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皇帝高湛是不是帅哥？以及他对李祖娥的感情？

早就想说说北齐故事，权且借贵宝地一用。答案很长，在回答之前先来个后情提要，简单交待下《北齐书》《北史》背后的梗概。其实《北齐书》《北史》的成书过程颇有故事，不过要将这些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交待清楚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所以只简单介绍下。

《北齐书》《北史》是唐太宗李世民下令编撰的南北朝史书。李世民又是北周太祖宇文泰的曾外孙，北齐北周互为死敌，因此修史立场如何，有没有诬蔑抹黑对手，有没有贴金粉饰自家，见仁见智。

《北齐书》由李德林李百药父子所著，后来因战乱散轶严重，目今所见的《北齐书》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后人根据李延寿的《北史》补写而成。

其实早在隋文帝杨坚时期还曾编撰过一部《齐志》，系原北齐旧臣王劭私修。

《北史》里的北齐史则是李延寿在抄录李氏父子内容的基础上又加入了许多杂史，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王劭编撰的《齐志》。

所以，我们目今所见的《北齐书》实际上≈李氏父子《北齐书》＋王劭《齐志》

王劭的父亲王松年当年因诽谤《魏书》，跟魏收打官司，最后被北齐文宣皇帝高洋严厉处罚，杖责并发配甲坊。所以王劭在北齐灭亡后一方面为了讨好杨坚，一方面公报私仇，大肆诬蔑抹黑北齐诸皇，尤其是针对高洋，对王松年比较嫌弃的高湛也是各种诬蔑，只对曾给过王松年恩遇的高演手下留情。

初撰《齐志》为编年体，二十卷，复为《齐书》纪传一百卷，及《平贼记》三卷。或文词鄙野，或不轨不物，骇人视听，大为有识所嗤鄙。——《隋书·王劭》

大家仔细想想《北齐书》《北史》里有哪些内容文词鄙野，哪些内容不轨不物，哪些内容骇人视听？有识之士都有谁？为何对王劭的《齐志》大为嗤鄙？

明辨这些问题才能正确读懂北齐历史。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大家没必要尽信书，做为战败方，北齐已经被掩盖了太多真相，我们作为读者要学会鉴别真伪，不要被表面文字所欺骗。

言归正传，当年聪敏睿智的豪强小姐娄昭君见到守城小兵高欢，一见倾心，拒绝众多豪门追求者，非他不嫁，可见高欢确实又帅又有才干。

高欢基因这么好，生的儿子也个个不凡。高欢共有十五个儿子，公开承认喜欢的儿子有第三子高浚，第七子高涣，第九子高湛，第十四子高润。这几位的共同点是俊俏聪明又有能力，而高湛又是其中性格外貌最像高欢且最得高欢宠爱的。

仪表瑰杰，神武尤所钟爱。

帝时年八岁，冠服端严，神情闲远，华戎叹异。

武成风度高爽，经算弘长。文武之官，俱尽谋力，有帝王之量矣。

“仪表瑰杰”， “华戎叹异”，“风度高爽”，从这些用词可见高湛是帅哥无疑，而且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帅哥。

“经算弘长”，“俱尽谋力”，“有帝王之量”说明高湛为政也不差。

高湛当皇帝时多大呢？

二十四岁，风华正茂，玉树临风。

年轻俊美，风度高爽又是皇帝至尊，不夸张地说，盼着高湛临幸的女人可以从邺宫排到漳水边。在一般女人的看来，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高湛显然比成日醉熏熏还爱动手打人的高洋好多了。

南北朝时期皇帝死后留下的嫔妃，有儿子的随儿子去封地，没有生育的入寺为尼或出宫嫁人。可以出宫嫁人固然是好，但是合适的对象好找吗？社会地位，经济实力，年龄外貌，统统要合意的非常少。

高洋那些既没生育儿子，又不愿意出宫嫁人自降地位的嫔妃，此时最佳选择是什么呢？

是成为这位年轻俊美新皇的嫔妃。

与其出宫嫁给其他达官贵人当个继室，做个侍妾，还不如仍旧给年轻俊美的高湛当嫔妃，所以段昭仪，王嫔，卢嫔，彭嫔，任嫔留下来又成为高湛的后宫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所谓高湛借此报复高洋之说根本是无稽之谈，高湛也并未染指高洋生育过孩子的嫔妃。如果高湛真要报复，何不将高洋的儿子全部杀光，岂不更痛快？

但李祖娥无疑是高湛最深的执念。

高湛对李祖娥的感情，那绝对是真爱无疑，而且是一生唯一的爱。高湛，高洋这弟兄俩都遗传了娄昭君的痴情，也同样因为太过痴情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李祖娥嫁给高洋时大约十三岁，高湛当时还只是个三岁左右穿开裆裤的小孩。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无非是黏在漂亮可爱的小姐姐裙子边跟前跟后。李祖娥身为嫂子，对这个聪明漂亮，活泼可爱又最受公婆宠爱的小叔子能不特别地呵护关爱么？

情份从那个时候就结下了。

可以说除了母亲娄昭君，李祖娥是高湛生命中认识时间最长，同时也是最亲近最美好的女人。

史书记载高洋宠幸薛嫔，鞭打李祖娥母亲，强幸李祖娥姐姐，有许多人据此认为高洋根本就不爱李祖娥。没错，当年远远目睹这一切的长广王高湛也是这么想的。看到李祖娥终日以泪洗面，他除了心疼毫无办法。他愤愤不平，埋怨老天不公，恼恨哥哥不良。倘若李祖娥是他的，他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彼时的李祖娥对他来说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然而二哥高洋的突然崩逝，让那个遥不可及的梦终于如愿以偿了。

