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接班人:以空間換取時間

八、九十年代香港黑幫片的興盛,令我們有自己的稱喟:「英雄片」及「江湖片」。時至今日,已經到了紛紛總結及再正名的關頭,叫做《英雄》的電影是一部大陸武俠片,總算是還留給香港人以在野角度再發一次英雄本色的機會。而《江湖》則由本地新晉導演、編劇去引述,大有高調薪火相傳的意味,它沒法由自恃的江湖人身份北上,是為港片於後CEPA時期碰壁的重要研究事例,箇中種種影評以外的原因,然由身份符號衝突、新主流接手次文化的回歸現實去閲讀,《江湖》是注定「反教育」失敗的。聽聞杜琪峯亦有意打正名堂去拍「黑社會片」,希望港片有打持久戰之實力。

英雄片/江湖片曾經有一段時期很沉迷哥普拉的兩齣《教父》(The Godfather I & II,1972-74),但都是內容、意態上的參考,對於其由平行剪接(parallel editing)成長至平行敘事(parallel narrating)的結構,香港電影人卻情願緊守於傳統的分線剪接(lateral editing)及閃回敘事去(flashback narrating)。得到《無間道II》的鼓勵,《江湖》極可能成為首部向《教父續集》經典結構致敬的黑幫/英雄/江湖片。劉德華、張學友、吳倩蓮的「成人組」與余文樂、陳冠希、林苑的「少年組」雙線演行,最後通過「正名」,余文樂成為洪仁,陳冠希成為左手,顯現江湖人物身處兩個時關的宿世:以前藉行刺任務上位,現在則是被行刺者。這是「遲早要還」論,權力夢想,建基於狂暴,也最終歸於崩裂。

但我並不認為這就是導演黃精甫及編劇杜緻朗專心去經營的江湖世界;不少人指出《江湖》徒具江湖中人的面相,實欠缺黑道的氣氛、環境,由利害關係到人物動機的思索皆欠準繩描寫。個人覺得這個批評是一種同流的要求,以某些既有黑道類型觀念去要求《江湖》達到一個認定水準,因而忽略了其年青一代看江湖的特殊心緒。縱使我同意影片未臻完善,但從中去推敲編/導的新方向詮釋,竟發現是另一番江湖事態:與因果報應的説去,風馬牛不相及。

在影片推出前,劉德華與余文樂同飾一角早已事先張揚,然而觀影過程黃精甫依然照原定計劃進行,把兩線「模擬」在同一時空裡進行,給觀眾營造余文樂、陳冠希是去行刺劉德華、張學友。這是與《教父續集》及《無間道II》不同的地方;為了這個懸點,黃精甫夥同美指黃仁逵做了很多手腳:劉德華張學友的「雷鬼」造型,加強余文樂、陳冠希的街頭時裝感,以及意大利餐廳的張揚情調,都把兩個時代的標準刻劃沖淡,並非所謂的現代vs懷舊,大大加強視覺轉化,承托結局的捉弄。

這實在是《江湖》的核心龍骨,去投射時空重構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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