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談/講座紀錄

「演員的突破與挑戰」座談會(嘉賓:袁潔瑩小姐)

日期:2021年5月1日 地點:英皇戲院 iSQUARE House 1 嘉賓:袁潔瑩小姐(袁) 主持:卓男(卓)、張偉雄(張) 紀錄:Natalie 卓:我看到 Fennie(袁潔瑩)眼裡有一點淚光。 袁:淚光是因為很多場面,例如松哥(劉松仁)很辛苦,經常被佐治仔欺負,想上最後一課都很艱難,那場我很感動。整部戲都很難忘,還有剛才在舞廳那場,不經意看到東san(林嶺東)出現。你們留意到嗎? 卓:Fennie 之前是開心少女組,拍喜劇比較多。據知你是自薦拍《學校風雲》的,可否說說當時情況? 袁:記得有天我經過新藝城其中一個 office,見到南san(南燕)和東san在開會,當時還不知道他們在籌備什麼。過了不久,南san就找我談,那天東san不在場,南san講了《學校風雲》的故事大綱給我聽,問我有沒有興趣。我很有興趣,但南san說,東san很想找新演員,未拍過電影的女生。而我始終也拍過《開心鬼》系列,拍過六、七部電影。南san說可能需要試戲,我說不介意,他就給了我一個貼士,提醒我:「《八星報喜》慶功宴那天東san會到,你就過去跟他打個招呼。」於是那天製片帶我去和東san打招呼,給他先留下印象。忘了事隔多少天,東san那邊的製片說東san有事想找我談。我和東san見面那天,他就由第一場說到差不多 ending,我聽著聽著,已經進入了角色。 張:故事尺度也有跟你說嗎? 袁:有跟我說,ending 那場,還有天台那場。令人心寒是意識很大膽。 卓:聽上去當時你是有求變的心態,還是剛好聽完這個劇本,故事很吸引你,所以想演? 袁:兩者都有。當時我相信新藝城大部分導演都覺得開心少女組是小女生,不是很懂演戲。所以我能接到林嶺東導演的戲,南san寫的劇本,我覺得是件很榮幸的事。東san要我試了兩場戲。而我也不害怕,因為我覺得已經進入了角色。去到現場其實已知道拍什麼,但你是不會估計到東san的拍攝手法的,會有很多突如其來的東西,對我來說是很好奇和新鮮的。 卓:你是念樹仁中學的,校風是不俗的。這部戲創造出來的學校世界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在等候開機的階段,你有沒有跟劇組去一些品流比較複雜的學校做 research? 袁:沒有,但我記得他們有跟我形容過是怎樣的。南san在《學校風雲》是跟得很貼的,所以若你不是很明白那場戲的話,去到片場他會再解釋給你聽。有時候演戲不是東san教我的,有些地方有些鏡頭是南san在旁邊,因為他是編劇,所有事情他都了解。 卓:那你是怎樣去準備演一個和你的世界如此不同的角色呢? 袁:造型、服裝和妝容,對演出是很有幫助的。我本身是短髮,那個長髮是假髮。東san要求我們全部人只可以用深色粉底,他說我本身太白了,不像一個住屋邨的女生,所以我要把皮膚化得黑一點。你看到我當時樣子年輕些,因為真的是素顏上鏡,樣子也算自然,因為東san不要你造作,你不要做太多。 張:有沒有哪場戲未有做到東san的要求? 袁:印象深刻的有兩處,一處是我和刀疤在吃公仔麵,瀟灑殺到,刀疤立即出去開工,我站在洗碗盆那裡,他跟我說話,說「我知道你一直也不妥我」。我的眼神需要同時看著刀疤駕電單車去開工,也要很不滿地望著瀟灑。東san和南san都說那個眼神的視線不是分得很清楚。還有一場在公寓要爬到招牌上,他們覺得我太瀟灑。其實是那時朱繼生教了我之後就立即拍,我就跟了他的動作,他不想我危險,因為下方沒有舖任何墊子,而且又想一 take 過。 張:提到動作,拍這部戲的動作場面,感受深刻嗎? 