有些人质疑高湛对李祖娥的感情，说高湛鞭打李祖娥，还将昏死的她丢弃在水中。来看原文：

武成践祚，逼后淫乱，云：「若不许，我当杀尔儿。」后惧，从之。后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耶，姊姊腹大，故不见儿。」后闻之，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尔杀我女，我何不杀尔儿！」对后前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挞之，号天不已。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尼寺。后性爱佛法，因此为尼。

这段文字哪些内容是事实，哪些是添油加醋的捏造，下面逐句分析。

• 武成践祚，逼后淫乱，云：「若不许，我当杀尔儿。」后惧，从之。

此句写高湛刚登基就以高绍德的性命相要挟，逼奸李祖娥。

哇哦，我们正义感爆棚的朋友们看到此处纷纷痛骂高湛是人渣，败类，禽兽不如。

别激动，你们崇拜的唐太宗李世民还干过杀死弟弟，逼奸弟媳的事。相较之下，高湛从娃娃时期就喜欢嫂子，这份感情远比李世民见色起意垂涎弟媳妇干净多了。

毫无疑问，高湛确实与李祖娥睡在一起，这是事实。但“淫乱”说，逼奸说是不是事实呢？可就要打个问号了！

既然高湛这么坏，禽兽不如，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混蛋在成为皇帝之前有没有强奸李祖娥的机会？

答案是有，而且机会还多的是。

高演在乾明政变之后根本就不敢住在邺宫，他也是北齐唯一一位没在邺宫居住的皇帝。他住晋阳，让高湛留守邺城。

孝昭幸晋阳，帝以懿亲居守邺，政事咸见委托。

高湛留守邺城，既然多的是机会，为什么他那个时候不去逼奸李祖娥，非要等到当皇帝才去逼奸？

有人或许会说，因为高演是皇帝，高湛害怕被他知道呗。

高湛到底怕不怕高演？

及践祚，乃使武成在邺主兵，立子百年为皇太子，武成甚不平。先是，恒留济南于邺，除领军厍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以斛律丰乐为领军，以分武成之权。武成留伏连而不听丰乐视事。

高演当上皇帝后，开始对昔日合作伙伴兼大权在握的高湛动手了。

高湛对此做何反应呢？

高湛不但不听从高演安排，还公然对抗，更让人惊骇的是那些将军居然听从高湛的指令，高湛不让他们去他们就不敢去，反而对皇帝高演的旨意置若罔闻。

到底谁才是北齐真正的主人？

倘若一个皇帝连军队的指挥权都掌控不了的话，他还有闲情去操心弟弟逼奸嫂子这点破事！

既然高湛并不担心高演，那他为什么非得等到当上皇帝才去“逼奸”李祖娥？

大家想想，通常暗恋者最害怕又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告白！

留守邺城的高湛有没有趁着对李祖娥嘘寒问暖之际，借机表明心迹？李祖娥面对小叔子的苦苦追求又是如何答复的呢？

通过后面的事我们知道李祖娥并没有答应他，可怎么回绝他的呢？

守孝，为夫守孝，守孝三年。

三年？

三年就三年！

李祖娥来了个拖字诀，能拖一天是一天。高湛就等，三年孝满，长广王高湛刚好成为北齐新皇。

姐姐，今番看你还有甚么话说，二哥是皇帝，我也是皇帝，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绝不会让你委屈半分。

所以高湛有没有逼奸李祖娥是要打个问号的，但逼婚却是必然的。一字之别，这意思可就相差千里。

有朋友就说，你口口声声说逼婚，可高湛连个正式名分都没给李祖娥，没有任何封号，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可这些如果都是李祖娥自己的意思，她不愿接受高湛给的封号呢？

让我们看看给个什么封号合适，昭仪？夫人？嫔妃？别忘了，李祖娥可是当了十年皇后，又当过皇太后，从始至终，她都是嫡妻嫡妃嫡后，稀罕这些妾室封号？任何一个封号都是自取其辱！

那就干脆封为皇后！

当皇后可是要祭天地，谒太庙。当了高洋的皇后，如今再转过头去给他弟弟当皇后，好意思到太庙里当着高欢高洋的灵位禀告天地？让天下臣民怎么说，怎么看？怎么面对自己将要成年的子女？

李祖娥妥协了。

高湛也妥协了。

• 后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耶，姊姊腹大，故不见儿。」

这段内容，有些朋友的头脑又充分开启宫斗模式，高绍德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选在李祖娥快生孩子的时候进宫，肯定是着了人家的道，这个人可能就是一直嫉妒李祖娥的胡皇后，一石二鸟，太阴险了。

问题是你怎么确定胡皇后当时就在宫里？

史书记载，高湛从河清元年的七月就离开邺城去了晋阳，一直到十二月才回来，这中间长达五个月时间，怎么确定胡皇后就没陪在高湛身边呢？守在丈夫身边才是她身为皇后应该履行的职责。

秋七月，太宰、冀州刺史、平秦王归彦据州反，诏大司马段韶、司空娄睿讨擒之。乙未，斩归彦并其三子及党与二十人于都市。丁酉，以大司马段韶为太傅，以司空娄睿为司徒，以太傅、平阳王淹为太宰，以尚书令斛律光为司空，以太子太傅、赵郡王睿为尚书令，中书监、河间王孝琬为尚书左仆射。癸亥，行幸晋阳。陈人来聘。冬十一月丁丑，诏兼散骑常侍封孝琰使于陈。十二月丙辰，车驾至自晋阳。

