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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的面貌──《無間道》與《黑白森林》中的黃Sir

1998年,搭配文雋的劉偉強,拍了一個「成也風雲,敗也風雲」的故事。雄霸欲一統江湖,殺害了風、雲之親生父親,以師父身份養育兩孩子長大,幫他成就霸業。雄霸最後敗於風、雲之手,變得神智不清,不斷看到自己殺害的人鬼魂浮現,喃喃唸著「我雄霸是天下第一」。聶風以「是他養大我們」,「凡事太盡,緣份定必早盡」阻止了步驚雲殺死雄霸,讓他留在無間地獄。 2002/3年,搭配麥兆輝及莊文強的劉偉強,再次觸及一個「成也在仁,敗也在仁」的故事。黃志誠欲平定尖沙咀,教唆他人殺死陳永仁的父親,再以上司的身份讓陳永仁復職,去幫自己完成使命。黃志誠事敗後,只希望能早日還清他欠陳永仁的債。陳永仁凡事沒有太盡,令緣份沒有早盡。活在無間地獄多年的黃志誠,終於在北角天台還了給陳永仁。 兩個「殺父認子」故事的分別,在於有否意識到良知而產生罪咎感。女兒孔慈的死,沒有喚醒雄霸。兄弟陸啟昌的死,改變了黃志誠。 若果1998年的版本是認賊作父,要以步家後人的血去開封絕世好劍來了斷與養父恩仇,那麼2002/3年的版本,則製造了一個重新認識養父的機會。這個養父,背負著原罪,但從天台掉下來的一刻,仍是讓兒子痛心的。畢竟,黃秋生的中英血統,經已比千葉真一的日本血統步近了那一點點。 或許終於都找到劉健明與陳永仁中間那面鏡子所代表的是甚麼了。鏡子的兩邊,都站著一個雙重效忠的人。劉健明歸了他的邊﹙請看朗天【後九七與香港電影】結語﹚,但陳永仁仍對黃志誠這個養父有記憶和依戀,要選擇在悼念他的天台與劉健明見面,所以陳永仁注定無法拿回一個身份,亦要為成全鏡子另外一邊的人而死。 不能撇開同是受《無間道》啟發的《黑白森林》中「殺父養子」的變奏。《黑白森林》成全了黃秋生的血緣,給了他一個英籍父親。黃薑殺七喜,被判定為意外,「君子坦蕩蕩」,與無間無緣。黃薑「保良局」式養可樂,對他改了多少次姓,考了多少科甲,如數家珍。「你是我兄弟的兒子,我有責任要帶你入正途。」兒子最後的選擇:「我父親不是一個好警察,我是。」第一部後 SARS aftershock 電影,確認了兒子的選擇權,感謝了養父,否定了親父。 為甚麼《無間道II》及《黑白森林》要為黃Sir創作歷史時,不約而同走入同一個故事架構?因為黃Sir,是黃秋生。時間的過渡,經已將他的專業與份量升格為英皇導師,理想與反抗也轉化為可樂教父。的士頂上的黃Sir震撼觀眾心靈,因為一個被演繹得很有魅力的專業好警察好師父突然死亡。但大家看到的,會否還包括一點搖滾音樂和一些邱禮濤電影,期盼著一個仍保存著兒子式思考與理想的父親形象?更甚者,看到昨天出走的英藉父親和今天的黃一一,牽動了一份屬於香港的獨特心情? 《無間道》的天台戲令觀眾津津樂道,因為有三年又三年的陳永仁和選擇了做好人的劉健明。但不要忘記,那個天台,還有一個黃Sir。或許黃Sir正代表著無法抹掉其殖民身份的那一代香港人,而當下一代向他投以懷緬目光時,亦反映了一種後九七感慨。 黃Sir與可樂廣告深入民心之後,要捕捉黃秋生西方面相的雜誌照片愈來愈多﹙包括【明周】、【瑪利嘉兒】、【號外】與【Jet】等﹚,連【無間道I+II小說】版也要補送一個中英混血身份和住在英國的父親給黃志誠。十年來,儘管黃秋生在訪問中不斷強調自己的血緣,大家總之就是看不到。但忽然間,又看到了。當人要懷緬過去的歷史時,總不會在最明顯的地方去尋找,例如王敏德 [註]。反而要從以往沒有察覺到的地方著手。王敏德代表現在式──我們現在擁有,一切都是放在檯面看得到的,光明而漂亮。黃秋生代表過去式──以前擁有時看不見,現在失去了才看得見,即使看到的不盡光榮,有黑暗面。這個00年代的黃﹙秋生﹚Sir,已取替了90年代的王﹙敏德﹚Sir,亦令98年的《野獸刑警》成為一個接棒儀式。 [註] 節錄自【南方都市報】: 香港電台及香港警務處舉辦「銀幕上十大理想警察選舉」 王敏德的身上流淌著令香港人引以自豪的血液,他的銀幕形象似乎更加符合我們對港人的傳統認識──殖民貴族與後裔混血──混血兒天然的漂亮臉孔加上仿若出自宮廷的超凡氣質,構成了王敏德化身「警察」的完美外衣。而同時,王敏德能夠被評為這次的 No.1,可以讓我們反觀出港人對自身的價值期待:其一、先天就麗質,其二、自信、尊嚴與成功同在。而把這兩點加以提煉,理所當然地就濃縮到了「警察」這個具有象征和代表意義的特殊職業上來。 For English version, please click here.

