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25 中國時報
肺癌病逝 得年51歲 羅曼菲 舞完「尋夢」人生
陳淑英、許若薇、嚴培曉/綜合報導
從五歲還是一個小女孩時就開始學舞、到二十四歲變成一個專業舞者，視舞
蹈為「求道之路」的雲門舞集２團藝術總監羅曼菲，昨日凌晨四點，因肺癌引起
的衰竭，病逝於台北和信醫院，得年五十一歲。
「雲門舞集２」將於五月四日於台北新舞臺，「春鬥」首演夜，向這位創團
藝術總監致敬，同場演出她最後的作品《尋夢》。
勇於接受新藥抗癌
羅曼菲過世的消息，廿四日傳回宜蘭，地方藝文人士咸感哀傷，縣長呂國華
表示不捨及惋惜。
羅曼菲因肺癌復發合併腦脊髓液轉移逝世。和信醫院血液腫癌科主治醫師褚
乃銘表示，羅曼菲生前曾表達不願插管、急救，最後病情惡化僅給予百分之百的
純氧。在姊姊、林懷民等家屬及好友陪伴下，羅曼菲最後走的十分安詳。預計今
日移靈老家宜蘭。
羅曼菲是在二○○一年九月，診斷出罹患第三期肺癌。去年十月再度發現癌
細胞轉移至腦部，褚乃銘表示，羅曼菲專案申請，接受新藥「艾瑞沙」的人體實
驗治療。但約一個月前，狀況又開始惡化，開始出現走路不穩、胃口變差等症狀
，再度住院治療，並服用降腦壓藥物。
上周末，羅曼菲已經無法下床活動與正常言語，只能以幾個簡短的句子與外
界溝通。這一、兩天表達能力僅能以點頭、搖頭方式，連喝水都有困難，體重也
瘦到僅有四十公斤左右。
最後牽掛還是舞蹈
褚乃銘說，羅曼菲住院期間仍是心繫舞蹈工作，甚至到最後沒有體力，仍在
病床上看學生練舞的錄影帶。對舞蹈的執著與奉獻，令醫護人員動容。
去年九月，羅曼菲挺身揭發詐騙集團的惡行，逼使警方拿出雷霆手段，迅速
偵破案件，羅曼菲不怕被人笑笨，憑著藝術家的一股真誠，瀟灑地出來做見證，
當時醫生已宣告她只剩兩個月的生命，讓藝文界相當震驚。昨天她病逝消息傳出
，藝文界人士均相當不捨難過。
這段期間，羅曼菲三位姐姐和一位哥哥輪流回國照顧她。五月間即將演出的
《尋夢》是羅曼菲扶病編作姊妹情深的詠歌，由二姊演唱《遊園驚夢》，與她的
學生許芳宜同台演出。在一月底編完《尋夢》後，羅曼菲病情急轉直下，《尋夢
》成為她的天鵝之歌。
五年前，從來不抽煙的羅曼菲發現罹患肺腺癌，她堅持對舞蹈的熱愛，持續
上台演出、編舞和教學，以樂觀健康的態度面對生死，積極生活，每每有人佩服
她「無畏艱苦的抗癌」時，她總是說：「我不是抗癌，我是與癌和平共處。」
去年當醫生宣告羅曼菲只剩兩個月生命時，羅曼菲便囑咐，往生後一切從簡
。因此，家人遵從她的意願，不設靈堂，不設治喪委員會，不舉行告別式，遺體
將儘速火化，骨灰樹葬，灑在宜蘭家鄉羅曼菲父親墓旁松樹下，陪伴父親。
親友為延續她鼓勵舞蹈界後進的心意，將於雲門舞集設置「羅曼菲舞蹈獎金
」，獎助有才華的創作與表演人才。國立台北藝術大學舞蹈學院將於三月二十八
日至四月二日，於活動中心四樓作紀念展，追思這位在該校專任二十年的藝術家
。有關「羅曼菲舞蹈獎金」捐款可洽：（02）2712-2102。追思展可洽：（02）2
893-8778。
2006.03.25 中國時報
要用舞蹈懷想曼菲 林懷民：她的一生精采、燦爛
林懷民口述/陳淑英整理
我跟曼菲認識將近卅年了。從她第一次到雲門上課至今，她一生精采、燦爛
：既是一個傑出的舞者、優秀的編舞家，更是一個受學生歡迎的老師。
從她擔任北藝大舞蹈系及研究所主任，就可以看得出來她是一個有組織能力
的人。她提拔、鼓勵年輕編舞家這方面更是不遺餘力。例如，許芳宜、布拉瑞揚
、劉宗龍、伍國柱等，曼菲是非常愛護年輕人的。她甚至於自掏腰包，讓年輕人
發展作品。
她是那麼的健康、美麗、積極。為了舞蹈，她會常常出現在媒體上，可以說
