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諮商根本是詐騙」──為何部分美國人不信心理諮商?|黃心屏/心理師的外國生活日記|換日線

「心理諮商根本是詐騙」──為何部分美國人不信心理諮商?

「心理諮商根本是詐騙」──為何部分美國人不信心理諮商?

Photo Credit:nullplus@Shutterstock

在許多美國的醫療保險計畫中,確實有提供部分的費用支付心理諮商的費用,但為了讓保險公司支付這部分費用,心理師往往必須對個案進行診斷,像是診斷「焦慮症」、「強迫症」等,以符合保險的申報要求。

與臺灣的全民健保不同,美國的醫療保險通常涵蓋全額給付或部分給付心理諮商的費用,所以在美國看心理諮商和看感冒的價錢並不會差太多。

雖然美國人做心理諮商是件很常見的事,但也不是所有的美國人對心理諮商的接受度都很高,甚至有的人會認為心理諮商根本「攏是假」。像是我就曾經聽我的朋友跟我說:「你為何要去念臨床心理諮商?我認為心理諮商都是詐騙!為何你要加入詐騙集團?」

也有朋友會跟我說:「我根本不信任心理師,他們只會胡說八道,貼別人標籤,所以我後來都不看心理師。」

心理諮商是白人的產物

從心理諮商的歷史源起來看,我們可以觀察到心理諮商最初確實是白人文化所形成的領域。無論是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榮格(Carl Jung)或皮爾斯(Fritz Perls)等精神科學和心理學的先驅者,都是來自德國。

許多心理學研究的先驅者都是白人男性。圖/cottonbro studio@Pexels

而連卡爾·羅哲斯 ( Carl Ransom Rogers) 等眾多心理學領域的巨頭,亦均為美國的白人。因此,許多拉丁裔美國人、亞裔美國人以及美國原住民,可能是因為文化,也可能是因為費用等原因,而較難接受心理諮商。

尤其是不少美國原住民認為,接受心理諮商,等於再度唤起他們被教育改造和殖民歷史的創傷。因此,他們更傾向於相信祖先的靈性療癒方法,並不太願意接觸或嘗試諮商。至於亞裔美國人,則僅有 8.6% 會尋求心理諮商的協助。因為對許多亞裔美國人來說,種族之間的文化差異,很有可能讓心理諮商師無法理解亞洲文化,與美國文化之間的差異性。

這點正如我在之前的文章〈怕「微歧視」不敢誇亞裔數學好?比起沈默避禍,我們更該做的事〉中所描述的,有一名 20 歲的亞裔美國大學生,並不對他所就讀的科系感興趣,未來也不打算從事相關職業。

當美國白人心理師運用職涯輔導技巧,試圖幫助這名學生探索個人的興趣和志向時,這位學生表示他需要與父母討論。然而,白人心理師卻認為年滿 20 歲的學生已經是成年人,並不需要過多地與父母商討未來的志向。這名白人心理師無法理解這位亞裔學生的困惑,也無法認同他與父母討論的做法。

這名心理師認為,年滿 20 歲的人應該能夠獨立地為自己的職業未來做出規劃,否則就是個人發展上的問題,並認為這名亞裔學生未能發展出自我和獨立的人格。美國心理界中的亞裔美國人和亞洲人仍然相對少見,加上美國的心理諮商界目前在多元文化方面確實仍有不足,導致這種文化差異所引起的摩擦,變相加深了亞裔美國人對心理諮商的猶豫情緒。

不想被精神疾病的診斷綁架

精神疾病的污名與標籤,讓很多人對諮商卻步。圖/SHVETS production@Pexels

另外一個原因,導致部分美國民眾對心理諮商產生質疑的因素,是因為他們感覺接受心理諮商似乎需要先被診斷出患有精神疾病,才能夠申請醫療保險的報銷。

在許多美國的醫療保險計畫中,確實有提供部分的費用支付心理諮商的費用,但為了讓保險公司支付這部分費用,心理師往往必須對個案進行診斷,像是診斷「焦慮症」、「強迫症」等,以符合保險的申報要求。

然而,這些診斷紀錄將會永久留存,即便個案早已康復,只要有人查閱相關資料,仍然能夠看到這些過往的診斷記錄。許多個案向我表達了他們對這種診斷的不滿,因為這可能使他們陷入自我實現預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的循環,以及被動受害者的角色中。

他們擔心如果獲得診斷或標籤,就有可能會不斷地灌輸自己是「有問題」的觀念,而這將更加阻礙了他們擺脫心理困境的可能性。此外,也有個案是出於宗教信仰的原因,所以十分排斥這種精神疾病的分類,他們認為這樣的分類只是片段,忽略了個體的完整性,並進一步認為,這種分類脫離了人應該要有的整體性和多樣性。

在教學過程中,教授們不斷地強調 DSM-V TR 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的限制性,其中一項限制,便是無法充分考慮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這種限制在一定程度上也妨礙了治療師的工作。

然而,現今美國醫療制度的運行方式,讓治療師們必須需要下診斷才能替個案治療。而這樣的限制,便可能會讓一些人覺得心理諮商界過於狹隘,僅僅強調疾病的分類,再加上社會對這些精神疾病的污名化,只會讓人覺得被確認診斷,等於是承認自己有極大的不正常,綜合以上恐懼,就會讓人不敢或不想尋求心理諮商的幫助。

對精神科藥物的不信任

在我實習的過程中,我曾遇到一些主管鼓勵個案接受藥物治療。而我也曾見證過年僅 7 、8 歲的兒童在服用抗焦慮和抗憂鬱藥物。然而,這種現象對於部分美國人來說難以接受,其中某些原因與我所在的州有關。

在我所在的州,曾有許多人是鴉片類止痛藥物 OxyContin 的受害者。OxyContin 是先前在美國上市的一種止痛藥,在過去,普渡製藥(Purdue Pharma)為了銷售,不惜虛報藥物的效果,隱瞞藥物中的鴉片成分,導致許多人對藥物成癮、死亡或淪落街頭。

電影《所有的美麗與血淚》劇照,攝影師南・戈丁對薩克勒家族經營的普渡製藥所發起的抗議行動。圖/截自 IMDB

因此,我所在的州有許多人對醫療和藥物則多持保留態度。而這也是為何在 COVID 肆虐期間,州內有很多美國人不願意接種疫苗的原因之一。

只能說,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許多行業和產品都已經逐步商業化,連教育和醫療都也不例外。因此,部分美國人對醫療和藥物抱持疑慮也是情有可原。因為他們認為,精神疾病的診斷分類,是醫療界和藥廠合謀的一部分。

而他們也擔心藥廠其實有與精神科醫生、心理師合作,通過這些分類來判斷個人是否患病,然後向他們推銷藥物,最終的目的不是為了治癒,而只是為了營利。因此,這些人很難完全相信心理諮商,除非他們能對精神科醫師和心理師先建立信任。

執行編輯:林鈺芩
核稿編輯:梅緣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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