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東時間4月3日週三，聯儲局主席鮑威爾在新近講話中重申，聯儲要對通脹持續回落到2%這一目標水平更有信心，才會決定降息。
在斯坦福大學商業、政府和社會論壇上做開場演講時，鮑威爾承認，今年前兩個月的數據顯示，通脹的確比去年下半年的低水平要高，但認爲，通脹沿着時而顛簸的道路下降這一總體形勢並沒有明顯變化，現在就根據近期數據斷定通脹升高並非短期波動，言之過早。
鮑威爾重申貨幣政策是限制性的，認爲貨幣緊縮在施加經濟壓力，美國的經濟實力讓聯儲局的政策有靈活性。
鮑威爾強調，聯儲有時間根據未來的數據做出利率決策，再度暗示不急於降息。有評論稱，鮑威爾本週三的表態和上週五他的講話類似。
有“新聯儲局通訊社”之稱的記者 Nick Timiraos發文稱，鮑威爾仍認爲今年有降息空間。今年強於預期的經濟活動並沒有改變聯儲局的普遍預期，即通脹下降將允許聯儲今年降息。他提到，鮑威爾指出，有跡象表明勞動力市場不像前幾年那麼緊張，這緩解了人們對工資和物價可能同步上漲的擔憂。
供應面復甦推動通脹下行 勞動力市場緊張程度緩和
在問答環節，被問到如何看通脹時，鮑威爾說，當前的通脹挑戰是不同尋常的，它涉及到“供應面的奔潰”，而不僅僅是更常見的那種需求旺盛推升價格壓力。通脹大幅下降既反映了降息幅度加大的影響，也反映了供應短缺緩解的影響。需求和供給問題以及勞動力市場的巨大沖擊都在推升通脹。因此，如今供應面和需求面的改善都有助於降低價格。
鮑威爾評價，2023年是供應面“顯著”復甦和擴張的一年。我們現在看到的通脹下降，是供應面修復以及需求面因聯儲局加息受到一些限制的結果。
鮑威爾指出，錨定的通脹預期正在發揮作用。他強調預期對降低通脹很重要。“如果人們相信，經濟中的價格制定者和工資制定者都相信通脹率爲2%，那麼這種情況就會發生。” 同時他提出，未來的一個問題是，經濟供應面還能產生多少活力。
鮑威爾表示，貨幣政策正在給經濟帶來壓力，勞動力市場現在緊張程度降低，消費者在購買耐用品等方面感受到了利率上升的打擊。在讓勞動力市場恢復更加平衡方面，聯儲局已經取得了“實質性進展” 。好消息是，通脹預期仍然穩定，這意味着公衆相信通脹將回到2%，“這是非常令人放心的”。他強調，聯儲局的通脹目標不是3%、不是2.5%，而是2%。
鮑威爾表示，他一直認爲，由於此次通脹的“起因非同尋常”，因此有途徑可以讓通脹率“可持續”地回落至2%，並且不會出現之前緊縮週期中常見的嚴重失業情況。鮑威爾特別提到供應面對高通脹的影響，稱新冠肺炎疫情“是異常情況的教科書”。
鮑威爾說，有證據表明，在供應面擴張方面還有更多進展。當供給面增長時，經濟就會更快擴張，而不會引發通脹壓力。他說，供應面復甦在創造新的需求和新的供應。
努力規避降息過早和過遲雙向風險 “沒有毫無風險的道路”
鮑威爾重申，聯儲局的政策是限制性的。和開場演講時一樣，鮑威爾也提到利率的風險是雙向的。如果過早降息，可能會導致通脹上升。如果太遲降息，經濟產出和勞動力市場就會疲軟。他說，聯儲局“正在努力規避這兩種風險。”
談到降息的時機，鮑威爾說：
“沒有毫無風險的道路。”
鮑威爾提到了上世紀70年代抗擊高通脹失敗的教訓。當時央行誤判通脹形勢，結果證明錯得離譜。鮑威爾認爲，美國目前的通脹形勢並未重蹈70年代的覆轍，但他明確表示，在宣佈抗通脹大功告成之前，聯儲局需要非常確定真正很好地遏制住了通脹。
鮑威爾表示，聯儲局不希望降息後又不得不爲了控制物價上漲而再次加息。 但無論怎樣，“我們將採取一切必要措施，將通脹率降至2%。” 他警告，如果聯儲局在過早降息後不得不爲遏制通脹重新加息，那將是“相當有破壞性的”。
移民去年對美國經濟的積極影響超出預期
鮑威爾稱，去年美國人口大幅增加，這可能也有助於抑制通脹，這有助於解決勞動力短缺問題。不過他明確表示，聯儲局不負責制定移民政策。
鮑威爾評價，美國經濟一直缺乏勞動力，而且可能仍然如此，美國需要更多的人手。他認爲，之所以在外部經濟學家大多預測去年美國會經濟衰退時，去年經濟卻增長超過3%，部分源於，在美國工作的人明顯增多。他說，去年移民對美國經濟強勁產生的作用比之前預計的大。
