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歲寫出“金曲”的挪威歌手歐若拉:大自然中有所有答案|專訪 - 新浪香港

11歲寫出“金曲”的挪威歌手歐若拉:大自然中有所有答案|專訪

如果說有什麼是現在年輕人的“通病”,情緒問題算是排行很靠前的時代病症,來自科技進步的成果不斷豐富,物質世界的享受正在不斷刺激我們愈加麻木的頭腦。如果說從前的人們可以因為一頓美食、一處美景而心神蕩漾,那麼現在的人們則有了更高的精神閾值,很難有東西能觸及那條讓靈魂為之震顫的神經。

然而,有位歌手的作品啟迪了她的聽眾,這個成長在挪威的森林女孩,用她的聲音,照亮了人們的內心。她的中國粉絲叫她小曦,因為她的名字歐若拉(AURORA)有晨曦的含義,她就像一束光,穿過那些陰霾一片的精神世界,彌補了破碎痛苦的心,讓聽眾獲得力量。

歐若拉(AURORA)。  受訪者供圖歐若拉(AURORA)。  受訪者供圖

11歲時寫出“金曲”,啟發了碧梨

Aurora Aksnes(作為歌手,她的名字是全大寫的AURORA)出生於挪威的斯塔萬格,在小村莊Høle生活了三年後,他們全家又搬去了一個叫Drange 的小村莊,那裡靠近卑爾根和光之峽灣。相比姐姐們需要適應環境(她有兩個姐姐),AURORA一下子就被那邊的自然風光吸引,儘管沒有智能手機和電腦,去買牛奶也需要從家裡騎車40分鍾,但靠近窗戶就可以看到山巒和大海,那裡還有鹿、狐狸、紅鬆鼠等動物。她感歎:“對我來說,那裡真是太美了。望向窗外,你的目光可以在大海和高山上流連和遊曆。房子後面是一片大森林,我以前每天都在那裡玩,直到父母敲響牛鈴,告訴我晚餐準備好了。”

小村莊的寧靜與寂寥給了AURORA更多向內思考的餘地,她走在森林里,思考、冥想,有時帶著她的尤克裡裡,回到家時就把所思所想記錄下來,寫作成為她表達情緒的一個手段。她形容:“我童年的80%都是獨自在森林里度過的,那是一段美好的時光。”與獨處相對的,是AURORA在人群中的不適應:“我在學校的內心體驗很糟糕。我記得當時壓力很大。”雖然在過往採訪中,她認為在學校中不至於被霸淩,但內向且敏感的她在與同齡人的交往中感受到了迷茫。

AURORA喜歡在大自然里感受自我。  受訪者供圖AURORA喜歡在大自然里感受自我。  受訪者供圖

6歲時,AURORA在閣樓發現了一架舊的電鋼琴,於是她開始自學,彈著那些音符並傾聽。9歲時,她創作出第一首歌《A Hunter in the Dark》(黑暗中的獵人),而那首讓她聲名鵲起的《Runaway》則創作於她11歲時,這首歌曾啟發了12歲的“碧梨”比莉·艾利什(Billie Eilish)。2012年,她為父母創作的一首歌被朋友上傳到了社交媒體,從而被音樂公司發掘。儘管當時她並不想拋頭露面,但母親鼓勵了她,並告訴她,她的音樂會對人們有很大的幫助。於是,AURORA把無法在人群中表達的情感通過音樂傳遞了出去,把她對自然的眷戀,對山巒、海洋、森林的熱愛通通放進歌曲中,這種毫無保留的坦誠表達,令她的音樂分外動人。

從2016年起,AURORA開始被更多中國聽眾所知:她在華晨宇的主打歌《逃離烏托邦》中擔任作曲;在2019年上映的電影《冰雪奇緣2》中,她與Idina Menzel合作了主題曲《Into The Unknown》;之後在2022年,她與華語歌手吳青峰合作發行單曲《Storm》,並與遊戲《光遇》合作,開展了遊戲里的“歐若拉季”,在當年12月份的《光遇》遊戲里她舉辦了場虛擬演唱會;她於2022年初發行的專輯《The Gods We Can Touch》,在中國(含港台地區)的流媒體播放量總計已突破3.5億次,而發行於2015年的《Runaway》則在6年後,在國內外短視頻平台掀起使用狂潮,幾百萬條短視頻用其中的一部分作為背景音樂。目前,這首歌在Spotify上收聽量累計6.6億次,在國內的QQ音樂和網易雲音樂上的數據也頗為可觀。