既然如此，到底是谁让高绍德进宫的？

答案揭晓之前，我想先说下李祖娥的生育史。李祖娥跟高洋只生了三个孩子，高殷，高绍德，高宝德。这三个孩子都是出生在高洋称帝前，此后十多年这对年轻夫妇一无所出。

奇不奇怪？？？

高洋称帝后与其他嫔妃生育过孩子，李祖娥跟高湛睡一起才两个月就怀上了，可见夫妻二人在生育方面均没有问题，是什么原因导致高洋夫妇再也没有生孩子呢？是李祖娥失宠了吗？还是两人没同房？

可史书偏偏又写李祖娥独蒙高洋礼敬，高洋称帝时执意要立李祖娥为皇后，还在临终前再次册立她为可贺敦皇后，可见高洋对李祖娥的情愫始终如一，并没有失宠的迹象。既然没失宠，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怀不上孩子，除非他们没同房。

他们为什么不同房？

原因就出在高绍德，高宝德兄妹俩身上。高绍德，高宝德是同年出生。一个生在年头，一个生在年尾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更为可能的是，这俩孩子是双胞胎。

史书记载娄昭君曾生过一对龙凤双胞胎，而且还难产了，那么高洋携带生育双胞胎的基因就不足为奇。问题是李祖娥身为汉女，体质可能不及在草原骑马长大的娄昭君，娄昭君尚且难产，何况李祖娥。就因为生产高绍德，高宝德时太过凶险，李祖娥再怀孕生育会有性命之忧。高洋害怕失去李祖娥，宁愿不再碰她也不肯让她冒着生命危险怀孕生产。所以高洋李祖娥夫妇才十多年没再生育。

可惜高湛并不知情，他一心想拥有属于他跟李祖娥的孩子。三十多岁的李祖娥，放现在也是高危产妇。她明白自己有可能因为生产而送命，那么临死之前会想见见谁呢？

当然是曾经豁出命才生下的儿子高绍德。所以高绍德入宫了，是听从母亲的召唤他才来的。他知不知道母亲怀了九叔的孩子？

当然知道。

娘舅李家人都知道，弟弟高绍义也知道，没道理他不知道。可等入宫后，发现母亲有可能为了给叔叔生孩子而送命时，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显然后来有人将这些事都禀报了高湛。

• 后闻之，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尔杀我女，我何不杀尔儿！」对后前筑杀绍德。

一句“尔杀我女”让李皇后成为某些人眼里杀死女儿的毒妇。

一直说不要尽信书！不要尽信书！不要尽信书！

如今受铺天盖地的网络小视频冲击，很多热点事件往往会反转反转再反转，可见耳听不一定为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凭什么就认定史官对高墙之内的宫闱密闻完完全全真实记录了呢？这些故事很可能早就经过宫廷内侍三四手改编，才传到史官耳朵里。

时年十四，甚见宠爱，立为皇后，谒于太庙。后静默宽容，性不妒忌，生皇子昌，三岁夭殁。其后暴崩，宫禁事秘，莫能知悉，而世议归咎于高夫人。——《魏书·宣武顺皇后于氏》

于皇后暴崩的内情，《魏书》用词谨慎，特特用“宫禁事秘，莫能知悉”八个字加以说明。

那么《北齐书》的史官为何就对宫闱之事了如指掌，言之凿凿，铁证如山？

李祖娥究竟有没有杀死小公主？

在《红楼梦》第54章“史太君破陈腐旧套”里，贾母就掰了个谎，批驳那些写书的人胡诌乱扯。

“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头知道？你们想想：那些人都是管做什么的？

别说那书上那些大家子，如今眼下，拿着咱们这中等人家说起，也没那样的事。别叫他诌掉了下巴颏子罢！”

听听，正如贾母说的别说那些大家子，就是中等人家，小姐夫人都有一大堆丫环媳妇随时跟着侍候。何况李祖娥贵为皇后，多少奴婢仆从，能眼睁睁瞧着她杀了小公主？那些宫人就不怕高湛回来追究她们的责任，扒她们的皮，抽他们的筋，灭他们的门？

贾宝玉摔通灵宝玉时，尚且有一堆人围上去抢夺，怎么皇后杀子，奴婢们反倒干看着不阻止呢？

还是贾母见识明白，“编这样书的人，有一等妒人家富贵的，或者有求不遂心，所以编出来糟蹋人家。”

编出来故意糟蹋人家，还真是！

再说了，李祖娥当时是什么情形？

三年前丧夫，一年前丧子。才经历过丧子锥心之痛的她真的忍心杀死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更何况她还是个极度虔诚的佛教徒，佛教有八戒，第一戒就是戒杀生。

现在，诸位还认为李祖娥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吗？

那么那个小婴儿是怎么死的？

自然夭折。

首先，古代医疗条件落后，皇室新生儿存活率原本就低。不说南北朝，就是后来的宋，明，清，皇宫新生儿自然夭折的也是不计其数。

再者，前面已经说过李祖娥不宜怀孕生产，她又是高龄产妇，丧夫丧子之后心情抑郁，长期吃斋念佛，天天跪拜祈祷，缺乏运动。种种因素叠加，导致胎儿发育不足，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

本来就因为生产十分虚弱的李祖娥，再次遭受婴儿夭折的打击，可想而知，极度虚弱又伤心疲惫的她一定是奄奄一息，昏睡在床，一条命早去了大半个。等她迷迷糊糊听到宫人焦急地禀告高湛正在暴打高绍德，再不阻止，恐有不虞时，她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顾不得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衣衫就跑出去。看到儿子晃晃悠悠地倒下，殷红的鲜血在雪地四处渗开，她尖叫着扑上去抱住儿子，不断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 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挞之，号天不已。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