袁:例如 disco 那場,我和阿蕊(李麗蕊)打佐治仔,都是自由發揮,沒有動作指導的。我記得南san在拍完的時候說「Fennie 你不夠兇狠,你應該用腳大力一點踢他。」阿蕊很拼命,佐治仔也很喪,大家都很用力。別說佐治仔受傷,我和阿蕊也傷了。 張:這場戲你們拍了多少個 take? 袁:我想只有兩三個,阿蕊被瀟灑哥刮了一巴那場好像也是拍了兩次,其餘很多人打架的場口,例如天椒哥幫我們談判,叫瀟灑哥不要罵我,在舊式茶樓那場,他們就拍得辛苦,我只是負責避。舞廳那些動作戲就不是開玩笑的,因為我穿裙子,放不進 pad,我們要看清楚枱的邊角,一按下去很尖的位置就會撞到。我拍《學校風雲》的動作戲,成功拍完一個 shot,身邊的男演員都豎起大拇指,他們想不到我會那麼能捱,那麼拼。 卓:你當時為自己做了什麼心理準備?有沒有設什麼底線? 袁:沒有,已經豁出去了。由長髮轉到阿蕊死時我剪了短髮,就決定了。是要有一顆男生的心,才可以跟一班演古惑仔、黑社會的演員拼下去,如果還是以前長髮的朱婉芳那麼怕事,一定拼不了。 卓:電影裡有好幾場戲你的情緒都非常真情流露。 袁:所以東san幾滿意我的演出。傷心的戲份,只要劇本寫得好,根本不需要靠其他東西去幫助自己。我看對白的時候,也感覺不需要刻意做,情緒自然會來。東san永遠會在我排戲的時候說「Fennie hold 住,不要用盡,不要去到那麼盡」,他通常也是叫我要留力。 這部戲的口碑非常好,而我也滿意自己跳出了青春活潑的外觀,之後也有很多機會和不同導演合作,相信其他幾位導演也是看完《學校風雲》開始賞識我。《學校風雲》是我演戲的轉捩點,是林嶺東先生帶我去到另一個世界,令觀眾和其他導演對我的觀感煥然一新。 卓:剛才聽你憶述,東san似乎很疼著你。之前我們訪問了發哥(周潤發)和張耀揚,說東san會用一些很極致的方法,把演員的情緒推到很盡。 張:我覺得東san對不同人有不同方法,對 Fennie,起碼在這部戲是疼著的。 袁:是的。我不覺得他是虐待,但有些地方他覺得不好意思的話,例如天台那場,我被瀟灑逼著脫了校服,他把水潑過來,東san會叫化妝師跟我說怎麼穿雙倍衣服,怎樣貼膠紙,這些他會叫化妝師跟我說。我覺得能夠做到他要求,是有很大滿足感的。他的態度認真,不會理會是什麼場合,他喜歡就會穿人字拖來開工,他也很少笑,你看到他笑的話那天就會很開心,看他不兇的樣子又會開心,看他笑就更加開心。 之後劇組裡流傳他的暱稱是「禽獸東」,我說「是嗎?」我想他們是指他的意識。《學校風雲》最後被逼剪掉了一些太殘忍的畫面。那些打戲不是東san設計的,是劉志豪設計的,他的暱稱叫「殺人豪」,很多演員是真的害怕這些動作的,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懂得打,像張耀揚不會打,我更加不會,我是被打的那個,松哥在拍攝過程中說「Fennie,我有點心寒」,我說「是呢,不知道今天會怎樣」,即是不知道拍什麼動作戲。 卓:東san對實感的追求很強烈,現在我們看到很多場面中,是否有些旁邊圍觀的真是路人? 袁:有些是臨時演員,有些真的是街上普通市民。 卓:我記得你跟我提過,你爬窗下來,有些街坊在圍觀。 袁:是真的街坊。記得爬出窗那幕,拍完後我們下來要休息一下,那時候周圍大部分都是髮型屋,很多髮型師走出來豎起大拇指、拍手,大喊「好嘢!」,好像是在稱讚「這樣你也做得到」。 卓:東san的電影都是男性為主,我覺得你在他的電影中,是很搶眼的。 袁:我也是順著每一場戲的情緒演下去,劇本幫了我很多。 卓:有沒有被東san罵過? 袁:真的沒有罵過。 卓:鄭保瑞有跟我們說「看完一次不敢再看第二次」,是很心寒的。我們訪問劉青雲,他也說很喜歡《學校風雲》這部戲。 袁:謝謝青雲哥。 