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終生未育的婦女,一生致力於為天底下的母親們創造專屬節日。這是她母親未竟的心願,她不容許任何人玷汙這個神聖的日子。
美國在110年前將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訂為「母親節」,並在往後成為世界多國共同慶祝的重要節日。然而「母親節」的發起人安娜‧賈維斯恐怕是「母親節不快樂」。事實上,賈維斯一生極力反對利用母親節進行商業化行銷。當這個節日讓商家大賺特賺時,她卻變得一無所有。
根據《華盛頓郵報》(Wasgington Post)報導,研究「母親節」歷史的學者安托里尼(Katharine Antolini)表示,賈維斯(Anna Jarvis)在50歲時成功使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成為美國國定的母親節,但她畢生都在努力阻止母親節成為我們今日所見的商業節日。
對她而言,母親節是用來純粹紀念母親的日子,起初她僅是為了已逝母親而推動創立這個節日。然而,當人們開始將她的理念用於其他目的時,她感到極度憤怒。多年來,她不惜一切努力,從提起訴訟、遊說政治人物、發布強烈措辭的新聞稿到組織抗議活動,甚至與時任紐約州州長夫人愛蓮娜羅斯福(Eleanor Roosevelt)發生爭執,尋求晉見總統陳情等等。
安托里尼表示,賈維斯認為自己擁有「母親節」的智慧財產權,她在每封信件上署名「安娜‧賈維斯,母親節的創辦人」,這是她的身分,與她綁在一起。
然而,賈維斯的努力幾乎徒勞無功。抗議活動耗盡了她從家人那裡繼承來的微薄財產。她於1948年去世,享年84歲——孤獨、失明且一貧如洗,在一家療養院度過餘生。安托里尼認為,如果她今天還活著,應該會對母親節仍然受到歡迎感到高興,「但她會因為人們不記得她而感到沮喪」。
如果她知道這個節日在現代多半是透過母親節特價、特賣、賀卡和花束來慶祝的,她可能也會感到同樣憤怒。安托里尼表示,1900年代初期發表的一篇報紙文章中詳細敘述了一起軼事:
在商人朋友沃納梅克(John Wanamaker)開的費城商場餐廳用餐時,賈維斯點了一份沙拉,然後氣得把它倒在地板上。賈維斯討厭這道菜被稱為「母親節沙拉」(Mother’s Day Salad)。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廉價的行銷噱頭,目的是從她認為屬於她自己的想法中獲利,這是對她所珍視的節日的侮辱。
母親節之母
1864年5月1日,安娜‧賈維斯出生於西維吉尼亞州韋伯斯特(Webster)。
她的母親安‧里維斯‧賈維斯(Ann Reeves Jarvis),是一位主日學老師,她創立了「母親日常工作俱樂部」(Mothers’ Day Work Clubs),旨在教導婦女如何照顧自己的孩子。在1876年的一次講課結束後,安‧賈維斯在祈禱中說道:「我希望未來有人能創立一個紀念母親的紀念日,以紀念母親在生活的各個領域為人類提供無與倫比的貢獻。母親是應該得到這樣的紀念的。」
當時年僅12歲的安娜‧賈維斯牢記這句話。1905年5月9日,她的母親去世,當時的賈維斯已經年過40,她在母親的墳前許下承諾,要成為那個能實現母親祈禱的人。在接下來的幾年中,賈維斯寫了成千上萬封信件,以說服各州州長將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設立為母親節,這天是最接近她母親去世週年紀念日的日子。
安托里尼表示,她給馬克吐溫(Mark Twain)、老羅斯福總統(Theodore Roosevelt)以及其他任何具身分地位的人士寫信,尋求幫助。她還向費城商人、她的朋友沃納梅克尋求支持。
Mother's Day originated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early 20th century. It was primarily the result of efforts by Anna Jarvis, who wanted to honor her own mother and set aside a day to honor all mothers because she believed a mother is "the person who has done more for you than… pic.twitter.com/Yb0DVSCvvR
— Context Hunter (@githii) May 12, 2024
1908年5月10日,在西維吉尼亞州的聖安德烈衛理公會教堂(St. Andrew’s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賈維斯舉辦了第一次母親節活動。她向民眾贈送了數百支純白色的康乃馨,這是她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當天下午,在賓州舉行了一場更大的慶祝活動,賈維斯在那裡發表演講,感動了許多人。
從那時起,母親節在美國迅速傳播開來。隔年,華盛頓州的杜德(Sonora Smart Dodd),一位由單親父親撫養長大的女子,在士波肯市參加了教會舉辦的母親節主日崇拜之後,希望能有一個紀念父親的節日。(在杜德的推動下,1966年美國父親節被訂於6月的第3個星期日)
1910年,西維吉尼亞州立法將母親節定為節日,其他州也紛紛效仿。但賈維斯的事業還遠未結束。她繼續自掏腰包寫信和旅行,希望將母親節定為國定假日。1914年5月8日,美國國會通過法律,將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訂為母親節。翌日,威爾遜( Woodrow Wilson)宣布設立第一個全國性的母親節,以紀念在戰爭中失去兒子的母親。
對商業化的失望與憤怒
母親節已成為一個全國性的慶祝活動,但這不符合賈維斯的最初期望。在接下來的幾年裡,她盯上了以慶祝母親節推銷商品的花店老闆、卡片商和糖果商。根據1986年《華郵》的報導,她曾在聲明中抱怨道:「他們正在商業化我的母親節。這不是我的初衷。」根據《華盛頓郵報》1994年的一篇文章,她發布過一份新聞稿,批評這些人是貪婪的「江湖騙子」、「強盜」。
她曾諷刺道:「一張印製的卡片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你懶得寫信給那個為你做的比任何人都多的女性。還有糖果!你拿一盒給媽媽,然後自己吃掉大部分。這真是美好的情懷啊!」
在1923年得知時任紐約州州長史密斯(Al Smith)計劃舉辦母親節聚會後,她曾威脅要起訴。而在1931年,當紐約州第一夫人愛蓮娜羅斯福成立了一個母親節委員會(Mother’s Day committee)時,她不滿地表達抗議,並成立了母親節國際協會(Mother’s Day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來打對台。
就連慈善機構也成為了她厭惡的對象。在1930年代的大蕭條期間,慈善機構在母親節舉辦募款活動,幫助有需要的母親。對此,賈維斯感到不悅。安托里尼說:「她不希望這成為乞討節。她不希望這一天變成另一個慈善活動。她認為人們不需要憐憫母親,而應該尊敬她們。」
在研究賈維斯的過程中,安托里尼對這位堅毅而獨立的女性產生了同情。在期望女性盡早結婚生育的時代,賈維斯選擇保持不婚不育,但終生為「母親節」事業奮鬥。安托里尼說:「你了解她為什麼這樣做的動機。她聽起來並不瘋狂。她的論點是合理的。很多時候,你會覺得她對這些事情感到憤怒是合理的。」
但她也認為賈維斯對母親角色的看法相對狹隘。她認為,賈維斯的觀點來自一個孩子的角度,是一個深愛母親的女兒的觀點。她說:「孩子對母親的理解相當簡單,但孩子成為母親後,會對母性有截然不同的看法。會更關注並參與政治活動,以拯救其他孩子的母親。」
到了1940年代初期,賈維斯的身體狀況開始惡化,她的視力也逐漸下降。友人和同事將她安置在賓夕法尼亞州的一家療養院。她最終於1948年11月24日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