说说天气吧，熟悉南北朝历史的朋友应该知道南北朝是有名的小冰河期。

高湛什么时候从晋阳回邺城？

十二月丙辰，车驾至自晋阳。是岁，杀太原王绍德。

十二月丙辰即农历十二月二十一日，这天距除夕只有九天。传统二十四节气大寒时节，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间。

高湛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

当然是因为李祖娥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隋书》记载河清元年岁末时大寒。

河清元年，岁大寒。京房《易传》曰：「有德遭险，兹谓逆命。厥异寒。」曰：「杀无罪，其寒必异。」是时帝淫于文宣李后，因生子，后愧恨，不举之。帝大怒，于后前杀其子太原王绍德。后大哭，帝倮后而挞杀之，投于水中，良久乃苏。冤酷之应。

文中提到了当时的天气“异寒”。

好了，晋阳距邺城有多远呢？

直线距离三百多公里。

高湛听闻李祖娥产子，放弃留在晋阳过年，立即冒着风雪严寒日夜兼程从三百公里开外的晋阳飞马狂奔回来。

三百公里以1500年前的出行方式来说是什么概念呢？

神武揣其岁首当宴会，遣窦泰以精骑驰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神武以大军继之。

《北齐书》里有这么一段记载，窦泰率精骑偷袭尔朱兆时，急行军一天一夜才行三百里。以此计算，高湛最快至少也需要二日才能赶到邺城。

不知诸位是否看过地形图，晋阳通往邺城的道路全是沿着太行山脉穿行。

在冰天雪地里不眠不休急速飞驰两天，对人的体力和意志无疑都是极大的考验。冰雪封山，蜿蜒崎岖的太行山脉，随时会让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的高湛有人仰马翻，受伤殒命的危险。倘若不是怀着真挚热烈的感情与期盼，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前来。

极端恶劣的天气，危机四伏的路程，也阻挡不了他迫切要见到李祖娥母子的决心。

他幻想着他的孩子正躺在他心爱的女人怀里酣睡的样子，幻想着李祖娥见到他又惊又喜又嗔又怨的样子，幻想着自己抚摸亲吻她们娘俩的样子，什么苦什么累他都愿意受！

然而最终他见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小尸体，那一刻他的心一定比外面的天气更寒冷！

这个早夭的孩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对于这个孩子他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寄予了厚望。有了这个孩子，他跟李祖娥才算有了真正的牵绊，感情才能稳定。有了这个孩子，李祖娥就会慢慢好起来，抽离与高洋的过往，忘掉曾经那些痛苦的回忆，重新振作起来跟他好好过日子。

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居然没了，他的心都碎了！

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长途跋涉的疲劳和寒冷麻木了他的头脑，伤心难过让他丧失了理智。所有糟糕的情绪就在那瞬间爆发，他把小公主的死一股脑都算在高绍德身上。他没头没脑的暴打高绍德，不知轻重…

他确实是疯了！！！

李祖娥的尖叫哭喊声终于让他醒过神来，一切都为时晚矣！

杀了高绍德，就等于杀了李祖娥！

当高湛看到李祖娥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雪地里抱着高绍德痛哭流涕，唤儿之声悽悽断肠时，他终于醒过神来…

惊惶失措！

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拉李祖娥起来。他拼命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个产妇如何能够在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地上跪着，她穿的那么少，他心疼她。可她却只是紧紧搂住浑身冒血的儿子，不愿撒手。人没拉起来，那些宽松单薄的衣衫反倒轻易被扯掉了…

他见她裸露着身子还浑然不觉，不理不睬，只顾抱着高绍德痛哭，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不免又急又气，又羞又恼，下意识拿过鞭子乱挞。也许他小时候躺在地上撒泼耍赖不肯起来的时候，也曾有人拿鞭子抽他起来。

以上就是某些人臆想的“裸刑”！

可是李祖娥哪里还用得着打呢？她肝肠寸断，伤心厥绝，晕死过去。

她唯一没有忘记的是紧紧抱住儿子。

必须把他们分开，绝不能让她醒来后再见到高绍德的尸体。高湛把高绍德从李祖娥怀里拖走，亲自埋在游豫园。内侍见状赶紧拿来锦裘盖在赤身裸体倒在雪地里的李祖娥身上（原文“盛以绢囊”四字疑为“盖以锦裘”，乃系原书散轶残缺，后人疑误增补不当所致）

鉴于我的孤陋寡闻，我从所见的各种皇宫图册里，没见过皇宫内院里，哪位后妃居住的场所有什么深沟宽渠。我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渠水能在黄河都会封冻的“异寒”天气里还没有凝结成冰？更想象不出一个被打昏死过去的人，真的被扔进了一汪深水里怎么可能会不死？

对于违反常识的描述一概视为捏造。

但你能说史官写的全是假的吗？有部分确实是事实，可描述出来情形却与真实情况相差千里。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我在洗白高湛，为高湛这个人渣开脱。是不是洗白，看看李祖娥家人后续的表现就知道了。李祖娥的堂弟李孝贞此后在高湛身边担任起草诏书的官员，李家还不断的将女儿嫁入高家。如果北齐皇帝真的都那么荒淫，残暴，赵郡李氏又如何肯跟高齐联姻？赵郡李氏与山东博崔范卢荥郑可是有胆气拒绝与李唐皇室联姻。

• 犊车载送妙胜尼寺。后性爱佛法，因此为尼。

李祖娥走了，出家为尼，决绝离去，她的心千疮百孔，万念俱灰…

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春，正月，齐以太子少傅魏收兼尚书右仆射。时齐主终日酣饮，朝事专委侍中高元海。

