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老頂》：馬克白式論香港社會

邱禮濤導演的電影一直予人批判社會的意味，不論是《八仙飯店之人肉叉燒包》（1993）、cult 片《伊波拉病毒》（1996）、談及少年犯人權的《等候董建華發落》（2001），以至近作《雛妓》（2015），每部都要令觀眾意識到那些與他們生活息息相關的社會問題。經過雨傘革命洗禮，激起市民關心社會的意識，也激起了社會內部矛盾。邱禮濤導演則在這時候與監製杜汶澤及編劇李敏再度合作，拍成了《選老頂》這部諷刺香港選舉制度的電影。電影或許令人馬上聯想到是杜琪峯導演的《黑社會》（2003），看似舊酒新瓶，卻其實是利用馬克白式的處理，對香港社會進行諷刺。馬克白式的處理《馬克白》（Macbeth）是劇作家莎士比亞 （William Shakespeare）的著名悲劇，講述蘇格蘭將軍馬克白某日在樹林裡，從三名女巫身上得知預言，說他將登上皇位。而他因為奪位的野心，開始做出有違道德的事情。在《選老頂》中，阿七（杜汶澤飾）起初與馬克白一樣，沒想過擔任社團的最高領導，直至遇上懂得塔羅占卜的舞孃（陳意嵐飾），預言他將當上話事人後，他立刻對這個龍頭位置充滿野心。在片末他更表示自己只想成為話事人，不理會什麼公平及自由選舉的原則。此外，對阿七情如兄弟的手足六寶（姜皓文飾），就像馬克白的同伴班柯（Banquo）一樣，起初在阿七身邊，陪伴他打理「金字堆」的業務。但後來因私人問題，離他而去。雖然六寶沒有像班柯那樣被暗殺，但從他離去後對阿七的影響來看，實在是異曲同工。影片處理上亦較富舞台劇感覺。而影片於大約四十五分鐘後（即阿七向著六寶說他要選話事人時），片名才出現在畫面上，這種處理方法亦令人聯想到舞台劇的分幕，前四十五分鐘如同序幕，往後才是故事的開始。香港社會的諷刺電影中不乏導演及編劇對社會現況的嘲諷。例如獄中阿七向年輕手下（凌梓維飾）說：「不論黑白，也要吸取知識，關心社會。」但這位手下卻像社會上很多無知青年一樣，回答說自己政治冷感，而阿七立刻冷諷回應：「現在你母親買菜也是政治（今時今日你老母買條菜都係政治）。」編導就是要向大家説，現今社會所有事情都離不開政治，所以不論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也要清楚社會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除此之外，片中的話事人選舉，正正就是諷刺香港現時的特首選舉。在選舉中，提名需要經過叔父輩們的推舉，而且只有叔父輩及各字堆的大佬們才可投票，這就像是特首選舉中的提名委員會與選舉委員會一樣，毫無民主可言。而叔父輩們的一字一句，例如神爺（黃秋生飾）向叔父輩説：「哪一個擔任也好，最重要是愛社團，愛我們。」以及其中一位叔父輩說：「即使是笨些也不要緊。」都在暗諷擔任特首最重要是愛國愛港，愛中央，即使笨也不要緊，最重要是聽從中央。而即使阿七在電影後半段反對神爺的選舉制度，要求一人一票選舉，最後也因神爺在背後策劃的小動作，選舉未能完全實現，依然在他控制之內。這正是諷刺著香港即使擁有民主選舉，也依然不能擺脫中央的操控。電影也嘲諷警方，例如神爺與警務處長勾結，豺狼（王宗堯飾）與督察（黃德斌飾）勾結，都在影射警方與黑勢力私下合作，黑白難分。尤其在黑幫廝殺時，袖手旁觀從中漁利的督察向警員（陳家樂飾）說：「我們只需要在適當時候，做適當的事，果斷執法。」已在暗諷現時警察執法不公，只為著自己的利益辦事。片中也透過一些對白，諷嘲議員及官員們的言行。例如在學校面試時，阿七對著外國人校長説出不純正的英文，就是暗諷那些拿著高薪卻英語欠佳的立法會議員。而阿七在甜品店對兒子（劉皓嵐飾）説：「壞人之中有好人，好人之中都有壞人，而且特別多。」這話就是在說，看似壞事做盡的黑社會份子及經常入獄的社運人士，當中都有好人；相反，那些看似善良的高官及正義的警員，卻很多是壞人。編導們藉著影片的馬克白式劇情，提出了改變社會的訴求，是時代進步而產生的改變，是一個不論你是否喜歡也要接受的改變。正如阿七向神爺説：「你可以拒絕我，但不可以拒絕時代的進步。」而當中接受的原因正是因為阿七的另一句話：「改變歷史是必然。」至於如何令社會各界滿意這種改變，片末那碗呈太極圖案的甜品大概已透露了玄機──就是達致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