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漢勳專欄 蔡漢勳新聞日記、電視專訪「線上影音檔」 書獃子《生活日記》1983-1984中國時報連載。 「誰」書系列：《誰出賣了台灣》、《誰破得了尹案》等書摘(增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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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張榮發神秘出身

從一九八五年便取代美商海陸公司，躍登「世界貨櫃船公司」首席之位的長榮海運，是白手起家的張榮發創業十八年的第一張成績單；然而這並未使得長榮集團稍有怠隋，在總舵手張榮發精心籌劃下，該集團如八爪章魚般地伸向相關領域。

「長島發男」執意用「長榮」
n不迷信「EVERGREEN」

長榮集團除了在證券業出師不利而撒手外，其餘的重工、旅館乃至航空等方面之投資，大都表現不差。特別是長榮航空的營運，固然在開始前五年虧損高達六十九億（創業資本額僅一八○億，曾減資六十三億，再增資三十二億），唯自一九九六年營業額三五○億，稅後盈餘四．七億，已連續兩年轉為盈。

在張榮發堅持自擁「台灣之翼」（The Wings of Taiwan）理念下，儘管在籌備期間遭到政爭影響，而原先委請美商LANDOR設計的企業識別商標，也因奧勒岡有家包機公司之名稱類同（其名為EVERGREEN INTERNATIONAL AVIATION ING.），長榮曾派員與其磋商「讓名」事宜，但因對方獅子大開口，索價每年需付數百萬美元之「權利金」，致使張榮發在最後一刻決定命為「EVA AIR」。他篤信可以不在「EVERGREEN」名稱餘蔭下飛出一片天空。

至於，「EVERGREEN」這個「長榮」招牌又是如何取名的？早在一九六八年九月一日以兩百萬元資金草創時，張榮發曾經考慮使用「長發」、「榮發」、「張榮」等嵌上自己名字的稱號。由於他在昭和二年（一九二七）十月六日出生時取名「長島發男」，親友稱呼他都是「HATSU」（發），按理說在公司取名時會選擇「發」字，然而最後還是選用了去掉「弓」的「長榮」二字。即使有人曾質疑這個名稱是否會與行之有年的「李長榮化學公司」相似，但張榮發還是執意選用「長榮」，英文名稱則以「EVERGREEN」、「EVA」交叉使用。

事實上，「長榮」並非張榮發投身航海事業的第一家公司，早於一九六一年六月，他便曾和廖文良、朱向榮兩人合夥創立「新台海運」，資本額一百八十萬，三人各出六十萬元。張榮發走船十五載，理應有筆積蓄以參與投資，但因父兄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過世，本身家計負擔甚重而手頭拮据，勉強湊了十萬元現款，再加上向銀行告貸五十萬元，始讓張榮發一圓創業夢。

張榮發的職銜是副總經理，肩負本身拿手的船務，他完全投入「新台」、「明台」、「富台」、「榮台」等貨輪運送香蕉、木材業務；然而合夥三年後便因經營理念不合，特別是公開招考員工的方式南轅北轍而分道揚鑣。隨後，又在一九六五年與蕭易水兄弟合組「中央海運公司」，從日本買「雄進丸」（改名為「長信輪」）等二手船戮力營運，結果仍是合夥三年便又內鬨，對方甚且趁著張榮發公出日本時，開會解除其董事身份！

丸紅的橋本勳、
保阪清志是兩位貴人

張榮發對於這兩次合夥生意的失敗，促成了其日後獨裁式的領導風格，做生意再也不與他人合資，即使像航空公司這般大手筆投資，亦未見與其它財團合作。

早年的張榮發半工半讀，一九四○年投考台北商校未上，旋就讀類似商職夜間部的北商附設「商業實踐講習所」，白天則在「南日本汽船株式會社」工作以迄一九四三年底，一九四四年則到「貴州丸」見習;不料,隔年台灣光復後遭慘失業，隨後幸經友人林泰山、林添福延介，在「台灣海運公司」的五百噸重「鳳山輪」上擔任最基層的「管艙」（比事業員職位還低），在力爭上游之下考取三副執照，再晉昇為二副、大副。

即使在二十七歲結婚後半個月，張榮發仍因職責在身而揮別新婚的太太，載運台灣外銷搶手貨的香蕉前往日本。對他而言，能在有生之年擁有一艘屬於自己的四、五百噸貨輪，可能是他當時最能感到滿足的希望與憧憬。

雖然，張榮發兩度與人合夥都不歡而散，但他結識的日本丸紅商社主管橋本勳、保(土反)清志兩人，卻是改變張榮發命運的貴人。儘管外界繪聲繪影丸紅商社是長榮集團的「影武者」，甚且還有所謂他是「丸紅老板女兒的入幕之賓」等傳聞，但事實並非如此。張榮發也從不刻意澄清，以避免「此地無銀三百兩」之虞；不過，丸紅商社確曾在長榮集團草創時期助其一臂之力，出發點則純係商業考量，因為該商社早在七○年代便已洞燭機先，亟欲尋覓一位能夠長期配合的「海運人」，俾能在競爭起跑前勝人一籌。

而張榮發恰好是不二人選，除因他在處理第二次合夥事業「中央海運」之（CENTRAL TRUST）輪的精明機靈表現令人留下印象外，其於創業次（一九六九）年面臨同業杯葛中東航線時之苦撐，堅持「對手越強悍，我就越不屈服」的性格，更被丸紅商社視為必須及早支持者。