有評論稱，本週三，鮑威爾至少三次提到勞動力供需間的平衡得到改善，特別提到了黃金年齡段勞動力的參與率提高、以及移民速度加快。由於移民加速增長，經濟的潛在產能增幅超過了產出，這有助於降低通脹。鮑威爾認爲，移民增長提速是推動近期經濟增長的衆多供應面因素之一。 但他認爲，貨幣政策是限制性的，並且對總需求造成壓力，這意味着他仍然傾向於未來降息。
AI會提高生產力 但現在談不上影響 關鍵是會不會侵蝕勞動力需求
鮑威爾說，價格穩定讓聯儲局有能力實現就業和通脹的雙重目標。“如果我們沒有價格穩定，那麼我們就不會出現長期緊張的勞動力市場，而這對每個人都有利。”
他評價，勞動力市場緊張確實有“巨大的社會效益”，並補充說，在新冠疫情爆發前，黑人和白人之間的失業率差距已降至歷史低點。
鮑威爾說，最難預測的莫過於生產力。如果最近看到的生產力回升能持續，“那就太好了”。論壇現場有些人表示，人工智能（AI）和其他因素也會提高生產力。但鮑威爾說，這最終是“不可知的”。
鮑威爾表示，AI應該會提高生產力，但該技術要影響當前的生產力數據“還爲時過早”。一個關鍵的問題是，AI會不會侵蝕勞動力的需求。
聯儲局關注經濟 決策不受政治因素影響
問答環節，斯坦福大學金融學教授Arvind Krishnamurthy提到，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執政時，鮑威爾必需應對來自他的壓力。
鮑威爾說，你可以看看過去的貨幣政策會議紀要，聯儲決策者只關注經濟。翻看現代史可以發現，聯儲局過去準備好行動或者不行動都是在做中長期內對經濟有利的事，並不考慮任何外部因素。
鮑威爾指出，在國會時，兩黨的政客都試圖讓他支持己方的觀點，但他迴避了。他說：“不要被捲入黨派政治鬥爭。”
以下是聯儲局公佈的鮑威爾本週三演講稿全文：
很高興今天來到這裏。我將從經濟和貨幣政策的未來道路開始講起，然後簡要討論聯儲局貨幣政策的獨立性。
過去一年，通脹顯著下降，但仍然高於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2%的目標。基於個人消費支出（PCE）指數，（今年）2月的整體年化通脹率爲2.5%，一年前是5.2%。剔除較大波動食品和能源成分的核心通脹率爲2.8%，一年前是4.8%。這種進展令人鼓舞，但讓通脹持續回歸到2%的任務尚未完成。
緊縮的貨幣政策繼續影響需求，尤其是在對利率敏感的消費類別。儘管通脹顯著下降，2023年經濟活動和就業也強勁增長，實際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超過3%，創造了300萬個工作崗位。這種綜合成績反映出，供應面顯著改善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金融環境收緊對需求的影響。全球供應鏈恢復幫助解決了對商品的積壓需求，特別是在面臨嚴重短缺的行業，如汽車業。此外，勞動力供應顯著增加，得益於25歲至54歲人群的勞動力參與度提高，以及強勁的移民增長。
近期的就業增長和通脹數據均高於預期。截至2月的三個月內，每月平均增加了26.5萬個工作崗位，超過了去年6月以來我們見過的增速。1月和2月的較高通脹數據超過了去年下半年的低位水平。
然而，最新數據並未對總體形勢有實質性改變，總體形勢持續表現爲穩健增長、強勁但正在再平衡的勞動力市場，以及通脹在時而顛簸的道路上朝着2%的目標下降。勞動力市場的再平衡明顯體現在離職數據、職位空缺、僱主和工人的調查，以及工資增長的持續漸進下降中顯而易見。在通脹方面，現在斷定最近的數據代表不只是一時升高還爲時過早。我們預計，在對通脹持續降到2%的信心增強之前，不會適合降低我們的政策利率。考慮到迄今爲止經濟的強勢和通脹方面的進展，我們有時間讓未來的數據指導我們的政策決策。
去年7月以來，我們將政策利率保持在當前水平。如FOMC兩週前發佈的個人預測所示，我和我的同事們繼續相信，政策利率可能已經達到本輪緊縮週期的頂峯。如果經濟大致按照我們的預期發展，大多數FOMC與會者認爲，今年某個時候開始降低政策利率可能是適當的。