李祖娥走了，高湛活在愧疚悔恨中，他永远都忘不了雪地里有个女人在凄厉地哀嚎哭泣…

无日无夜…

无边无际…

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就这么永远失去了！

正月，记住这个时间，这是正史里明确记载高湛开始酗酒的时间。

曾经希冀与李祖娥长相厮守的美好愿望全部化为泡影，高湛痛苦的难以自抑！自责、悔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他心如刀割，身若凌迟，只有把自己灌的烂醉，不省人事，才能短暂忘却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不断地酗酒，不断地酗酒，身体也因此每况愈下…

北齐也如同高湛的身体，日渐衰弱…

三年后，高湛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日常工作，他托付后事与冯子琮，禅位给高纬。

天统元年，世祖禅位后主。世祖御正殿，谓子琮曰："少君左右宜得正人，以卿心存正直，今以后事相委。"

回过头来，再看看高湛对李祖娥好不好：

大宁二年，葬于武宁之西北，谥闵悼王。

安葬高殷。高殷被高演毒死后，胡乱埋在晋阳某处。至此，才由高湛下令正式安葬在高洋的武宁陵西北。

大宁中，昭信后有宠于武成，除齐州刺史。赃贿狼籍，坐免官。复起为光州刺史。

爱屋及乌，袒护贪赃受贿的二舅哥李祖勋。

及后崩，武成不改服，绯袍如故。未几，登三台，置酒作乐；宫女进白袍，帝怒，投诸台下。和士开请止乐，帝大怒，挝之。

娄昭君崩于大宁二年四月初一。正是李祖娥刚怀上高湛孩子的时候。因乾明政变一直懊悔自责而卧病不起的娄昭君，此刻听闻高湛与李祖娥的事情，必定责骂高湛，要高湛离开李祖娥。高湛正对李祖娥浓情蜜意，又如何肯放手。母子俩为此闹翻。这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传奇女子再也抵挡不住内心的煎熬，带着无尽的自责悔恨，撒手人寰了！不知在她阖眼的那一刻，是否忆起若干年前，也曾有个年轻执拗的女子不顾父母的苦苦劝阻，一意孤行，执意要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守城小兵。

子似母，如出一辙。

高湛听闻母亲死讯还余怒未消，连孝服也不肯穿，还暴打前来劝阻的和士开。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李祖娥。

为了她，他不惜与任何人对抗。

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宠臣，甚至他挚爱的女人。

没有人站在他那边。

千夫所指，无人祝福，一场注定没有好结果的爱恋。

有些人喜欢意淫和士开是高湛男宠，其实和士开比高洋都大几岁，比高湛更是大十几岁。说好听点，是儒雅大叔。说难听点，就是个半糟老头子。只不过从高湛少年时即陪侍于侧，故而深受信任。

和大宁、武平中筮后宫诞男女及时日多中，遂授通直常侍。

为李祖娥肚子里的孩子算命。

高湛只有两个年号：大宁，河清。武平是高纬的年号。

大宁有大宁元年，大宁二年。看着挺长时间的，实际上大宁元年从皇建二年十一月开始，也就是说大宁元年只有一个多月。大宁二年四月改元河清。所以大宁元年，大宁二年加起来总共才五个来月时间。

对于李祖娥怀孕一事，高湛高兴坏了，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去找人算命。其实女人生孩子不是男孩就是女孩，如果高湛真无所谓男女，他就没必要找人卜卦。高湛后来还生了很多孩子，可是他再也不会为哪个孩子算命了！

如果他跟李祖娥的孩子没有夭折，会怎么样呢？北齐又会怎么样呢？

可惜，永远没有如果…

事与愿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武成即位，思存轻典，大宁元年，乃下诏曰：「王者所用，唯在赏罚，赏贵适理，罚在得情。然理容进退，事涉疑似，盟府司勋，或有开塞之路，三尺律令，未穷画一之道。想文王之官人，念宣尼之止讼，刑赏之宜，思获其所。自今诸应赏罚，皆赏疑从重，罚疑从轻。」又以律令不成，频加催督。河清三年，尚书令、赵郡王睿等，奏上《齐律》十二篇：一曰名例，二曰禁卫，三曰婚户，四曰擅兴，五曰违制，六曰诈伪，七曰斗讼，八曰贼盗，九曰捕断，十曰毁损，十一曰厩牧，十二曰杂。其定罪九百四十九条。——《隋书·刑法》

这是高湛的重要历史贡献——《北齐律》，这部律法虽然起于高洋，却是在高湛的再三催促下问世的。后世千年的律法均以《北齐律》为蓝本。

《北齐律》→《开皇律》→《唐律》

高湛还有一点胜过许多帝王，就是他极具普法意识。

是后法令明审，科条简要，又敕仕门之子弟常讲习之。齐人多晓法律，盖由此也。——《隋书·刑法》

《金刚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最后，将一曲《笑看风云》的歌词送给情深不寿的武成帝高湛：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