，因為有她，而讓舞蹈在台灣的能見度提高。我想，很難再找到像她這樣綜合各
種優點於一身的人了。
她的英文名字叫「Joy」－快樂，由此可以看出她的一生，為人處事，經由
藝術作品呈現出來的，都是帶給社會無限歡愉的。這五年來，曼菲不希望別人為
她擔心為她難過，即使她曾有過傷心，也是一個人進去廁所哭，哭完再出來，面
對親友還是笑嘻嘻的。她不要我們因為她的往生而悲泣，她不要我們穿得一身黑
哀悼她。
曼菲說，人生是個大Party，她要我們像Party那樣開心地工作、認真地生活。
我認識卅年的好學生，好朋友走了！昨晚，我及她心愛的至親好友陪伴在她
身邊，雖然她是那麼地衰弱，但卻是那麼的詳和、那麼地優雅、那麼地平靜、沒
有痛苦的走了！雲門舞集２會用最美的、最歡愉的，她最愛的舞蹈、繼續做該做
的事－懷想她！
2006.03.25 中國時報
情路跌撞浪漫 病榻舊愛相守
丁榮生/特稿
羅曼菲走了！許多人感慨，她就是她的時代。羅曼菲見證了台灣的成長崛起
，成為台灣藝文茁壯的推手之一，而她敢愛敢恨的傳奇，瀟灑的行徑與性格，也
成為台灣的時代縮影。
在感情方面，羅曼菲五十一年生命中，曾經跟三個男人有過深厚情緣；然而
，在外人眼中，這個一輩子才氣洋溢的奇女子，感情卻是一路既跌又撞。
羅曼菲生命中的第一個重要的男人湯宇方，也成為上天派來照顧她生命最後
一段旅程的使者。一九七○年代，羅曼菲與湯宇方同年進入台大，羅曼菲在傳統
中女生最能展現才華的外文系就讀，湯宇方則是當年人人稱羨的電機系高材生。
羅曼菲熱愛舞蹈，湯宇方則組了一個樂團，也曾在當時的Ideal餐廳演唱，
兩人戀情之熱烈，大學畢業前就步入結婚禮堂。只是這段感情如同常見的初戀情
歌，最後苦酒滿杯收場，湯宇方留美後，相隔兩地的兩人情感日疏，協議離婚。
第二次姻緣發生在湯宇方留美期間，對羅曼菲而言宛如一場惡夢，電影人樊
國維是這齣被形容為「歹戲拖棚」的男主角。羅曼菲一位朋友研判，樊國維可能
至今仍是羅曼菲名義上的先生，因他要折磨她。但此說未獲證實，羅曼菲也不願
多提。
留美回台建立舞蹈事業之後，羅曼菲遇到建築師李偉?。兩人都有紐約生活
經驗，讓他們更輕易地找到生命交集。李偉?當時剛創業，羅曼菲幫他張羅甚多
，兩人恩愛的合照在各類室內設計雜誌出現，當時台灣建築設計界充斥著後現代
主義風格，李偉?拿手的「極簡風格」白色透明家居隨即一炮而紅。
這段感情，羅曼菲投入極深，小鳥依人的沙龍照，稱羨台北藝文圈，卻在李
偉?事業坐大之後出現裂痕，傳聞是雙方出現第三者，才讓堅持完美的羅曼菲離
而棄之，但李偉?始終否認。兩人分手後，男未娶，女未再嫁，羅曼菲為這段破
碎的感情身心俱疲，藝文界人士形容當時她長期處於恍惚狀態，導致後來身體狀
況一瀉千里。
提及羅曼菲的感情起伏，一位友人感慨地用「一輩子被騙」五個字來形容其
遭遇。不過她生命最後階段，湯宇方等人都義不容辭地現身照顧她，日前接受「
時報週刊」訪問時，羅曼菲也愉快地描述在這段期間，前男友來做飯給她吃；另
一位前男友是中醫，也主動提供了很多建議；也有前男友堅持守在病床邊，照顧
她的生活起居。
羅曼菲走了，她生命中曾有緣共聚的男人，應都銘記在心吧！畢竟這個才女
，面對感情，「大開大閡」的作法常人難及。
2006.03.25 中國時報
緬懷羅曼菲 舞台永遠的明星
陳盈珊
校長不捨 邱坤良（文建會主委、前北藝大校長）：
永遠的舞蹈佳人─告別曼菲
小舊曆年前去看曼菲，她躺在沙發椅上與我聊天。談她的舞作，談她的治療
經歷，談她在宜蘭的生活……。她說她容易累，但看起來精神還好，有說有笑。
我直覺她的情況並不樂觀，離去時不禁跟她的一位摯友感嘆：「水人無水命。」
這位朋友頗不以為然，她正色地說：「生命的價值不在長短，曼菲的一生已經太
炫麗動人了，幾個人有她的福氣！」我一時啞口，她說的極是。
