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守地「滾」 ─ 猛男滾死隊

作為一部十分典型的港式插科打諢的電影,《猛男滾死隊》擁有一種怡然自得的輕巧質感,然而作為王晶的作品而言,則是沒有下足料的好戲。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演員之間缺乏共鳴,無精彩對戲,「性」則成為了影片的噱頭以及部分笑料的來源,除了賺取票房,則什麼都不剩下。

在粵語文化中,男人偷情是「滾」,像小孩子的遊戲,儘管滾三滾四滾紅滾綠,卻也要大義凜然地喊出「滾亦有道」、 「滾也要有品」的口號。 女人則就慘一點,往婚姻圍牆外的探身一試,心也是免不了要跟著走的,於是「出軌」成了一場事故,有傷亡慘重的預設,就像看《出軌的女人》會不小心進退維谷,會有眼淚在飛,有抉擇要做。 而《猛男滾死隊》則空有虚張聲勢的濫滾級別。 聽説男人的鬼混通常是以不造成家庭動亂為前提的,尤其是喜劇,從哪裡出走的終究要回去。

《猛》的缺點不一而足。 五個猛男原來是「曾經很猛」,應該很刺激的「滾」其實是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淫。 即便與七年前的《精裝追女仔》相比,《猛》中的「性」與「性感」也非常戰戰兢兢。或許可以慶幸,覯模的性感方程式在此留下了屬於這個年代的存照。 她們習慣以掩耳盜鈴的方式去獲得市場的垂青,既離不開肉騰騰,也希望能停留在單純純。 性感本沒有罪,如果一定要用「鬼」的身份去勾引男人,用「壁虎」、 「鱷魚」之類莫名其妙的詞彙去粗暴地勸説觀眾「這就是性事」,則保守過度,成了偽飾。

王晶所杜撰的「戲中戲」──3D《肉騰騰》──最有自我解畫的功能。 話説這是線索人物朱老師用來解決「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色情電影,在他仙逝之後,在五男的家庭夜生活中得到傳承。 一開始看不到《肉蒲圑》式的玉體橫陳,而是牆壁上的「影子」戲法|待鏡頭一轉,才發現是拿大棒的俠客和有巨胸的男人婆。將「性」與所有事扯上關係,然後再從所有事中激發一些性笑料,到底是怎樣的市場打磨與社會氣象,令「滾」也變得如此遮遮掩掩,而且曲折隱晦得疑似敏感詞?

然而,王晶終究是講故事的高手。用朱老師為主線串起五男的行蹤,到結尾也不忘讓他以天使的樣子出現以保持一線到底的完整。中間則以五男分別出場、欺瞞老婆偷噠覿模、三方聚首矛盾激化、家庭和解皆大歡喜,簡單四步鋪開了故事的主體。 接下來就是以五個人各自的經歷為分支,以他們的不同職業為由,補入各段笑料。

同樣的多線敘事可以很複雜,王晶此次卻沒有用真功夫。 《猛》中大部分的對話,都是在互無關聯的獨立場景中,由兩位人物一來一往完成。 這種對白既不需要太顧及對其他人物關係的影響,也不需要考慮情節的推進,因而最容易完成。 實際上,這五個「猛男」並無「隊」的陣容,他們只是聚在一起協調「去廣州」、「勾覯模」、 「被懲罰」等步調,真正有事發生,全都是各自修為。 《猛》的故事節奏恍如一段段幾分鐘的小劇場,無怪乎詹瑞文舞臺式的表演方法相對出彩。 群戲自然最難寫,描述幾個人物在同一場景下的不同反應,以及他們之間的化孿反應、遠比《猛》的操作方法更具要求,也是好故事的精髓所在。 《猛》並沒有顧及故事的複雜性,反而像好幾十段微博笑話被擺於一個四方的容器裡,固然可以惹人咧嘴大笑,但很快就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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