谁能预计后果

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

一点点无心错

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

谁人负你负我多

谁愿意解释为了什么

一笑已经风云过

2024.2.4. 更新回复评论区的几个疑问

1.为什么高湛深爱李祖娥还要去纳高洋的嫔妃？

答：首先任嫔，彭嫔，卢嫔等是不是高洋的正式嫔妃还要打个大问号。

请看这段史料

后常以皇嗣未广，每怀忧叹，荐达左右，右恐不及。后宫有进见者，每加慰纳。若数所宠引，辄增隆遇。”——《后汉书·皇后纪》

别误会，这里引用明德马皇后的史料可不是指李祖娥觉得高湛皇嗣未广帮他找女人，需要关注的是“荐达左右”四个字。

前文提到李祖娥与高湛睡一起仅2个月就怀孕了，怀孕后无法侍寝，需要安排其他女人来侍寝。

安排谁？与马皇后一样，李祖娥也想到自己身边那些随侍“左右”的宫人，就包括任氏，彭氏，卢氏…等。譬如：

长沙定王发，母唐姬，故程姬侍者。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避，不愿进，而饰侍者唐儿使夜进。上醉，不知，以为程姬而幸之，遂有身。”——《汉书·景十三王》

通常皇帝死后，后宫有儿子的妃嫔会随儿子去封地，没有儿子的妃嫔放出宫依附家人。比如周武帝“妃嫔以下无子者， 悉放还家。”

所以，如果任嫔，彭嫔，卢嫔她们真是高洋嫔妃，为何明明有出宫的机会却不走？

其一因父兄谋反，她们早就无家可归了，只有留在宫中，可保衣食无忧。

其二，排除高湛荒淫好色强占她们，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以她们当时的身份根本就不在放还出宫的先帝嫔妃行列里。

来看两条北史记载

彭荣、任祥并有女，因坐父兄事，皆入宫，为文宣所幸。武成以彭为夫人，养 齐安王，任生丹杨王，并为太妃。

文宣王嫔及中人卢勒叉妹，武成并以为嫔。武成崩后，胡后令二嫔自杀。二嫔 悲哭，後主为之恻怆。私遗衣物，令出外避焉。卢养淮南王，后为太妃。

原来任嫔，彭嫔是因父兄谋反，以罪人身份没入宫中为奴，而卢嫔哥哥卢勒叉是中人，即宦官，可见卢嫔兄妹也是因罪被没入宫中为奴。因此，她们的真正身份是侍奉李祖娥左右的罪奴宫女，而非高洋的嫔妃，顶多算通房丫头身份，有没有正式封号是个问题。所以才会被李祖娥安排给高湛侍寝，应该直到高湛时期她们才获得正式的嫔妃封号。但是关陇集团修史正需要揪北齐的小辫子，就是没有黑点也要整点黑料出来，何况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

至于胡皇后要杀她们，也不仅仅因为妒忌，而是在胡皇后看来，她们全是李祖娥的人。当然，后主庇护她们，将她们放出宫，也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卑微低贱的罪奴，而是有正式封号的高湛后宫，高纬的庶母了。

2.“高湛这么宠昭信，胡皇后都没有其他动作？小公主会不会是后宫实力出手杀死的？”

答：胡皇后连杀个王嫔，卢嫔都必须等高湛死后才敢动手，她哪有胆子在高湛活的时候对李祖娥动手，即便她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量智力。高湛心思慎密，想要弄清真相很简单。如果小婴儿的死有半点可疑之处，都将会是一场可怕的宫廷大案。可是，之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因小婴儿的死被问罪，可见小婴儿确属自然夭折。

3.“不同意李祖娥宣召高绍德。当时高绍德是太原王，封地在太原，他应该从太原回邺城过年，比高湛先到达邺城，然后知道了一切，跑去李祖娥那里闹事。”

答：高绍德是太原王，封地在太原，不代表他必须住在太原。

高洋身为太原郡开国公，不是也住在邺城！

大家应该知道雍正死了以后，乾隆将雍王府全部让给了弘昼吧。同理，高殷继承皇位，将高洋称帝前的府邸太原公府让给高绍德，所以高绍德是住在邺城的太原王府，而不是住太原。

另外，高殷被高演弄到晋阳毒死后，李祖娥绝不会肯再让小儿子离开邺城，去太原住。高绍德之所以能畅通无阻出入皇宫内院，完全是因为有李祖娥的旨意。

4.不知道北宫、南宫在哪里的朋友，请见以下回答。

5.“我要是没看过北齐书，我就信了。”

答：哈哈，关于这个…谁还没看过北齐书呢，但你该不会只看过北齐书吧！读书的时候，大家都用同一本教材，还是同一位老师授课，为什么有人考A，有人考C，好好找下原因吧！

北齐天统四年十二月辛未日（569年1月13日），武成帝高湛在邺宫（位于今河北临漳邺南城遗址内）乾寿堂去世，时年三十二岁，谥号武成皇帝，庙号世祖。

天统四年十二月辛未，太上皇帝崩于邺宫干寿堂，时年三十二，谥曰武成皇帝，庙号世祖。五年二月甲申，葬于永平陵。《北齐书》

高湛只活了32岁，在位也仅4年就传位于太子高纬，被尊为太上皇帝。他能驾驭群臣，有帝王之量。其战北周虽有武功，为君也有长远的谋略在他任内颁布的《大齐律》，开创了“重罪十条¹”，而最终到隋唐演变为“十恶不赦²”，封建五刑制也得以初具雏形，使其成为一部律法制度史上承前启后的里程碑式重要法典。也难怪在电视剧《陆贞传奇》中，高湛会被塑造成为一代明君。

《陆贞传奇》中由陈晓饰演高湛

不过一般这种时候，我们就会说但是。由于他亲近小人，作风腐败，素无私德，对北齐国力造成损害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他为人冷酷无情，对高家宗室的残忍行径人神共愤，令人发指。