張:所以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有很多人說「一定要上映《學校風雲》」。 袁:我記得葉七城堅持要選。 卓:我們也是收集意見之後覺得必須要選。而且剛才我再看這部戲,你和刀疤的感情戲寫得很好。你覺得東san感性一面是怎樣的? 袁:他一定是感性的,並非只是兇。他很能講解到我和刀疤的關係是怎樣,但並不是刻意的,因為是刀疤幫助了我,直到我知道他身上有白粉,我跟阿蕊說因為這事不想再接觸他了,她說「不要啊他有份幫我還清這筆債」,阿蕊還需要出私鐘幫我,到阿蕊說她不玩了那場,是很震撼的,我是因為跟刀疤建立了男女關係,不忍心那麼危險還要他去賣白粉,所以那場介紹就是我主動跟瀟灑說。其實是我想用自己的方法償還,可能你叫我做牛做馬也甘願,不過只是暗場交代。 卓:這裡也想問你,東san以暗場交代,其實聽演員說,他是有跟演員交代清楚的。 袁:我們是知道的。 卓:所以你跟刀疤說「他強姦我」,是真還是假的? 袁:是真的,很多觀眾覺得我是否說謊來刺激刀疤的情緒,令他殺死老大。其實是真的,劇本是這樣寫的。我相信朱婉芳的性格是不會這樣說謊的,由頭到尾她都善良,只是她姊妹死了,瀟灑這件事令她變得堅強,而不是令她想走歪路。 卓:你和阿蕊的對手戲也令人看得舒服,一個靜一個活潑,你們是怎樣配合的呢? 袁:沒有刻意去配合,我們平時一到吃飯就會聊私生活,我相信我和阿蕊都是因為劇本,一開拍就清楚要做什麼,沒有事先排戲,排好走位就拍了。 卓:看天台那場戲,脫校服那場,東san是不是用雙機拍的? 袁:記得上次去「威哥會館」我說沒有被瀟灑哥打過,以為他只是擰了我的臉,剛才再看一遍,原來還有一巴打過來。我都忘了有沒有兩部機組,可能是有的,因為東san不想我的情緒停下來。 卓:現在開放給觀眾發問。 觀眾一:數個月前碰到卓男小姐,她告訴我們辦林嶺東影展,我們一班影迷就說《學校風雲》是必須放映的。我有三個朋友是第一次看,我則是1988年還是中學生的時候去看的,他們說看完之後覺得很震撼,情緒和電影本身也很棒。在我們那一代,試過碰上一些心理學家,三、四十歲的,都跟我說原來年輕時看了《學校風雲》,意識到對不公的事情要發聲。大家經歷了這兩年的不快事情,包括疫情,很多人也表示這是一個宣洩,我朋友說看完之後好像情緒得到釋放,尤其是最後瀟灑的結局。 觀眾二:我也是1988年的時候,在總統戲院看的。我發現第一次的看法和現在不同了,就是剛才袁小姐提到說謊與否那段。我第一次看,以為她是刻意引刀疤去復仇,但現在重看就發現有個場口已經交代了,就是沙皮和瀟灑上車說,然後他自己走,如果他真的談判成功,根本不需要上車接她走,所以她沒有說謊,說的是實話。當年我在總統戲院看,一開場已覺得很有壓逼感,阿蕊撞車那幕很快已經出現了,然後到天台也是有很大壓逼感,因為有一群古惑仔圍著袁小姐,還有放火那幕。袁小姐應該是我的學姐,我是1986年進樹仁的,我想說樹仁中學也有不是管得那麼嚴的地方,只是會在後公園發生。 張:你看不到那些欺凌場面。 袁:我沒有見過。 觀眾三:我看了這部電影很多次。也在 YouTube 看過未刪剪的版本,真的很震撼,是很暴力的,還有最後那幕…… 袁:撕開內褲和抹血。 觀眾三:還做了一些很壞的動作,然後墮下去還要插進鐵欄而死,真的非常震撼。應該是林嶺東先生當時在外國放映過才有這個版本。記得在十一那裡也是,她在書包把刀拿出來也剪掉了,把孕婦蹬下樓又剪掉了,所以原裝版本是很震撼。 袁:我很怕的是,拍完後南san打電話跟我說,十一真的撞傷了,進了醫院。 卓:這部戲和你之前拍的差別太遠了,你是很投入這個角色,拍完後有沒有抽離不了呢? 袁:南san問我為什麼現在的動作和言語都像朱婉芳,好像變成了強勢的朱婉芳。

