一小兩條人影翻身落下,他們才剛走兩步,詫異的叫聲便從男孩口中發出。"爹,你看那個小妹妹的額頭,她怎麼也有血痣?"
  展傲竹緊緊的盯著小女孩,大步走過去,而那個苗女也訝異地輪流看著他們父子倆額心上的血痣,生人勿近的告戒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
  展傲竹在苗女身前站定,雙眸仍然片刻不離小女孩純真可愛的小臉蛋。"她多大了?"那個有三分像他,有七分像水心的小女孩朝他嬌憨地一笑。
  苗女遲疑著還沒說話,小女孩便舉起右掌張開,"五歲。"她嬌聲道。
  "五歲了?"男孩驚呼一聲。"爹,她是我妹妹嗎?"
  展傲竹伸出手輕撫小女孩的臉蛋。"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笑得好可愛。"娃娃。"
  "那是乳名嘛!"展星魂翻翻白眼。"她肯定是還沒有名字對不對?又是說要請私塾老師.或秀才什麼的給她取個好名字,對不對?"
  苗女這方詫異地點點頭,並回答道:"對,可是咱們這種地方沒什麼真正有學問的人,也沒見著有這種人來,所以就這麼拖下來了。"
  "我就知道。"展星魂撇撇嘴。"我娘叫冷水心,娃娃的娘也應該叫冷水心吧?"
  苗女又是猛點頭。"是呀!是呀!娃娃的娘親是叫冷水心沒錯!"
  "爹呀!"展星魂轉向展做竹。"好不容易啊!總算找到娘了,沒想到還附送一個妹妹哩!"
  展傲竹將雙手伸向娃娃,苗女下意識地縮了縮,沒想到小女孩也伸出手往他這邊靠過來。"抱抱,抱抱!"
  又猶豫了一下。苗女才將娃娃交給展傲竹把住。展星魂興奮地看著在父親懷抱裡纏膩撒嬌的娃娃,不由得咧嘴開心地笑了起來。"爹,該給妹妹取個名字了吧?"
  展傲竹略一思索。"展寧兒。"
  "寧兒,寧兒……嗯,嗯,不錯,不錯……"展星魂說著,又轉向苗女。"請問這位姊姊,我娘呢?"
  "呃!冷姑娘她上大理批貨去了。"
  "哦!那她什麼時候回來?"
  "再一、兩天吧!"
  聞言,展星魂有點洩氣。"還要再一、兩天啊?我好想見見娘喔!"
  "六年都熬過來了,你還在乎這一、兩天嗎?"展傲竹說完,便抱著女兒進屋去了。
  展星魂立刻又振奮起來。
  是啊!六年都熬過去了,哪在乎這一、兩天,只要能見著娘,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兩度日月輪轉,二十四個時辰的雲散風飄,時間過得快,一生的時間也不過眨個眼就過去,又何況是兩天的日子?
  此刻.正是凌晨曙光初起時分,兩匹騾子在幽靜中達達走來,一匹騾子上坐著一位俏麗少婦,另一匹則滿載貨物,還未到竹籬前,少婦便詫異地張大了眼,緊盯住籬笆前那匹神駿的白馬。
  "奇怪,那不是冰魄嗎?怎麼會在這兒?不會是自己跑回來的吧?"她咕噥著,同時加快了騾子的腳步。片刻後,她在籮前翻身下來.邊奇怪地端詳那匹酷似冰魄的白馬,邊朝屋舍叫著。"娃娃,娘回來啦!娃娃,來看看娘給你買什麼回來了!"
  門咿呀一聲打開,少婦回頭望著門口,期待女兒衝出來歡迎她,卻沒想到衝出來的不是她那小小的女兒,而是一個大大的男孩。
  "娘,您終於回來了,我們等您等了好久啊!"
  望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少婦震驚地猛抽一口氣,她不敢置信地盯著那直衝到她面前來的大男孩。"你……你……"
  展星魂委屈地噘了噘唇。"娘,我是胖胖啊!您不認得我了嗎?"