杀害叔伯兄弟

高湛老哥文宣帝高洋在位时，将异母兄弟永安王高浚与上党王高涣囚禁在北城的地牢。但不知道高洋怎么想的，带着高湛去看俩兄弟的时候，命狱所的人集体唱歌，并让高浚应和。高浚等既恐惧又悲伤，不觉声音打颤。文宣帝听后感到伤心，于是哭了起来，打算赦免他们。这时，时任长广王的高湛因为先前同高浚不和，进言说：“猛兽怎么能够出洞？”文宣帝改变了主意。高浚等人听到后，呼喊着高湛的小名说：“步落稽，你的恶行上天都会看见的。”

（高浚）与上党王涣俱置北城地牢下，饮食溲秽共在一所。明年，帝亲将左右临穴歌讴，令浚和之。浚等惶怖且悲，不觉声战。帝为怆然，因泣，将赦之。长广王湛先与浚不睦，进曰：“猛兽安可出穴。”帝默然。浚等闻之，呼长广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见汝！”《北齐书·》

之后高浚、高涣二人后被高洋、刘桃枝用槊乱刺，哭号不止；又被投火烧身而死，状甚凄惨，天下为二人痛惜不已。

浚与涣皆有雄略，为诸王所倾服，帝恐为害，乃自刺涣，又使壮土刘桃枝就笼乱刺。槊每下，浚、涣辄以手拉折之，号哭呼天。于是薪火乱投，烧杀之，填以石土。后出，皮发皆尽，尸色如炭，天下为之痛心。《北齐书》

高湛的四兄平阳王高淹于河清三年（564年）死在晋阳，有人认为也是被高湛毒死的。

河清三年，薨于晋阳，或云鸩终。《北齐书》

虐杀侄子，也重用侄子

高湛长兄文襄帝高澄的长子河南王高孝瑜因谏劝胡皇后不应该和做臣子的和士开握槊，又说赵郡王高睿的父亲高琛因罪而死，不应太亲近他。和士开和高睿便对其加以谗毁。高睿又说山东地区的人只知道有河南王高孝瑜，却不知道有陛下。高湛因此忌恨高孝瑜。宫女尔朱摩女，本来侍奉太后，高孝瑜先和她私通，后来借太子高纬结婚的夜里，高孝瑜偷偷和她说话。高湛大怒，一下子灌了他三十七杯酒，派娄子彦用车载着他出宫，在车上给他喝了毒酒。到了西华门，烦热躁闷，投水而死。

武成常使和土开与胡后对坐握槊，孝瑜谏曰：“皇后天下之母，不可与臣下接手。”帝深纳之。后又言赵郡王父死非命，不可亲。由是睿及士开皆侧目。士开密告其奢僣，睿又言山东唯闻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尔朱御女名摩女，本事太后，孝瑜先与之通，后因太子婚夜，孝瑜窃与之言。武成大怒，顿饮其酒三十七杯。体至肥大，腰带十围。使娄子彦载以出，鸩之于车。至西华门，烦热躁闷，投水而绝。《北齐书》

高孝瑜的三弟河间王高孝琬是高澄嫡子，听说大哥被毒死，恨得扎草人射箭，以泄心中怨愤。和士开听说后，又对高湛说：“高孝琬把草人当成您来射！”高湛命人鞠讯，高孝琬一个失宠的姫妾陈氏又诬称：“高孝琬画陛下图形夜哭切齿。”其实，那幅图象是高孝琬生父高澄，儿子忆父，每每对之流泪。高湛怒极，把高孝琬抓进宫中，派卫士赫连辅玄用鞭子击打高孝琬。后来高湛又亲自打断自己侄子的两条腿，然后杀死了他。

河南王之死，诸王在宫内莫敢举声，唯孝琬大哭而出。又怨执政，为草人而射之。和士开与祖珽谮之，云：“草人拟圣躬也。又前突厥至州，孝琬脱兜鍪抵地，云‘岂是老妪，须着此'。此言属大家也。”………讯其诸姬，有陈氏者无宠，诬对曰“孝琬画作陛下形哭之”，然实是文襄像，孝琬时时对之泣。帝怒，使武卫赫连辅玄倒鞭挝之。………帝愈怒，折其两胫而死。《北齐书》

河清三年（564年）五月，由于出现“白虹贯日”、“赤星”的天文星象，高湛认为不祥，想杀高演的太子、时为乐陵王的高百年以压制镇服灾祸。恰逢有个叫贾德胄的博陵人教高百年书法，高百年曾描写过数个“敕”字，贾德胄将高百年写的字封好上奏给高湛。因“敕”字有皇帝命令的意思，所以高湛发怒，派人传召高百年入宫。高百年入宫后，高湛让高百年书写“敕”字，查验和贾德胄上奏的相似。派身边的人把高百年乱打一顿，又命令人拉着高百年绕着堂一边走一边打，所经过的地方血流得遍地都是。高百年奄奄一息将要丧命时，乞求饶命，愿意给高湛作奴隶。高湛不听其求饶，将高百年斩首，并将尸首扔到池子里，池水被血染红，然后又亲自看着将高百年掩埋于后园。

河清三年五月，白虹围日再重，又横贯而不达。赤星见，帝以盆水承星影而盖之，一夜盆自破。欲以百年厌之。会博陵人贾德胄教百年书，百年尝作数“敕”字，德胄封以奏。帝乃发怒，使召百年。百年被召，自知不免，割带玦留与妃斛律氏。见帝于玄都苑凉风堂，使百年书“敕”字，验与德胄所奏相似，遣左右乱捶击之，又令人曳百年绕堂且走且打，所过处血皆遍地。气息将尽，曰：“乞命，愿与阿叔作奴。”遂斩之，弃诸池，池水尽赤，于后园亲看埋之。《北齐书》

