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訊50經典重現》12682的驚奇與瘋狂！回顧與前瞻　台股30年

2019年的台股創下兩個紀錄，一個是全年漲幅名列亞股第一；另一則是台股重新站上12000點大關，接近30年前的高點12682點。專題回顧了台股歷史，也預示了下一個重大關鍵：台股本益比向上提升，才剛剛開始。（原載2020年1月第598期，文／段詩潔）

當年台股狂飆到12682點，是一段無法磨滅的回憶與傳奇。30年過去，又見到暌違已久的萬二行情，台股的內涵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2019年台股是亞洲第一強，台股本益比向上提升，才剛剛開始。台灣資本市場，持續奮勇前行！

二○一九年，台股有兩項破紀錄的大事。一是全年累計大漲二二七一點，漲幅二三％，表現不但是十年來最好，更是亞洲股市第一強。二是台股在十二月十七日重新站上一萬兩千點大關，台股歷史高點一二六八二似乎就在眼前。這個「萬二」可是暌違已久、得來不易，回顧上一回站上萬二，竟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你有看過一個晚上開一百多瓶路易十三嗎？」回想起三十年前台股榮景，一位在市場打滾超過三十年的投資人露出神祕的微笑。對於年輕一代來說，「一二六八二」的歷史彷彿遙不可及，但對於資深股民而言，一二六八二則是一段無法磨滅的回憶與傳奇。

那是「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甚至很多人都說：台灣錢其實都淹到脖子了！從一九五一年至九○年，台灣對外貿易暢旺，連續四十年平均經濟成長率達九％，不僅居世界之冠，也為台灣創造了七百億美元，僅次於日本的龐大外匯存底。

四年漲十一倍的驚奇　每買必賺，成交量甚至超越美日總和

隨著外匯管制解除，台灣跟著日本走上資產膨脹之路，新台幣兌美元從八五年的四十元附近一路升值，到九二年的二四．五二元才告一段落，導致熱錢源源湧入台灣。八八年，台灣開放證券經紀商執照申請，總數從八六年的二十八家迅速增加至九○年底的三七三家，更成為台股飆漲的導火線。

台灣股票集中市場從六二年開始，花了超過二十四年的時間，才在八六年首次突破一千點。但隨後只花了四年時間，九○年就創下一二六八二台股歷史高點。四年推升指數上漲超過十一倍，可見市場瘋狂的程度。

台股成交量從數十億元一路飆升，在九○年三月十六日這天，最高單日成交量來到二千一百億元，甚至是當時紐約交易所和東京交易所成交量的總和。

八五年時，上市公司一二七家，證券戶僅四十萬人；到了九○年，上市公司增為一九九家，開戶投資人卻高達五○三萬戶，占台灣十五歲以上人口的三分之一，炒股成為全民運動。這種前所未有的泡沫式瘋漲，不但讓國際間嘖嘖稱奇，台灣更被外媒譏為「ＲＯＣ」是「Republic of Casino」（賭場共和國）。

曾任大華、凱基投顧董事長的杜金龍回憶說，當年股市漲停板就是五％，一開盤大部分股票都漲停，根本不用做研究，也沒有人知道基本面是什麼。在主力作手的年代，除了在市場呼風喚雨的「四大天王」之外，亞聚陳、益航陳、櫻花張、大稻埕黃，還有醫生幫、嘉義幫等數不清的主力作手，股市裡什麼幫都有。

當時還在造紙業上班、尚未跨入證券業的杜金龍，也跟著親朋好友一起瘋股票：「每天就是打電話探聽主力外圍的動向，今天亞聚陳要做什麼股票？買就對了，反正馬上就會漲停板！」有散戶買進葡萄王，還以為是賣水果的公司。證交所前總經理、福邦證券董事長林火燈笑說：「當時全台灣都瘋了！」有人跑去跟營業員說要買三商銀，結果漲停買不到了，沒想到改買三商行也照樣漲停。

在全民皆股的年代，所有人無心工作，中午十二點收盤後，動則上萬元的魚翅套餐亦人聲鼎沸。杜金龍說，後來包括他在內的幾位股市名人，從寫教科書到錄影解盤都親自上陣，每天錄完影後錄影帶就送到南部第四台，「當時南部最紅的，就是豬哥亮和股市解盤的節目了！」

全民皆股的年代　政府干預，也擋不住夢幻行情

八○年代時，金融業與資產股是台股領頭羊，國泰人壽創下天價一九七五元，在二十四年後才被大立光追上。房地產也大漲，有土斯有財的資產股成為熱炒焦點，最具代表性的是在高雄的華園飯店，股價曾經來到一○七五元。