馮若芷

1998年,搭配文雋的劉偉強,拍了一個「成也風雲,敗也風雲」的故事。雄霸欲一統江湖,殺害了風、雲之親生父親,以師父身份養育兩孩子長大,幫他成就霸業。雄霸最後敗於風、雲之手,變得神智不清,不斷看到自己殺害的人鬼魂浮現,喃喃唸著「我雄霸是天下第一」。聶風以「是他養大我們」,「凡事太盡,緣份定必早盡」阻止了步驚雲殺死雄霸,讓他留在無間地獄。

2002/3年,搭配麥兆輝及莊文強的劉偉強,再次觸及一個「成也在仁,敗也在仁」的故事。黃志誠欲平定尖沙咀,教唆他人殺死陳永仁的父親,再以上司的身份讓陳永仁復職,去幫自己完成使命。黃志誠事敗後,只希望能早日還清他欠陳永仁的債。陳永仁凡事沒有太盡,令緣份沒有早盡。活在無間地獄多年的黃志誠,終於在北角天台還了給陳永仁。

兩個「殺父認子」故事的分別,在於有否意識到良知而產生罪咎感。女兒孔慈的死,沒有喚醒雄霸。兄弟陸啟昌的死,改變了黃志誠。

若果1998年的版本是認賊作父,要以步家後人的血去開封絕世好劍來了斷與養父恩仇,那麼2002/3年的版本,則製造了一個重新認識養父的機會。這個養父,背負著原罪,但從天台掉下來的一刻,仍是讓兒子痛心的。畢竟,黃秋生的中英血統,經已比千葉真一的日本血統步近了那一點點。

或許終於都找到劉健明與陳永仁中間那面鏡子所代表的是甚麼了。鏡子的兩邊,都站著一個雙重效忠的人。劉健明歸了他的邊﹙請看朗天【後九七與香港電影】結語﹚,但陳永仁仍對黃志誠這個養父有記憶和依戀,要選擇在悼念他的天台與劉健明見面,所以陳永仁注定無法拿回一個身份,亦要為成全鏡子另外一邊的人而死。

不能撇開同是受《無間道》啟發的《黑白森林》中「殺父養子」的變奏。《黑白森林》成全了黃秋生的血緣,給了他一個英籍父親。黃薑殺七喜,被判定為意外,「君子坦蕩蕩」,與無間無緣。黃薑「保良局」式養可樂,對他改了多少次姓,考了多少科甲,如數家珍。「你是我兄弟的兒子,我有責任要帶你入正途。」兒子最後的選擇:「我父親不是一個好警察,我是。」第一部後 SARS aftershock 電影,確認了兒子的選擇權,感謝了養父,否定了親父。

為甚麼《無間道II》及《黑白森林》要為黃Sir創作歷史時,不約而同走入同一個故事架構?因為黃Sir,是黃秋生。時間的過渡,經已將他的專業與份量升格為英皇導師,理想與反抗也轉化為可樂教父。的士頂上的黃Sir震撼觀眾心靈,因為一個被演繹得很有魅力的專業好警察好師父突然死亡。但大家看到的,會否還包括一點搖滾音樂和一些邱禮濤電影,期盼著一個仍保存著兒子式思考與理想的父親形象?更甚者,看到昨天出走的英藉父親和今天的黃一一,牽動了一份屬於香港的獨特心情?

《無間道》的天台戲令觀眾津津樂道,因為有三年又三年的陳永仁和選擇了做好人的劉健明。但不要忘記,那個天台,還有一個黃Sir。或許黃Sir正代表著無法抹掉其殖民身份的那一代香港人,而當下一代向他投以懷緬目光時,亦反映了一種後九七感慨。

黃Sir與可樂廣告深入民心之後,要捕捉黃秋生西方面相的雜誌照片愈來愈多﹙包括【明周】、【瑪利嘉兒】、【號外】與【Jet】等﹚,連【無間道I+II小說】版也要補送一個中英混血身份和住在英國的父親給黃志誠。十年來,儘管黃秋生在訪問中不斷強調自己的血緣,大家總之就是看不到。但忽然間,又看到了。當人要懷緬過去的歷史時,總不會在最明顯的地方去尋找,例如王敏德 [註]。反而要從以往沒有察覺到的地方著手。王敏德代表現在式──我們現在擁有,一切都是放在檯面看得到的,光明而漂亮。黃秋生代表過去式──以前擁有時看不見,現在失去了才看得見,即使看到的不盡光榮,有黑暗面。這個00年代的黃﹙秋生﹚Sir,已取替了90年代的王﹙敏德﹚Sir,亦令98年的《野獸刑警》成為一個接棒儀式。


[註] 節錄自【南方都市報】:
香港電台及香港警務處舉辦「銀幕上十大理想警察選舉」

王敏德的身上流淌著令香港人引以自豪的血液,他的銀幕形象似乎更加符合我們對港人的傳統認識──殖民貴族與後裔混血──混血兒天然的漂亮臉孔加上仿若出自宮廷的超凡氣質,構成了王敏德化身「警察」的完美外衣。而同時,王敏德能夠被評為這次的 No.1,可以讓我們反觀出港人對自身的價值期待:其一、先天就麗質,其二、自信、尊嚴與成功同在。而把這兩點加以提煉,理所當然地就濃縮到了「警察」這個具有象征和代表意義的特殊職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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