  怎麼會不認得,他跟他多長得一模一樣啊!只是她不敢相信,還以為是在作夢罷了。水心的眼圈兒早紅透了,她抖著手摩挲著展星魂的五官。"……你……你長大了……"
  淚珠兒撲簇簇直落,展星魂哽咽地道:"娘,您好狠心喔!居然不要胖胖了。"
  "對……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正待將兒子摟進懷裡的水心,眼角餘光一瞥,赫然發現那個牽著娃娃的男人,心中一凜,她一聲不吭,下意識地轉身便想要進,再也顧不得兒子或女兒了。
  可她才剛踏出一步,便被人一把抱起,她正想掙扎,赫然發現自己正騰空飛起,她諒呼一聲,手臂本能地緊緊攀摟住抱著她的人的頸項,連帶的雙眼也緊緊閉上了。片刻後,呼呼的風聲自耳邊吹過,晨間清新的空氣絲絲鑽入她的鼻內,她咬咬牙,雙眸猛地張開,同時往旁邊一瞧……另一聲驚叫傳來,她將雙臂收得更用力,兩眼也閉得更緊,整個人直往展傲竹的懷裡鑽。
  她也會輕功,但是,她僅是能夠跳上一層樓高一些,飛掠時不到一丈便要點地借力一次,哪能像他這樣,高高的飛騰在空中,每十五丈以上才借力一次,而踏點的還是柔嫩無力的樹梢尖可她現在在特別高大的滇油松上翱翔,那不只三、四層樓高的濃密松林在她身下如閃電般的向後退去,就像鷲鳥般在空中飛翔,更有如馭風而行的仙人。
  水心心中倏然一震。他正在帶她飛飛?她的雙眸驀地大睜,展傲竹也正俯首望著她,兩人的視線霎時交纏不解,四眸相對長久。
  "除了娃娃,我從來沒有帶任何女人飛飛過。"他突然說,聲音低沉感性。"你是第二個。"
  水心一愣,立即脫口道:"那艾小茹……"
  "沒有,我從沒有帶她飛飛過,是胖胖誤會了。"水心輕輕的啊一聲,她相信他,因為他從不說謊,但是……她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垂下眼瞼,嘴裡囁嚅地道:"你……還愛她嗎?"
  "我從沒有愛過她。"
  "耶?"水心愕然的抬眼道。"怎麼可能?你們不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嗎?"
  展傲竹抬起臉直視前方。"那不過是一段不成熟的幼稚感情,只是單純的喜歡,連愛都稱不上,或許當初如果有機會繼續相處下去,我們終究會成為一對真正的戀人,但是,沒有讓它成熟的機會我們便分開了,而時日一久,連那份喜歡也逐漸消失了。"
  "可是,後來你又去找她,而且還說要娶她哩!"水心頗為吃味兒地說。
  "不管我願不願意,我做過的承諾一定會遵守,是她先毀了誓約,那便解了我的束縛了。"
  水心"哦"了一下,而後抬眼偷覷他。"那你幹嘛見到她就那麼激動?"
  展傲竹雙眸微顯迷濛。"她令我想起我死去的親人。"
  水心聞言,愧然的垂下眼,但不久後又猛然抬起頭。"可是,你一直表現得很捨不得離開她似的,她一找你敘舊,你就跟她走,你不愛跟我說話,卻跟她一大籮筐一大筐地聊個不停。"
  "我懷念我的親人,可是時間太久,好多事情都淡忘了,連他們的長相我都幾乎不記得了。"他抑鬱淒然地說著。"只有在跟她聊起往事時,在她的提醒下,幼時的記憶才又一點一滴的尋回來,而他們的面容也再度清晰起來。"
  再次"哦"一聲,水心的睫毛眨呀眨的。"你真的不愛她?"
  "從來沒有。"他堅決且肯定的回答。
  依戀地靠在他寬闊結實的的臉上,懷念地嗅聞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水心輕聲地問:"離開她,你一點也不會捨不得?"
  "不會。"
  沉默片刻後,水心又問:"這次你找我找了多久?"
  "從你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展傲竹淡淡地道。
  "啊?"水心呆了呆,訝然道:"六年?"
  他沒說話。
  "艾小茹竟然連一天也沒能留住你嗎?"
  他依然沉默無語。
  眼珠子轉了幾圈,水心試探地再問:"難道你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她的近況?我記得她丈夫家那邊有好些個親戚都在覬覦她繼承的財產哩!而且……而且,我看得出來她也是真的無法忘情於你!"她著著他的下顎。"所以,若是……若是你想要她做妾,也許我……"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是苦是甜,都該由她自己去承擔,無論她的未來會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問題,與我無關,我有你就夠了。"他淡然堅決地說。
  水心審視他半晌,"那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那麼冷淡?"她不滿地抱怨。
  他垂眸掃視她一眼。"二十年來養成的個性,已經定了。"
  她不自覺的沉默了,這時,隱隱的雷聲撼入心弦的傳來,她不自覺地轉頭朝聲音方向望去。不遠處有兩座詭異的駝峰,而駝峰之間有滾滾的激流垂落,流水垂落之處,水洩翻蕩,波濤如嘯,不但浩大雄偉,更有一股令人心顫神醉的威懾力量。太陽已然高掛,七彩的嫣紅投映在那條洶湧流蕩的水簾上,映射著繽繽紛紛、異常綺麗的光芒。
  水心望著那道愈來愈近的瀑布,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愛我嗎?"
