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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21 00:47:24| 人氣8,145|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讀劉以鬯三部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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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想補充一些話,所以將這篇文稍為移前。
記得這篇評論是在2001年的聖誕節期間寫的。那時心情有點茫然,所以便借了好幾本劉以鬯做評論,寫之前並未接觸任何文學理論文化理論,只是覺得寫文評才能夠令自己覺得欣慰。

﹙原文刊於《築字室》2002年5月總第11期的,為該期專題﹚



實驗筆觸社會事——讀劉以鬯三部長篇小說

以創新的實驗手法寫作往往會有脫離現實之弊病,筆者嘗試透過劉以鬯先生的三部長篇小說《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 、《對倒》 與及《島與半島》 看看這個說法會否出現在劉氏的作品身上。揀選這三部作品是因為它們都是寫於一九七零年代初,在時間上有連貫。另外,劉氏著名的《酒徒》及其他精緻的實驗短篇已經出現過不少評論,而這三部作品﹙《對倒》選長篇的﹚則較少有相關的閱讀心得,故稍作嘗試,還望指教。

技巧上的不斷創絕對是劉氏作品的標記。寫於一九七零至七一年的《一把鋒利的小刀》便是採用事實發展與主角意識並行的寫作技巧。劉氏這樣解釋如何以這種實驗手法創作:「在描寫亞洪﹙主人翁﹚的內心活動時,盡量做到不介入;在敘述事件發展時,並不退出小說。」 透過這種混合事實與意識的寫作手法,讀者可以感受到亞洪在行為與思維上的矛盾與差距。例如亞洪老是想著搶劫的,所以即使他在為父親替更時成功地嚇退一個正在搶劫女人的亞飛,但卻仍禁不住有亮出口袋裏那把彈簧刀的念頭。而這種手法運用得最成功之處應在主角準備搶劫那對車上的情侶到其後落荒而逃的一大段描寫。劉氏將一心為討「女友」冼彩玲高興而搶劫的亞洪在行動前的猶豫不定,與及在刺傷男事主後的緊張心情寫得淋漓盡致。亞洪走進死路、刺狗、脫去血衣和憑著意念勝過體力透支的一段雖然只有一位人物,但單是他內心的不斷交戰和因驚惶而生的種種想像卻已經教人看得心寒。路,本身並不可怕。但一旦加進了亞洪的罪疚感便顯得陰森可佈。人置身其中也是徬徨無助的。

到了一九七二年冬寫的《對倒》,劉氏又用了另一種特別的寫作手法:對比。他以平行對寫的方式道出男主角淳于白與女主角亞杏的日常生活與內心世界,並將他們二人透過戲院和夢境巧妙地結合起來。淳于白與亞杏兩個可謂活在不同世界的人雖然在整部小說中都未曾有過任何交談,但在作者平行交錯的對比下卻又顯得互有關連。彷彿亞杏現實中的「情人」並非有點像柯俊雄、有點像李小龍、有點像狄龍、有點像阿倫狄龍的俊男,而是老頭子淳于白;淳于白緬懷的投射對象便是亞杏,亞杏就是淳于白年青時代的象徵。

蒙太奇的電影鏡頭亦出現在《對倒》當中。在第四、五節,兩位主角看到的雖然同是鏡子,亞杏為的是細察自己的樣貌和身段,淳于白卻發現自己加深了的皺紋與斑白了的頭髮。另一個例子是第三十三、三十四節。魚翅又將兩人連起來。不過一個是想﹙當然是亞杏﹚,一個在吃﹙遇見老同事的淳于白﹚。透過蒙太奇手法劉氏成功地將老與少對立起來,互作比較。一邊墮進懷緬的歲月,另一邊卻不斷發荳芽夢、發明星夢。

之後的《島與半島》﹙寫於一九七三至七五年﹚則採用了另一種技巧,一種近乎「編年體」的手法。整部小說是借沙凡一家的日常生活來表現當時香港所發生的大事小事,「寫的是香港﹙島﹚與九龍﹙半島﹚……用小說形式展現七三——七五年的香港社會生活。」 而在沙家的生活寫照外,劉氏亦用了一種報章標題式的「編年」手法記載社會實況,如第九節就為七三年的聖誕作了一個速寫,你可以看到「恆生指數跌到四百點」、「今年物價狂漲」、「工展會有許多遊客」和「青衣大橋落成」等組成的事件簿。憑著這種客觀的標題式記載和沙家遇到的種種問題﹙如停電、制水等﹚,一部七三至七五年香港的社會紀錄便活現眼前。

