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椎的骨刺讓我低頭,髖關節的股骨移位讓我舉步維艱,那整條脊椎的歪七扭八亂七八糟讓我彎腰駝背──不能讓自己這麼失意下去,我要積極的找尋辦法想讓自己能夠抬頭挺胸,邁開步伐往前走;於是,我游泳運動改善體質,找中西醫的復健醫療,最後當然也找上了傳統的民俗整脊療法。
我跟宋師傅的「元奎傳統醫療復健中心」就這麼結下了又愛又恨的緣分。
宋師傅是一位學有專精很豪爽的女生,但是在我眼裡,她簡直帥的要命,那一舉手一投足,還有她的穿著打扮──噯,有時候我會忘了她原本的性別,然後就會說:「喔,天哪!宋師傅,妳今天穿這樣好帥啊,簡直帥到不行,我好愛妳喔。」
一屋子的其他整骨師傅聽了之後都笑著打趣,有時候他們會說,早就懷疑我
的戀愛性向了,那時宋師傅偶而會露出難得尷尬的女兒樣來;後來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跟宋師傅撒嬌,那時在我眼裡的宋師傅像東方不敗一樣的雌雄同體,於是啊,我還真不知道那時該叫她哥哥或姊姊;我想我真的很愛宋師傅呢。
在宋師傅的「元奎傳統醫療復健中心」裡,我還找到年久失散的叔公唷。
話說「元奎」那兒老是一堆人哩哩囉囉的說著我聽不懂的話,那天,明明趴平在診療床上說不出話了,我卻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怎麼大家都說客家話呀?」,宋師傅跟其他師父笑瞇瞇的異口同聲回答:「嘿呀~~都是客家人,當然說客家話啦。」
「我也是客家人,我就不會說!」我悶著頭咕噥的回答著。
「太好啦,原來鐵球也是客家人哪?府上哪裡呀?」
我翻過身子仰看天花板,趁著身邊師傅還沒對我下毒手之前趕緊搶話說著:「我家老爸跟我們說,我家祖宗是廣東省梅縣人,我爺爺在高雄縣美濃竹頭角長大;喔~~我們是前些年尋根尋到美濃去的,那時才知道我們也是客家人呢。我爸爸打聽了好久,才問出有人知道我爺爺這麼個人,然後才延著線索找出答案來的──原來我們真是客家人哩,真可惜我不會說客家話!嗯~~聽說我家還是有親戚是住在那兒的呢,但是我們真的不熟!」
宋師傅說:「鍾德峰也是美濃竹頭腳的人,搞不好你們是親戚唷。」
哪那麼巧?要我半路認親人呀?真是的!但我止不住好奇的問:「哪個人?」
清仔師傅指指我身邊的師父說:「就是他囉,他就是鍾德峰。」
我抬起頭看著他,一張方方的臉,黑黑的,但是他的眼神很溫柔,嘴角老是彎成一艘小船,然後漾出停不下的笑容;他問我:「嘿,說不定我們真是親戚──我們同姓呢!竹頭腳不大,說不定我家裡的老人家認識妳爺爺呢;妳爺爺的名字妳知道嗎?」
開啥玩笑?雖然我老爸沒見過他爸爸,我更不可能見過我爺爺,但這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爺爺的名字啊,我沒好氣的回答:「廢話,我當然知道我阿公的名諱啊,誰不知道自家祖先的名字?」(但我根本不敢說,祖宗八代裡,我頂多只知道我爺爺的名字。)
接下來可好玩了,當我說出成仙已久的爺爺名諱之後,鍾師傅忽然熱絡開心起來啦,他說:「乖,這下子我們倆是親戚的機會可大啦,妳知道我們按輩分取名字的,我是『德』字輩,你阿公也是『德』字輩,那麼我們論輩不論歲,所以極有可能妳得叫我一聲『叔公』,知道嗎?」
「啊!叔公,我這身骨頭就有望您照料了!」
我機伶的馬上喊了眼前這忽然蹦出來的叔公一聲,他整個人看起來開心極了,忽然間我彷彿在他臉上看到了大自然──那被曬的黝黑的臉龐上有陽光走過的歲月痕跡(雖然他的年齡應該不大啦),他笑彎的眼睛像弦月,小船似的笑容掛在臉上,就像小船行在海洋──我真的相信,天上掉下一位叔公給我啦,只可惜這陣子叔公家裡的事情讓他有些小忙,我好些時候沒看見他了,我蠻想念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