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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回門

 ■施昭如
 當年我與大我二歲的男友交往將近十年,雙方早已認定為終身的伴侶,就僅差一只證書。那時我已屆而立之年,卻認為還年輕,想多享受二人世界的自由,我不想受婚姻束縛。然而始料未及,天外飛來的這個「意外」,打亂了我的如意算盤。當時我壓根沒想到要轉換人生的角色,自認尚無能力擔負起母職、人妻、人媳等多重的身分。
 一時之間,我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慌亂中我有了人工流產的念頭,我真的也就走進婦產科診所裡。當醫生在我肚皮上抹上凝膠,把探頭儀器放在我肚子上下左右移動。在正前方高掛的螢幕上出現畫面:一個頭大、四肢小,有條尾巴看起來像一隻小蝌蚪,而小蝌蚪的胸部有個膨出的小點在跳動。那時我也聽到一個速度快、節律整齊,似鐘錶「滴答」的聲音。醫生告訴我,那小點是胎兒的心臟,聲音是「胎心音」。頓時,我與仍是男友身分的外子看著對方激動地哭了。我倆明白一個新生命正在我腹中孕育。
 原先我自私的念頭似乎受到了動搖,我的內心既矛盾又糾結,我深知胎兒的去留天堂、地獄全在我的一念之間。當我囁囁嚅嚅向醫生說著我的心態還沒調整好、自己仍像個孩子、怕沒有能力照顧……等等理由,只見醫生語重心長地對著我倆說:「現在的人壓力大,很多人罹患不孕症,能在最佳的年齡生育就該好好把握。」我見醫生的表情凝重,話說得中肯,醫生勸我再三思。
 我躊躇了好一會兒,呆坐在婦產科的診室外沉思了許久。我實在沒辦法成為殘忍的「劊子手」,也不想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霎時,腦海中突然閃過:沒有人天生就會當媽媽,女子柔弱為母則強的想法,我彷彿受到了某種的啟迪,似乎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催動我該朝往人生的另一個里程前行。最後,我做出了決定,我必須擔起責任,做一位成熟的大人。既然做了決定,也和男友有攜手未來的共識,然而當務之急是請男方趕緊至家裡來提親。
 我向來吃不胖,身子瘦,體型屬於扁身。所以懷孕初期的小腹看起來並不明顯。因為家中父母親的觀念仍舊保守,我不想讓雙親丟臉,加上在父母的眼中我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害怕被罵,所以選擇隱瞞這件事。我以男友三十而立為理由,向父母稟明要結婚的消息。除了男友外,我無法向他人說出我內心的慌亂與無助。畢竟,十多年前先有後婚,生長在保守的家庭裡,我想,對內對外大概以秘而不宣的方式處理較好。我深怕露了餡,行為舉止力求與平常一樣,在家人、同事面前得裝出高興的樣子。而事實上那段時間裡,我的情緒很不穩定,一方面要忍受懷孕初期的種種不舒服;另一方面我擔心東窗事發,我在夜裡常常做惡夢。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必須與時間賽跑,要趕在小腹未隆起時趕緊把婚事處理好。由於兩方家長早先見面過,在提親順利後,兩邊人馬便如火如荼籌辦著婚禮。
 俗話說:「知女莫若母(父)」,一點也沒錯。有些事情不需言說,父母心裡就能明白。父母親是過來人,應當察覺到我頻頻嗜睡、食慾不佳的異狀,但至始至終未曾要求我說出實話。反而在忙碌的婚事籌備期間,找了各式的理由讓我休息。母親說以後我不住在家裡了,這些小事情交由他們處理就好;父親則要求姊姊弟弟動起來全力相助,讓我的婚禮能圓滿順利。
 我家姊弟三人,排行中間的我,一向我行我素且一意孤行。從小到大至出了社會,我仍經常與父母親發生齟齬,我與乖順的姊姊、弟弟相較下,我常讓父母親擔憂、頭痛。然而家人永遠是家人,不管平時怎麼鬧、如何吵,總會在需要的時刻義無反顧的支持。於是在大家快馬加鞭手忙腳亂的三個月後,我帶著「球」經歷了這場婚禮,我正式成為他人婦。想想我的運氣似乎不算差,直至出閣時還能藏肚,而肚子看起來就像吃撐的微凸樣子。在婚前我有徵求父母同意,儘量捨掉繁文縟節的禮儀,既然有訂婚儀式歸寧就免了。
 婚後我們小倆口與公婆同住,公婆家中沒有女兒,二位老人家視我為己出般的疼愛。某日,婆婆偕外子開車載我至百貨公司要為我買幾件孕婦裝。途中車子經過娘家的路徑,當外子踩下油門快速駛離街道,那風聲在我耳畔呼嘯而過,我的心情突然感到莫名地失落。想起婚前時常把家當做旅館,婚後卻不時在想念。我撇過頭望著窗外,眼見熟悉的街道景物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至看不見,我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坐在一旁的婆婆似乎察覺到我的難過,直說著:你娘家這麼近,想回去隨時都可以啊。
 我一手摸著七個月的圓肚,一手拭掉眼角的淚。肚子因擠壓的關係我從上頭往下看顯得很大,而現在已經藏不住肚子了。算算結婚迄今,我在夫家生活近二個月還未曾打過一通電話向父母親報平安,我真的很不孝。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對雙親來啟齒坦白,我的心裡非常渴望聽到父母的聲音卻又懊惱自己的膽怯。雖然婆家離娘家僅四十分鐘車程的距離,我卻覺得回家好難,路途好遙遠,我好想回家。
 直到孕期來到第八個月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母親僅簡單問候我過得好不好,和公婆相處的如何,並說父親想請女婿回來吃飯,其餘回家再來聊。那刻,我摸著孕肚突然有著很深的感觸,明白人在誕生那刻起,即斷了與母體連為一體的臍帶成為獨立的個體,而親情卻像條無形的臍帶,不管孩子到了哪裡、走了多遠,永遠在這端牽繫、守候著。
 那是個我永生難以忘懷的周末正午,暖冬的陽光燦爛格外令人感到珍貴。我挺著大肚偕同夫婿第一次的「回門」。為了這次的「回門」我等了好久。我站在家門前,看著漆著深棕色熟悉的大門,心裡有些忐忑不安。當我按下門鈴,迎面而來是滿臉笑盈盈的母親來為我開門。進到屋內,我見到父親這日精神特別抖擻,母親則拉著我的手走至餐桌,我見飯桌上全是擺滿了我愛吃的菜餚。而用餐席間我沒有多說與解釋什麼,大家就純粹話家常、說菜色、聊天氣,接著父母親搶著問起胎兒的性別、重量、何時要產檢、預產期幾月、還需買些什麼用品……。那刻我原先的害怕與擔憂早已不復在,而這一切彷彿如此地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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