當然，前景依然很不確定，我們面臨兩方面的風險。過早或過多地降息可能會導致我們對通脹取得的進展逆轉，並最終甚至需要更加收緊政策，才能讓通脹重新降到2%。然而，過遲或過少的寬鬆政策可能會不適當地削弱經濟活動和就業。隨着通脹持續取得進展、勞動力市場的緊張程度緩解，這些風險繼續朝着更均衡的方向發展。
貨幣政策能夠很好地隨着形勢變化應對這些風險。我們在逐次會議做出決策，將盡己所能實現我們的目標：充分就業和價格穩定。
這引出了我要討論的第二個主題。聯儲局被委任兩個貨幣政策的目標——充分就業和穩定的價格。我們成功實現這些目標對所有美國人都非常重要。爲了支持我們追求這些目標，國會賦予了聯儲局在推行貨幣政策時相當高的獨立性。聯儲局的決策者任期較長，且與選舉週期不同步。除非通過立法，否則我們的決策不受政府其他部門的逆轉影響。這種獨立性使我們能夠、也要求我們，在不考慮短期政治問題的情況下做出貨幣政策決策。對於一個聯邦機構來說，這樣的獨立性是且應該是罕見的。獨立性對聯儲局服務公衆至關重要。過往紀錄顯示，獨立的央行能帶來更好的經濟表現。
我們認識到，我們需要不斷贏得這種獨立性的授權，通過技術能力和客觀性開展我們的工作，以透明和負責任的方式，堅持我們的專長，來做到這一點。
通過技術能力，我的意思是聯儲局的決策者使用最新的信息和研究，深化我們對不斷髮展的經濟的理解，並可靠地實現我們的指定目標。我們得到了高水平員工的支持。我們還廣泛地向商業、學術、社區和勞動領袖以及其他從事經濟活動者汲取見解和經驗。客觀的意思是，我們的分析不受任何個人或政治偏見的影響，爲公衆服務。我們不會總是做得對——沒有人能做到。但我們的決定將始終反映，我們評估中長期內怎樣才對經濟最有利，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透明度和問責制對於任何民主政體的政府機構來說都是基礎，而對於被授予政策獨立的機構尤其重要。聯儲局有特別的義務清楚地解釋——描述我們正在做什麼以及爲何這麼做。我們一直在努力改善這一溝通，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工作。我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在1994年之前，FOMC甚至不宣佈我們的貨幣政策決策。今天，我們宣佈這些決策，並在我們會後的聲明和新聞發佈會中解釋（決策）背後的思考。我們發佈我們的詳細討論紀錄以及每個FOMC與會者每個季度的經濟及政策預測總結。我們每年發佈兩次貨幣政策報告，（聯儲局）主席在國會當面展示該報告，並回答我們監督委員會成員想到的任何問題。2020年，我們完成了對我們貨幣政策框架爲期一年的公開審查。而且，在今年晚些時候，我們將開始另一次這樣的審查。我和我的同事們在像這次這類演講中解釋我們對經濟前景和貨幣政策的看法，並走訪全國各地的社區，這是我們尋求全社會個人和團體意見的廣泛外聯的部分工作。透明度是對公衆積極主動的承諾。
爲了維護公衆的信任，我們也需要避免“任務外溢”。我們的國家面臨許多挑戰，其中一些挑戰直接或間接地涉及經濟。聯儲局的決策者常常被迫對某些可能與經濟相關但不在我們職權範圍內的問題表態，如特定的稅收和支出政策、移民政策和貿易政策。氣候變化是當前另一個例子。解決氣候變化的政策是民選官員和他們所管理機構的事務。聯儲局沒有負責這樣的任務。不過，作爲銀行監管者，我們確實能在相關的職責方面發揮有限的影響。公衆會期待，我們監管和監督的機構能理解並能夠管理其面對的重大風險，隨着時間推移，這可能會包括與氣候相關的財務風險。我們將保持警覺，以防這一影響可能隨着時間推移而擴大。我們不是、也不尋求成爲氣候政策的制定者。
簡而言之，做好本職工作要求我們尊重自己使命的侷限。
謝謝。我期待我們的討論。
編輯/em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