終於，政府決定出手干預。八八年九月二十四日，時任財政部長郭婉容宣布恢復課徵證券交易所得稅，結果指數從八八一三點無量下跌十九天，來到四六四五點。為了化解危機，時任台灣證券交易所總經理趙孝風，還邀請四大天王在內的多位知名股票作手共同救股市。指數很快大回神， 即使在九○年一月爆發了全台最大的地下投資公司鴻源事件危機，台股還是繼續狂飆衝到了一二六八二點。

就在市場期待著一萬五千點、兩萬點來臨的夢幻中，卻爆發了波斯灣戰爭、美元大漲等衝擊，在八個月內，台股從一二六八二點一路狂跌至二四八五點，正式終結了這顆超級大泡沫。

「其實一二六八二是沒有意義的。」一位股市資歷超過三十年、累積豐厚身家的資深投資人，雲淡風清地說。他解釋，一二六八二當時幾乎全是散戶，沒有法人參與，也與基本面無關，完全不能從產業演化來看，「就是盲目投機與熱錢炒出來的罷了！」從當時一本提倡「隨便買、隨時買、不要賣」的《理財聖經》還成為暢銷書，可以窺見當時的投機氣氛。不過，隨著台股崩盤，當時很多隨便買的股票，至今已經在盤面上找不到了。

也見證了台股三十年的禮正投顧總經理毛仁傑，在八七年時還是台大商研所學生，初踏入股市，「當時躬逢其盛，所有的股票都是好股票。一直到一二六八二崩盤，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股票都是好股票。」他哈哈大笑說。

後來，毛仁傑成為基金經理人，九五年到二○○○年，電子股普遍上漲，到了二○○○年科技泡沫崩盤，他發現同樣是電子股，沒有競爭力的就再也起不來，研究競爭力成為選股的條件。○八年金融海嘯崩盤後，他又發現，公司不能只有普通的競爭力，還得要有世界級的競爭力，第一名的台積電一路上，排名在後面的一直下，這是競爭力的再進化。毛仁傑說，剛開始只要判斷產業的技術，再來只要判斷產業的前幾名，現在不但要判斷誰是第一名，還得追很緊，需要的專業知識愈來愈多，創新也愈來愈多，「每次崩盤，都是新轉折的開始，啟動另一個循環。」

法人時代來臨　主力作手漸式微，專業才是王道

回顧這三十年來，台股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股市參與者結構大幅改變。隨著主力作手式微，投信、自營商一一成立，九六年法人時代正式來臨。從散戶主導暴漲暴跌，到法人逐漸躍為市場要角，再到外資帶來許多投資的正確觀念，如今投資人結構已有明顯變化。就像外資圈元老級人物谷月涵說的：「以前是外資想了解散戶在想什麼，如今是散戶想了解外資在想什麼！」

二、基本面掛帥，投資人更用功。一位證券業主管回憶，台股從一二六八二崩盤後，開始進入了基本面時代。「選股開始要有故事、有基本面，台股學起華爾街那一套，要預估EPS（每股稅後純益），還要了解國際股市連動，跟以前打電話問明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投資人可比以前用功太多了，做研究、看財報，找出自己的投資模式，很多人甚至會自己寫程式找標的，愈來愈精。

三、電子股成為台股領軍主力。九一年，台灣開放外國專業投資機構投資台股後，電子股成為台股領軍主力。林火燈說，九○年電子產業占台股市值僅二．七四％，到了九九年占近五○％，現在已經超過五○％。「台股在十年內，電子產業像用飛的一樣！」他回憶，當年講電子股，大家都嚇壞了，因為循環很快、能見度差，台灣又只做中間一段代工或組裝。

但是隨著電子股抬頭，鴻海在九一年上市、台積電在九四年上市，當年的台達電與宏碁創辦人都曾說過，沒有資本市場就沒有他們。從以前的股王國壽，到近年股王全是電子股，隨著科技日新月異的發展，可以看出投資趨勢潮流。

四、金融商品發達。金融科技興起已經取代不少傳統營業員，再也看不到過去菜籃族擠號子、萬頭攢動的樣貌。台灣資本市場衍生性金融商品愈來愈多，包括權證、期貨、選擇權、ETF（指數股票型基金）、REITs，各種金融商品推陳出新，也為資本市場提供更多的避險與投機工具。