閱讀這三部作品時,我們明白劉氏這位實驗小說家並沒有單單追求創作形式的獨特,反之,讀者可借其作品一窺香港昔日的社會面貌。

從三部作品我們可以看到一個現象:搶劫。《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本身便是寫一名青年劫匪的掙扎與矛盾。《對倒》的第二節亞杏遇到金鋪劫匪,淳于白在第七節那間充滿南洋味的餐廳裏聽到被劫茶客的經歷。而《島與半島》亦道出這個事實:「現在,搭巴士、搭電梯、入公廁,甚至在鬧市行走,都有可能遇到劫匪。」﹙第八節﹚,主角的兒子沙勇也在「香港節」花車大巡遊時被劫。﹙第六節﹚。

因為這個「風氣」盛行,影響到當時不少青年都會以身試法。《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的主角亞洪就是為了有一身時尚打扮,以給冼彩玲﹙他暗戀的女子,但未曾在故事中露面﹚一個良好印象才走去打劫的。他發覺自己沒有金錢時只會向母親要,當這個方法不奏效時便鋌而走險,腦子裏並沒有這個觀念:找工做。這實在是個有趣的現象。

歷久不衰的玩意:炒樓和炒股,也早在七十年代初盛行。《對倒》有茶餐廳食客口沫橫飛地談論樓價的情節。《島與半島》沙凡的朋友杭占雨因為炒股被迫在退休後再找工作;鄰居莊達為了股票弄至家庭不和。股票都為這些人物帶來痛苦的回憶。至於人們紛紛湧入「股場」的原因嗎?劉氏這樣解釋:「由於炒股票太容易賺錢,沒有人肯從事正當的商業了。有人甚至結束原有的事業將希望寄存在股票上。」 結果嘛?「幾十萬香港人變成大閘蟹。」 這和金融風暴的情況不是很像麼?三十年前後股票都在香港起了主宰的作用。人們的瘋狂程都沒有變。

當然,這三部作品並沒有忘記香港當時的一些大眾集體記憶。《對倒》的亞杏就在其明星夢中提到了姚蘇蓉、趙曉君和丁倩等歌星,而令人印象深刻的相信是她幾位不斷「出現」的夢中情人:柯俊雄李小龍狄龍阿倫狄龍。而《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的亞洪除了同樣提到《今天不回家》﹙他當替更時有時髦少女唱過;暗戀已久的冼彩玲愛聽﹚和柯俊雄﹙和亞洪玩碰碰車那個十三點說亞洪像他﹚外,更告訴了讀者一些時尚打扮:方頭皮鞋、亞米加、芝柏。至於環繞著《島與半島》沙凡一家的集體記憶更是多不勝數:到美心餐廳喝茶﹙這個沙家常到的地方亞洪也去過了一次,但寒酸的他在這所高級餐廳卻因為只喝一杯奶茶而遭人歧視﹚、去翠園吃飯、無線電視與麗的呼聲直播「香港節」花車巡遊、新聲戲院、工展會、燈光管制、打鬥片、通漲不絕和制水等。每一樣事物,都是那個時代的印記。

決定一套小說成功與否不在於有沒有纏綿俳側的情節﹙那只是濫情﹚,而是在於能否為一時一地的人說出心聲。劉以鬯的作品就能做到這點。劉氏的小說一向不注重情節發展,如只有人物沒有故事的《對倒》根本沒有起承轉合,;《島與半島》更只是沙家的生活紀錄。但是,在這些情節薄弱的作品中,讀者猶能領略得到劉氏對兩類人物的心態描寫:青年人和母親們。

《對倒》的亞杏絕對是那一個時代的典型少女。愛夢想,是少男少女的特權。而亞杏每一次的夢也能反映出其思想心態。沒有一個少女不認為自己是美麗的,亞杏在照鏡時就總覺得自己的臉型很美,甚至比陳寶珠、姚蘇蓉更美。美麗,便是為了吸引男人追求,女為悅己者容嘛。孤獨得可憐的亞杏在看到潮流服裝店那套印著I LOVE YOU的衣服時就這樣想:「穿在身上,說不定會引誘不相識的男人與我講話。」 除了渴望愛情,亞杏和一般少女一樣希望成名。對她來說電影明星也好,紅歌星亦好,總之被人崇拜,能結識英俊男人便是好。當她翻閱雜誌時,更是每一頁也寄託了少女情懷:看到有關體操的便想到要走紅便要注意身材;看到有關烹飪的便想到將來出嫁後的情況;看到有關髮型的便想到自己的臉型有點像安瑪嘉烈;看到有關好萊塢影星離婚的便想到日後不要離婚。說到底,亞杏只不過是一個終日活在幻想中的少女而已——「她喜歡用幻想當作生命力的燃料,生存在幻想中」 。至於讀書或走進工廠打工?這樣的選擇,亞杏這名不懂人世的少女當然是說不的。