虽然高湛对自己的侄子们如此残忍，但也有一个侄子得以入了他的法眼，甚至被多次重用。他就是高湛长兄文襄帝高澄的儿子高长恭，也即知名的兰陵王。

高澄在位的河清二年（563年），突厥入侵晋阳，高长恭率军奋力抗击，击败突厥大军。河清三年（564年），北周发兵包围洛阳，高长恭与斛律光率军驰援，于邙山之战率领五百骑兵突破北周包围，成功解围金墉城，威名大振，受到士兵讴歌赞颂，即《兰陵王入阵曲》，因战功加封尚书令。

逼奸皇嫂

高湛即位后，逼迫文宣帝的皇后李祖娥与之通奸并恐吓她说：“如果你敢不从，我就杀了你的儿子。”，毕竟高湛杀侄子可是出了名的刀快，李祖娥被迫答应他，从此颇受宠爱。

武成践祚，逼后淫乱，云：“若不许，我当杀尔儿。”后惧，从之。《北齐书》

李祖娥怀孕时，她的儿子太原王高绍德到她的宫殿，她避不见面，高绍德生气地说：“儿子难道不知道吗，母亲的肚子大了，所以不肯见儿子。”李祖娥羞愧不已，等到生下女儿后，竟亲手杀死。

后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知耶，姊姊腹大，故不见儿。”后闻之，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北齐书》

高湛见女儿被害，怒不可遏，将高绍德捉到宫里，举刀对李祖娥怒喝：“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杀你的儿子！”高绍德惊慌求饶，高湛又骂高绍德：“想当年我被你父亲毒打，你也没来救过我！”当场用刀环击杀高绍德，并亲自将高绍德埋葬在游豫园。

武成因怒李后，骂绍德曰：“你父打我时，竟不来救！”以刀环筑杀之，亲以土埋之游豫园。《北齐书》

李祖娥得知儿子被杀，伤心痛哭不止。高湛更加愤怒，脱光李祖娥的衣服将其乱打一气，然后命人将李祖娥装在用绢织的袋子里，鲜血淋漓地扔到水沟中，很久才苏醒过来，用牛车载着把她送到妙胜寺出家为尼。

帝横刀诟曰：“尔杀我女，我何不杀尔儿！”对后前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挞之，号天不已。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尼寺。《北齐书》

千古淫后

高湛如此暴虐，而其皇后也不甘其后，且在淫荡这块玩出新高度。高湛的皇后胡氏，也被称为武成皇后。

在高湛还活着时候，胡氏就不耐宫闱寂寞，同高湛的亲信随从和士开私通。

初武成时，后与诸阉人亵狎。武成宠幸和士开，每与后握槊，因此与后奸通。《北齐书》

天统四年（568年），高湛逝世，高纬登基，尊自己的母亲胡氏为太后。胡太后自从武成帝死后，几次出宫到佛寺里，又同和尚昙献私通。害把金钱铺在昙献的席位下，又在昙献的墙壁上挂上宝装胡床，这胡床是武成帝生前用过的。于是在内殿安置上百个和尚，以听讲经为借口，日夜和昙献睡在一起。任命昙献为昭玄统。和尚们远远指着胡太后戏弄昙献，甚至称他是太上皇。高纬听说胡太后不检点但不相信，后来朝见胡太后，看到两个少年尼姑，喜欢而召幸他们，才知是男人。因此昙献的事也被发现，都被处死，并杀掉元、山、王三个郡君，都是胡太后所亲近的人。

自武成崩后，数出诣佛寺，又与沙门昙献通。布金钱于献席下，又挂宝装胡床于献屋壁，武成平生之所御也。乃置百僧于内殿，托以听讲，日夜与昙献寝处。以献为昭玄统。僧徒遥指太后以弄昙献，乃至谓之为太上者。帝闻太后不谨而未之信，后朝太后，见二少尼，悦而召之，乃男子也，于是昙献事亦发，皆伏法，并杀元、山、王三郡君，皆太后之所昵也。《北齐书》

武平二年（571年），胡太后的亲儿子琅琊王高俨杀死了和士开，胡太后责问高俨，高俨说是他的姨夫冯子琮教他这样做的。胡太后大怒，派使者到台省用弓弦将冯子琮绞死，派宦官用库车拉上尸体送到他家里去。从此以后胡太后常常把高俨安置在宫中，每次吃饭都亲自先尝一尝，怕人毒死高俨。

太后责问俨，俨曰：“冯子琮教儿。”太后怒，遣使就内省以弓弦绞杀子琮，使内参以库车载尸归其家。自是太后常置俨于宫中，每食必自尝之。《资治通鉴》

承光元年（577年），北齐被北周所灭，胡太后与高纬、后妃等被俘，并被送往北周都城长安（今陕西西安）。胡太后入北周后，肆意淫乱。隋朝开皇年间（581年—600年），胡太后去世。

齐亡入周，恣行奸秽。隋开皇中殂。《北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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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注释：

①重罪十条始于北齐律（北朝），它是将危及封建国家根本利益的十条最严重的罪名，集中置于律首，以强调这十种犯罪是打击的主要对象。

北齐律所规定的重罪十条：“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恶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义，十曰内乱。其犯此十者，不在八议论赎之限”。

②“十恶不赦”是指中国封建统治者为了维护其专制统治，在法律上规定有十种重大犯罪不能赦免。在历史上，十恶提法是逐步演变而成的。至北朝北齐时开始规范化，定十条重罪。至隋代把重罪改为十恶。

由于十恶之罪直接危害封建制度的核心——君权、父权、夫权，所以自隋唐确立以后，历代封建法典皆将之作为不赦之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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