曼菲的人生的確美麗燦爛，即使這幾年身染重病，讓人有「斯人也而有斯疾
」的感慨，她所表現的雍容華貴與無懼無畏，格外讓人動容。染病這幾年，她繼
續活躍在舞台上，即使在生命結束前的那一刻，仍在病榻上奮力為她的二姐編排
結合崑曲與現代舞風格而成的《尋夢》，她細膩且具爆發力的一生，的確如紐約
時報對其舞作《輓歌》所下的評語：「壯麗大氣」。
才華洋溢的曼菲身兼舞者、教育家、藝術總監於一身，是台灣當代舞蹈界最
具代表性人物之一。她90年代初期赴美專研舞蹈表演，返國後任教於台北藝術大
學舞蹈系，並曾擔任舞蹈系主任與研究所所長。1995年她與文建會合辦「國際舞
蹈季」，「以半世紀的腳步聲」為題策辦「台灣舞蹈史研討會」，為戰後至六○
年代初台灣舞蹈拓荒期留下珍貴的記錄與研究。此外，她也為北藝大創辦七年一
貫制舞蹈系，培養無數的舞蹈新秀。
除了在北藝大任教，曼菲也與吳素君、鄭淑姬及葉台竹等老「雲門」共組「
越界舞蹈團」，打破舞蹈型式藩籬、發展多元化舞蹈劇場風格。以豐富的人生歷
練，敏銳的創作力，自我跨越年齡與藝術界線，定期創作發表。1999年，曼菲出
任「雲門舞集2」藝術總監，帶著一群藝術界生力軍在各大劇場展現舞蹈新風貌
。她曾經在幾所大學擔任駐校藝術家，也幾度率團參與文建會基層巡迴演出，深
入民間。不論在大都會的劇院、大學教室或鄉野廟埕廣場，她都全力以赴，將現
代舞蹈的活力展現在台灣觀眾面前。
曼菲天資聰穎，外形修長亮麗，充滿行動力，她能編能舞，作品很多，《羽
化》、《短歌》、《日月流轉》、《破陣而出》、《走過大地》都是她的代表作
。多年來，曼菲一直是台灣舞蹈界最耀眼的明星，幾乎已成林懷民之後，「舞蹈
」的另一個代名詞。她五十一年的人生乍似短暫，卻光芒萬丈，已為台灣現代舞
蹈寫下最瑰麗的一章。猶記得《輓歌》首演夜晚，她迴旋不停的身影撼動人心，
讓滿場觀眾熱淚盈眶、掌聲不息！如今她放下與魔共舞的腳步，默默地退場，她
是勇者，卻讓人心疼。
願曼菲在另一個世界依舊美麗、逍遙、快樂，她的舞姿倩影以及無數的經典
舞作永遠留存人間。
同學難忘 廖咸浩（北市文化局長）：
她的一生 求仁得仁
椅子們總在隔天重新排列整齊，世界也在一時的暈眩之後再度清醒。但孩子
氣的舞者，已穿越了生命的幽谷，她緩下了腳步，慢下了心跳，又如小孩一般流
著淚，席地而坐，重新擁抱世界。」與羅曼菲相交30年的台北市文化局長廖咸浩
，為老同學寫下了這首詩，雖然不捨羅曼菲離去，但他認為她這一生可算「求仁
得仁」。
廖咸浩與羅曼菲是台大外文系同學，多年來一直沒有斷了聯絡。在美留學期
間，羅曼菲參與尤伯連納音樂劇《國王與我》巡迴演出，到舊金山時一東一西的
兩人常有酣暢歡聚。
後來兩人學成歸國，羅曼菲讀廖咸浩的詩，廖咸浩觀賞羅曼菲的舞，幾次同
學會，兩人都是留得最晚，得以有深入的交談。去年一場媒體安排的對談是兩人
最後一次談心，廖咸浩說，感謝老天幫忙，羅曼菲那時候狀況不錯，才得以有那
次一個多小時的相處機會。
當初乍聞羅曼菲罹病，廖咸浩相當震驚，然而在她與病魔搏鬥的過程中，廖
咸浩看到了不一樣的老同學。向來急驚風的羅曼菲，在病中發現人生新境界，懂
得慢下腳步，雖然為她身體所受的苦難過，但是，廖咸浩對於羅曼菲的轉變也感
到欣慰。
廖咸浩表示，藝術家的執著在羅曼菲身上表露無遺，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後階
段，她都還掛念著自己的藝術；不過，她的堅持也獲得相對的肯定。羅曼菲的一
生可以用「求仁得仁」形容，而他也相信，縱然羅曼菲身體已離去，她作品裡展
現的精神確實將長存人間。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