  "我愛你。"
  水心溫馨甜蜜又滿足喜悅地笑了,"我也愛你。"她回過頭來,羞澀地說。
  "我知道。"
  片刻後,他抱著她坐在一塊奇形怪狀的灰黑色岩石上,兩人依偎著觀賞那如千軍萬馬奔騰衝刺般的激流,濃重的水霧,像一張有形的簾幕,幽幽的瀰漫在四周,自這層水霧裡注視日光反映出的光彩,像由一個厚厚的水晶裡望向朝陽,美得朦朧、美得迷茫,還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浪漫。
  "你注意到了嗎,這是你頭一次跟我說那麼多話耶!"
  "注意到了。"
  "你以後也保持這樣好不好?"
  無聲。
  "好不好?"
  無話。
  "展傲竹,你到底聽到我的話沒有?"
  無息。
  稍後,在一大片濃密的松林頂端,隱隱傳來陣陣咒罵聲。"我警告你,展傲竹,不准你再這樣裝啞巴了!"
  "你這混蛋!剛剛還有那麼多話,為什麼現在一個字兒也沒了?"
  "展傲竹,我堅決抗議,我不要一輩子面對一個一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丈夫!"
  "展傲竹!你這聾子、啞巴!我警告你……"
  "展傲竹……"

羽山 於 2007-06-07 06:56: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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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章





江湖傳言,消失武林多年的狂書生重現江湖,並與妻共轡行走江湖,身邊有兩個子女相伴,一個是十七、八歲的美少年和一個十二、三歲的標緻小姑娘。
  狂書生寒酷不改、狂傲依舊,一身武功仍是足稱武林第一,走遍江湖無人敢觸其銳鋒,除了……
  "我不管,他們是俠義世家耶;遇逢劫難,我們怎能袖手旁觀?"水心兇惡地猛敲桌面,引起飯館其他食客的側目,可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告訴你,濟危扶傾是俠女應試做的事,我非做不可!"
  展星魂和展寧兒相視一笑,娘又想行俠仗義,實現她的俠女美夢了!
  展寧兒憋住笑,輕咳兩聲。"爹,這個……聽說西湖的風景美得很,我們順便去看看也好嘛!"
  展睡魂也忙幫腔道:"對啊!爹,寧兒沒看過西湖,咱們帶她去看看嘛!"
  展傲竹眼觀鼻、鼻觀心,無動於衷地端起酒……
  水心一把搶過來仰頭喝下,挑釁地將空酒杯放回他面前。展傲竹連瞄她一眼也沒有,逕自提起酒壺注滿酒杯,再次端起。水心又一次伸手過去,卻抓了個空,頓在半空中,她瞪眼看者展傲竹悠哉悠哉地仰頭喝下酒,低咒不已。但是,她當然不會就此罷手,她依然嘰哩呱啦的說個不停,展星魂和展寧兒也在一旁苦口勸說,然而,展傲竹似乎是吃了秤鈍鐵了心,他始終是不言不語地喝著他的酒。
  終於,水心住了口,她瞇眼注視展傲竹良久,忽地一聲不吭的轉身便走。
  望著娘親忿忿離去的背影,展星魂咕噥道:"爹呀!今兒個晚上可要注意者點兒,娘肯定又要溜啦!"
  展傲竹沒出聲,僅是點點頭。
  展寧兒不由得大歎一聲。"爹呀!我真不懂,你就直接答應娘就好了嘛!幹嗎每次都要這樣你跑我追的呢?"
  展星魂唉了一蘆,"你就不懂了,寧兒,這叫夫妻情,有吵才有和嘛!以娘的性子,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可受不了,非得這樣子吵吵鬧鬧、跑跑追追的,她才會感到生活有趣,也才會覺得爹是疼愛重視她的,所以,爹也就順者她的心想去做啦!"他轉頭朝展傲竹賊兮兮地一笑。"對不對,爹?"
  展傲竹沒說話,但他眼底隱隱掠過一抹笑意。
  展寧兒又歎了一聲。"天啊!這樣不累嗎?"
  "只要娘不累,爹當然也不會累羅!"
  "可是人家累了嘛!"展寧兒垮著臉。"打一開始就這樣,娘一溜出家門,爹就帶著咱們追上去。其實,一家人到外面來游遊逛逛的也是不錯啦!可娘只要一看到什麼不平事,就非得插上一腳不可,讓爹幫忙,爹就裝啞巴不理她,然後娘就自己溜去幫忙,接著爹又帶著咱們追上去幫忙。總是這麼跑跑追追的,就為了她那個可笑的俠女志願,可憐我什麼都沒玩到,真是好冤枉啊!"
  "認命吧!寧兒。"展星魂擺出一副誇張的哀憐神態。"現在爹就寵著娘,我們全不在他眼裡羅!"
  "對喔!爹都不疼我們了啦!"展寧兒嘟著嘴,瞟著爹親。"現在爹的眼裡只有娘了嘛?"
  由著兒女連聲抱怨,展傲竹卻是無聲無語,依然老神在在地喝他的酒。
  是啊!孩子都大了,他想,該是讓她實現俠女夢想的時候了。

羽山 於 2007-06-07 06:56:00 修改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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