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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文章習作】從一口戲開始 - 《世界上最爛的人》:拒絕最爛的遊戲規則

〔學員 崇智〕 Joachim Trier 導演新作《世界上最爛的人》是奧斯陸三部曲的最終章,但風格與前兩部作品《愛重奏》、《八月三十一日,我在奧斯陸》截然不同,前兩作分別講述一夕成名的作家和染有毒癮的青年,這次以女性角度講述千禧世代的迷妄,對於亂世中自處的命題眼光獨到而精準,比前兩作更得到國際認同,更代表挪威入圍奧斯卡提名「最佳國際電影」。故事敘述看似獨立、正步近三十歲的Julie處於人生交叉口,愛情邂逅夾雜衝動和理想,她感到生活和未來充滿不安與混沌,遲遲未能釐清自己的方向,加上現今資訊不斷干擾、更新,她試圖面對龐大的存在焦慮。 電影雖然命名為《世界上最爛的人》,但片中從來沒有定下「爛」的確實意義,因此誘發觀眾反思「爛」的定義,現實之中,爛的意義往往十分片面,不外乎是超越大眾道德觀和價值觀的行為,可以是感情出軌,也可以是工作一事無成,片中Julie滿足以上兩項,膚淺的說,她是一個爛人,但這個結論是無稽的,欠缺當時人的肯定,批評別人只是帶丁點殺傷力的「嘴炮」,在盛行自由主義的現代,人人也可以自己定義何謂「爛」,亦只有自己才能為人生定義好壞與否,這就是此片的世界觀。導演曾在訪問中解釋電影的命名,他指《世界上最壞的人》是一些連最基本的事也會搞砸的人,他們感到自責,繼而把自己叫作世界上最壞的人,這是對挪威自嘲文化的致敬,其象徵着二分法(Worst/Best)亦是命名的原因之一。如果根據導演的說法,女主角似乎並不是世界上最爛的人,片中Julie絕對稱得上優秀的女性,能入讀醫科,為了學業,可以堅決斷網減少干擾,當輾轉開始寫作工作,也能寫出受人關注的文章,明顯是一位通過「棉花糖實驗」的未來成功人士,並非是連最基本的事也會搞砸的人,或許她充滿冒險家精神的任性搞砸了她的人生路,但Life is hard,這言簡意賅的老生常談是絕情而無奈的,普天之下沒有容易程度的人生,如此看來,Julie 極其量只算是一個不完美的女人。那麼怎樣的社會才會讓人把自己叫作「世界上最壞的人」? 爛的其實是社會加諸予人的框架,Julie 一直在逃避着這些限制,不甘困於父權社會的婚家體制,每每向權威性意見示威,電影正正控訴這種既有身份的印象和定義,片中第二章「偷情」,她潛入陌生人的派對,遇到身材高挺、面貌靦腆的Eivind,一來便告誡對方別問「你做甚麼工作?」、「你是誰?」這些老土的見面問題,暗喻Julie討厭並希望擺脫社會賦予的框架,這亦是她對Aksel不滿的地方,在Aksel朋友的聚會高談藝術創作和人生意義,Julie格格不入之餘又感到納悶,相反在Eivind朋友的聚會,似大學生般談笑打鬧,又有音樂調節氣氛,對於本性着重當下的Julie 終於感到融洽放鬆,更嚐試過期迷幻蘑菇的藥效,過後她向Eivind表達她終於可以做自己,可見Julie心中其實是嚮往無拘無束的人生,那她對「爛」的定義就是世間約束她隨心所欲的規則,尤其是片中非常強調歲數,30歲被放大成人生界限(現實亦如是),應該找到自己的方向(例如Aksel對漫畫創作有一定成就以及Eivind原先的伴侶Sunniva熱衷瑜珈、全心關注環境問題)。在第五章「錯的時間」Julie 按下燈制暫停了時間,慢跑穿梭於奧斯陸街頭去找Eivind,旁白稱她如獲新生,象徵着與Aksel的生活和關係在她眼中已「爛掉」了,她迫不及待跳出框架,在幻想之中能讓時間靜止,寄寓現實生活太多雜念紛擾,要脫離社會標準,只能靠奇蹟般的時間靜止,才能在現實達到心無罣礙的境界。現實和電影一樣,除了來自不斷更新的資訊干擾,還有無形的思想在影響着每個人的人生,資訊干擾尚且可以斷網來阻截,但想法存在於腦海之中,"Ideas are bulletproof",當社會標準已深深植根於每個人的認知基礎,又有誰可以似Julie一樣不顧後果,摧毀原先的形象,破壞看似美好的前途,追尋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對抗社會最「爛」的標準? 說到底,觀眾也是普通人,是群體動物,背負着人類社會賦予的包袱,即使為了生活,經歷過千瘡百孔,始終要顧全幾分面子,我們並沒有電影的魔法能夠將時間靜止,不能無視別人對自己的干擾,特別是東方社會,標榜所謂「正確」人生,讀好書、搵好工,相信不少人有同樣經歴,身邊的三姑六婆、姨媽姑姐會在新年時問有關你的事業、家庭、愛情,縱然知道在他們思想裏的是最「爛」的標準,出於禮貌難免要應酬一下,既然避無可避,我們只能集中對抗這「爛」標準的潛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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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員 崇智〕