資訊發達也改變了投資生態，好比以前投資原物料行情類股，要等報紙刊出行情，現在只要彭博系統按一按，就知道華爾街的商品交易行情，取得資料的速度愈來愈快了！

眼看一二六八二就在眼前，台股的吸引力在哪裡？林火燈說，以前台股靠周轉率、成交量脫穎而出，但一二年之後優勢不再，現在台股的重心在殖利率。「這是真的，不是只有一、兩年。連韓國都有媒體來追蹤，為什麼台股殖利率這麼高？」在目前利率仍在低檔，全球資金仍然很多的前提下，短時間看不到大幅緊縮。

而受惠於美中貿易戰，「漁翁得利」更是推升台股的強大動能。美國企業要「去中化」，中國企業要「去美化」，在全球供應鏈擁有相當優勢的台灣，自然變成大家要搶的對象，因此台股持續吸引全球進駐。野村投信就表示，美中貿易戰已成常態，但台灣其實從中受益許多。受惠於轉單效應，台灣總出口訂單開始增加；加上境外資金鼓勵回台政策發酵，將促進企業對國內的投資，有助中長期投資與消費增長，台股前景相對樂觀。

高殖利率吸引全球資金　本益比提升，才剛剛開始

林火燈分析，過去幾年全球化已經到達極致，台灣廠商分工也做到最極致。由於代工利潤低，美中貿易戰帶來的逆全球化，對台商來說是加分的，「當全世界不再那麼平，就讓台股附加價值更高了」。

展望未來，寬量國際執行長李鴻基說，台灣是全亞洲最國際化的股市，有四○％的外國人在這裡買股票，外資持有台股比率，在過去二十年只有升沒有降，預期未來三至五年內還會超過五成。他指出，台灣是美中貿易戰的受惠者，沒有美中貿易戰之前，台灣大部分廠商把工廠放在中國，用中國的生產資源應付國外需求。

但是兩個強權的鬥爭，突然讓大家了解台灣在全球分工的重要意義。「耐吉、蘋果會打電話給台灣供應鏈，希望他們把工廠搬到哪裡哪裡，怎麼沒有打給其他地區的廠商？台商在中國打不一定能打贏，因為中國廠商有政府補助，但在中國以外的地方，應該都不會輸。」

李鴻基透露，早在半年前，不少國際投資人都打電話來，說想來看看台股為什麼這麼強？台灣的產業地位突然被全世界認同，本益比的提升，才剛剛開始。危機變成轉機，台灣站在一個過去十幾年來沒有見到過的起飛地位，很多國際投資人來台灣尋求投資機會，台股將雨露均霑。

李鴻基分析，台灣已經停止成長很久了，企業獲利不需要資本支出，所以配現金股息。過去十年來，投資台灣的人講求價值，台股有全球引以為傲的高殖利率；對外資來說，買台股就是先穩定賺四％殖利率再說，等的過程中相當於買一個不用錢的成長選擇權。但是，現在這個選擇權開始有價值了，會帶動台股本益比慢慢拉高，這都是未來會持續發生的。

一二六八二能否重現？多數人持肯定態度。今年台股的萬二行情，時空背景與三十年前已經大不相同，一二六八二見證了前所未有的泡沫式瘋漲，現在外資以及法人主導台股，且產業多元發展，在主管機關監督下，公司治理與財報透明度也大幅提升，顯見台灣資本市場，持續奮勇前行！

那些年，人聲鼎沸的餐廳台灣股市狂飆的年代，位於台北市衡陽路的大三元酒樓，有「金融餐廳」的封號；由於距離號子近，又靠近總統府，附近銀行、銀樓林立，成為政府官員及金融人士宴請賓客的首選。

大三元酒樓老闆曾形容：「看排隊人潮就知道今天股市漲跌！」不少股票族上午大賺後，也會到「頂上魚翅」、「新同樂」，或是中山北路上的「陶陶」（後改名為陶桃）餐廳，揮霍上萬元吃排翅、鮑魚犒賞自己。以前一個月可達千萬元業績的陶陶早已在2002年結束營業，新同樂也在數年前歇業。

除了高檔魚翅大餐，資深投資人也說，當時就是要吃鐵板燒！例如敦化南路的上林鐵板燒（後改名為尚林），在當年生意也是天天爆滿，據說，老闆一年可以賺進好幾棟房子。股市中午收完盤，一直到晚上都很熱鬧，南京東路上有兩家高消費酒廊花中花與大富豪，同樣川流不息。

一位當年也在國壽股價千元以上買進、隨著萬點崩盤打回原形的太太回憶，每天就是「妝水水」去號子看盤，收盤後中午吃大餐，下午跟號子認識的朋友喝下午茶、逛舶來品店，「因為錢真的很好賺」。她還透露，當時最流行的寵物，是一尾數十萬元，甚至數百萬元的紅龍魚。只是如今都是過往雲煙，此情只待成追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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