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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機會主義的賭場大亨何鴻燊在香港病逝,享年98歲。澳門,這個中國沿海的彈丸之地能夠轉型為世界盈利之最的賭城,何鴻燊是主導者。
他創立了價值超百億美元的商業帝國,其間不時與威脅打垮他的勢力進行鬥爭,但更多的時候是跟他們談判、合作。這些勢力包括「二戰」時入侵的日本人、人稱「三合會」的中國黑幫、中國大陸的共產黨政府,還有意將澳門變為「亞洲拉斯維加斯」的美國賭場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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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有著出產世界最狂熱賭徒的名聲,何鴻燊利用這一點積累了萬貫家財,據彭博(Bloomberg)估計,2017年,他的家族財富超過112億美元。他麾下所有或經營的20家賭場和相關企業,僱傭了澳門四分之一的勞動力。這座小城與香港僅一水之隔。多年來,他旗下企業的納稅額超過澳門總稅收的70%;他還斥資建設船隊,把賭徒運送至這個前葡萄牙殖民地。
何鴻燊有17個子女,與眾多中國企業家一樣,在進入生命尾聲時,他那日進斗金的家庭產業也面臨潛在陷阱。最後幾年,由四房太太所生的14名在世子女公開針鋒相對,不少子女想把他拋諸一邊,在他的帝國裡奪取股權。
2011年年初,何鴻燊做了一次腦部手術,尚在術後康復時,二房和三房太太的家人發生衝突,爭奪企業控制權。他的律師稱,一些親人騙這位病中的家長簽署了讓渡所持剩餘股權的協議。何鴻燊恢復後,親屬紛紛退縮並公開和解。
盡其一生,何鴻燊展現了非凡韌性。
「他是那種不願被打敗的人。」《澳門特寫》(Macau Closer)雜誌的出版人白嘉度(Ricardo Pinto)在2007年的一次採訪中告訴《紐約時報》說。2007年,何鴻燊一反常態地接受了該雜誌的採訪,他斷言:「我熱愛挑戰,從不輕易接受『不』這個答案。」
澳門新葡京賭場於2007年開業。
澳門新葡京賭場於2007年開業。 Voishmel/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何鴻燊1921年11月25日生於一個顯赫的香港家庭,但全球大蕭條使其家財盡失。他的祖父是英國貿易公司怡和洋行(Jardine Matheson)的買辦,即生意中間人,參與洋行在中國與殖民地香港之間的交易。
他的父親也是買辦,服務於另一家強勢的英國貿易公司沙遜洋行(Sassoon)。父親在1930年代破產後,拋下窮困潦倒的家人,搬去了東南亞。後來,日本在1941年佔領香港,迫使年輕的何鴻燊從大學退學,與其他難民一起逃往澳門。
在澳門,何鴻燊被一家日資進出口公司僱傭為辦事員。他的生意頭腦給僱主留下了很好的印象,1943年,22歲的他成為合伙人。
根據喬·史塔威爾(Joe Studwell)2007年所著《亞洲教父:香港、東南亞的金錢和權力》(Asian Godfathers: Money and Power in Hong Kong and Southeast Asia)所述,何鴻燊的第一桶金是通過與日本人合作、在「二戰」期間向中國大陸走私奢侈物品所得。何鴻燊後來聲稱,日本人以食品支付了部分酬勞,而他將這些食品分給了澳門挨餓的民眾。
然而戰時走私的相當一部分獲利,被他用來創立了一家建築公司。當香港戰後重建的建設熱潮中,他的公司盆滿缽盈。
開業前的新葡京酒店內部。
開業前的新葡京酒店內部。 Kin Cheung/Associated Press
何鴻燊開始以博彩業巨賈聞名,是在1960年代初期。他參與成立了一個獲得澳門賭場專有營業權的投資集團。他們向葡萄牙殖民當局承諾,賭場將拉動旅遊業,並推動基礎設施建設。1961年,這家壟斷企業被命名為澳門旅遊娛樂股份有限公司(簡稱STDM),公司的旗艦店葡京賭場酒店(Lisboa Casino Hotel)迅速馳名國際。
STDM在1980年代到達鼎盛,當時中國大陸出現了新一代資本家階層,他們急於在何鴻燊日益擴張的賭場裡拋擲財富。何鴻燊設計了一套盈利策略,其中包括分包貴賓室;他自己和承包商們則引誘亞洲的權貴去澳門,然後分享獲利。
然而,他的酒店和賭場也以藏污納垢聞名,引來了臭名昭著的三合會及色情工作者。世界各地的執法人員和博彩業分析師斷言,何鴻燊的賭場,尤其是貴賓室,被三合會用來洗白非法行業的獲利。
何鴻燊在2007年給《紐約時報》的一份書面聲明中,並沒有反駁這些斷言,他指出,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任何涉足賭博的人都無法逃脫這樣的指責」。
但當葡萄牙對澳門442年的殖民統治在1999年接近尾聲時,圍繞島上賭場控制權的三合會槍戰械鬥激增,對何鴻燊的帝國和澳門繼續吸引賭徒和遊客的能力形成威脅。暴力事件在中國大陸政府的安全部隊到達後平息。
2002年,隨著北京當局下令澳門向國外博彩公司開放競爭,何鴻燊對博彩業的壟斷宣告結束。來自美國的大賭場,諸如史提夫·韋恩(Steve Wynn)、謝爾頓·G·阿德爾森(Sheldon G. Adelson)紛紛開設了配備夜總會、餐館和五星酒店的十億美元級賭場。
何鴻粲2007年在新葡京開業典禮上。
何鴻粲2007年在新葡京開業典禮上。 Kin Cheung/Associated Press
「何鴻燊的好日子結束了,」拉斯維加斯金沙集團(Las Vegas Sands Corporation)董事長阿德爾森在2007年《紐約時報》的一次採訪中宣布,「他從未面對過真正的市場競爭。」
但事實上,競爭激發何鴻燊將管理現代化,並建造了新的奢侈賭場酒店。隨著中國大陸的新富人群興起,澳門在2006年超越拉斯維加斯成為世界最大的賭城,何鴻燊的盈利也一路狂飆。
唯一拖了何鴻燊後腿的是高齡與疾病,而這也使他易受最危險的對手的傷害,也就是家庭紛爭。2009年,他在家中摔倒,入院七個月。
在腦部手術後的緩慢康復中,他與親人間爆發的遺產糾紛以一紙和解告終。2011年三月,家庭各支系全體發出一份聯合聲明,其中說到:「將會齊心協力地相互支持繼續開拓」何鴻燊創立的博彩事業。
2018年6月,96歲高齡的何鴻燊從STDM的旗艦博彩分支澳門博彩控股的董事長一職退休,將指揮棒傳給女兒何超鳳。
在此之前,何鴻燊已將信德集團的控制權移交給另一位女兒何超瓊。當時何超瓊已經是澳門美高梅持股50%的合伙人。澳門美高梅是2007年何鴻燊與史提夫·韋恩的美高梅合資建立的豪華賭場酒店,這也展現了這位企業家在職業尾聲的生存本能。
他的兒子何猷龍則成為新濠博亞娛樂(Melco Crown Entertainment)的首席執行官。新濠博亞是他父親同在2007年與澳洲最大的博彩娛樂公司之一、皇冠度假集團達成的合資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