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牽制？兩岸對峙背景下，中國的「沖繩牌」

文：靳鈺塏（Yukai Jin），武漢大學經濟外交研究中心學生助理

自2022年白宮的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出爐後，中美「新冷戰」走向深水區：美國加強第一島鏈層面對中國之圍堵，而中國則在努力嘗試破圈，東亞區域小博弈趨向白熱化。

與此同時，在2024台灣總統大選之後，北京最不樂見的，自稱是「務實台獨工作者」的民進黨候選人賴清德勝選。在可預見的未來，台美雙方將進一步靠攏；同時，馬英九與蔡英文時期便愈加向好的台日關係，將不出意外地繼續高歌猛進。相反，中日之間不溫不火，兩岸關係與中美關係則日趨緊張，中國在東亞區域内漸處孤立。

在内部經濟下行外部壓力增大的情況下，東亞的火藥味逐漸濃厚。無論是兩個月前變化莫測的兩岸旅行政策，還是金門撞船事件，或許預示著未來幾年，兩岸爭鬥的前哨戰已經打響，可以想見在520後的賴清德時代，兩岸關係仍難以避免「風高浪急」。

中國自然不會對當前的惡劣情勢坐視不管，但訴諸戰爭這樣的極端形式，未免代價過高且暫無恰當理由。因此，尋求一種「軟制衡」的方法以因應新情況，將會是北京可能的選擇之一。

從近一年來北京的具體行為來看，沖繩群島可能已經進入中南海的視線。更何況在中日關係自2019年逐漸冷淡後，熱絡與沖繩之間的關係，要比與東京直接交涉便利得多。因此打出「沖繩牌」，將會成為北京牌桌上的一個潛在選項。

兩岸不同的沖繩表述，為中國的戰略牽制提供契機？

沖繩本島那霸市與台北的距離約為650公里，離上海約790公里，其在東亞地緣政治中的地位無需贅述。當前，《美日安保條約》仍是東亞安全的主要力量。作為條約的副產品，美軍在沖繩所設的基地在東亞形成制衡之時，也無可避免地給沖繩人民造成了不快。基地問題使得沖繩人在國民歸屬與和平享受感上有所缺失。

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沖繩札記》中寫道：「沖繩為整個日本承受了犧牲並遭受歧視，今天它仍為日本擔負沉重的責任。」從基地、歷史到歸屬等種種問題，使得這片群島與日本本土相區分，有著天然的特殊性。有鑒於此，中國和台灣對沖繩歸屬的表述也各不相同。

自1949年中國共產黨政權建政以來，中國政府官方説辭中從未對沖繩的歸屬問題表示異議，甚至包括前最高領導人毛澤東在1964年1月28日，同日中友好協會副會長西園寺公一的談話中，也以「日本的領土沖繩」一稱肯定了沖繩屬於日本領土的一部分。

除開2013年因釣魚臺列嶼爭端而《人民日報》短暫出現的「沖繩再議」風波外，其餘時間的表述幾無變化。

而台灣則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對沖繩的主權歸屬有爭議的地區。

在1971年6月17日美日簽訂《沖繩返還協定》的六天前，台灣外交部便發表聲明明確反對美日聲明：「中、美、英等主要盟國曾於1943年聯合發表開羅宣言，並於1945年發表波茨坦宣言規定，開羅宣言之條款應予實施，而日本之主權應僅限於本州、北海道、九洲、四國以及主要盟國所決定之其他小島。」

「故琉球群島之未來地位，顯然應由主要盟國予以決定。」並補充「絕對不能接受」；隔（1972）年5月9日，外交部再次發表聲明，對美國「未經應循之協商程序，片面將琉球交付日本」一事，「至表遺憾」。

即便台灣因中國的取代，而失去了聯合國常任理事國之「大國地位」，之後的國際地位也較過往逐漸降低，台灣之沖繩歸屬立場卻從無改變，一直延續至今。

兩岸之沖繩表述差異，自然也為北京密切與沖繩之關係提供良機。由於台日之間尚無官方邦交關係，同時也為避免觸怒北京，沖繩縣政府官員與台政界人士接觸，並商議政治事宜的可能性並不大。去（2023）年沖繩縣知事玉城丹尼低調訪台，也僅是和台經貿界人事商談。

而反觀北京，玉城丹尼訪華被高規格接待，其所開展的「地域外交」在中國與沖繩均有不錯反響，未來雙方互動興許仍將繼續。在台灣尚不能與沖繩有明顯直接的接觸之前提下，中國加強與沖繩的政經往來，如同一把插入日台腹部的刀，能在台灣東北部施加壓力，從而嘗試在第一島鏈層面形成突破，對日台雙方形成牽制。

可以猜想，中國的「沖繩牌」所帶來之想象空間，將為未來的兩岸關係更加蒙上一層不確定性。

作為雙刃劍的「沖繩牌」

當前北京手上之「沖繩牌」，毋庸置疑是一把雙刃劍。在「中國崛起」給東亞造成普遍壓力之情況下，北京與沖繩的接觸無不牽動著各方的神經。

有「沖繩再議」的前車之鑒，北京會否加大與沖繩往來的力度，尚不得而知，但若僅是透過與沖繩交好來釋放善意，從而嘗試改善中日關係，與東亞區域的緊張氛圍，其接受度也必定會比「另懷他意」的接觸大得多。

在沖繩方面，其作為日本的領土在國際上無可爭議，且沖繩民眾幾乎不存在中國認同，其不可能因為與中國密切接觸就改換立場。加之當前風波詭譎的兩岸形勢，即便沖繩接受北京的善意，其也只可能是一方面在經濟上保持與中國的接觸與合作，另一方面在安全上防範中國，並繼續與美國進行緊密的安全合作，以對衝為主。

玉城丹尼本人也曾言：「不能因『台灣有事』而讓沖繩淪為戰場。」由此可以窺見的是，沖繩並不會與中國產生過於密切的聯係。若北京起異心，東京、臺北與華府都將聞風而動進行反對，北京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