Joachim Trier 導演新作《世界上最爛的人》是奧斯陸三部曲的最終章,但風格與前兩部作品《愛重奏》、《八月三十一日,我在奧斯陸》截然不同,前兩作分別講述一夕成名的作家和染有毒癮的青年,這次以女性角度講述千禧世代的迷妄,對於亂世中自處的命題眼光獨到而精準,比前兩作更得到國際認同,更代表挪威入圍奧斯卡提名「最佳國際電影」。故事敘述看似獨立、正步近三十歲的Julie處於人生交叉口,愛情邂逅夾雜衝動和理想,她感到生活和未來充滿不安與混沌,遲遲未能釐清自己的方向,加上現今資訊不斷干擾、更新,她試圖面對龐大的存在焦慮。

電影雖然命名為《世界上最爛的人》,但片中從來沒有定下「爛」的確實意義,因此誘發觀眾反思「爛」的定義,現實之中,爛的意義往往十分片面,不外乎是超越大眾道德觀和價值觀的行為,可以是感情出軌,也可以是工作一事無成,片中Julie滿足以上兩項,膚淺的說,她是一個爛人,但這個結論是無稽的,欠缺當時人的肯定,批評別人只是帶丁點殺傷力的「嘴炮」,在盛行自由主義的現代,人人也可以自己定義何謂「爛」,亦只有自己才能為人生定義好壞與否,這就是此片的世界觀。導演曾在訪問中解釋電影的命名,他指《世界上最壞的人》是一些連最基本的事也會搞砸的人,他們感到自責,繼而把自己叫作世界上最壞的人,這是對挪威自嘲文化的致敬,其象徵着二分法(Worst/Best)亦是命名的原因之一。如果根據導演的說法,女主角似乎並不是世界上最爛的人,片中Julie絕對稱得上優秀的女性,能入讀醫科,為了學業,可以堅決斷網減少干擾,當輾轉開始寫作工作,也能寫出受人關注的文章,明顯是一位通過「棉花糖實驗」的未來成功人士,並非是連最基本的事也會搞砸的人,或許她充滿冒險家精神的任性搞砸了她的人生路,但Life is hard,這言簡意賅的老生常談是絕情而無奈的,普天之下沒有容易程度的人生,如此看來,Julie 極其量只算是一個不完美的女人。那麼怎樣的社會才會讓人把自己叫作「世界上最壞的人」?

爛的其實是社會加諸予人的框架,Julie 一直在逃避着這些限制,不甘困於父權社會的婚家體制,每每向權威性意見示威,電影正正控訴這種既有身份的印象和定義,片中第二章「偷情」,她潛入陌生人的派對,遇到身材高挺、面貌靦腆的Eivind,一來便告誡對方別問「你做甚麼工作?」、「你是誰?」這些老土的見面問題,暗喻Julie討厭並希望擺脫社會賦予的框架,這亦是她對Aksel不滿的地方,在Aksel朋友的聚會高談藝術創作和人生意義,Julie格格不入之餘又感到納悶,相反在Eivind朋友的聚會,似大學生般談笑打鬧,又有音樂調節氣氛,對於本性着重當下的Julie 終於感到融洽放鬆,更嚐試過期迷幻蘑菇的藥效,過後她向Eivind表達她終於可以做自己,可見Julie心中其實是嚮往無拘無束的人生,那她對「爛」的定義就是世間約束她隨心所欲的規則,尤其是片中非常強調歲數,30歲被放大成人生界限(現實亦如是),應該找到自己的方向(例如Aksel對漫畫創作有一定成就以及Eivind原先的伴侶Sunniva熱衷瑜珈、全心關注環境問題)。在第五章「錯的時間」Julie 按下燈制暫停了時間,慢跑穿梭於奧斯陸街頭去找Eivind,旁白稱她如獲新生,象徵着與Aksel的生活和關係在她眼中已「爛掉」了,她迫不及待跳出框架,在幻想之中能讓時間靜止,寄寓現實生活太多雜念紛擾,要脫離社會標準,只能靠奇蹟般的時間靜止,才能在現實達到心無罣礙的境界。現實和電影一樣,除了來自不斷更新的資訊干擾,還有無形的思想在影響着每個人的人生,資訊干擾尚且可以斷網來阻截,但想法存在於腦海之中,"Ideas are bulletproof",當社會標準已深深植根於每個人的認知基礎,又有誰可以似Julie一樣不顧後果,摧毀原先的形象,破壞看似美好的前途,追尋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對抗社會最「爛」的標準?

說到底,觀眾也是普通人,是群體動物,背負着人類社會賦予的包袱,即使為了生活,經歷過千瘡百孔,始終要顧全幾分面子,我們並沒有電影的魔法能夠將時間靜止,不能無視別人對自己的干擾,特別是東方社會,標榜所謂「正確」人生,讀好書、搵好工,相信不少人有同樣經歴,身邊的三姑六婆、姨媽姑姐會在新年時問有關你的事業、家庭、愛情,縱然知道在他們思想裏的是最「爛」的標準,出於禮貌難免要應酬一下,既然避無可避,我們只能集中對抗這「爛」標準的潛移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