這些成績都是這個女孩在27歲之前完成的,新京報與她有了一次對話機會,去瞭解她之所以能夠吸引中國聽眾的緣由。視頻那邊的她身著復古的黃色連衣裙,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想要用視線穿透屏幕,不自覺的身體擺動和手部動作表達出她的些微緊張。在對話中,我們瞭解到了她的更多故事,也從這位1996年出生的年輕歌手身上,感受到了勃勃的生命力。

在大自然里治癒自己,再用音樂治癒人

AURORA不僅喜歡沉浸於大自然,生活方式也樸素,她的衣服大多數都是姐姐做的古董裙。  受訪者供圖AURORA不僅喜歡沉浸於大自然,生活方式也樸素,她的衣服大多數都是姐姐做的古董裙。  受訪者供圖

雖然不善於在人群中活躍,但AURORA並不是與世隔絕,她聽Enya,Underworld和 Leonard Cohen,她甚至還聽重金屬音樂。她喜歡看書,《納尼亞傳奇》《魔戒》裡面的故事讓她的想像力自由馳騁;她也喜歡打電子遊戲,並在遊戲房間里與人交流。這種頗為“二次元”的聯結讓她的英語水平不斷提升,並應用於創作里。

聽AURORA的歌,你會發現裡面幾乎沒有戀愛和因此導致的心碎,有的只是對大自然的呈現和對人類精神世界的挖掘。歌詞里有更多詩意與妥帖,細膩的她能一下子捕捉到人們內心的敏感點,“in my mind”“emotion”幾個詞在她的歌詞里高頻出現。“我希望我的音樂能成為治療我們傷痕的良藥。”

AURORA的創作主題很豐富,除了自然之愛,她毫不避諱談及死亡。她從小就失去過親人,11歲時她目睹的一場葬禮讓她患了口吃,一度得去學習手語。後來她又經曆了手語班朋友車禍去世、一位朋友自殺、一位朋友死於一場恐怖襲擊……這些經曆讓她認為自己背負了為身處悲痛中的人們製作更多音樂的使命。“我很少談論自己的痛苦,因為我一直都有音樂,我真的很感激。事實上,這就是我最初開始製作音樂的原因——這樣我就可以忍受痛苦,把它變成美妙的東西。其實我所承受的痛苦通常不是自己的痛苦——我只是對周圍的一切都非常敏感。”她曾提到,自己看完電影《鐵達尼號號》之後,哭了一個月。

與吳青峰合作的歌曲《Storm》中有許多自然元素。

AURORA說自己從來沒有害怕過死亡,自然的宏大壯麗讓她生活在更廣闊的世界里,如果把人類的各種煩惱放在更大的尺度下,這些小事就都變得微不足道。她看到了大自然中的生與死,創造與毀滅,用自己敏感的心去體會,為喪失悲傷,但又充滿希望。AURORA這一點非常“北歐”,在北歐神話中,就算是神也會死,死亡並不是結束,一個新的世界會開啟。

在此前的媒體採訪中,AURORA談到了自己與家人的對話,“有時當我和家人坐在一起,我會說‘如果我早逝……’,我母親就會說‘哦,不!’;(AURORA繼續向她說)‘我不會死的,我只是說,如果我英年早逝,請知道我對生活中所經曆的一切感到非常高興……”AURORA說自己活在當下,並不去擔心明天和未來。正因為生命短暫,所以她珍視自己在短暫時光中邂逅的種種。在所有粉絲熟知的她的愛好中,除了擺弄植物和畫畫,她還很愛收集昆蟲標本,尤其是飛蛾,她的第一張錄音室專輯封面就用了飛蛾元素。她認為這些小東西留存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很短暫,所以把它們收集起來很重要,繭和蛾子對她來說象徵著很多東西。

這樣的生活態度,或許是歌迷被她治癒的原因之一,但她本人卻不認為大家需要被治癒。在她2021年發行的單曲《Cure For Me》的副歌部分,她一遍遍地吟唱著“I don’t need a cure for me”(我不需要治癒),她認為大家應該接受人與人的不同,擁抱自己的特質,應該允許每個人做自己,我們並不需要變得完美。AURORA在社交平台寫道:“我已經變得非常善於真正接受人們本來的樣子,並接受我現在的樣子。對你所愛的人感到失望和困惑是正常的,它使我們成為人類的一部分。”

AURORA首張專輯《All My Demons Greeting Me As A Friend(Deluxe)》封面。

對話:“溝通其實與語言無關”

(AURORA以下簡稱A)

新京報:你想對中國歌迷說些什麼?

