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是一個城市的門面,是返鄉遊子回家的必經之地,是觀光客初來乍到對城市的第一印象。近年來,全台灣火車站隨著鐵路地下化,大幅進行整修、翻新、改造,百年火車站全都脫胎化骨。然而,變得美輪美奐的火車站,更便利、更新穎,卻像全球化下的城市一樣,彼此沒有太大的不同,每個火車站好像都長得差不多。

身為一名以離開嘉義十餘年之久的嘉義縣人(嘉義縣和嘉義市差很多),對於嘉義火車站本身沒有被特別照顧感到慶幸。火車站內仍是舊的屋頂、磁磚、月台的屋頂欄杆(嘉義火車站最特別的是,還有阿里山支線可搭,月台上仍保有阿里山支線獨有的交通號誌),車站可能還是有些許的變化,但大致上仍與小時候的記憶相去不遠。

現在的嘉義火車站站前廣場風貌(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每次返鄉回到嘉義火車站,看到沒有變化太大的火車站,這樣的熟悉的景象對遊子來說,有種莫名的療癒感。與變得太不一樣的火車站相比,沒什麼改變的嘉義火車站,對我這樣的離鄉者來說,反而是一種祝福。

嘉義火車站有一個都市傳說,地點就在火車站的站前廣場。嘉義火車站的站前廣場應該就是嘉義火車站改變最大的地方了!在我的記憶裡,嘉義火車站的站前廣場,一直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從小,爸爸就常念叨:「你知道為什麼火車站腹地遼闊,政府卻沒什麼建設,中間硬是設計了一個圓環,然後是一個花圃嗎?」

嘉義火車站在爸爸的論述下,是一個傷心之地。爸爸是這樣說的:「站前廣場會是一個花圃,是因為要安魂,火車站就是在二二八時期,陳澄波與許多人被槍決的地方。」爸爸在訴說這些事情時,並不是用驚嚇小孩的方式,而是身為嘉義人,需要知道這些事、不能忘記這些事的態度。

原嘉義車站前廣場腹地廣闊,中間一個花圃。(圖片來源:中正 E 報/翻攝自欣傳媒Xin Media

嘉義火車站前廣場共有 16 人被公開處決。嘉義市軍警憲緝獲三二事變暴動人犯執行槍決一覽表,檔管局檔號:A305550000C=0036=9999=4=3=003=0043)(圖片來源: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網站 )

陳澄波於二二八事件受難時身上穿的衣服,其中刀痕彈孔清晰可見。曾於臺北二二八紀念館展出,後由其後代捐贈予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保存。(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仔細想想,我似乎是一個聽著陳澄波的故事長大的孩子。小時候,爸媽幾乎每週都會我和妹妹到嘉義文化中心去玩。嘉義文化中心有演藝廳、圖書館、博物館、交趾陶館,如果到了管樂節,甚至每天到演藝廳報到,觀賞來自台灣各地及世界來的管樂團表演。

週末沒有到嘉義文化中心就全身不對勁,一定要去池塘餵魚、逛跳蚤市場、然後再去圖書館借喜歡的繪本回家。小孩們在演藝廳前的大草原奔跑、大人在旁邊乘涼野餐,是很多嘉義人平凡的週末行程。

直到長大後才發現,每個週末那些在草原奔跑的回憶,攀爬(想想,館方竟然從來沒有阻止過真是太神奇)的一個黑色雕像,就是陳澄波爺爺,他沉默地陪著許多嘉義的孩子長大。

(圖片來源:嘉義市政府

在看台灣前輩藝術家的畫作時,我唯獨對陳澄波感到特別親切,就好像他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一樣。

在整個嘉義市的藝文活動規劃裡,市民看見陳澄波的畫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情,那種熟悉感很獨特,是會對嘉義的地景具有無限延伸的想像力。

鑑於陳澄波畫了許多嘉義的風景,在地人又同時生活在這些地點,加上陳澄波的獨特筆觸,嘉義的這些景點,會有跨時空的多重記憶。尤其,如果在外地看到陳澄波的畫作時,那種透過畫作回憶到嘉義的景點時,屬於嘉義人獨有的熟悉感特別強烈。

陳澄波戶外美術館《望向山林》」,嘉義市內有 18 座陳澄波數位畫作,每一幅畫用從 6 歲到 66 歲都看得懂、聽得懂的語言,以通俗簡潔的文字,介紹每幅畫動人的故事。(圖片來源:嘉義市政府

《夏日街景》/陳澄波/1927 年,現由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夏日街景》以筆直的電線桿挺立在畫面正中間,打破三個半圓形 灌木叢所圍成的規律空間,構圖引人入勝。大片的黃土地傳達乾爽炎熱的氣息,三株綠蔭蓋頂的樹叢,又造成清涼的對比,其運筆、用色亦堪稱一絕。(圖、文來源:維基百科

《嘉義の町中》/陳澄波/ 1926年,現名《嘉義街外(一)》。入選 1926 年第七回日本帝國美術展,原作於二二八事件波及而佚失,現存黑白照片。(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關於身為一名嘉義人與另一個嘉義人陳澄波的連結,還有一個地方一定要介紹──關於認識陳澄波,除了透過眼睛觀賞畫作,吃圓仔湯也是一種方式。

這個甜點店在國華街,是陳澄波的故居,現在是「咱台灣人的冰」剉冰店。(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這個甜點店在國華街,是陳澄波的故居,現在是「咱台灣人的冰」剉冰店。我們家也是這間的常客,推薦吃法就是冬天時,點熱呼呼的圓仔湯,夏天時點消暑的黑糖剉冰。

在去年二二八年假返鄉,從嘉義火車站出站等爸爸開車來接我的時候,我獨自站在已經打掉重練,現在成為一片大空地的嘉義火車站站前廣場,在短短幾秒的時間裡閉上眼睛,為逝去的靈魂們默哀,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做。觀迎大家有機會路過嘉義火車站時,除了等車之外,也試著到出站到站前廣場走走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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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圖來源: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