亞洪在《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中的情況有點和亞杏相似。儘管一個自信﹙老是認為自己很美的亞杏﹚,一個自卑﹙很易覺得別人瞧不起他的亞洪﹚,他們也是孤獨得要命,也同樣愛幻想,只不過亞洪並沒有、亦不敢奢望成名,他只想得到一筆金錢,一筆可以讓他在暗戀已久的冼彩玲面前打扮光鮮的金錢。錢,最後是得到了;希望,卻落空了。亞洪拼了命搶回來的金錢最終因為冼彩玲爽約﹙她根本沒有把亞洪放在眼內﹚而全部輸在賭桌上。和亞杏一樣,亞洪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夢想中的愛情,只能變成無邊的性幻想。但兩人在拘謹的年代中都只有壓抑自己的情感和性慾。

不知道如果讓亞洪碰上亞杏會怎樣呢?

雖然作者對《島與半島》的沙勇著墨不多,但也借他側寫了青年人的普遍心態:要擺脫家庭。所以,沙勇要在迫人的尖東看「香港節」花車巡遊,要在燈光管制下外出,看打鬥片學功夫。不過最能代表他渴望擺脫家庭束縛的例子應是在家中赤裸而行。奈何作者對沙勇並沒有花上太多筆墨,故讀者未能詳細了解這名年青人的心態。又或者有關的篇幅已被作者在發行單行本時「刪掉了五十幾萬字」的過程中刪掉了。

另外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這三名年青人都有著一種不勞而獲、不願工作的心態。亞杏和亞洪心裏分別只想著走紅和搶劫,沙勇則輕易放棄兼職工作。這實在是不少人都經歷過的階段——不想融入社會、不想長大。

除了青年心聲外,劉氏這三部作品亦塑造了一些典型母親:杏母、洪母與沙太。她們總是辛勤地料理家務,特別是杏母和洪母,因為她們都有一個不濟的丈夫——不是整天在街上閑蕩﹙杏父﹚便是嗜睹﹙道友超﹚。但她們並不是愚蠢的,對於兒女的事她們都看得明白。例如當阿洪在搶劫後拼命洗沾上狗血﹙或者其實是男事主的血﹚的褲子時,洪母彷彿懂得一切似的叫亞洪差點要將實情和盤托出。還有,她們都是十分愛鍚自己的子女。杏母始終沒有迫亞杏工作,洪母儘管收入不多亦給了不少金錢與亞洪,沙太在發現兒子教科書中的春宮和沙勇遇劫後也沒有責怪他。她們都是七十年代典型的母親,只是杏母和洪母代表低下層家庭,沙太則屬於小康之家。

最後談談三部作品的結尾。儘管劉以鬯的小說不重視情節,但結局卻往往有畫龍點睛之效。短篇《打錯了》和《第二天的事》就是最佳例證。這三部作品也不例外。先談《島與半島》。在十萬字左右的紀錄後,主角沙凡雖然能避過股災,卻也逃不了被解雇的命運。最終這個小康之家也要展開艱苦歲月。《他有一把鋒利的小刀》的亞洪儘管能成功央求母親出門找十六嬸借錢,但這時門鈴卻響了,「門外站著三個警務人員」 ,亞洪最終都要為自己所作所為負責。結局很簡單,有種叫人頓了一頓的感覺,起著反諷之效——亞洪之前所做的通通付諸流水。這不免帶點宿命意味。《對倒》的「結局」寫淳于白晨運,期間的回憶再一次帶他重臨昔日歲月,呼應第一節的回想。最後那兩隻一隻朝東,一隻朝西的小鳥則是淳于白與亞杏的象徵。寄寓他﹙牠﹚們雖然只不過是偶然遇到、碰上的,但命運卻偏偏安排他﹙牠﹚們在生命裏互相以某種形式牽引著對方。呼應「對倒」的主題。

劉以鬯的小說,並不耐讀,但卻能以實驗的筆觸刻劃出一些時代記憶,一些不變的大眾心態。

台長: t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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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藤素
感謝分享!

http://www.yyj.tw/
2019-12-23 11:31:50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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