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說《魔街理髮師》

不知為何，這次卻有點衝動去為它破戒寫一寫看戲的感想，一向也不大敢寫關於看戲的，因為這麼多位好友專家的珠玉在前，自己又何以能在後拋磚呢？不是有點自取其辱嗎？故此說在前頭，這次我卻真的是自掘墳墓之嫌，各位朋友就請見諒吧！

《魔街理髮師》(Sweeney Todd )真的不知是該歸納於那一個劇種，是歌舞片？是奇情片？還是驚慄片呢？應該說出來的是一個詭異的結晶品，是三者的混合，但卻是一個絕妙的扣合，是帶著三者的精要而從地獄裡走出來般的樣子，使人在許多年後，仍會想起片中那遍地的腥紅。

片中一開頭的那段片，是以添布頓一貫的暗黑色系所構成的倫敦作為開幕，看畢那個片頭，你心中留下的記憶應該就只有血，添布頓這樣的以血紅作開頭，以營造血腥恐怖氣氛的手法，不由得使我想起黑澤明多年前的一套戲，只見那紅色隱隱的從那黑白片中淡出，留下的也是一個無限的唏噓和迷思，使人會想起那套戲就只會想起那一片的抹紅。添布頓用了相似的手法，的確他也很成功地把那邪惡的腥紅貫穿了整套戲，也深深地殖入我們的腦海中。

事實上，在我看來，整套戲的橋段也沒有太多的新意思，一看便會知道是一個瘋子的復仇記，但你卻不得不佩服導演和演員們的功力，尤其是連貫全戲的歌劇，不禁使人明知全戲不過是一個空白的概念，也不得不沉醉在那樂韻聲中，暫時忘記了那戲中的「真相」。尊尼特普的演技也是叫人驚奇，在他的演繹下，他那一揮刀便把人的喉嚨割破的動作，好像已經從粗魯的殺人動作昇華至藝術的層面，與《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飽》中的黃秋生有著差天共地的不同。黃秋生的是屠夫式的殺人，完全是一個惡魔的化身，只懂一味兒的瘋狂去把人殺掉，而尊尼特普卻是很優雅地一面用愉快的聲調唱著歌，一面卻輕輕揮起他手中的剃刀把人的喉嚨割破，再冷靜地把在從破口中噴射出血的屍體推進那個坑中，再快意的哼著歌，等著下一位的「顧客」。恍惚在那一刻殺人已經由市井屠夫變成了藝術家般的玩意，這就是血腥的藝術吧！

值得注意的是，戲中只有兩個情節是用上了暖色系，而這兩個卻是戲中的重要轉捩點。第一個便是理髮師跟妻兒在逛街的時候，卻被邪惡的法官看中了他的妻子，從而把她強搶過來，這是理髮師心目中美好的日子，可是卻被法官破壞了，而且慘遭流放，這也釀成了往後連串的悲劇，這是悲劇的開始。第二次則是餅店女主人的幻想，幻想著她將來跟理髮師一起的生活，這是她一廂情願的憧憬，卻使一個理髮師小學徒對她生出了無限的眷戀，而她也對理髮師有了不能自拔的愛戀，這次的轉化使得本來的悲劇更加叫人惋惜。暖色系加插在這套以冷色系為主的戲中，不禁使人對那美好的人生有了剎那間的頓悟，叫人感嘆到人生真正的無常，萬事萬物也不過是在這牢固的命運中打滾，一次又一次的轉捩點，卻是苦痛得叫人如此惋惜。

理髮師到了他把他那仇人法官殺之而後快之際，卻發覺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卻仍是尚在人間，但已經被深深愛著他的餅店女主人殺掉，那時也許他也會暗叫一聲：這是命運的錯配嗎？最後他把那餅店的女主人殺掉復仇後，卻被那年輕的理髮師學徒伏在背後用自己那慣用的剃刀以自己慣常的方法殺掉自己的一刻，也許這才是人生真正的悲劇，也是在向人生的無奈而發出低沈的一聲咆哮。

200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