editor

日期:2021年5月1日
地點:英皇戲院 iSQUARE House 1
嘉賓:袁潔瑩小姐(袁)
主持:卓男(卓)、張偉雄(張)
紀錄:Natalie

卓:我看到 Fennie(袁潔瑩)眼裡有一點淚光。

袁:淚光是因為很多場面,例如松哥(劉松仁)很辛苦,經常被佐治仔欺負,想上最後一課都很艱難,那場我很感動。整部戲都很難忘,還有剛才在舞廳那場,不經意看到東san(林嶺東)出現。你們留意到嗎?

卓:Fennie 之前是開心少女組,拍喜劇比較多。據知你是自薦拍《學校風雲》的,可否說說當時情況?

袁:記得有天我經過新藝城其中一個 office,見到南san(南燕)和東san在開會,當時還不知道他們在籌備什麼。過了不久,南san就找我談,那天東san不在場,南san講了《學校風雲》的故事大綱給我聽,問我有沒有興趣。我很有興趣,但南san說,東san很想找新演員,未拍過電影的女生。而我始終也拍過《開心鬼》系列,拍過六、七部電影。南san說可能需要試戲,我說不介意,他就給了我一個貼士,提醒我:「《八星報喜》慶功宴那天東san會到,你就過去跟他打個招呼。」於是那天製片帶我去和東san打招呼,給他先留下印象。忘了事隔多少天,東san那邊的製片說東san有事想找我談。我和東san見面那天,他就由第一場說到差不多 ending,我聽著聽著,已經進入了角色。

張:故事尺度也有跟你說嗎?

袁:有跟我說,ending 那場,還有天台那場。令人心寒是意識很大膽。

卓:聽上去當時你是有求變的心態,還是剛好聽完這個劇本,故事很吸引你,所以想演?

袁:兩者都有。當時我相信新藝城大部分導演都覺得開心少女組是小女生,不是很懂演戲。所以我能接到林嶺東導演的戲,南san寫的劇本,我覺得是件很榮幸的事。東san要我試了兩場戲。而我也不害怕,因為我覺得已經進入了角色。去到現場其實已知道拍什麼,但你是不會估計到東san的拍攝手法的,會有很多突如其來的東西,對我來說是很好奇和新鮮的。

卓:你是念樹仁中學的,校風是不俗的。這部戲創造出來的學校世界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在等候開機的階段,你有沒有跟劇組去一些品流比較複雜的學校做 research?

袁:沒有,但我記得他們有跟我形容過是怎樣的。南san在《學校風雲》是跟得很貼的,所以若你不是很明白那場戲的話,去到片場他會再解釋給你聽。有時候演戲不是東san教我的,有些地方有些鏡頭是南san在旁邊,因為他是編劇,所有事情他都了解。

卓:那你是怎樣去準備演一個和你的世界如此不同的角色呢?

袁:造型、服裝和妝容,對演出是很有幫助的。我本身是短髮,那個長髮是假髮。東san要求我們全部人只可以用深色粉底,他說我本身太白了,不像一個住屋邨的女生,所以我要把皮膚化得黑一點。你看到我當時樣子年輕些,因為真的是素顏上鏡,樣子也算自然,因為東san不要你造作,你不要做太多。

張:有沒有哪場戲未有做到東san的要求?

袁:印象深刻的有兩處,一處是我和刀疤在吃公仔麵,瀟灑殺到,刀疤立即出去開工,我站在洗碗盆那裡,他跟我說話,說「我知道你一直也不妥我」。我的眼神需要同時看著刀疤駕電單車去開工,也要很不滿地望著瀟灑。東san和南san都說那個眼神的視線不是分得很清楚。還有一場在公寓要爬到招牌上,他們覺得我太瀟灑。其實是那時朱繼生教了我之後就立即拍,我就跟了他的動作,他不想我危險,因為下方沒有舖任何墊子,而且又想一 take 過。

張:提到動作,拍這部戲的動作場面,感受深刻嗎?

袁:例如 disco 那場,我和阿蕊(李麗蕊)打佐治仔,都是自由發揮,沒有動作指導的。我記得南san在拍完的時候說「Fennie 你不夠兇狠,你應該用腳大力一點踢他。」阿蕊很拼命,佐治仔也很喪,大家都很用力。別說佐治仔受傷,我和阿蕊也傷了。

張:這場戲你們拍了多少個 take?

