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多少台灣人徹夜難眠|天下雜誌

這一夜,多少台灣人徹夜難眠

2016總統大選前夕,多日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周子瑜事件有了令人錯愕的轉折。南韓人氣女團TWICE成員周子瑜在影片中念稿道歉,所屬經紀公司JYP更發布低聲下氣的道歉聲明,向中國粉絲表達「由衷的歉意」、「我們公司沒有能夠替子瑜的父母培養好子瑜」,指桑罵槐的道歉方式令不少台灣人頗覺屈辱與義憤。黃安以演藝圈老鳥的身分一再「舉報」追殺年僅16歲的周子瑜,彷彿要斷了這年輕女孩的一切生路,本有以大欺小及霸凌嫌疑,迫害式強逼道歉得逞後的得意姿態,更挑起不少台灣人對認同與言論自由的敏感神經,也替選舉投票率添了變數。

周子瑜-總統大選-JYP 圖片來源:YouTube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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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YP為了利益便宜行事,犧牲周子瑜的政治不表達自由,強逼她照稿念出自己是「中國人」、「承認一個中國」,為錢賤賣他國尊嚴、踐踏旗下藝人與台灣人的情感。不論認同中華民國或是台灣國,沒有人會願意別人蠻橫地指定你應該認同什麼,甚至用壓力逼你說出你未必贊同甚至打從心底反感的政治理念,認同也不是廉價到能為了區區金錢利益而輕易拋棄出賣的東西。

三黨總統候選人蔡英文、朱立倫、宋楚瑜敏銳的政治嗅覺嗅到民意走向,紛紛力挺周子瑜,各政治勢力也各自以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操作、解讀周子瑜事件。對於被周子瑜事件氣到的人來說,事情很單純,一個台灣女孩表達自己來自台灣有什麼錯?為什麼要像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般追殺她,難道中國網民的玻璃心真正容不下一個小女孩表達自己出身的小小動作,一定要把政治衝突帶進演藝圈?

台灣尚在發育中的民主告訴我們,我們有表達自由、言論自由,我們會用民主的方式決定認同哪一位候選人、決定兩岸政策的走向。在台灣民主滋養下長大的周子瑜,或許從沒想過會在民主的南韓受到這樣的待遇。她憔悴的面容令不少人大呼心疼,也激起許多台灣人的民族情感與情緒,以及對未來的恐慌憂懼。二十世紀的迫害事件殷鑑不遠,我們能憶起麥卡錫主義的恐怖,也記得納粹是如何用行刑式槍擊、毒氣室和死亡行軍對付異議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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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總統選舉,原本議題論辯就沒有占據太重要的地位,這起事件一爆發,更是把雙方人馬的情緒推波助瀾到最激昂、退無可退的地步。不論是政治還是經濟,要親中或是保持距離都有商量空間,但剝奪民主、剝奪自由,卻是沒得商量,保有民主是許多台灣人的底限。在認同自由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標榜理性選擇的大選很容易變成一場認同對決。然而不論選戰過程的本質如何,都能接受結果,正是台灣民主彌足珍貴的地方。

文化認同是每一個人都會遇到的問題。如何界定自己?怎樣看待我和他者的關係?身分認同不是由血源決定,而是社會與文化的相互作用而逐漸形成,而且認同可以是流動的,種族、階級、性別、地理位置都會影響身分的形成,所以有人認同中國,有人認同中華民國,也有人認同台灣國。台灣歷史上經過多次殖民,本地文化特性多次受到殖民者的權力壓制,加上中華民國政府遷台至今不斷受到中國在國際社會上各種權力打壓,反而激起台灣意識,在多年氣悶後想要出一口氣,從時代力量近來的浩大聲勢可略見端倪。

周子瑜事件更激發了台灣社會最近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民族雖是想像的共同體,強調民族主義、共同的歷史可以幫助凝鑄台灣人的整體意識。而這種對抗性政治也需要敵對者,黃安和他代表的大中國主義者恰恰在選戰前扮演了敵對角色,激化了認同的對立。台灣獨立比蘇格蘭、加泰隆尼亞獨立所要面臨的議題更加複雜,除了要顧忌美國等強權的立場,更要忌憚一再放話不排除武力統一的中國,以及如何走出自己的經濟出路、爭取加入國際組織等難題。

與身分認同息息相關的世代政治也在這次選舉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論放話攻擊還是拉攏年輕人,政治人物的表態與動作頻頻都證明年輕人在社會上的政治影響力已不容忽視。英國思想家柏克(Edmund Burke)曾說,真正的社會契約不是盧梭所說的「最高統治者與人民(全體意志)之間的契約」,而是不同世代之間的合夥關係。英國歷史學家弗格森(Niall Ferguson)認為,當前社會的最大挑戰是如何恢復不同世代間的社會契約。面對台灣社會世代嚴重對立的現象,選民能否在激情中保持理性決策,試著理解對立政黨支持者的立場並逐漸彌合社會傷痕,透過民意表決與理性思辨贏得對立方的尊重,而受託獲得完整行動權力的政治人物能否兌現諾言,在龐大壓力下保護未來每一個在外受到欺凌的周子瑜,在在考驗台灣民主的能耐。

周子瑜事件究竟會讓台灣社會更加分裂抑或趨向團結,對選舉又會造成多大影響,仍然有待觀察。不論周子瑜能否拿回被剝奪的認同自由,當台灣民主能夠吸收每一次經驗,淬鍊出更成熟的選民與社會,或許這些憤怒的淚水與失眠的徹夜長考就不會白費,你我的選票或許也能餵養出更好的世界。不論中國或其他華人國家怎麼想,台灣已經走出自己的民主,不會走回頭路,會一路看著前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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