A:我希望中國的所有粉絲知道,我愛你們,愛你們本來的樣子。我非常感謝你們對我的愛,我非常欣賞中國的文化。

新京報:你有幾個與亞洲有關的項目,亞洲元素會體現在接下來的創作中嗎?

A:是的,我希望如此。(亞洲)有那麼多美妙的藝術和音樂,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化。我覺得如果真的要合作,我喜歡和與眾不同的人合作,這樣我們才能做出真實、獨特的新內容。

新京報:你曾和華語歌手吳青峰合作歌曲《Storm》,關於他,你有什麼想要分享的?

A:我最喜歡Greeny(吳青峰的英文名)的地方在於,他是一個美好的人,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他工作如此努力,我聽說他會做長達三、四個小時的演出,這太瘋狂了。因為我完成一個半小時的視頻就很累了,所以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他非常有趣,非常接地氣。與來自遙遠地方的人產生聯繫很開心,而且我們如此一致,這真的讓人大開眼界。

AURORA表示與吳青峰合作是件很美妙的事。AURORA表示與吳青峰合作是件很美妙的事。

新京報:在紀錄片《極光一瞬》(En gang Aurora)中,你曾表示自己在與人溝通上有過困惑,在與吳青峰的合作中,你如何理解對方的想法?

A:當我談到溝通時,我更多的意思是指“靈魂交流”。我經常與嘲諷和挖苦作鬥爭,你可能很難知道人們什麼時候是在認真還是在開玩笑。但(他的)靈魂和我類似,與Greeny(吳青峰)溝通比我與很多挪威人(相比)溝通更簡單,所以這與語言無關。

新京報:你曾與一款遊戲《光·遇》合作,你平時玩遊戲嗎?你認為遊戲里的世界與現實世界有何不同?

A:我玩很多電子遊戲,我是一個超級遊戲玩家。當我年幼的時候,我覺得與人溝通太多會很可怕,在在線遊戲房間里與人溝通更容易,通過玩遊戲,我學會了英語,認識了很多朋友,這對我來說真的很美好。我認為對於那些不能經常外出的人來說,遊戲非常重要而且美妙,你可以在(遊戲中)活1000次,那很棒。

新京報:到現在為止,你收集了多少隻飛蛾了?

A:我現在有差不多200只飛蛾。在我的公寓里,有一整個專業場地來收藏它們,它們開始聞起來會很奇怪。等我明年回來的時候,我們可以再聊聊這個話題。

新京報:新冠肺炎是否影響你思考和觀察世界?

A:是的。新冠肺炎再次向我們展示了人類之間是怎樣的聯繫,以及世界團結多麼重要。因為世界上的某些敵人是我們共有的,我們必須共同努力打敗它,讓大家重歸生活。我認為這是一次很棒的學習機會——我們會試圖幫助周圍的社區和需要幫助的人;也可以很高興地看到,當人們更少地開他們的車,大自然真的會綻放出光彩;當然同時也能意識到人們都很孤獨……我真的為大家渡過了疫情的難關而感到驕傲。

新京報:談談痛苦吧,你認為肉體痛苦和心靈痛苦哪個更難克服?

A:我認為心靈的痛苦是更難的,而且那些有內在痛苦的人,他們付出了全世界看不見的代價。如果你的腿不幸斷了,那當然很可怕,但至少全世界都能看到,你不必隱藏。但很多人內心承受著很多悲傷,這些悲傷無人看到,這是一個非常繁重的負擔。

新京報:因為你經常離開家鄉外出演出,當你置身城市時,你如何接近自然?

A:很奇怪,巡演和在家裡很不一樣。當我回到家時,我可以接觸到山脈和大自然,(那裡)遠遠超過世界上很多地方。不過在城市里你總是能找到公園,我表演的時候,會感到自己身處大自然中,因為我的歌里包含了很多地球上的東西。我也總是赤腳表演,這讓我感到與地面相連。你必須真正找到你自己的樂趣,通過自己去尋找。

新京報記者 吳龍珍

編輯 田偲妮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