袁:我想只有兩三個,阿蕊被瀟灑哥刮了一巴那場好像也是拍了兩次,其餘很多人打架的場口,例如天椒哥幫我們談判,叫瀟灑哥不要罵我,在舊式茶樓那場,他們就拍得辛苦,我只是負責避。舞廳那些動作戲就不是開玩笑的,因為我穿裙子,放不進 pad,我們要看清楚枱的邊角,一按下去很尖的位置就會撞到。我拍《學校風雲》的動作戲,成功拍完一個 shot,身邊的男演員都豎起大拇指,他們想不到我會那麼能捱,那麼拼。

卓:你當時為自己做了什麼心理準備?有沒有設什麼底線?

袁:沒有,已經豁出去了。由長髮轉到阿蕊死時我剪了短髮,就決定了。是要有一顆男生的心,才可以跟一班演古惑仔、黑社會的演員拼下去,如果還是以前長髮的朱婉芳那麼怕事,一定拼不了。

卓:電影裡有好幾場戲你的情緒都非常真情流露。

袁:所以東san幾滿意我的演出。傷心的戲份,只要劇本寫得好,根本不需要靠其他東西去幫助自己。我看對白的時候,也感覺不需要刻意做,情緒自然會來。東san永遠會在我排戲的時候說「Fennie hold 住,不要用盡,不要去到那麼盡」,他通常也是叫我要留力。

這部戲的口碑非常好,而我也滿意自己跳出了青春活潑的外觀,之後也有很多機會和不同導演合作,相信其他幾位導演也是看完《學校風雲》開始賞識我。《學校風雲》是我演戲的轉捩點,是林嶺東先生帶我去到另一個世界,令觀眾和其他導演對我的觀感煥然一新。

卓:剛才聽你憶述,東san似乎很疼著你。之前我們訪問了發哥(周潤發)和張耀揚,說東san會用一些很極致的方法,把演員的情緒推到很盡。

張:我覺得東san對不同人有不同方法,對 Fennie,起碼在這部戲是疼著的。

袁:是的。我不覺得他是虐待,但有些地方他覺得不好意思的話,例如天台那場,我被瀟灑逼著脫了校服,他把水潑過來,東san會叫化妝師跟我說怎麼穿雙倍衣服,怎樣貼膠紙,這些他會叫化妝師跟我說。我覺得能夠做到他要求,是有很大滿足感的。他的態度認真,不會理會是什麼場合,他喜歡就會穿人字拖來開工,他也很少笑,你看到他笑的話那天就會很開心,看他不兇的樣子又會開心,看他笑就更加開心。

之後劇組裡流傳他的暱稱是「禽獸東」,我說「是嗎?」我想他們是指他的意識。《學校風雲》最後被逼剪掉了一些太殘忍的畫面。那些打戲不是東san設計的,是劉志豪設計的,他的暱稱叫「殺人豪」,很多演員是真的害怕這些動作的,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懂得打,像張耀揚不會打,我更加不會,我是被打的那個,松哥在拍攝過程中說「Fennie,我有點心寒」,我說「是呢,不知道今天會怎樣」,即是不知道拍什麼動作戲。

卓:東san對實感的追求很強烈,現在我們看到很多場面中,是否有些旁邊圍觀的真是路人?

袁:有些是臨時演員,有些真的是街上普通市民。

卓:我記得你跟我提過,你爬窗下來,有些街坊在圍觀。

袁:是真的街坊。記得爬出窗那幕,拍完後我們下來要休息一下,那時候周圍大部分都是髮型屋,很多髮型師走出來豎起大拇指、拍手,大喊「好嘢!」,好像是在稱讚「這樣你也做得到」。

卓:東san的電影都是男性為主,我覺得你在他的電影中,是很搶眼的。

袁:我也是順著每一場戲的情緒演下去,劇本幫了我很多。

卓:有沒有被東san罵過?

袁:真的沒有罵過。

卓:鄭保瑞有跟我們說「看完一次不敢再看第二次」,是很心寒的。我們訪問劉青雲,他也說很喜歡《學校風雲》這部戲。

袁:謝謝青雲哥。

張:所以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有很多人說「一定要上映《學校風雲》」。

袁:我記得葉七城堅持要選。

卓:我們也是收集意見之後覺得必須要選。而且剛才我再看這部戲,你和刀疤的感情戲寫得很好。你覺得東san感性一面是怎樣的?