因此，當張榮發因為「長隆輪」、「長邦輪」、「長島輪」等二手船（先後向昭和海運、南韓K LINE購入）陸續發生故障停航、失火等禍不單行意外，必須貸得三十萬美元（「長邦輪」故障損失十五萬美元，「長島輪」火災損失二十四．五萬美元）方能度過難關時，丸紅商社依據各路情報研判，認為張榮發是個不可多得的航海人，因此在一九七○年二月、八月分別貸匯各三十萬美元，希望長榮海運能有雙倍融資而心無旁騖，並且優惠這筆五年貸款從放款第四年起才開始償還。

結果，張榮發不負所望，貸款一年後便悉數還清。儘管日本輪船業者對於丸紅「支持」長榮深表不以為然，甚且還派出代表反映，唯被丸紅集團松尾社長拒絕配合。其後長榮投入航空領域時，丸紅還為其聯袂北海道拓殖銀行，促成貸放三億美元，可見兩者關係歷久彌堅。而張榮發對於日本同業的潛在威脅，果真在一九九二年併購了東瀛的木兼船渠公司，成為日本造船業首次被外國人收購的空前紀錄。

張榮發本人懸掛在辦公室的座右銘匾額顯示「求保平安，常省是非；求有智慧，廣學多聞；求添增福，要多佈施；求得真道，不信邪師；求延長壽，須放眾生；求出輪迴，不犯因果」。張榮發的神秘色彩一向讓外界深感好奇，直到他年屆七旬之前，以及長榮集團揚帆行將邁入三十週年的時刻，終於親口透露了「秘辛」。

按照張榮發本人親口告白指出：他是藉隸福建的閩南人，祖先渡海來台發展到他是第十代。父親原是服務於澎湖郵局，到了二十五歲時，由於覓得「大阪商船」差事而全家遷移到宜蘭蘇澳港。張榮發有兩位哥哥、四位弟妹，一家九口生計相當沉重，所以，父親因為走船的「昭南丸」在菲律賓禮智島失事遇難、以及兄長在討海時曾經出事而漂流三天等遭遇，似乎奠定了張家「為海而生，為海而死」的討海人宿命。

大難不死，
六十歲吃素

張榮發曾在六歲那年發生意外，他在和童伴嬉戲於白米甕溪畔時，不慎失足跌入溪石縫，昏迷了三天三夜，俟獲救甦醒後，他只要吃到會流血的海鮮便嘔吐不止。這種「大難不死」的際遇，使得張榮發認為冥冥之中有造化。因此，他日後篤信天道，並於六十歲開始吃素迄今。

在七歲那年，全家遷往基隆定居，小學受教於「壽」公學校。後來即使就讀台北商校也是通勤往返基隆，所以，雨都對其而言是生活四十年之久的「故鄉」。期間曾因戰爭而一家分居汐止、貢寮等地，但在光復後便馬上又全家團聚於基隆南榮路，直到長榮海運逐漸擴展時才搬到台北市。

張榮發的出身背景及成長歷程，說穿了沒什麼神秘處，但外界對於這位埋首苦幹型（每週工作七天，每天工作十小時）的航運鉅子，往往將其手創台灣「第二海軍」的商船隊，不是歸功於丸紅商社「幕後遙控」，便是影射其與層峰「過從甚密」所致；然而，丸紅在一九七四年便停止定期查帳（因為貸款已悉數償清）的公開祕密，已使外界逐漸瞭解兩者之實質關係，而張榮發與李登輝的私交，則常在國內政爭時被人談論。事實上，兩人結識甚早，直到李登輝以「台灣來的總統」訪星時被詢及商界好友名單時，張榮發與王永慶經過層峰親口證實始浮上檯面，並且也使他捲入流派政爭的漩渦。

經由葉福星
認識李登輝

據張榮發透露：早於李登輝擔任台北市長時，他便在淡水國華高爾夫球場，經由當時的長榮總經理葉福星介紹而結識；不過，雙方並沒有因這次機緣而深交。直到一九八三年，李登輝以台灣省主席身分走訪美國姊妹省的維吉尼亞州時，由於該州之福克軍港希望增加商機，因此向李登輝反映：歡迎台灣「EVERGREEN」船隊來此泊靠。李不知道「EVERGREEN」便是「長榮」，也不知上述軍港無法容納貨櫃輪（即使到了一九九二年，當老布希競選連任美國總統時也誤會「EVERGREEN」是美國籍商輪，而慘遭對手柯林頓嘲諷），便一口答允代為促成。

結果，當時人在紐約的張榮發閱報後大吃一驚，因為長榮船隊早已在福克港附近的巴爾的摩港泊靠，如果就近再闢據點，實有商榷餘地；但在李登輝返台「搞清楚」長榮即EVERGREEN後，張榮發也很給面子地不顧成本配合，使得李登輝與張榮發因「政商外交」結合而自此深交。

同時，張榮發更對第一家庭的第二代「禮遇」有加，當李安妮在英國攻讀博士學位時，長榮駐倫敦分公司即銜命就近照應，而張榮發女婿鄭深池也與賴國洲情同結拜兄弟，過從甚密，大有凌駕辜濂松與李登輝「速配」之勢！

（原載一九九七年五月「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