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電影（一）：《敗犬復活大作戰》的四人行敗筆

奧田英朗在國外的名氣或許不甚大，但在日本國內卻是不折不扣的中堅小說家，過去曾被改編成電影的小說，已有由「精神科醫‧伊良部」系列《持續勃起》（原著2002年，小說原名為《在泳池》，台灣繁體譯本名為《持續勃起》，2005年）改編的《脫力症候群》，由三木聰導演，且有如小田切讓及市川實和子等名演員參演。2007年更有由剛逝世的日本巨匠森田芳光改編的《南方大作戰》（《South Bound》，台灣繁體譯本名為《一郎二郎》上、下集），演員陣容更強勁，包括有豐川悅司、天海祐希及松山健一等。另外，《午夜進行曲》（2003）及《六宅一生》（原著2005年，台譯2007年）均分別於2007年及2009年改編成電影，以上諸例均證明了奧田英朗小說改編的可持續性及受歡迎程度。2012年公映的《敗犬復活大作戰》（此為台灣公映的片名，原名為《Girls》，為2006年的小說，台灣尖端早於2009年便以《粉領族》之名譯出繁體中文版）是改編自奧田英朗小說的最新電影，由深川榮洋導演，一眾粉領族女主角由香里奈、麻生久美子、吉瀨美智子及板谷由夏擔崗出演。原著本來收錄五篇小說，分別刻劃職場上五個不同崗位的女性打拼故事，導演把〈購屋記〉的一篇內容刪除，大抵是考慮到主角紫里面對的困惑，主要也是源自辦公室政治的衝突，而這與〈小博〉中聖子有一定程度的相似（同樣面對男性霸權的生存抉擇），此所以抹走此一角色大抵上也可說不難理解。整體而言，深川榮洋就原著而言也沒有作出多大改動，不少場面可謂連場景及對白，也僅作搬紙留影式的處理。事實上，奧田英朗的小說一向電影感濃烈，加上細節豐富，背景又具體仔細，的而且確是上佳及容易改編的原始文本。可是導演就《粉領族》所作的最大改動，正好成為了電影的致命傷。原著五篇小說各自獨立成章，內容互不相涉，但導演或許受制於四人行的慣常劇本構思習尚，再加上膚淺的《色慾都市》式挪移考慮，結果便把小說原著的精粹一掃而空，把電影降格為類型化的煽情劇處理。小說各篇的互不相涉，背後突顯的正是無論職位高低（由課長到基層前線員工）或行業差異（由時裝、文儀乃至汽車業等），奧田英朗強調的正是日本女性均需獨自迎難打拼，從而去爭取自己的尊嚴及應有的社會地位及角色。此所以他刻意在小說中滲入女性舉目無親的設計，甚至在職場上出現的女性也多屬不可依靠的對立角色。〈上班母親〉中的孝子最可惜，電影僅保留母子之間的親子連繫，而把她在職場上被另一部門的里佳子咄咄相迫情節完全刪走。而電影中甚至更不斷無中生有，去破壞原作者的核心精神，例如在〈美眉〉為由紀子強加男朋友的角色，插入她向男友撒嬌投降表示想放棄一切的情節；更遑論在〈一輪〉中把容子刻劃得到年輕俊逸下屬慎太郎邀約作結（原著是得到聯誼會中認識的中年男伴致電邀約），可算每一改動都是在把原著降格拖垮。至於四人行的安排，把四篇小說中的女主角串起成糕點班的同學，從而帶出相濡以沫的女性守護精神來。那正正是奧田英朗所排斥的方向，因為一循此而發便墮入男女性別對立的傳統濫觴。此所以〈美眉〉中的阿光，表面上好像是由紀子的人生前輩，實質乃是人生上挑戰的前置未來投射角色對手。職場上只有孤獨一人，唯有奮勇作戰作可以成就尊嚴，確立女性的人生自信來──那是奧田英朗的用心，可惜卻被深川榮洋在電影中扭曲至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