袁:他一定是感性的,並非只是兇。他很能講解到我和刀疤的關係是怎樣,但並不是刻意的,因為是刀疤幫助了我,直到我知道他身上有白粉,我跟阿蕊說因為這事不想再接觸他了,她說「不要啊他有份幫我還清這筆債」,阿蕊還需要出私鐘幫我,到阿蕊說她不玩了那場,是很震撼的,我是因為跟刀疤建立了男女關係,不忍心那麼危險還要他去賣白粉,所以那場介紹就是我主動跟瀟灑說。其實是我想用自己的方法償還,可能你叫我做牛做馬也甘願,不過只是暗場交代。

卓:這裡也想問你,東san以暗場交代,其實聽演員說,他是有跟演員交代清楚的。

袁:我們是知道的。

卓:所以你跟刀疤說「他強姦我」,是真還是假的?

袁:是真的,很多觀眾覺得我是否說謊來刺激刀疤的情緒,令他殺死老大。其實是真的,劇本是這樣寫的。我相信朱婉芳的性格是不會這樣說謊的,由頭到尾她都善良,只是她姊妹死了,瀟灑這件事令她變得堅強,而不是令她想走歪路。

卓:你和阿蕊的對手戲也令人看得舒服,一個靜一個活潑,你們是怎樣配合的呢?

袁:沒有刻意去配合,我們平時一到吃飯就會聊私生活,我相信我和阿蕊都是因為劇本,一開拍就清楚要做什麼,沒有事先排戲,排好走位就拍了。

卓:看天台那場戲,脫校服那場,東san是不是用雙機拍的?

袁:記得上次去「威哥會館」我說沒有被瀟灑哥打過,以為他只是擰了我的臉,剛才再看一遍,原來還有一巴打過來。我都忘了有沒有兩部機組,可能是有的,因為東san不想我的情緒停下來。

卓:現在開放給觀眾發問。

觀眾一:數個月前碰到卓男小姐,她告訴我們辦林嶺東影展,我們一班影迷就說《學校風雲》是必須放映的。我有三個朋友是第一次看,我則是1988年還是中學生的時候去看的,他們說看完之後覺得很震撼,情緒和電影本身也很棒。在我們那一代,試過碰上一些心理學家,三、四十歲的,都跟我說原來年輕時看了《學校風雲》,意識到對不公的事情要發聲。大家經歷了這兩年的不快事情,包括疫情,很多人也表示這是一個宣洩,我朋友說看完之後好像情緒得到釋放,尤其是最後瀟灑的結局。

觀眾二:我也是1988年的時候,在總統戲院看的。我發現第一次的看法和現在不同了,就是剛才袁小姐提到說謊與否那段。我第一次看,以為她是刻意引刀疤去復仇,但現在重看就發現有個場口已經交代了,就是沙皮和瀟灑上車說,然後他自己走,如果他真的談判成功,根本不需要上車接她走,所以她沒有說謊,說的是實話。當年我在總統戲院看,一開場已覺得很有壓逼感,阿蕊撞車那幕很快已經出現了,然後到天台也是有很大壓逼感,因為有一群古惑仔圍著袁小姐,還有放火那幕。袁小姐應該是我的學姐,我是1986年進樹仁的,我想說樹仁中學也有不是管得那麼嚴的地方,只是會在後公園發生。

張:你看不到那些欺凌場面。

袁:我沒有見過。

觀眾三:我看了這部電影很多次。也在 YouTube 看過未刪剪的版本,真的很震撼,是很暴力的,還有最後那幕……

袁:撕開內褲和抹血。

觀眾三:還做了一些很壞的動作,然後墮下去還要插進鐵欄而死,真的非常震撼。應該是林嶺東先生當時在外國放映過才有這個版本。記得在十一那裡也是,她在書包把刀拿出來也剪掉了,把孕婦蹬下樓又剪掉了,所以原裝版本是很震撼。

袁:我很怕的是,拍完後南san打電話跟我說,十一真的撞傷了,進了醫院。

卓:這部戲和你之前拍的差別太遠了,你是很投入這個角色,拍完後有沒有抽離不了呢?

袁:南san問我為什麼現在的動作和言語都像朱婉芳,好像變成了強勢的朱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